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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成败之鉴·国军将领戡乱战争忆往3】 陈恭澍: 平津地区戡乱闻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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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成败之鉴·国军将领戡乱战争忆往3】 陈恭澍: 平津地区戡乱闻见记   
所跟贴 【成败之鉴·国军将领戡乱战争忆往3】 陈恭澍: 平津地区戡乱闻见记 -- Anonymous - (26405 Byte) 2004-10-06 周三, 下午2:38 (1742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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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成败之鉴·国军将领戡乱战争忆往3】 陈恭澍: 平津地区戡乱闻见记 (续1) (482 reads)      时间: 2004-10-06 周三, 下午2:43

作者:Anonymous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平津地区绥靖戡乱(二)

[前略]

二、一幅轮廓突出三个特点

「国防部绥靖总队第一大队」是我们的正式番号。队有队旗,队旗上写的就是这十一个字。大门口如果挂牌子,上面一定也会写上这十一个字。不过,我怎么想他想不起我们是否有过旗帜,至于挂牌子的事,容我问问他们看,等问明白了再补充。

「河北大队」是简称,好象是人的别号。偶而也有人称为「华北大队」,其实,无论是「河北大队」或「华北大队」都不怎么恰当。因为上级指定的工作地区,并不限于河北一省,而华北地区的山东、河南、山西三省,则另有第三、第四、第五大队。

「○七○六」部队,是「华北剿匪总司令部」颁给的代号。穿便衣的不说,凡是本部队官员身着军服的,所佩戴的符号上,印的都是阿拉伯数码(0760)四个号码。提起「○七○六」部队,那可就响亮得多了,在平津地区以及河北省的几十个县份,曾留下很不错的名声,尤其是在匪军多次出没和受过蹂躏的地方,老百姓们对于「○七○六」部队,更有良好而又深刻的印象。不仅如此,我们曾在卤获的匪军文件中,多次发现有关「○七○六」活动的情报。这一点,最少也证明我们发生了作用以及共党方面对我们的注视。

写到这里,笔者也无妨透露一点「虚荣心」作怪的往事:我的职务本来就是大队长,大队长当然比中队长、分队长、小队长都要大,人家以「大队长」相称,也是很自然的事,这与抬高、贬低丝毫扯不上关系。可是当我听到「大队长」称呼时,总觉得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很不自在。想或这不只是「虚荣」,也许还夹杂着「自卑心理」的成份在内。可是,如果人家称我一声「部队长」,顿时觉得大了不少,好象这才恰如其份似的,其实大队长和部队长还不是一样,想想自己也好笑。

如今,也就是七十五年的现在,可就不同了,每逢遇到旧袍泽,喊我一声「大队长」时,觉得好亲切呵,听了非常舒服。假设再有人叫我「部队长」,反而淡而无味了。

闲话表过,接着再细说我们「第一大队」:

李玉林先生与总队长刘培初先生有旧(刘任河北省唐山区行政督察专员,李任唐山市警察局长),李玉林担任第一大队副大队长,是经由刘总队长的推荐。在此之前,我和李玉林先生并不认识。虽然李先生在担任「华北忠义救国军第六路军」参谋长时,我是「华北忠救军」的副总司令,可是我们并没有见过面。不过,我们都是患难中的过来人,眞的是一见如故。

「励志班」第一期结业前,李副大队长已先行回到北平筹备大队部的成立去了。

这样说吧,筹备期的第一大队部,完全靠李副大队长一个人在奔波,等我到达北平时,他已经在西什库(街道名)觅妥办公处所了。虽然因陋就简,在少得不能再少的经费支付下,等于是空手起楼阁。

为什么过了不久之后,又从西什库搬到东城铁狮子胡同的后进,想不起来了。

大队部新址的前院,也就是「警官学校」的正门;这个「警官学校」是否系「中央警官学校」的分班,则未予查考。因为第一大队部在「警官学校」的后院,如果出入同走一个大门,彼此都不方便,所以我们就在后墙开了一个大门,另派卫兵守卫。其实,这又是一条街道了,这条街就是「府学胡同」。

「警官学校」位于铁子狮胡同东口的北侧,建筑虽已老旧,气派仍然不凡,原来这里就是民国十三、四年,段祺瑞执政时期的「执政府」。那时候笔者念中学,常从铁狮子胡同穿过,于今仍留有残缺印象。民国二十七年,笔者曾在三轮车上,自东四北大街到北新桥,打从铁狮子胡同东口外经过时,仅仅看见胡同口有日本兵站岗,可不知道是被日军什么机关占用了。这段回忆前后已有六十多年。

拨给我们大队部用的这一部份,主体是一幢两层高的楼房,另外有教室、饭厅、礼堂等三用的建筑,颇称宽敞,可容纳两、三百人。一进门的右首,是一排平房,作为「警卫班」和「电台」之用。

这一幢大楼楼上隔成七、八个房间,分别作为会议室、正副大队长办公室、指导员办公室、参谋、军需等业务、事务单位的工作场所。因为年久失修,虽不致于已成败瓦颓垣,但剥落处四壁可见。记得这年冬天,楼底下生煤火取暖,一股股的浓烟就打地板上的裂缝中冒上来,每天早晨如此,总要历时二、三十分钟才会消散,眞是呛的受不了。

虽然如此,并没有人叫苦,也没有人抱怨;大家都知道,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一期学员到达北平,是三十六年九月,我们还在西什库。第二期学员到达北平,可能是在十一月,我们已经迁到铁狮子胡同现址来了。第三期的学员没有分发到第一大队来。而后,我们又奉准在北平以「励志训练班」的名义办了一期,有一百多人,是为第四期。

所有「励志班」分发来的学员,都编入「绥靖第一大队」。原来阶级高的、能力强的,任为指挥官或组长;其余的都编为队员,最低阶级也是少尉。

现在再就全队的「编制」加以解说:「编制」是「军制学」中的名词,笔者在军校时也上过这门课,现在早就忘光了。那么就马马虎虎的,可能有错误但不会离谱的,一记实况。「绥靖总队第一大队」原有个「编制表」,表中列有「大队长、一、上校」,「副大队长、一、上校或中校」,「指导员、一、中校」,「大队副、一至二、少校或中校」等等。大队长是职别,一至二指的是名额,上校是编阶。所谓编阶,也就是编制上的阶级。在那个时代,像高阶低就,如上校任中校职,低阶占高编,各中校任上校职等比比皆是,并不严格。最重要的一点,虽然都有阶级,但正式任过「官」的则并不多见,为什么?因处于乱世,军制还没有上轨道。

除上面提到的正副大队长、指导员、大队附、参谋、军需官外,还有电台台长、报务员、译电员、警卫班长、警卫、勤务等。此外,好象是并没有「秘书」这个职称,编制上旣然没有,而实际又有的原故,是为了掩护「北平直属组」的活动,也就是常常超越规范而又自圆其说的所谓「权宜之计」。

以上是大队部,也就是指挥中心。至此,照说在「编制表」上应该有个「人数小计」,不过,记不清多少人了,用一句「老百姓」的话说,如果加上警卫班总有百把个吧?

