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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败之鉴·日本在中国 6 】 台籍人在日据东北 特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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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败之鉴·日本在中国 6 】 台籍人在日据东北 特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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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败之鉴·日本在中国 6 】 台籍人在日据东北 特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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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GC
- (582 Byte) 2005-6-26 周日, 上午10:20
(860 reads)
HGC
[
个人文集
]
加入时间: 2004/10/29
文章: 312
经验值: 525
标题:
黄顺记: 东北求学与行医的回忆 (外一种)
(517 reads)
时间:
2005-6-26 周日, 上午10:25
作者:
HGC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成败之鉴·日本在中国 6 】 台籍人在日据东北 特辑
东北求学与行医的回忆
黄顺记口述
长荣中学
我於公学校毕业後,进入基督教长老教会的台南长荣中学就读。长荣中学的足球队很有名,是由英籍校长Edward Band所教导,他自己本身即是剑桥大学的选手。我就读长荣时,学校正好成立足球队,我立即加入,主踢後卫,为足球队队长。二年级时,长荣的足球队曾和台南中学(日本人)比赛,我们表现得很出色赢了这场比赛。有一次英国海军在高雄港上岸,亦曾到台南来和长荣足球队友谊赛,他们很会踢,都踢得很准,当然赢我们。加上他们都穿著鞋踢,而我们是打赤脚的,抢球时常被踢得很痛,因此隔年,校方就为我们队员购置鞋子。当时我很喜欢运动,不仅踢足球,也常打网球,跳箱、平衡木都会,偶尔也踢橄榄球。
我们毕业前,由校长领队带我们到香港、厦门、汕头毕业旅行,顺便和当地的中学举行友谊赛。我对当时的厦门、汕头印象不错,尤其对汕头印象特别好,觉得汕头市容相当乾净,厦门则较为脏乱。当时我们的民族意识皆已抬头,对於台湾受日本殖民统治,均深感不满,因此很希望台湾重回祖国的怀抱,此次到祖国旅行,更刺激我们这种思想。至於香港,我的印象也很不错,香港是由英国人治理,大家民族意识强烈,都无法接受此事。
我们毕业旅行一共有十来天,回程途中碰到台风,差点翻船,我们只得到澎湖风柜避风,但无法上岸,直待风小後才得以回台。
满洲医科大学
(一)入学经过
我在长荣中学毕业後并没有马上再升学,因为我是家中长子,长辈们咸认为我不应外出,必须留在家里帮忙,因此在家乡的庄役场农业组合帮我找到一个书记的工作。後来因为叔叔在信用组合任组合长,就安排我到信用组合工作。三年後,我认为自己应该再念点书,因此一边做事一边存钱,并准备考试;其後我选择前住满洲,参加满洲医科大学考试。
满洲医科大学位於渖阳,为满洲唯一官立医学院,其程度和日本帝国大学相去无几,是由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创设,其後满洲才有关东州立旅顺医专。我之所以选择报考满洲医科大学,主要是我一位长荣中学的前辈(学长)王大树(台南人)在满洲医科大学就读,他提供不少资讯给我;而且学校学费低廉,一年学费三十元,成绩优秀者尚有奖学金可以申请,因此我乃决定前往满洲。当我向家人提出此议时,曾遭到父亲极力反对,不过其後父亲仍给我学费和第一年的生活费让我前去。我先搭船到日本门司,再乘联络船到韩国釜山,然後换火车直达渖阳,前後共五天五夜。事後听说由大连直接搭火车到渖阳只要四天三夜。
(二)满洲医科大学
满洲医科大学创於一九一○年,原名南满医学堂,後改为满洲医科大学。分为学部、专门部两部,修学年限有七年、四年之分,七年制者是先读预科(高等学校),再读四年医科,不过医科部份都一起上课。
满洲医科大学是满铁株式会社设立的,教授都是日本很有名的学者,设备完全与日本的国立医科大学相同;该校的学生大部份是日本学生,亦兼收一部份中国学生。满洲医科大学一年录取五十人,我报考这年,参加会考的共有四、五个台湾人,不过只有三个考上,其余多是来自日本和上海的学生。
我於民国十八年(昭和四年)前往满洲,民国二十年,「九一八事变」发生时,我曾经亲眼目睹。事变发生後,在满洲就读的中国学生、台籍学生因日本侵入,多逃回中国,我也因此逃往北平。当时我有一位表弟杨希荣(後改名熙荣),他晚我一年到满洲医科大学就读,读了一年後碰到「九一八事变」,即逃到上海,後来考上南京中央大学医学院(中央大学医学院後来单独迁至上海,更名上海医学院),即未再回满洲。杨希荣於此校毕业後,并未从事医学工作,反而活跃於政治。我则在北平待了一星期,发现北京医科的设备甚差,如解剖系,全校才一具尸体供教学,满洲医科大学则是每个学生一具教学尸体,因此衡量之下,我还是回满洲。
由北平回满洲的途中最危险,很多中国兵专挑台湾人下手,视台湾人为日本侦探。我穿著制服、坐火车回渖阳,没想到被带下车三次,有一次很幸运,碰到一位警察头子是奉天日本中学毕业的,听得懂日语,他听我们两、三个人交谈後,知道我们只是学生,才放我们回去。