再说外勤,大队以下辖四个指挥室:

一、第一指挥室,驻涿县,工作范围是平汉铁路北段。指挥员前后有王兆芬、江田、刘原深等三人。
二、第二指挥室,驻静海,工作范围是津浦铁路北段。指挥员前后有刘原深、常绍曾二人。
三、第三指挥室,驻胥各庄,工作范围是北宁路山海关以内。指挥员前后有庞兆丰、王兆芬二人。
四、第四指挥室,驻张家口,工作范围是平绥沿线,指挥员先后有张筱朴、张鲁颖二人。
五、以上四个指挥室为原有编制,随后又奉准增加一个第五指挥室,驻顺义,工作范围是北平经古北口至承德一线。指挥员是张作兴。

「指挥室」是每个大队的工作重心,全般工作是否得能展开,端赖「指挥室」的有无作为;而有无作为的关键,则在于如何适应各种不同的环境,以及钻研锲入的精神。当然,几句话道来容易,做起来可就不简单了。

「指挥室」的主官,编阶中校,称「指挥员」而不称「指挥官」,在我国「军制」中,是否首开其例,虽不敢一定,但笔者个人还是首次经历,如果说的不对,那就是少见多怪了。至于中共军有「指战员」这个称谓,其所代表的是「指导员」和「战鬪员」,则与「指挥员」不同。

在「指挥室」本部,设作战参谋、情报参谋各一人,另主管人事、军需、文书、事务等官员数人。之下,设工作组或小组,视实际情况而决定多寡。虽然编制上可能是三至五个,不过,特大地区将不只此数。「工作组」或「小组」可混合设立,也就是有大型的「工作组」及小型的「小组」。每个「工作组」从五、七人到十多人都有;「小组」则仅有三、五人而已。

依照编制,每一个「指挥室」的员额,约在一百人以上,一百五十人以下;在初期,各个指挥室都保持着这个限度,到后来,随着工作的展开,竟然到了「日长夜大」的境地!这又怎么讲呢?前来投效的渐多,不分黑夜白昼,俘获的「匪干」也常有反正的,他们表示:「你们不杀我,我就跟着你们干,掉转头来打共产党。」这还能够不接受吗?所以才会「日长夜大」。形容词都带有夸大性,用在这里则并不过份。虽然不是每一个指挥室都如此,可是的确有这样的事。

再说「突击队」:用一群由军官组成的队伍去突击共军的民兵、岗哨或小股部队,不仅在人力使用上不经济,也未免大材小用了。所以我们建议上级,另行编组以士官为基干的「突击队」,直属于大队部,视情况之需要,再以其全队或一部份配属于各指挥室。此案奉准后,我们第一大队除了五个指挥室外,另有一支直属的「突击队」。

「突击队」由三数百人组成,因各指挥室均有此需求,在兵力分配上又感不足,乃允许他们「在甄选严格,补给能力许可的原则下可自行报准成立」,于是又有了指挥室所属的突击队。

除上列者外,还有「直属组」:「直属组」再分两种不同的型态;一种是从事「四大任务」的工作组,如北平近郊的「北郊组」等,另一种是专事搜集情报的业务组,如潜伏于天津的「情报组」等。

「直属组」也有好几个,将在下文中一一介绍他们的工作表现。

综合以上各级组织,自大队部至各小组,第一大队共有官兵一千数百人,已超过编制内以及四百名运用人员的总合。(接受本部队指挥的地方武装尚未计算在内。)

问题接着就来了──六百人的粮饷怎么能供应一千多人的需要呢?这要从头说起:

我们大队部里根本就没有人懂得「办军需」,我和李副大队长一商量,由他先去了解一下,主管平津地区补给的是那个单位,然后再打听打听里面可有熟人,这很容易,据悉:北平属于联勤总部「第五补给区」,司令姓耿;在「第五补给区」之下,还有一个「第六兵站总监部」,总监姓吕,有关「绥靖第一大队」的补给,就由这个兵站办理。可是隔行如隔山,一个熟人也没有;我和李副大队长再一商量,决定由大队部出一封公函,说明原委,请兵站总监部介绍一位军需官给我们,好经办一切补给事项。也许是这封公函写的好──我们在措词上不用介绍、推荐等字样,而是请他「派」。果然很顺利的「派」来了一位军需官,我们的补给问题,也就此得到实质的解决。

这位新任的军需少校,名聂恩俊,安徽合肥人,军需学校毕业,是现任的「第六兵站总监部」少校股长。他来了之后,大队部就把全部有关补给的事,授权给他负责办理,除了必要的手续非签署不可的,我和副大队长,从此就没有操过心,可见他是何等的干练有为了。至于他是用的是什么手法得以截长补短、东挪西凑,使得整个部队粮饷无缺,容以后再说,不过,这里要先表明一点,他是一个端端正正一丝不苟的人。

我们队上除了请来一位够理想、够标准的军需官之外,还有一位随队而来、代表稳定力量的指导员,他就是前一章中已经介绍过的罗敬中校。

罗指导员主管思想考核以及人事升迁等等,请假、借钱都归他管;当然,他也是维护军风纪的检举人和执行者。他有威严,同时更受到全队的尊敬。

人事、经费均有所托,节省下来的精力与时间,专注于重要业务,也就成为我们的优点。

过去,笔者在「军统局」工作期间,站长、区长只有书记,并没有副手,这一次有了副大队长,如何共事?如何相处?倒是一个考验,我很认眞的考虑过这件事,我想,除了相待以诚之外,就是需要彼此都应该了解对方。有了解才能构成谅解;有了谅解就会产生共识;有了共识那就什么都好办了。果然,我们不但是好同事,我们之间的友谊,一直到他过八十大寿的那一天,还在一起杯酒言欢呢!

大队部里还有编制内外的队附、参谋等多人,而其中超额任用的也不在少数。那又为什么要用这么多人?本份的说,是为开展工作而储备干部,如果稍为渲染一点,也无妨承认是在网罗人才。

以上仅仅从编制上描绘出「绥靖总队第一大队」的一个轮廓;接下去再提出这枝「特种部队」的几个特点和时代意义:

一、参加我们这「特种部队」的靑年志士,越来越多,这与当时「对反共信念发生动摇」的说法,实大相径庭,那又当作何解释?答案应该是──有一些人,对现状极度不满,他们要求换一个与自己有份,亦卽是有「参与感」的新环境,并不是眞的信仰共产主义而倾向于共产党。更武断的讲,这时期一般靑年人的意气消沉,与政治信仰并无直接关联。

二、一个大队的规模自然不算大,可是一试身手的志向可不小,他们是初生犊儿,无所畏惧;他们本质纯洁,并无私欲,所以有一股冲劲。有冲劲才能汇为突破难关的力量。

三、团体无论大小,一团和气为贵,因为我们做得公平公正,所以我们上上下下一团和气。至于公开不公开,基于工作上的特性,自有一定的尺度,而大家有谅解,也就不作此要求了。

综合以上所述,「求创新」、「有冲劲」、「致祥和」,精诚团结,志在建立事功,也就成为我们的特点了。

三、主管会报联合办事与集体领导

我只有一套「励志班」发的、褪了色的人字布草绿色军常服,皱皱囊囊,穿在身上一点也不挺刮,根本谈不上一个军人应有的威武气概了。还有,穿军服如果不配戴整齐,犹如散兵游勇,走在路上,宪兵都会干涉;可是有了配戴,行动又大受约束,徒步或搭电车尚可,若坐在三轮车上招摇过市,也太不象样子了。

直截了当的说吧,我就是不喜欢穿军装,不过,旣然任为军职,不穿也不行。

此刻,九、十月天,北平的气候不但凉,且有寒意,我总该添件衣服才好,可是戋戋薪资,处处需钱,一时半时还顾不到。无可奈何中,顿然想起了「应元泰西服店」,不如先去做一套,等慢慢的再结账。

说到「应元泰西服店」,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往事,而这一段古,一辈子也忘不了。「应元泰西服店」的老板是应元勋老先生,我们之间的关系,除了店东与顾客之外,也是朋友。民国二十二年四月,当我们(「北平站」和「天津站」)奉命制裁汉奸张敬尧那一次,曾在东交民巷六国饭店内侦查了好几天,就是查不出张敬尧住在那一层楼、那一间房。幸亏无意之间在上下楼的当口,碰见了应老板,一打招呼,才知道他是给张督军(敬尧)送衣服、试样子来的,无巧不巧,打听个正着(详情见拙著「英雄无名」第一部「北国锄奸」)。

这已经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抗战的第二年,笔者为王克敏一案由天津到北平,也曾打从这间西服店门前经过,当时正值采取行动过后,惟恐连累了他,所以不敢进去。这一次,就是不准备做衣服,也应该上门看看老朋友了。

店还是老店,一间门面,土里土气,看上去毫不起眼。一进门,柜台上没有人,待我喊了一声「应掌柜的、应大哥!」这才有人从后面走出来,他一看是我,三步并两步的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拉着我的手,连声说了几句「你可好,你可好!」故人相见,倍感亲切,一叙别情,自不在话下。等我道明来意后,他主张要做两套,一套军服,用最流行的灰绿色「罗斯福呢」;另外再做一套中山装,用藏靑哔叽,隔一天来试样子,五、六天就赶出来了。我一想也好,军服备而不用,以后到外面走动走动,不如穿中山装岂不是方便许多,结果就这么决定了。说到钱,我们积欠他的,也不算少,可是应老板从不掂斤拨两计较过。他还说:「过几天,等我邀一邀,我们要好好的聚一聚,有一家『韩家菜』很不错,我请客。」


[下略]

数日后,取来新做的衣服,暂把军服收起来,就此改穿中山装。这一着眞使我得到不少便利。

且说回到北平不久,卽承邀参加由当地各「情报治安」单位(按:当时还没有「情治单位」这种称谓,卽便偶或有之,也不普遍,为便于了解,故超前一用。)定期举行的「每周会报」。出席及列席的有十多个单位,约共二十多人。其中除少数一两个之外,几乎全部都是熟人。最使我觉得惭愧的,是这班朋友都已个个独当一面,进境非凡,更显得我是多么不成器了。

每逢集会,大家都穿得整整齐齐,以服式分,军服和警察制服最多,中山装和西装次之。有一次正赶上是国庆日,不期然,我在他们的身上看见了一样东西,这又使我大受刺激!

原来有些人在他们所穿的制服上,别着一两排五颜六色的「勋标」,其中有一节「胜利纪念章」,是表彰抗战有功的,我看在眼里,辛酸在心头,为什么?因为他们有而我没有。

想到抗战,我的确也出过力,就是事到临头舍不得一死,不仅应该得到的得不到,而且落得个终生不名誉。这怎么能够叫我在众家弟兄面前抬得起头来。少一颗纪念章,原是小事,算不了什么,可是烙在身上的疤痕,将永远挖不掉。因而,有好一阵子,总免不了怀着「矮半个头」的自卑心理。

由于自卑心理在作祟,使得我很少与外界接触,除非万不得已,连过去的老朋友也冷淡了。不过,这对于我的工作任务是否产生了不良影响,倒也不一定。

就便在这里记述一小段有关「会报」的事:

我参加当地的会报,怎么说是被「邀」的呢?因为旣非上级命令,也不是正式通知,只不过是主持会报的单位负责人的一声召唤而已。

主持会报的,是个秘密单位,在当地属于领导地位,这虽然不是制度,也似乎已经成为惯例。

我所代表的单位──「绥靖大队」,其工作重心并不在北平,至于「保密局」派我干的「直属组」是个小单位,好象还不具参加会报的资格,而今能参加当地的会报,此中有友情,也意会着一份抬爱,在充满自卑感的情况下,自然觉得已经很受到尊重了,这才是眞正的鼓励。

会报中,公推我每周一次作「国际情势分析」及「匪情报告」,我当然乐于接受,可是荒废已久,必须要多下功夫从事准备才行。

「会报」类如「座谈」,大家能经常保持连系,总是好的。其作用,不仅可以在不固定的形式下,交换情报、交换了解,还能够排除些个不必要的磨擦,避免掉若干重复,以冀采取同一步调,增强打击敌人的力量等,应该说完全是正面的。

会报每周定时召开,从不脱期,而参加会报的各单位主管,亦准时出席,乃好现象也。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每逢开会,大门口外,总停上十多部轿车,不仅妨碍交通,司机们的嘈杂声也打扰了邻舍们的安宁。那个时代,汽车成群,更显得有点招摇。不错,也有人提意改善以免遭物议,岂奈参加会报的主管们,跑来跑去都要赶时间,就非坐汽车不可。一件些么小事,也就因循下来了。

别以为这是小节,累积下来,也会失去人心!

再说这个会报,开来开去可就流于形式了。例如:各单位所提出来的「工作报告」,多半都在夸张本位的作为,若不然就专捡好听的说,有的越说离题越远,甚至不知所云,此中,最大的缺点,端在令人听来总有言不由衷之感。会中,也很少提出共同的问题加以讨论,因为每一个单位各有本身的业务,其共同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对付日益嚣张的「左派」活动,而实际上也就是由共党所诱导的顚覆阴谋。说到这里,或有一问:最基本的问题不予讨论,不谋对策,那又是为了什么?要解答这个问题,话就多了,简短的说,讨论这一类事项的,并不在这个会报里,那是属于较高层次的事,参加的人也没有这么多。

接着,仍不嫌词费的记述会报中另一个不太好的现象:会报中的后半场,偶有「建设性」的批评提出,其关系单位,亦必有「防卫性」的辩护回覆,一来一往,「建设性」徒劳无功,「防卫性」关紧门户,结果不但并无补益,反而伤了和气。说到这里,可又牵涉到「民主风度」与「个人尊严」上面来了。试想,「民主风度」与「个人尊严」都相当抽象,原无尺度,怎能衡量?所以亦必掺有若干主观。

当然,为了集思广益,相互砥砺,大家坐下来举行会报,应该是件好事;不过,像这一类的单位,处于那个时代,对于民主型式,似乎还在学习起步阶段,能够做到当时那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而实际上,也的确产生了作用。

如果再进一步探索,又引发了一连串的「秘密工作公开化」、「秘密应否领导公开」以及「集体领导是否得宜」等问题。这里,不谈这些难以达致结论、且令人头痛的事,不如说两个与此有关的故事,作为一部份答案。

抗战期间沦陷区中的抗日活动,当然都采取秘密方式,稍一不慎,就有发生意外的危险。由于「失事率」高,工作者本身旣不敢暴露身份,上级也不准许发生横的关系,更谈不到许多人聚在一起开会了。可是在民国二十七年的夏天,潜伏于天津各工作单位,且包括几个「公用事业」机关在内,仗着英、法两租界的掩护,却一反常例的有过一个时期的「联合办事」。参加的单位包括:「中统」天津负责人沈泽臣兄、「复兴社」华北分支机构的负责人某君、天津电话局长张子奇先生、天津电报局长王若僖先生。还有一位中央派驻天津的党务工作者,此君而今地位颇高,不愿透露姓名。再就是以「军统局天津站」站长参加的笔者本人。

这个联合集会的名称,大概是「天津党政军联台办事处」,也许不大对,可是已经想不起来了。

这一次的联合办事,最使人怀念的,并不在于它的成就如何,而是那种「眞诚合作」升华到「无条件合作」的精神,的确已经到了忘我的境界。这是笔者一生中所经历过的一次实实在在的各尽其力,同时也是突破门户之限的一个创举。

其它单位的上级主管对于这次合作的反应如何,我不知道,事后,我曾经受到戴先生的口头责备。因为这么做,已经违反了「团体纪律」。

这且不言,值得提出来的,倒是究竟是什么力量促成大家合作的呢?正确的回答应该是:民族意识加上国家观念再乘以满腔敌忾同仇之心!