在满洲医科大学就学期间,因我的成绩优秀,每年皆获得奖学金三百元日币,以此可以缴纳学费、宿舍费,并添购书籍及衣服、学用品等,对於一个学生来说,是很有价值的。就学期间,我每年暑假都回台湾,因为当时搭车船的费用相当便宜。
我在满洲医科大学读的是四年制的专门部,和学部一样,在学期中也要实习,但毕业後则不用考医师执照,只需申请即可,拿的是日本医师执照。毕业时我们班只剩四十人,因为「九一八」後有些学生没再回来。
(三)九一八事变
民国二十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我正好是满洲医科大学三年级学生。九月十八日夜半,奉天附属地向奉天城内(渖阳市内)军营及兵工厂发大炮攻击,日本兵同时包围东北兵营,实施占领东北兵营,日本奉天附属地内只准出,不准进;市内到处都有沙包围墙、及卫兵守卫著,宛然市内突然变成战场,但看不见有张学良的部队出现。听说此时奉天市都已经被日本兵占领了,少数留守东北兵营的张学良部队已经投降了。因为当时张学良的部队部驻扎在北平,留守奉天的很少。
「九一八事变」完全是日本关东军自导自演,并没有所谓「中村大尉被中国兵打死」的情事发生,那只是一个藉口、谎话。继奉天市被占领後不到一个月,全东三省都被占领,只剩下马占山部队在东北黑山县附近一带,与日本兵打游击战,最後还是被日本兵消灭了。
日本兵占领东三省一年多之後,就把前清皇帝溥仪请到长春,建立伪政府,名为满洲国,溥仪自号康德皇帝。日本在此施政十数年,直到日本投降之日为止。
开原开业
满洲医科大学毕业後,我并未回台湾开业,而是先在奉天(渖阳)赤十字病院服务,主诊皮肤科。皮肤科的内容五花八门,举凡性病、泌尿、疝气、膀胱切除等,需动手术者亦多,一天到晚都在开刀房。後来因为手术後必须常洗手,但我的手受到感染,不能常常浸水,不得不转到不用常动手术、也无需常洗手的小儿科。
在赤十字病院多年後,我才到开原市开业。当时大连有四、五个台籍医生开业,抚顺有粱宰去开业(他是台北医专最早毕业的学生,很早就到东北开业,其家族几乎都是医生,约有七、八个在抚顺开业),鞍山也有一个台湾人开业,但开原、四平则没有台湾人前去,所以我选择到开原开业,另一位台湾人杨毓奇则选择到四平开业。杨毓奇是杨希荣的堂兄弟,和我也有亲戚关系,其後他亦回台任彰化基督教医院第二任院长,曾被派到英国留学,後来移民南美巴西,日後又因经济不佳,迁往美国,今已逝世。
开原位於铁岭以北、四平以南,离抚顺较近。铁岭主产铁矿,开原则产大豆、高梁,生活水准尚属不错,主食多以大豆、高梁为主,也有小米、玉米,因不产稻米,所以白米较贵,开原的人口并非很多,约四、五万人。
我在开原开业,患者多是中国人,其次才是日本人,亦有朝鲜人、西伯利亚人。虽然这么多人种,但语言并未造成我的困扰,因为我幼年曾以闽南语学过汉文,後来再学国语,甚易领悟,而且现学现用,一周内即可交谈会话,毫无隔膜或障碍。
我在开原的博爱医院属於综合医院,每科都看,医院医生及护理人员一共一、二十人,雇有一台湾籍医生施锡卿(日本九州医专毕业)。台湾光复後他并未回台,仍留在东北,近年曾回台省亲两次,都来找过我,後因胃病,手术後只得留在当地静养,即难再回台。
满洲风土病中,传染病甚夥,多以虱子为媒介传染;回归热也很多,天花、霍乱、伤寒、赤痢也不少,主要因当地卫生环境不佳所致。
我开业十年後,三弟深智毕业於满洲医科大学後,就来开原接我的班,因此我得以回满洲医科大学再修博士学位。
四年後,民国三十五年四月,我通过博士论文考试,主论文题目是:〈硅酸曹达の连续的投与にょゐ家兔〉。副论文为:〈胸腺淋巴体质に就ぃて外三篇〉。指导教授为稗田宪太郎、副教授为井上一男。
我是家中长子,其下有五弟三妹,二弟奇东在家乡继承祖业,三弟深智毕业於台中州立台中第一中学,後考入渖阳满洲医科大学,期满毕业後在该校附属医院小儿科充当医员,後转到奉天市立传染病院小儿科服务多年;日後再到开原博爱医院担任副院长,其後在辽北省西安县城自行开业两年,光复後回台,於台中开设仁慈医院。
四弟雅帮,早年毕业於奉天南满中学,後留学日本九州医学专门学校。毕业後渡满,在博爱医院充当副院长,日後则在邻县昌图站街自行开业两年,光复後回台,於台中开设博济医院。
五弟炳南,毕业於台中州立第一中学,後考入日本名古屋药学专科学校,毕业後任第一制药公司奉天分厂担任药剂师多年。光复返台,在彰化和美开设药厂,後栘至台中,药厂扩大,生产药品种类甚多,造福匪浅。
开原生活
我刚到东北时,因为年轻力壮,并不觉得冷。至於当地风土民情,我认为则和台湾没太多差别,毕竟都是中国人。其後我有机会畅游各地,亦深深体验到中国的伟大,中国由南至北,土地广大,人民优秀,气候又好,可谓为世界仅有。
在东北,我游过不少地方,如新京长春、奉天、锦州、大连、鞍山、哈尔滨、安东、吉林、齐齐哈尔、本溪湖,凡铁路所到之处,皆曾留下足迹。到齐齐哈尔是在念满洲医科大学时,因参加暑假救济团前往该地一个多月。记得当时正逢日本和义勇军战争,需派医生团前去应援,主要做救济穷人的服务工作,我们多在乡下活动,曾发现有传染病等地方疾病。同行的还有两名台湾同学,一位是台南新化人李德彰,他後来在锦州开业,可惜不到五年,因多发性筋炎的细菌续发败血症,卒於满洲医科大学附设医院。他早已结婚,在台湾当过教员後才去读书的,年龄较大,留有一子一女。
另一位台籍同班同学为彭春水,新竹人,满大毕业後曾担任军医,後升为哈尔滨军医大学教授兼耳鼻科主任,後被派到日本军医大学耳鼻科留学两年,日後再回东北哈尔滨军医大学继续任教至日本战败,光复後回台,於新竹开业。
至於关内,我只在「九一八」後去过北平、天津,主要是看有学校可念否,後因失望返回满洲後,即未再前往。至於朝鲜,我则只去过釜山,其余都是坐火车时经过多次,连汉城都没去过。
我於二十三岁在台湾结婚,生了大儿子後,才到满洲去读书,妻子和长子则留在台湾,直到我毕业、开业後,因为患者很多,生活大为改善,经济基础也告稳定,我才敢接他们前往满州。其後的小孩多在开原生育,共有五子三女(实为七子三女,四男治中於六岁时因肺炎病殁。後六年正治於二十七岁时因慢性肾炎、续发尿毒症去世。)