此外,这又可以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有意树立门户的只有大小之间的人物,基层上的实际工作者,不见得个个都有畛域之分。

「联合办事」每逢集会,事先都由主持者作过审慎的安排,以策大家的安全。会商的内容,完全超越本位主义,而着重于如何抵御和打击共同的敌人──日寇。至于集会时所流露的那种友善的、亲切的情感,就足以使每个参加的人都感受到心情愉快的了。而更重要的,是所反映出的精诚团结,乃至团结中产生的力量。

遗憾的,「联合办事」只进行了大约一年,由于大环境有变,日寇魔掌已渐伸入英法租界,立足日益艰难,以上各主要负责人均先后离去,这个临时组合,也就在无形中分散了。其时,笔者已于二十八年一月离津,八月调沪,详情已无法得知,这段故事,也只好到此为止了。

综观抗战期间在沦陷区天津市的「联合办事」与抗战胜利后不久,在北平市的「主管会报」,两者有所同,亦有所不同,如果予以分析比较,不难发现其中最大的区别在那里了。细分起来,当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笔者于此先提出其中两点:

一、一次长达八年的战争刚结束,一般心理,希望有个喘息的机会。整个大环境改变了,仍有待适应。
二、对共产党,一部份仍保留在认识不清的阶段,而另一部份人则予以轻视,甚至漠视,所以对戡乱前途,充满乐观。

最后,还有一段近年的故事,照本地旧货市场所标示的,应该算是「中古」,也就是半新不旧的意思。不过也将有三十年了。

这一年,在复兴基地,笔者是以随员身份列席过一个短时期的高级会报。虽然称为「会报」,实际上却与一般的会报不一样,别的不说,一进会议室,气氛就不同,严肃之外,静悄悄鸦雀无声,打招呼、握手寒暄那一套,也全免了。

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心理,觉得在这里所发生的事,样样都是眞实的。

这个会报,的确有许多不寻常处,就说是特点吧。

一、会前都有充份的准备。
二、报告,谁也不敢撒谎。
三、讨论,谁也不敢偏私。
四、有了决定或有了结论,立刻就得执行。

虽然出现过据理力争的场面,其所持的理由当然许「正」不许「歪」。

也发生过难以取决的问题,有的先作保留,有的定期再议。

整个议事过程,仍保持着民主原则在进行。

笔者认为:像这样的会报,主持者必须要有权威,如果能受到尊敬,那就更好了。笔者也思考过,此一条件,适用于任何业别,并不限于军政也。

以上这三种不同形式的集会,分别以三个故事记述完毕。

* * * * * * * * *

平津地区绥靖戡乱(三)

[前略]

二、广纳故旧情义重实力增强

自从有了这个部队-「绥靖第一大队」在北平成立以后,就有笔者的许多故旧闻讯投奔而来。此一现象并不正常,我认为也只有在不上轨道的现实环境中,才会发生。

由我担任大队长的这支小部队,在承平时期,或在正常状态下,只等于一个营而已,编制用人少有弹性,根本容纳不下三山五岳中的各路英杰,亏得部队中有几百名「运用员额」好安置,所以烘托成一幅来者不拒的大模样。

如果说,他们都是为了反共无门而齐来投效,也不尽然,依我个人的领会,大部份是准备投入自
己、同时也希望「其中有我」;换个角度解释,也就是倘若将来有所成就,也许有我一份的一种心理要求。不过,我们的任务即是「绥靖戡乱」,他们当然也会毫无犹豫的跟着走。至于借着旧有关系作为援引,这也是常情,又何足为奇?

以上这几句话的口气,似乎放任了些,比较拘谨的人,说不定会觉得有点狂妄,甚至于误会为「有野心」、「想造反」。这倒无妨坦率的说,谁不想往上爬,多一些作为,但绝不敢乱来,对于自己有多重,早就惦量过了。其目标,无非是在英明领袖领导之下,倾力于挣脱以个人利益为出发的那般人之任意摆布而已,难道这还有什么不应该吗?此一问题,到此为止,不宜多说。

下面,分别介绍从各地来的同志们、朋友们-

在拙著第一部「北国锄奸」第一节中,提到过江田这个名字,是说在他的亲戚家裹,遇见了神秘人
物范行(纪曼),后来又从范行那里引出许多故事。这一次在北平,再与江田相晤,在彼此同意、上级核准后加入了这个部队。

江田,字立生,河北玉田人,军校第四期毕业。民国十五年春,我们同在军校第一团入伍,他在第九连,我在第十连,同属一营。还记得我们的团长是郭大荣(保定军官),营长是赵锦文(云南讲武堂),他的连长俞镛(军校一期),我的连长丁维经(云南讲武堂)。他升学考试上榜编为第四期,我考试落第延长入伍,是为第五期。

特地加以说明的是江田兄有个不寻常的家族背景:他的伯父江灏,老共产党,在当时与陈独秀、李大钊齐名,已于早年死在海参崴。江灏之子、也就是江田的堂兄江振寰,军校第一期,因叛乱罪于十八、九年死在天津。江灏的三个女儿,有两个半是共产党,所谓半个,指的是徘徊于门里门外而言。江田兄虽与众姐妹很接近,可是他并非共产党,思想也不左倾,其原因先前搞不明白,到后来才知道是他的生活意识与共产党所标榜的那一套背道而驰。

我知道他的能力相当不错,很有意邀他加入部队,他也表示愿意振作起来大家好好干一番,因而一拍即合,他屈就了第一大队的指挥员。至于干的怎么样?下文当有分晓。

白家祺中校也来了,在拙著第四部书中曾提到过他。我们原不相识,当我服刑关在「提篮桥监狱」时。白家祺中校是日本嫌疑战犯的管理员,我们关在忠字监的二楼,日本犯人关在三、四楼,说来也算出奇,有一天,他站在铁栏杆外面招呼我,并作自我介绍,随即送来难得吃到的丰盛美食,得以与「同窗」共享,我们就这样认识了。现在,他既然不辞千里迢迢而来,除竭诚欢迎外,乃项目报请任为中校大队附。