平时我在开原多以打网球为主要娱乐,过年期间台湾人聚会,偶尔会打打小牌。我是基督徒,开原礼拜堂有长老教会,我也常去,其牧师是位东北人,台湾光复後我要回台,他也和我前来台湾,住在我家。但因我也是刚回台,没办法给他太多照顾,後来就失去音讯。
当时东北在日本统治下,台湾人因属日本藉,所以待遇和日本人相同,也有配给粮食,但我们一直没改籍贯,仍是台湾籍;不论是面对中国人或日本人,我都公开声明自己是台湾人。
开原的台湾人并不多,而且都和我有关系,因为我在开原开业之後,线西的亲戚约有十来位前往开原找我,有的是逃避兵役前往,有的是去读书就学,也有去种田、种果树的,这些人都住在我处,我可以说是台湾同乡会的龙头。後来这些人都由我带领他们回台,只有我一位堂兄弟黄再的没回来,因为他娶满洲女子为妻,无法成行。黄再的亦为医生,记得他结婚时,对方以二十天地(天地为当地的计算单位,一天地相当於七分田)的土地为嫁妆,共产党进城後也就充公了。
我在当地买了很多土地、房子,我原来的想法是认为土地不会贬值,将来脱手容易,如果不打算留下来,亦可卖掉。所以赚的钱除寄回台湾置产外,也在当地买了土地,水田则雇请朝鲜人耕种。後来在战争末期还买了一座农场,买这座农场,我有被骗的感觉,这原是一位日本人经营的农场,约有两百多甲土地,养的近百头乳牛也一并卖我,共花我几十万元日币。我想乳牛可以生产牛奶,制成奶粉,这农场也很有将来性,是不错的打算。谁想我判断错误,虽知日本会败,但没料到共产党会进城,而且当时没见过共产党,不知其厉害,因此离开前,所有财产既卖不出去,又无法带走,损失甚钜。
日本投降
七七事变後,我即认为日本一定会输,因为日本人太过莽撞。
日本投降後,中国军即入开原,国民党找了三个开原百姓当代表,我是其中之一,後来他们知道我是台湾人,对我相当照顾。当时到东北接收的军队主要是四川军,这些军人由温暖的南方来到寒冷的北方,多半无法适应;而且在东北只能吃高梁,根本没有白米可吃,他们都不习惯,因此无法作战,眼见各地共产党军横行,也无可奈何,很多地方只能拱手让给共产党。
开原也有共产党,最常见到的是共产党到处挂著「招兵牌」招收民兵,因为共产党都为投军者准备吃住,所以每天都有上百人、上千人去投军,有的还是日本训练的军人。这些招收的都是当地人,又都是训练过的,战斗力很强,中央军怎能敌呢?只要双方一碰上,中央军即溃散,毫无招架能力。不过中央军都在大城市活动,共军多在乡下招兵,双方碰上了是真打,双方打来打去,还真危险。
我看情况不对,早就想回台,但心里自忖:我回台湾,势必要携带家眷亲戚回来,虽然一路会很辛苦,但是只要能平安回到台湾,生活不会有问题,因为这十几年间我曾寄钱回台湾置产,多少也买了几十甲田,有一些依靠。而且此时我才四十一、二岁,如果回到台湾再开业、再奋斗,还会有将来,可以栽培小孩读大学。因此考虑结果,我决定回台湾。
当时有位中央军高参常到我处来找我,我告诉他:「我们这些在开原的台湾人商量的结果,想回台湾,请你帮忙想办法。」因为那时都是军队看管火车,只有军队有决定权,他也很爽快,真的帮我找了节火车车厢,载运全部想回台湾的人到奉天,沿路还派兵护送我们。算来中央军还蛮照顾、优待我们。
这些人除了我的家眷外,其余多是亲戚族人,一共有二、三十人,我把大小行李全都打理好,车厢刚好可容得下。可惜的是我那些带不回来又卖不出去的土地,因为钱一直贬值,土地根本没人要买,实在无法处理,也就只好割舍下。
烽火异乡
我带著浩浩荡荡一行人抵达奉天,然後再到锦州,本计划由锦州搭船回台湾,不过这时已没船可搭;等了一个多月,因为名义上我是领队,有义务安排大家的吃住。幸好後来我接洽到负责美国救济总署的人帮忙,救济总署负责所有路费、粮食,也帮忙买到车票,因而我们才转到天津。
到了天津,许多人又加入我们的行列,回台人数增加百来人,我也去找台湾同乡会设法。不久,有一艘英国船「和生轮」要回上海,我们随即搭到上海。在上海,又没船,我也是找台湾同乡会帮忙,已不记得接洽人是谁,好像其中有一个後来当台北市长的吴三连,他当时是天津同乡会会长,我是开原台湾同乡会会长,又任回台领队,有什么事都找他联络。
当时因为有救济总署可以帮忙,所以我都是先到救济总署领面粉、菜和金钱,虽然不多,总可以渡日;领了以後,赶紧请女人家煮饭、做菜、做馒头。当时因为美国的应援,台湾人均属难民,每人透过会长去申请,发有一张难民证,如果有人愿意到美国,可以以难民身分入境,可是我们都只想回家乡、回台湾。
我们在上海等了二十多天,才搭了艘一万吨左右的招商船回到台湾,此时回台人数已增加到八百余人。这一路的行程相当辛苦,前後共花了三个月时间,於民国三十五年八月一日抵达基隆。我的太太及九个儿女都跟我一路平安回来,堂兄弟则有三十多人回来。
在回来途中,还好我身上带有点钱,不过因为钱币一直贬值,在满洲换的法币,到上海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价值。这其中有一件我至今仍觉遗憾的事是:我在离开开原之前,曾寄了两百万元到上海给表弟杨希荣,结果他不懂致富之道,不会买金子,倒将钱拿去存在银行。而此时币值一直贬,待我们来到上海时,只剩下白纸一张,没什么价值了。附带一提的是:杨希荣这时已是救济总署的官员,我也常透过他帮忙办些手续。
开业与退休
我由开原回到台湾以後,仍回线西居住,没多久,我就到台中买房子、开业,一直到退休都待在台中。期间我也在中国医药学院医学系当教授及系主任,直到八十三岁才退休。现在比较清闲有时间,我也曾想为自己写些东西,因此手边有一些手写的自传文章,可供你们的参考,并作为我一生的回顾。[按:黄先生已於民国八十四年二月二十二日逝世,享年九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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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东北求学与行医的回忆》,标题为HGC所拟,是以《口述历史》第6期收录之《黄顺先生访问纪录》中各同名节内容为底本完成数字化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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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行医见闻