谁先来,谁后到,时间上也搅不清楚了。又有三个人结伴从上海来到北平。我们可能见过一两面,但很少打交道,所以并不太熟。抗战胜利前不久,伪「政治保卫部」(前七十六号伪「特工总部」)吸收了三名新出道的日文翻译,他们虽系山东人和河北人,却都在东北长大,以后同赴日本留学(早稻田)。他们的知识水准比较高,与一般恶习甚深的日本翻译大不相同。之所以到伪组织当译员,想是连他们自己也分辨不出那个是真、那个为伪,而且不一定是出于本意。这三个人是王智斌、齐枕平和郭子中,此番前来也是得到刘原深兄的指点。至于如何安排他们的工作,倒也颇费周章,后来才编成一个小组,并指定王智斌为组长,派到天津专事搜集情报去了。出乎预期的竟不负所托且大有收获。

再说前「上海区」的老搭当张作兴兄。他在「上海区」任电台督察,三十年十月底和我前后被捕后,他在「七十六号」关了一段时期,就「赋闲」在「华村」,因生活无着,困苦异常。在我摆脱羁绊可以活动之后,大概是在三十二年,由我推荐给伪「安徽省主席」罗君强,罹派他做了一任繁昌县县长,这当然是伪职。在他行前我们虽有约定,岂奈限于联络困难,惟并无作为。所以在拙著第四部书中,没有提到他的下落。这一次回到北平,他已经携眷定居于此,为避人耳目,深居简出,并无活动。抗战胜利后初期,出任「北平卫戍总部」稽查处长的齐庆斌兄,也正是前「上海区」的书记,我们三个人不但是同志同事,私谊也甚深,所以齐庆斌兄虽在北平主持肃奸,但对于曾任伪职的张作兴,在无人检举的前提下,也就不主动的追究了。

我当然要为他谋解脱,最佳的途径莫过于阵前立功。在得到副大队长的谅解下,我用了他,不过却隐瞒了前述的那段经过。想不到依然存有问题,因为用人必须要上报备案,否则就是黑人,而报请上级备案,又一定要附有详细人事资料,假如人事资料不实,那也是麻烦。所以张作兴虽然已经是队上的指挥员,但迄未正式任用。

这件事如果有人指责我包庇徇私,我想过,与其辩白,不如沉默。

在第四部书第十章中,记述笔者于卅二年挽请旧友尹擎宇兄突破封锁线回大后方找到「军统局东南办事处」主任毛万里兄恢复工作关系,结果在江西铅山获得解决,并承万里兄派来上尉副官李耀随同尹兄回转上海传达口头信息。现在,李耀辞去他在杭州的职务,同时也获得万里兄的同意,也到了北平。李耀他对于自己的枪法颇多自许,且看他的表现如何?目前暂以上尉副官任用,俟再调派适当职务。

还有四个人,曾是共过患难的老同事,他们是情报编审老手毛一鹭和黄维,制图高材洪复予,以及既擅长中文打字、又可以理财的周祺卿。他们来信表示都很有意到北平来,而我也希望再和他们一起共事。不过,他们此刻是「上海站第三组」的现职人员,当然不能想到那里就到那里。刚好,我不是兼任了「北平直属组」的组长吗?就借着这个名义,请调他们前来「处理情报」,而且附加申明,他们所有的待遇统统曲我这里负担。这一着非常灵,一请就准。待他们到了之后,由我权宜先把四个人的名籍安排在队里,也就是吃队上的粮、拿队上的饷,其中周祺卿、洪复予二人住在队里,周协助辞军需,洪专事绘制图表;另外毛一鹭、黄维二人则租屋另居,专事「北平直属组」的「情报指导」。因为总不能糊里胡涂的把两个单位的业务混在一起。

上面提到的「上海站第三组」,与我渊源颇深,它的前身就是「上海区第三站」,当时的站长也就是我。这是抗战胜利以后的事。在此之前,我们都在上海忆定盘路九十九号工作,此处简称为「九十九号」;表面上是与日方合作的「第一委员会」,实际上也是属于「军统局」的「第七站」,站长也是我。在当时大约有二十多人,这回从上海来的,就是其中的四人。

也许书中没有机会记述到队部改编以后所发生的事,在这里要预先提一笔的是:数年后,毛一鹭(又名毛滋厚)死在澳门与大陆边界;黄维死在广州市,他二人均牺牲于反共斗争中,年纪都不满四十岁,遗憾的是在任何资料中也不会找到他二人的记录。

三十五年春,我关在上海市看守所的几个月中,虽然行动不自由,但也结识了不少朋友,认真的说起来,在这个当口所交到的朋友,的确是更见交情。这些新朋友之中,看守所的管理人员(包括文书、事务、警卫等)反而比同窗难友多。为什么?因为我在「军统局」里的资格甚老,而案情奇特,所以他们比较知道我这个人,同时也颇有兴趣了解我的所作所为。在拙著第四部书最末一节中说过了,他们同情我,甚至于不顾一切的连牢门的钥匙都在暗中给了我,以助我于紧急时逃狱。

我这次回到北平,他们闻讯循线而至,陆陆续续来了六、七位,除了竭诚欢迎之外,也都一一予以适当的安置。当然,他们各有所长,各有所司,也能各尽其职,绝不是借着和我的私人关系前来图侥幸的。不过,这其中多少总难免有一些小的困扰。

我考虑过,以上这六、七个人,仍以不透露他们的姓名为宜,顾虑的是其中大部份迄今仍在台担任公职,且即将届龄退休、免得替他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至于他们每个人对我的那份恩泽,永不敢忘也。

此外,还有,那多半是故旧友好们的子弟了,扳指头计算一下,前前后后也有好多起,有的自远方来,有的就在近畿。我诚恳的对他们解释过:这里的生活苦,待遇薄,不但规矩严,而且充满了危险,就算我想曲意照顾他们,也未必能做到很周全,还是多加考虑的好。说是这样说,可是年轻一辈的却满不在乎,提到有危险,好象是才够刺激。

这般年轻人,不一定个个都懂得什么是反共,至于绥靖戡乱,那就尤其生疏了。可是一旦把他们带上了路,他们会干得更起劲。这是事实,一点都没有夸张。于此,可以说明年轻人的可塑性非常之强,到将来左倾右倾,完全要看环境。

在当时,这般年轻人加入部队的,大约有二十多人,只好说是经过一番磨练之后,除失踪、被俘、脱队之外,如今在台者已寥寥无几。他们现在的平均年龄大概是五十八、九岁,可能还有活在大陆的,所以也不记他们的姓名。

这许多人都是和我有直接关系的,此外,经由转介而来的也不少,如张作兴兄推荐的庞兆丰,队外友人王君介绍来的刘文勋,以及辗转推介加入本队的张筱璞、魏钧诸位同志,他们都是现役军官,不是出身于东北讲武堂,就是毕业于中央军校,所以都担任了重要职务。

李副大队长推荐的只有一位李长清兄,年纪比我们大得多,惟老于军旅,颇有见识,已任上校多年,因限于编制,只好请他屈就大队附,等将来扩大编制时再调整了。

四面八方的才俊,纷至沓来,大大的增强了部队实力,也显示出生气蓬勃,欣欣向荣,好现象也。可是这其中也有缺点,那就是新参加的与受过训的两者之间,有许多方面的不能完全协调。虽然还不到互不兼容,或是不能合作的程度,可是在意识形态上总有些差距,也就是在想法上、作法上还不能完全一致。