卢昆山、李谨慎口述
【HGC:以下除原文注明口述者的段落外,均为卢昆山口述内容。】
欧清石律师处当助手
我的成绩不如二哥,台南第二中学毕业後未能考上理想学校,经吴秋微、高秀员夫妇(按:吴秋微为医师,澎湖人,在台南开业)的介绍,到欧清石律师处当助理。欧清石是马公人,本来当教员,以後赴日取得早稻田大学法律系学位,并考上司法官。他为人亲切有趣,某次我丢了钱,我说要赔偿,他连说不用;又常要替我做媒,有一次要将他的小姨子嫁给我,我心里嫌她太胖未答应,後来又要介绍一位客户给我认识,我也不喜欢。
刚到律师事务所时,一个月薪水三十五元,每半年升两元;我一共待了三年,每次领薪,我就拿十五元给大哥,大哥说:「这些留下来给你娶老婆。」犹记得第一次领到薪水,我马上做了一套西装来穿。当时做一件洋服需二十五元,也要不少钱。
在律师处时,偶而我会借自行车骑到法院,有时也到太平境教会与幼稚园老师打乒乓球,有一次还被欧太太看到,非常尴尬。
赴大连仁和医院
日据时期我的三姊夫简仁南,以甲状腺方面的研究拿到医学博士学位。由於姊夫在日本读书时曾参加文化协会,日本特务盯他盯得很紧,为了脱离这种不自由的环境,便到东北大连找博爱医院院长孟天成,并进入大连医院第一外科工作,当时侯全成、傅元煊也在第二外科服务。姊夫工作一段时日後,自行开设「仁和医院」。医院的规模日益扩张,业务繁忙,因此三姊特地由东北回来台湾,叫我不要再待在律师处,并说姊夫很希望我到大连当他的助手,问我愿不愿去大连?我想到东北看看也不错,便答应了。当时台湾人要到「满洲国」并不是很难,也不须特别办手续,不过能去的地方仅限於关东州一带,即锦州,旅顺,大连等地。
我到了大连後,先在姊夫的仁和医院当助手,姊夫并安排我到博爱医院学习X光操作技术,为期三个月。博爱医院是间综合医院,规模不小,院长孟天成,台湾台东人,在台湾拿到医科文凭後赴满洲开业,以後在奉天医科大学拿到脾病医学博士学位。孟院长很早即到了满洲,当时中国人都不相信西医,但孟院长的医术很高明,只要让他看看病人,就知道得了什么病,不过民智未开,许多病人都不愿意打针,孟院长聘请了三个日籍女医,分别负责小儿科、耳鼻科、妇科,每人月薪五十元,其中有一位还是他的女友。另外博爱医院也有所分院设在大连中国街,由其小舅叶英生负责。战後,东北沦陷,孟医生不幸被共产党抓去做事,其名下的财产均被没收。
以後我也到大连医院学了三个月的X光操作技术,大连医院也是所综合医院,是由日本人所创设,本院有五层楼,其中有地下室通到分院的传染病房室(专收传染病童),长达一百公尺。
我在仁和医院的事务忙碌,又兼管总务,常常到了晚上九点半才能休息,有事时,半夜还得起床,以後又帮姊夫筹设X光分院,事情更多了。只有假日到西岗子信义会礼拜堂做礼拜,有外籍牧师主讲,讲的是标准国语。
我刚去东北时,不懂当地语言,有中国人打电话来,我只会说:「你找谁,请你等一等。」以後到中国人的礼拜堂,跟著读圣经,慢慢就学会中国话了。大陆人称我们为南方人,彼此相处和睦,而医生这一行也很受当地人的尊敬,台湾人不论和大陆人、日本人的感情都不错,不过来姊夫医院看病的以中国人居多。
大连在当时可说是非常进步的城市,人口有五十万人(台南才六万人),不但有公车还有电车,交通非常方便。
医学博士杜聪明也曾到东北找过三姊夫,他住在大连时,由我负责招待,我曾安排他到旅顺水源地,及日本人所设的博物馆等地参观,也带他到东北各地的医院参观,当时陈章哲有栋别墅,我也安排他到那边渡假。杜聪明的精力过人,他每天晚上都十二点才睡,三、四点就起床,吃得不多,但精神却很好,令我佩服。
回台相亲
我在东北待了三年後,算算已经二十六岁了,仍未娶妻,几经三姊敦促才回到台湾相亲,先後相了几次亲都没有成功,拖了两个多月,才和受惠牙科医师的小姨李谨慎小姐结缘。李小姐是澎湖人,小我两岁,虽未读公学校,但到台南神学院女子部学习护产知识,是助理护士。
婚後一星期即搭「乌罗尔丸」赴大连。当时台湾、大连两地交通便捷,由基隆出发到大连,船行仅需三天两夜即可到达。同时信件往返也很便捷,一星期即可收到。
就读哈尔滨医大
新婚回到大连即负责寺儿沟分院的工作,不久有位曾在仁和医院当助手後自行开业的姜某,因竞争不过,乃检举我不是正科医生并联络警察来突检。由於警察常来找麻烦,逼不得已,姊夫乃打电报给在台的杜聪明博士,请其推荐医生应援,并改请日医来代理分院事务,我又调回本院当总务及X光技术员。虽然工作和以前一样,但是心里总不舒坦,兴起习医的念头,又经傅元煊提起他有位亲戚杜庆祥学长在哈尔滨医大读书,如果我有决心,愿意去哈尔滨,他可以写介绍信。我心想,这总是个机会,於是决定动身到哈尔滨参加哈尔滨医大的入学考试。
哈尔滨医大入学考试结束,我顺道游了哈尔滨。哈尔滨有「东北上海」之称,街区分三处:中国街、日本街、外国街,其中外国街主要是苏俄人居所,马路宽大,有电影院,洋服店。同时杜学长介绍了两位本省人给我认识,一位经商,姓杨;另一位姓刘,刘的父亲是「满洲国」少将军医,刘也在医大读书,可惜成绩不好曾被留级。
回到大连後不久,接到哈尔滨医大的录取通知,非常兴奋,我已经二十八岁了,还能考上医大实在难得,这时接替我工作的洪医师(高县路竹乡人)也到了大连。
我将太太留在大连,独自一人先到哈尔滨,准备一切就绪後再接太太同住。到了哈尔滨,先到二姊夫黄受惠(牙医)所介绍的东尚牙科暂住,因每天往返上课,花在车上的时间实在太多,常常赶不及上课,加上功课繁重,於是搬到日本人宿舍住。本来是和两位韩国人同住,後来杜君说他太太将到抚顺天生医院任助产士,可与我交换房间,於是我便搬到他那间,并接太太前来。