再换一个角度说,以没有训练的来指导曾经训练的,也不大合适,所以到后来除了少数几个突出事例之外,在工作表现上,老将之不如新秀;受过训的比未受训的强,都是不易的事实。

四、往事已成云烟结局足堪警惕

在拙著已出版的四部书中,对于一件自成单元的故事,每都按时间顺序,抽丝剥茧的一层层叙说下去,结果把一个完整的故事,切成了好几段,颇有卖关子之嫌。其实这样,应该说是有好处也有坏处。这一回准备一口气从头至尾、简短扼要的把这个故事写完。虽然超越了时序,好在全是过去的事,稍有前后颠倒之处,也无大碍。

当我决定进行这件事之前,第一个考虑就是如何严守秘密,所以不能按照一般程序办理。

队上的人,只有我和江田、张作兴知其底蕴,连副大队长都没有知会他,惟恐他会多心,只稍稍作了一点暗示性的透露,他当然不再深问。

不过,必须要报告上级备案,否则,万一出了纰漏,将有「通敌」之嫌,到时候说什么也解释不清楚了。
所谓「报备」,就是用口头或书面报告主管上级,经审查后,并覆以「准予备查」,这才完成手续。为了有凭有据,通常都是用书面的多。即使是电报密码,也要形诸文字,仍然算作书面。这么一来,无论如何都要通过经办人的手,我认为仍然欠妥。

因而我不得不越过总队部,当面口头报告郑介民先生。在我的心目中,只有他有此魄力,敢作担当。虽然这已经构成越级呈报,本不应该,但我有责任保证这件事必须在万全中进行。

还有另一个理由,这件事必须要向郑介民先生请示机宜;因为郑先生对中共的了解最深,同时他也是对中共运用谋略的执行者,事先提出报告、把事情说明白,以免演出「重叠」或「冲突」。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高,但也不能不防。

再就是我个人应有的心理准备了。如果失败,当然由我负责,万一获得成就,无论大小,也得有人承受才成。这怎么讲呢?因为不是上级交办的工作,所以要得到上级的首肯与承认。更深一层就不适合用文字作解释了。类似案例,可在国际新闻报导中偶一见之。

此刻,郑介民先生在南京,我在北平,即不便用函电,只有去南京一行。不过,又以职责在身,除非奉准,当然不可以随随便便想到那里就到那里,最好的办法则莫如分为两个步骤-先开始准备工作,并制造与郑先生见面的机会。

经过我等三人多次商议,准备工作中最重要的一着,就是物色一位能替我们奔走的人。这个人的条件相当「苛」,自然难求。那么,其条件又是如何呢-

一、非本大队现职人员,也就是大队以外的人。除了避免招致不必要的误会以外,也有防范授人以柄的用心。
二、能为对方所接纳而不致加害的人。这当然以与对方有旧者为最相宜。如果陌陌生生,不仅有阻力,甚至于根本见不到对象,坏一点还有被「留置」之虞。
三、这个人要有点胆量,够机智才行,否则如何应付重重难关,尤其是通过交战地区的封锁线。
四、与我等三人中任何一人,彼此要有情谊。
五、其人还得具备一些普通的能力:如观察力、判断力、记忆力等。

那么,像这样的人到那里去找?我们三个人一致认为最理想的就是李鸣秋同学了。

不过,自从民国二十八年我们在冀东一带打游击失败后,随卽分散,李鸣秋身在何处,迄今下落不明。现在李的故乡遵化,已陷共军之手,想要打听他的消息,可就越发的困难了。

张作兴也是遵化人,他的意思是要打听李的消息,不如先在北平、天津两地,找同乡们问问看,若是问不出来,只有找个做生意的同乡人走一趟遵化,倘如能碰上从遵化刚上来的人,那就更好了。

在北平、天津打听李鸣秋这个人,十个倒有九个不知道,遇到一个知道他的人,也说已有多年不见。至于从遵化出来的人,有是有,可是都不打算再回去了。最后一个办法,只好找人回遵化。

回遵化的人找是找到了,在这里只能用「大表哥」代表他的姓名。计算一下,他现在虽已年逾八旬,说不定还健在于大陆,况且他有一群儿女都没有出来,若是影响到他,那就太罪过了。「大表哥」愿意替我们跑一趟,他自己认为相当有把握的「回得去」、「出得来」。打听李鸣秋下落的事,这才算有了着落,但愿去的人能够找到他。

另一项准备工作,是要了解中共「东北人民解放军」总部的所在,因为知道他们的总部在那里,也就可以找到林彪和陶铸了。

有关李运昌的消息,始终无法取证,这也许是游动性太大的原故。

本案,经历的时间相当长,从三十六年底开始策划起,一直到三十七年秋。此刻,大概是三十七年的一、二月间,也就是春节前后。

想起来了,「大表哥」起程前,还办了不少年货,他说,总要赶回来过年。

查考资料,自三十七年元月以来,窃据东北的林彪所部,正对我军发动了大规模攻势,遂即攻陷沟帮子,切断了沈阳与锦州间的交通线。据此判断,林彪本人亦必在此附近一带。

旧历年尾,「大表哥」真的安然回来了,我只能说他具有「天然保护色」,余皆不赘。他带回来的消息说:「李鸣秋体弱多病,现在天津一家布铺里帮账。其它的也没有多问。」

这家布铺的地址字号都有,可是如今我早就忘了。张作兴专程去了一趟,找是找到了李鸣秋,可是不待张作兴细说下去,一口就拒绝了。作兴兄无奈,只好邀他到北平来,李也不肯,他最后表示,等天气暖和的时候,找个机会大家再聚会聚会。

作兴兄回来说给我听,我只好拉著作兴兄再去天津。好在这个时候的平津铁路还畅通,单程、快车,两小时就到了。把上下火车以及来回车站的时间都计算在内,五、六个小时就可以打一个来,再加上办事的耽搁,中午出发,晚上八点一定可以赶回来。也就是说,午后离开大队部,晚上十点钟再露面,不致引起注意。

车上,我和作兴兄谈起李鸣秋会不会走老路(指与共党恢复组织关系而言)的问题,作兴兄虽不能下判断,不过,照他的看法:以一个军校出身的人,竟尔在一家布店里帮忙管账,总顾得有点费猜疑。

到了天津之后,我们把李鸣秋约出来,不知费了多少唇舌,说到后来已经由商量变成了央求,他才松了口气,答应给他一两天时间,容他仔细的考虑考虑。最后他表示:「你们可不能设圈套,赚我参加你们的工作。」

再见面时,不像先前那么生疏了,谈起往事,也论及现实,说来说去,说到了眼前的局势。他消极的叹息:「四十开外的人了,一事无成,落伍太远,什么都赶不上了。」他又说:「这完全是九年牢,把我身体坐垮了,失去了健康还有什么好追求的,假设跑得动,老早和他们一起走了。」

话说开了头,如同黄河开闸板,挡也挡不住;总结他的意向,依然不能忘情于共产党,之所以没有参与实际活动,完全是体力不支的原故。

对于为什么困在布铺吃一饭闲饭,支几个零钱,只不过是为了渡岁月、混生活而已。他自己也明白的说:「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借着布店作幌子,暗底下还在搞那一套,实实在在已经多年不干了。」他又补上一句说:「假如还在干,我就是承认了又待何妨?」

他这番话,如果单纯就交朋友而言,不容不信,只因这不是一两个人私人感情间的事,即使可信,职责所在,也不得不作几分保留。

表态已罢,话入正题,李鸣秋语出惊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了。他说:「你们不是希望我走一趟关外(指东北)吗?我已经考虑过了,去是去,这么冷,我受不了,再过十天半月,天气稍为暖和一点我才能起身。」

这种事,虽然越快越好,他却这么说,也只好迁就事实,等就等吧。

他又说:「如果你们抱着使我说服林、陶阵前起义的希望,那就难了,不但他们不会这么做,我也不会这么说。不是我泼冷水,你们先要死了这条心。」

这倒没什么,谁不知道,此时此刻,林彪果然来个阵前起义、反正来归,马上就可以扭转大势,影响所及,一举可定全局。我们又何尝不明白,这只是一厢情愿的事,实际上,一无「种因」,何来「突变」?