哈尔滨医大是日本人接收旧哈尔滨医专改制成立的,教师大都为日本人,也有几位曾至日本留学、会日语的中国老师,上课都用日语。我那一届只有我一个台湾人,早一年的杜君也是他那一届唯一的台湾人,而低我一届的有两个台湾人,他们是在日本读书後与日本人一同考上的,其中杨宦奇仍在世,住在三重;另一位林维乔在毕业後回到台中开业。哈尔滨医大本来以中国人为多,以後日本人渐多,也有韩国人就学。我那一届有日人学生四十名,及由日本来满洲的开拓团学生七、八名,另有几位女同学。在课程方面,最初是基础医学、解剖药理、生理、英文、物理、化学、体育、军训、国民道德(训导长是退伍的陆军大佐)等科目,由於每月学费需一百二十元,我除将旧洋服、衬衣变卖外,还利用晚上教授日文(每月津贴五十元)以为贴补。三年级以後,开始上临床医学,内科、外科、皮肤科、小儿科、耳鼻科、眼科、妇产科、X光科、公共卫生等都要上,同时还需临床讲学。
在东北的医科大学中,除哈尔滨医大外,另有奉天医大、旅顺医大、长春医大,这都是「满洲国」时代新设的。三所医大以奉天医大规模最大。
民国二十九年十月,我已是三年级生,农安县(约距哈尔滨两个小时的车程)附近发生鼠疫,医大三年级生被派为工作队(内分巡回队、策後队,我被编在巡回队内),行前接受实务讲习及军队的训练,由曾到军队受训的日人学长当班长、队长,另有些是日本开拓团的成员。当时全体睡在大火车里面,每天早点名、体操後,分配好各队职务後,到消毒场换服装,穿好大衣、胶皮长靴,戴好手套、口罩、帽子,坐上卡车前往各班地点做消毒扑灭的工作。鼠疫蔓延的情形非常严重,有时连房子都要烧了才可去除。下午五点归队,先用石炭酸水喷洒消毒後才能卸装,集合点名、吃过饭後即可休息。有时晚上有病理解剖报告,相当有趣。预防工作前後约一个月之久。
当我不在哈尔滨时,两位韩国同学亦不在家,家中突遭盗匪,幸内人勇敢应付才得以无事。我回到哈尔滨後,不久,外甥女梁许春菊和新婚夫婿梁炳元到哈尔滨观光,我还带他们到移民村参观。送他们离开後的那天,内人不幸流产,还好,一个月後又怀孕了。为调养身体,内人先行回大连由三姊照顾。以後产下一女美惠。大女儿出世四十天後我才把她接到哈尔滨。哈尔滨的气候相当严寒,五月天就下雪,有时低达摄氏零下四十度。由於天冷,小孩哭个不停,我都抱著她一边读书、一边取暖,当时我亦任邻长,除召开邻组会之外,仍须负责防空演习,灯火管制及分发配给券给各户。平时功课重,都利用假日有空时才去领配给物品,有时配给肉品,取回後用小火炉先将肉烤熟,要吃时再稍微加热即可食用。
由於我习医比别人晚,所以也比别人认真,遇有休假也都自动放弃,积极准备学校课业,因此我的成绩很不错。毕业前日本召募军医,厚生省还特地派专员来考试,我也去应试,当时日本学生都希望能取得军医官资格,如此即可不用服役。试毕取得医生资格,可进入内、外、皮肤科;且若被正式录用,月俸有一百五十元,足够生活。但是我觉得外甥女梁许春菊所介绍的鞍山天生医院的条件较好,每个月薪津多达六百元,加上鞍山一地比较暖和,故决定到鞍山发展。
鞍山天生医院
鞍山天生医院是梁炳元姊夫杨澄海博士所开的,其妻梁金莲是梁炳元的大姊,彼此有姻亲关系,既经介绍,我便到鞍山天生医院任职。杨澄海先生,日姓福原,在日本取得医生文凭後即到东北发展,夫妻两人都是医生,他专看儿科,太太则看耳鼻科。他们在日本投降後很快就回台湾了。
医院的工作忙碌,每天求诊的病患有一百多人,出诊也在二十人次以上,对象都是日本人。白天门诊,下午四点後出诊,晚上轮流当值,只有假日可参加日本基督教会礼拜。不久外甥黄文生亦转到鞍山大信公司。
我在鞍山天生医院一共待了两年,其间长子出生。战时除实施配给制度外,也加强防空演习,当地医师都须参加救护队,我因是队员兼邻长,更是战战兢兢。由於鞍山为制铁工业区,不时有空袭,三姊认为鞍山很危险,劝我回大连,於是和内人商量後便辞职回到大连。
疏散瓦房店、军队入城
我回到大连後,空袭的情形更是严重,乃决定疏散至瓦房店开业,租了间店稍做整修,开设「慈爱医院」,内、外、小儿、皮肤、妇产科都看,同时找了一位药局生兼工友及一位助产士,开业不到两年日本投降,战争结束。这时日本军队都卸下军装,仅穿洋裤,集体到当地小学商议今後的行止。此时的日本人走起路来就没什么精神,有的没有工作,只好出来扫街;有些人则准备盘缠回日本。日本人深怕为敌国报复,将家当拿出来拍卖後,不少人先行回国,留下来的日本人则遭到悲惨的对待。
听说鞍山在苏联军刚入城时,有些苏联大兵胡来,将日本人太太抓去乱来,还叫人围观,在大连也有类似事情发生。苏联兵并占住城内的日人高级住宅,叫日本女人睡地上,他们睡床。逃得过一劫的女人都将头发剔掉,换起男装。苏联兵极为残酷,有一次进入三姊夫所开的医院,见一名患有胃肠病的女患者,即当场强暴那位患者,其同伴并持枪强迫先生在旁观看。姊夫的佣人看见後,急忙找宪兵解围,宪兵来後,苏联兵不但没事,还集体殴打佣工,毫无军纪可言。而在大连开牙科医院的二哥也被苏联的卡车撞死,享年仅三十七岁,实在令人痛惜。
瓦房店这边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苏俄兵来後,只要看见妇女都带走,无恶不作,又到处抢他们所喜欢的东西。某次,有人来叫我出诊,一同来到病人家中,发现两名苏联兵进入其屋内,强抢患者手表及金饰,并四处张望是否有贵重物品,病人吓得要死,多亏来叫我往诊的人头脑很好,将门反锁,跑去找宪兵,宪兵赶来後,便将那苏联兵抓走了。
经过一段混乱时期,在共军统治下,治安日趋好转,只要民众写悔过书,以後也没有乱枪杀的事情。但仍有不少日籍校长被拘禁、刑求,也游街,这些校长的为人清高持重,仍免不了遭受酷刑对待。
以後共军与国军作战,共军曾要求医师同仁齐聚到铁路医院慰劳伤者。当时我当医师代表,将伤者分成三批,重伤者入铁路医院,轻伤者即刻予以治疗,我并要求共军提供白米饭、卤蛋等,不然医生整天免费看病,又不给吃饭怎么可以。那天过後,共军又常要求医生去看病,但大家都忙并没有去,几天後,共军调我至前线救护,惊险万分。
当时我太太已怀孕数月,问共军:「你们要把我先生带到那里去?」但他们好像土匪,不予理会。而我被载走後,与我们同住的少年也跟著来,希望能带些消息回去,但我从九点一直忙到下午四点,根本无暇分身,太太当然只能乾著急,只好托一位载米粮赴前线的人打探情况。待忙得差不多时,有人叫我吃饭,我觉得必须脱身,就说:「我得回去!」他们说:「不可以回去,你回去病患怎么办?」我说:「我的助手很有经验,我将公事包留在这儿,里面有药剂、针剂,我的助手都能处理。我得先回去,不然村里有些肺炎患者没人照料是不行的,若有需要,我还会再来。」结果隔天,共军又退回瓦房店,还是叫我去看病。
当时因从前使用的纸币一律无效,一般患者来看病就拿玉米抵帐,而共军来後,我常义务替军队医护,实在很忙,有时连皮肤病也都要我看,他们看病都是不给钱的。
由於局势对共军不利,共军乃召集村人开会募款,说:「我们不像日本人是帝国主义,有事大家来商量。」我说:「我是出外人,又租房子住,你们的同志来看病我也都尽心尽力医治!」一个干部站起来说:「为自己辩解的都无效!」另有一名妇人起来说:「我是做小生意的,整天耗在这儿,不赚钱怎么生活,要吃什么?」他们回说:「你做生意是私事,现在谈的是公事,公事比较重要!」不理会她,隔天开了一张单子,须缴三千元,并说:「如果两天内不缴要抓去关!」
通常共军只要出去打仗,像今天带队出去,晚上枪声隆隆,隔天中午军队就会回来,可是那天早上非常安静,才知共军已经撤离了。我听到共军撤离的消息後,便到临时警察局及县政府,都只见两个年轻人拿个棍子站在门口,屋内一片零乱,没见到共军人影。
国军入城
共军约待了半年即撤走,而後国军入城,大家都非常高兴,到处充满欢笑及希望,挂起国旗竭诚欢迎,医师同仁也都到铁路医院慰问国军伤兵。几天後有位医官来找我,他说:「怕士兵四处乱来,如果得了病就不好。」希望由我负责做“检梅”(按:检查是否患了梅毒)的工作。我以不是公医为由婉拒此项任务,何况当时我也没有这方面的设备。由於留在瓦房店的医师不多,国军对我非常客气,县长也请我去看病,另外军事科长也和我不错,他结婚时我也去参加了。
但是国军比共军好不到哪儿去,来看病或动小手术也是不给钱。有一早天尚未亮,军方就来叫门急诊,连忙赶去,那人伤痕累累,医了半天,才付了一百元,意思意思。有些得了性病的军人还是四处乱来,然後求诊。除此以外,由於国军缺乏医疗知识,常常发生医事纠纷,当时公安局(即警察局)局长常找我看病,某次,我帮他注射血管针,针头插入时须先抽些血再徐徐推入,他竟说我给他抽血,我连忙说:「要先抽点血才可以注射啊!」他听了我解释,笑一笑,了解後就没事了。他来给我看几次病,都用记帐的,从来也没付过钱。还有一位士兵经我注射後死亡,军方不查明原因即把我扣留,不让我回去,并派军医来,还好是我认识的军医,他看看之後说:「这不是因注射而死,而是心脏无法负荷而死亡。」於是才放我回去。
国军的秩序也不好,曾有强奸民女的事情发生。而且国军很喜欢占住民宅,有一对刚新婚不久的夫妇的民房被军官占住,另派一名勤务兵服务,该军官患有肺病,非常严重,时常吐痰,也找我去看病,我向他的队长说:「这个病人很严重,需送到鞍山大医院医疗才行!」就这样才离开民家。除了随意占民房,用人家的东西,借了不还,还四处抓猪杀来吃。比较起来,共军的秩序较好,也较不会乱来。
逃亡渖阳、辗转回台
国军入城半年,时局吃紧,有名中医朋友来访,劝我跟国军走,不然共军再次入城,我一定会遭殃。於是我和他随国军到渖阳,匆忙之间也未和内人商量,我到渖阳时已是五月中旬,暂时投靠渖阳中山医院张登财院长,并帮忙看内科。张太太度量狭小,唯恐我赖著不走,对我很不好;冬天张院长内弟回来,我搬往小客厅住,地铺冷得要命,有时睡梦中还梦到家小被共产党迫害,由於张医师患肠伤寒(窒扶斯),有一次小孩小学走路,快跌倒时,院长起身扶了一把,引起脑贫血,一倒不省人事,经我赶紧给他打了强心剂後才救回性命,自此张太太才对我好一点。当时张院长每月给我七百元,足够生活。
在中山医院看内科时,也曾和军人发生医疗纠纷。有一次,一位军人到我诊所,拿了处方就要跑,我问他:「怎可如此无理?」他说:「你医治我老婆,医得不好。」查明原因,原来他的太太刚生产,乳房肿大,我说:「你们不把奶给小孩吃,一定会胀大的,只要将奶汁抽出,就不会肿了。」他不理会,就说要告我,拿了处方就要走。又有一次,有名外省人来看病,我告诉他:「我无能为力,你得到大医院详细检查,照X光才行。」那人一听双眼圆瞪骂我:「你是什么医生,不会治吗?」後来又有一个外伤患者来给我包扎,又骂我:「你是什么医生,随便弄弄,护士也会啊!」我说:「我是内科,我可以拒绝看你的病(外科)!」在旁一位医生,是大本营主任陈诚的顾问,向患者说明:「卢先生是内科,他肯收留你又给你治疗,这样已经很好的了,你还想怎么样?」那人一直要我向他认错,说对不起,还要登报道歉,不然不放过我。
由於局势危急,我一直想回台湾,却苦无机会。
张院长大病痊愈後,计划搭专机回台,希望我能替他看管医院,我没答应,为此院长一家人对我印象不好。後来黄水盛医师(娶日本太太)请我到另一家医院帮忙,我答应了,但也只是暂时性,不到三个月医院就让给别人。我不得已乃想重回中山医院任职,但不被张家接受。以後又经黄医师的介绍,利用中午两小时的时间在某医院代诊,该医院并给我一间病房住。
以後听说有美援飞机空运面粉至东北,回程是空机,经当地人士要求,空机愿载运有意疏散至华北者,我得知後也去申请。
我从早上八点排队,买好点心耐心的等,一直等到下午五点才办好手续,当时机票须金元券三十七元,承办人叮咛我:「中秋节当天一早五点半出发,你要注意是坐那一班卡车与飞机,要准时哦!」当晚我怕来不及起床所以失眠,隔天果然起晚,赶到那儿,卡车已先走了,旁人说飞机还未离去,我赶紧搭了另一辆卡车到机场,果然看见同班机的同伴。飞机上没有椅子,大家席地而坐,仅用绳子绑住身体,两个小时後即到达北京郊外机场。到了北平,我去找黄永盛所介绍在北平开耳鼻喉科医院的台籍赵医师,他替我介绍旅馆,一日五元金元券,只供睡不供吃。待了几天,我搭火车到天津,找到渖阳中山医院邻居的住处。在渖阳时,这个邻居的老婆差点难产,经我接生後母子平安,他们离开渖阳时即叮嘱我,如果要回台湾,可以到天津他家暂住。所以後来我到天津就住在他家,早、晚餐都在他家解决,其他时间则在外面乱逛,有时看戏,参观天津街景。一次遇见张院长弟弟也想回台湾,便一起购买船票,不久由天津坐船经上海回到台湾,这时已经是民国三十七年十月了。