李鸣秋一本正经的说:「你们如果有意为将来的生存铺路,或者是为了建立一个互通声气的默契,那就对了。我就更愿意为你们奔走了。」

他说完了这几句话,不待我们的反应,紧接着说:「除此以外,你们叫我去干什么?我又是为了什么?」

他表现得如此坚定,这便怎么处?

就工作立场而言,李鸣秋所具备的条件实在太好了,绝不能把事情弄僵。

可是我也不能答应他作考虑呵,即使是「手段」,在没有得到上级认可以前,也万万不可。这非常明显,稍有差错,都会产生身败名裂的后果。

如今之计,只有拖几天再议,于是我回答李鸣秋说:「今天,江田没来,等我和他见了面,问问他的意见再跟你商量。」

现在的情形,虽然是主动变成被动,可是不管怎么样,总不能就此罢手,白白的失去一次机会。

在北平,我和张作兴、江田三个人就李鸣秋所提出来的那番说词交换了意见。他二人的想法也不一致;一个主张口头答应他,一切等有了接触再说,接触不上,谈什么都是空的。一个主张再去找李鸣秋,先和他办理,然后干脆告诉他我们的意向,去就去,不去也罢。

我没有做结论,也无须做结论,因为在内心中,我已经有了决定:

只要李鸣秋能去,「怀旧」也好,「铺路」也好,「通声气」也好,随李去说。

所寻求的是:

找得着林、陶的所在;
见得到林、陶本人,以二人中的任何一人;
尽量的多接触,少说多听。
不论结果如何,但求能将一路所见,以及林、陶二人的一言一语,据实说给我听,就算不虚此行了。
另外,最好是在李出发之前,能见到郑先生,如果来不及,也要从速。

李的个性很强,无论如何都不肯到北平来,我们三个人只好轮番的去将就他。在他起程以前,也提到过李运昌的事,他说不知道在那里,免得节外生枝,也就暂时搁下不谈。

添置行装,备足花费,以及一些江与林、我和陶之间的关系,也作了交代。这都不在话下,他动身的时候,已经在元宵以后了。

此际,中共「东北人民解放军」正进攻鞍山、辽阳,企图掠取营口。林彪在那里,不知道。

李鸣秋走了,挂心的是能否找到这两个目标人物。

三月间,郑介民先生视察华北工作,抵北平。我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报告了他,他有指示:

一、尽可能的争取李鸣秋,不究既往。
二、通过李的关系,可与对方保持接触,除着眼于战略情报外,冀望于提高工作层次。
三、特别注意:与对方接触时,应避开罗荣桓的介入。
四、放手去做,一切由我负责。

我根据实际情况,也作了说明:争取李鸣秋,少有可能。提高工作层次,要看情形。

至于避开罗荣桓一节,当然不能多问,我的了解是:罗系中共「东北人民解放军」政委,其党中地位在林彪之上,比陶铸要高出好几级。此人足智多谋,应是中共党内主管「社会部门」(特工)的第一号头子。岂奈李鸣秋已去,嘱咐已来不及,只好说是记下了。

李鸣秋去了两三个月,才回到天津,他回来的消息还是「大表哥」转告我们的。我是希望他能来北平,可是他又病倒了。

他真的是受尽千辛万苦、忍饥挨冻才在四平街附近的一个村庄里见到林彪的。

以下的这些话,都是李鸣秋断断续续、没头没脑说给我听的,他说:

「林彪的态度相当和善,似乎并没有心思细听我的话。」

「林彪口口声声叫我留下来不要走了。」

「随后,找来陶铸,介绍过,林就离去。就此匆匆一面,并没有具体的表示。林临去时,说是抽时间再详谈,可是后来听说他到别的地方去了。」

李又说:

「陶问起你的状况,他好象很关心。陶对我说:『你回去告诉他,赶快为人民立功,机会甚多,不可一误再误。』」

李想了想又告诉我说:

「我和陶不只谈过一次,有一次他说过这么一句话,意思是不久之后,他会托人来看你,到时候就会把他们的『要求』传达给你。」

我听李鸣秋说到这里,心想,果然不出所料,至于找个何等样人来会我,倒要小心提防才是。

大致的结果就是这样。其余的就是一路之上李的所见所闻,以及和陶铸聊天时的一些「语荟」了。

其实,这才是我所需要的。

我把这些资料紧记在心,经过谨慎处理附注说明后,报告总队部转报国防部去了。

前文言及国防部颁发钜额奖金给第一大队,就是由于这些情报有价值。

「价值」是有限量的,且随时间之逝去而消失。请再看看这件故事中,几个主要人物的结局与下场-

李鸣秋就此一病不起,数月后死在天津。

江田在三十八年初,没有随部队撤退而留在北平。我劝他走,他不听,满以为共产党来了也不会伤害到他。中共窃据大陆后,林彪把他安置在中共铁道部附设的子弟学校中,当了一名管理员。岂料从四
十年起「三反」、「五反」,接着「镇压反革命」,竟揪出来枪毙了。

张作兴受了江田的影响,似乎有了倚仗。在「镇压反革命」中也被揪了出来,一斗再斗,最后判了一个「死刑缓刑」,解到唐山附近的「茶碇农场」去「劳改」,不幸也在唐山大地震中罹难了。

陶铸有一阵子好风光,前文中已经说过了。当他在中南海住处被「红卫兵」整得惨不忍睹时,刚好赶上嫁女儿,连送点纪念品都没有,后来还是把身上穿的一件毛背心脱下来作为陪嫁。不久后他也死在安徽一处「改造营」中。

林彪更死得不明不白了,据说他是因飞机失事死于飞往俄国的半途中,连尸首都烧得无法辨认了。是耶非耶,迄今成谜。

笔者我呢?老天爷罚以先作「笔录」,听候「征召」。

第三章一番风雨几片落叶

一、投文报到确定配属关系

推行「绥靖工作」,是一项新猷,发动于中央,实行于戡乱地区。这虽然是中央的决策,但中央与地方之间,并没有经过充份的沟通,甚至于有若干地区根本不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刻,地方军政当局,大都均已展开「剿匪」行动,有若干地区,且在炽烈交战中。在一般需求上,有向中央讲求增强兵力的,有向中央要求补充装备的,也有指明请加派特种兵部队(如工兵、炮兵)支持的;可是没有听说过,曾有任何一个地区,或任何一个作战单位,要求派一支「绥靖部队」前去助阵的。当然,各方面都不知道具有这样性能的特种部队已经组成,再就是,在观念上、认识上,都还没有意识到、领会到,这正是打击魔鬼的一支奇兵。