此後我已无法和太太联系了,过去在渖阳时,有位朋友要到瓦房店,我托他告诉太太我的行踪,并请她放心,我以三千元向韩国人买的医疗机器也托他带回。当时我很想筹些路费给妻小,但是自身难保,於是作罢。
妻子辗转回台
(李谨慎主述)我们在瓦房店开医院,苏联军队刚进来时,村里的男人能跑的都跑走了,留下来的,有些也莫名其妙的被枪杀。以後由共军治理,镇内的日本医生及当地医生都被共军带走,铁路医院关闭,镇内医界空虚不安。共军在各处都搭起棚子,开起斗争大会,这些被斗争的人被命令坐在地上,被叫到名字时,就要坦白讲,讲到群众满意了才肯放人,不满意的话又将之扣留。
由於我们未曾改日本姓,所以光复初期虽然有人说我们是日本人、领日本配给,但是找我们看病的多为当地人,所以并未遭到当地人报复。有位改日姓的台湾人因为过去作风较霸,所以有外省人欲对他不利,他急急忙忙跑来找我先生,希望先生能去他家解围。
因为局势混乱,先生为了生命安全随著国军离开瓦房店,不久,共军第二次进村,当时村人正在教堂做礼拜,有人通知牧师「共产党入城!」牧师赶紧宣布散会,我带著三个小孩走在田埂路上,附近有位共军手上拿著枪,边走边喊:「要让你们自由!中国万岁!」我并不理会他,自走自的,事後,有人问我:「你怎么不怕?」我说:「我未做坏事,有什么好怕的。」最初苏俄兵与共军入城时,就以行配给制为由,随意侵入民宅随便拿东西,我有些东西也被搜刮了。後来我跟着到仓库,看看是否自我手中拿走的东西真的配给,人家就说我:「怎么这么大胆!不怕被杀?」
共军第二次入村後,发现我家有空房便要求让军官暂住,我也不敢反对。还好那名军官还算客气,有什麽事都叫侍卫兵去做,但我怕大儿子顽皮,一次,我对那军官说:「我的儿子还小,又顽皮,如果去你的房间,要将枪枝放高点,不要被他拿走了。」说来奇怪,儿子每次到他房间,就是盯著他的枪,不过不曾乱来就是了。有一次,那军官来敲我门,我吓了一跳,问他做什么?他说,他到下面买了鸡蛋,因侍卫兵不在,想向我借钱。我将钱给他,後来侍卫兵回来,他也马上拿钱来还我。
先生走後,我为了维生,医院的事务仍得继续运作,主要以接生为业,并请一位教会张传道娘当助手,当时瓦房店只有我们这一间医院,她得靠我们这间医院才敢替人接生。一般接生并不收钱,而足以收取几斗米代替,另外先生留下不少药品,认识的人如有需要,也会拿著处方来买药;再者,有些外伤患者也来找我敷药。记得有些人被八路军抓去打,伤痕累累,也叫我去治,有人吓唬我:「你去敷药,到时候被说是同党就槽了。」
先生走後,有一位熟友常来问我先生的消息,我就跟他提起,有一次某单位到我店里提到先生在渖阳的事。事情是这样的,某个长官来到医院,大剌剌地迳往石坑上坐,也请我坐下,我说我站著就好。那人尚未向我问话,即跟旁边的部下说:「这个南方人很狡狯!」问我:「你丈夫在哪?」「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丢了,没有了!」「有人见他在渖阳。」「你看见了就信,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哪里去!」那人又跟旁人嘀咕:「这南方人头脑很好,很难骗。」又用红笔写我先生逃亡。我说:「你不要乱写,你写好我要看的!」我要让他知道我是不可欺负的。他在坑上四处望了望,问说:「有没有东西吃?」「没有,不赚钱就要饿死,没有东西!」他说:「你先生在渖阳,我们再三、四个月就要解放台湾了!」「我是老百姓,不管政事的。」我才不上他的当。他走时还直嘀咕我的头脑很好,很狡狯,不能骗。这些人不时就来问我丈夫在哪儿?我一慨说:「不知道!不清楚!」
平时我忙於医院事务,家务则请一位当地的奶蚂帮忙,奶妈对我很好,也多亏了她帮我带小孩及操持家务,我才能安心的替人接生。奶蚂唯一的缺点,也是当地人共同的毛病,重男轻女的观念很重,有时同样的东西只弄给我儿子吃,而不让我大女儿吃,有时大女儿向我抱怨,我便要求奶妈要一视同仁,她还觉得我奇怪得很,人家都是儿子好,我怎么不同。奶妈一生未嫁,养了一只描叫宝宝,平时晚上就叫那只猫陪她睡,把它当做亲生孩子般的照料,逢年过节,我给她的食物,她都不吃,而弄给猫咪吃。我离开瓦房店时,先介绍奶妈到另一处帮佣,并将库存的米粮都送给她,算是报答她帮了我这么多忙。
另外,我也请一位同是教会的少年人,他在学校未毕业时即来店里帮忙,也帮我带小孩,初时很乖巧,年长一些,共产党入城,受了共产思想的影响,有一天,我在楼下和人讲话,觉得房间有怪声,上楼一看,我的大衣箱内先生的衣物不见了,我喊他的名字,他不应,我到他面前对他说:「你怎么没问我,迳自把院长的衣服拿走了。」他说:「那是我的。」「谁说的,那是院长的衣物,你要明辨道理。别的有钱老板都是外省人,你这个老板是穷鬼,开这个医院还是向人借钱的,债务还尚未还清。」他一副不理睬样,旁边煮饭的奶妈说:「太太给他!」我说:「不要,为什么给他,那不是他的衣物,怎可以给他,也没跟我说一声,随便到房间拿,像小偷一样。」而且我的一串银钱也都不见了。後来他妈妈透过张传道先生来说,想请我吃饭,向我赔罪,我跟传道先生说:「吓死我,我才不敢去,去了给下毒药,吃了倒楣。」我也跟小孩叮咛:「他若拿什麽东西给你们吃,绝对不可以吃!」
後来想想瓦房店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便想回大连,於是到公安局申办要回去大连,公安局局长非但不理我,还令人把我拉出去。我气极了,旁人叫我带著三个小孩到市长室告局长,而且衣服不要穿得太好。我去找市长好几次,他都不在,有一次他终於在,我去见他,说起此事,他听完说:「你认不认识局长?」我说:「不认得,但旁边的人说他是局长。」我说:「局长很没礼数,叫小兵赶我出去,不替我办手续。」他一再问我:「认不认得局长?」并虚伪的笑著说:「我们的局长太不像话。」然後叫我改天再去找他。後来我再去,他并不见我。没办法,我写一封信到大连向三姊报告我这边的情形,於是姊夫派一位管家小于来接我,并要我带些西药走,我将一堆阿司匹灵放在身上,家务稍做整理,并买了些金子拜托传道先生娘替我将金子缝在衣服夹缝中,以防宵小觊觎。