这支部队虽然带着同样的条件分发到各个地区,但因领导方式、配属关系、地域环境以及对手强弱之不同,其所产生的作用亦大有差别。关于「领导方式」,主观因素居多,且不去说他。单就「配属关系」而言,可就太重要了,如果搞得不好,任你天大的本领也发挥不出来。

现在,先解释一下什么是「配属关系」:「配属」与「隶属」有别,「隶属」好比嫡系;「配属」则有如旁支,这种亲疏远近之分,别说是在四十年前了,即使时至今日,依然是越亲近越好办事。也就是说,搭配得宜,就容易表现。举实例作说明:「绥靖第三大队」分发到东北,配属于「东北剿总」;其所属各指挥室,亦分别配属于各省政府或各作战部队,因为都是「中央系统」的,基本上不产生排斥,所以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也成为「绥靖总队」中最出色的一队。又如「绥靖第五大队」,分发到山西;岂奈山西军政当局另有他一套自以为是的做法,对于由中央派来的绥靖部队,虽不拒绝,亦无意接纳,门限严的不得了,根本无法介入,那还有什么工作好做呢?

于此可见建立一个良好的「配属关系」是如何的重要了。

写到这里,笔者要沉痛的、不加掩饰的指出:在那个时期(自抗战胜利后至整个大陆陷共),虽然共产党到处作乱且猖獗已甚,可是在我们这方面,仍然是「门户分立」、「派系暗争」以及存有「各据一方」、「划地自保」的愚蠢念头,别看这种人嘴上高唱团结,步调上却走向分裂。到头来河山变色,一切皆空,大家全是失败者,后悔也来不及了。其实,这些话已经是老生常谈,大概六十岁左右的人,早都耳熟能详,尤其是一般知识分子及从军从政的人更无不有此惨痛的切身体验。不过,五十岁以下年轻一辈的,可就未必有此了解了。有机会说出来让他们知道知道,也是一面镜子,免得不识好歹的身在福中不知福之辈,还想胡作非为,自误误人,甚至危害国家社会。

扭转话题,再从「绥靖第一大队」的配属关系说起。

照规定,「绥靖第一大队」配属于「国民政府主席北平行辕」。

「国民政府主席北平行辕」简称「北平行辕」,在当时是包括平津在内、华北地区的最高军政机关。
「北平行辕」主任李宗仁,驻在北平,其办公处所,承袭以往,选择了中南海之内的「居仁堂」。

按程序,笔老应以大队长的身份,亲持公文前去报到,俟核定后,才能在平津地区开始活动。

另一面,「北平行辕」在接到国防部的公文后,依权责要转令所属单位,一体知照。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平津地区「行得通」。

关于分发后建立配属关系的事,总队长刘培初先生在「浮生掠影集」中,也略有提及,有云:「分发时,既未发布明令,亦未给予证明文件,只由国防部分别给予各方军政长官一件密电,要求他们在我军之前,便开始练习身份的掩护,为深入匪区的一种练习。」

「北平行辕」是否收到国防部的密电?以及密电上说的是什么?我全不知道;事实上,我是携带着一份「公文」前去报到的。而这份「公文」也是在南京出发时由总队部给我的。否则,岂不是一点「凭证」都没有,又根据什么证明我就是大队长呢?所以应该说,除了「密电」之外,另有「公函」。

刘总队长的意思是,所以用「密电」,其主旨在于练习身份掩护,以俾深入共区。其实,这纯粹是两件事,大可不必硬扯在一起,以免越搅越胡涂。

我认为:「身份掩护」只能行之于个人,而不是集体携有大批装备、身着军服、浩浩荡荡的数百之众。如果工作上有必要「深入匪区」,也只限于个人乃至少数人,而绝不是整个的部队,显然与「密电、明文」无关,更用不着拿这个当作「课目」作为练习。

说到「练习」或「演习」,不由得想起一件小故事来了,倒不妨说出来大家听听:

「励志班」第一期在训的时候,有一次领袖要来训话,我们总队长心血来潮,跑来找我商量,他的设计是-指定一名学员,扮作歹徒,身怀武器,有不良企图,由于败露行藏,被其它同学发觉而指名检举,并当场搜出武器。遂即破案。同时,他希望由第一队同学,分别扮演正反面两种角色,当然也有叫我「承办」的意思。我一听,这怎么行,引出误会来我可担当不起,于是,我坚决的表示了反对,并且劝他打消此意,千万使不得,乃作罢。我心想,遇到如此天真的上司,除啼笑皆非外,也只有徒唤奈何了。

几句闲话道罢,继续记述投文报到的经过。

自抗战后期起,一直到三十六年的现在,凡是「主席行辕」、「绥靖公署」、「剿匪总部」、「卫戍总部」、「警备总部」等军政机关的第二处(主管情报治安业务)处长一职,「例」由「军统」推荐,这是戴雨农先生生前争取到的一项「权利」,可不是「制度」。此刻戴先生虽已去世,但此「例」仍旧,并未改变。

前文提到过,现在「北平行辕」第二处长是张家铨兄,我们很熟,前此,我当「天津站」长时,他在津浦线沧州当「直属组长」。有关投文报到的事,我口头上已向他请教过,承他指点,去的时候到行辕找他就可以了,一切应办的手绩,由他予以安排。

「北平行辕」设于中南海内的「居仁堂」。走正门,要从东长安街进去,门禁森严,会客填单,盘了又盘,好不麻烦。这种场所,如果穿军服,或许就省事多了。若从后门进去,则比较方便。如今已忘了中南海的后门是在那条街上,只记得是一条宽敝的大马路,过了「北海公园」,要上一座大桥,下了桥,右首是著名的「北平图书馆」,左首便是中南海。

[下略]


且说这一天独自去「北平行辕」报到,穿的是中山装,坐的是从街上叫来的三轮车,又一次经过玉蝀桥。下了桥,左转,便是中南海的居仁堂,进入一道没有门禁的大门,这道门也必有其名称,可是从来都没有注意及此。三轮车一路前进,道路两旁一边杨柳低垂,一边几户人家,这第分明是乡下,那里说得上皇宫内院呢?又走了一段石铺的窄路,到了一处所在,抬头看,大围墙上开角门,有卫兵驻守,递上名片,不一刻传出话来,说是:「处长有请。」

好了,就此走入迷魂阵,如果不是有人引导,恐怕出都出不来了。

这只不过是行辕第二处的办公室而已,究竟那里是「居仁堂」,根本就不知道。待我见到张处长家铨兄之后,先把带来的公函交给了他,他看了一遍,叫我坐在他办公室里略等片刻,他拿着公函出去了。

不一会,家铨兄回来说:「主任(李宗仁)在开会,先由徐参谋长接见,请随我来。」于是走出一个门,再进另一道门,转来转去,来到参谋长的办公室。虽是平房,既高且大,毕竟有多么高大?当然说不上来,不过,相形之下,总觉得人在其中,个个都成了小人物。

外观,只见一幢幢的大瓦房,划成很多院落,皆自成格局,外间人自然摸不清那个单位设在那个地方。里面,全是用隔扇隔出来的办公室,所有的陈设虽然都采取上品,但在格调上则极不相称。

行辕参谋长徐启明中将相待以礼,我当然也要

作者:Anonymous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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