小于带著我与三个小孩,一路上来到金州(近大连),有许多逃难的外省人聚集在金州城边,希望能往大连,还有些都等了好几个月,始终无法通过,要是有人大胆偷跑,苏联军就开枪,由於关卡所在地,一边是海,一边是子弹,冒然闯越,必死无疑。马车到了锦州後,小于叮咛我不管是谁问话都不要回话。小于对苏联兵说我是医师,士兵一知道我有阿司匹灵,急说:」我有淋病。」小于发给他们一些药做为贿赂,等了不久,高阶的军官来,士兵在旁就说我的好话,当场军官盖个官章就让我通过。旁人见状,有些哭著要我带他们过去,小于叫我不要理会,我们驾著马车扬长而去。说起来,金州一行真是幸运,这都是上帝的怜惜与爱护。
我到大连暂住在三姊家,等确定船期办好手续,才由大连坐货船往天津。到天津後,我知道有些仍滞留在天津的台湾兵开了一间很大的修车厂,便去投靠。这些台湾兵请了一个妇人替他们煮饭,通常白天我先到菜市场买菜,等那名妇人煮好饭後,我再接著煮。这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危险,但我一个人独自带了三个小孩,又没其他大人同行,总是要很小心、很机敏,不管做什么我都很有把握,遇有麻烦即行解决。像在天津时,有一次我买好菜带小孩坐人力车,正好被警察看见,问我:「你不懂规矩吗?一个人只能带一个小孩坐车,你怎么带这么多。」我生气的反问他:「我是出外人,如依规定只带一个小孩,剩下的两个难道要丢掉吗,还是你要替我照顾?」话说完,不理他就走了。当时天津街道很乱,要过个街都非常麻烦。
一路上光是带小孩的衣物、用具就很辛苦,如尿桶、饭锅、碗碟筷子都要带在身边,一些相片、书都未带出来,只好寄放在张传道先生家。有些外省人很亲切,见我带三个小孩,都会主动帮我。我们在天津住了好一阵子,由於上海沦陷无法通行,只好搭船经韩国釜山到香港。途经韩国海域时,海水竟然划隔为淡水和咸水两处,真正感受到造物者的伟大。同船有位好心的韩国人,见我带三个小孩,就说回韩国後要替我打电报到台湾通知我的家人,我要给他钱他也不收。他下船後,果然在韩国替我打了电报,我先生也才知道我们仍然平安无事。航行期间,两个女儿与我一样会晕船,上船後只能躲在舱内,大儿子则活蹦乱跳,四处乱跑,一次不小心,小鞋子掉到海里,号啕大哭,非得安慰他,到香港再买新的给他才止住哭声。我们到了香港後,暂时住在旅馆,经由蔡爱礼(其大女儿是我二姊的媳妇,父亲蔡得义在台南开得义医院)医师的协助,办好手续即坐船回台湾。
到了基隆码头时,我们因没有身分无法下船,远远的看见先生和外甥许整备先生,小孩兴奋的大叫:「爸爸!爸爸!」叫了好多声他才听见。我连连向他抱怨:「我们没有身分无法下船,加上船上食物太差,已经有好几天没吃饭了。」好不容易下了船,坐车回到台北,住了几天即回台南老家。刚回到台湾有点不习惯,尤其某些外省人的恶习令人讨厌,一次我上火车,见一妇人用双手替先生占位子,我不理她迳往那人手上坐下,在旁的台湾人劝我:「你这样会惹事!」我才不管她,不久她先生上车,那名妇人对先生说:「我替你占了这个位子,却被这个太太坐去了。」他先生说:「她带小孩,给她坐是应该的。」我才不理他,反正我坐到她手麻了,自然就缩手了。当时我三十七岁,什么事都不怕,很勇敢,在大陆时有位太太也想跟我回来,他先生消遣她:「卢太太如果走路,你做狗爬也赶不上她。」
事隔四十多年同,我仍记得,我回到台湾後,身上仅剩五元港票。
回到台湾
民国三十七年,我在情势逼迫下先行回台,但回到台湾後时时刻刻挂念著东北的家人,幸好翌年即收到内人的信,就说住在香港蔡爱礼家,要入境证才能回台,於是我去警务处办入境证,申请出来後,赶紧寄到香港,好不容易妻小坐船回到台湾,我和许整备到基隆去等候,当时船已到了,旅客先後下船,就是不见妻小的踪影,後来才知道没有台湾的身分证不能下来,於是与整备去找宪兵。说起来,真是荒唐,由大陆逃难回台,那会有台湾的身分证。见到妻小真是高兴不已,一家人好不容易又在一起。在台北住了两天便回台南。
回台後,我的外甥黄文生,曾於大连仁和医院及鞍山大信公司就职,光复後先行回台,并在卫生处第三课医政股服务,他为我办妥医师证书,医师合格检复後,我即开设「慈爱医院」。但因为我长久在东北,基础不好,加上我所开业的地方为风化区,开业两年仍然没什么患者上门。後经外甥与卫生局长接洽介绍至高雄县湖内乡卫生所服务,大约两年。以後又经吕牧师介绍,得知埔里山地有美援经费开设的诊所,每个月待遇是两千六百元,包宿,也有车子接送,而过去在卫生所一个月还不到一千元,於是前去任职。我在埔里时,早上看门诊,下午会诊,隔一日下午有手术。不过後来因住在台南大姊家,正读国中的大儿子有脑出血的疾病,我心里挂念他,常请假回台南,以後便辞职。还好小孩身体复原,後来也考上北医药学系。
留滞大连的三姊夫
我们回台後,一直无法与三姊夫简仁南联系,直到最近,才经由日本打电话到大陆给姊姊,也才知道留在东北的姊夫(简仁南)已经过世了。当日本投降後,东北有台湾後援会,协助护送台湾人回台。除了我的三姊夫与抚顺天生医院院长梁宰博士之外,大部份台籍医生都在东北沦陷前後陆陆续续回到台湾。姊夫因所有的事业都在东北,放不下,无法回台。共产党夺得大陆政权後,先是接收了姊夫的医院,改成公立医院,并令姊夫在该医院负责外科医务。一开始共产党还算很重视姊夫,让他担任大连市卫生课长兼法医。百花齐放时期,姊夫发表文章,不为共产党接受,遭到批斗,下乡劳改了好几年,在不堪其苦之下吃药自杀。当时姊夫的产业中除先前遭接收的医院外,其他如员工宿舍、日本料理店、别墅、自用车也都遭到没收。
而三姊由医院保健员(护士长)退休,如今仍可领退休配给,三姊一直想回台湾,却无法回来。幸好,三姊的小孩都很争气,女儿在日本学医,并拿到医学博士学位,嫁给孟院长的儿子。五年前曾回台湾。小儿子则到英国拿了博士学位,出国前,共产党当局对他说:「你是台湾人,你的月给不能超过在地人。」一个月只给他两百元人民币,待遇非常差。
在东北的台湾医生
我由鞍山回到大连时,在当地的台籍医师约有三十多人,每个月有亲睦会,轮流推派两个人主办,并请专人演讲医学知识。我很喜欢参加亲睦会,可以谈家乡的事,與纾解思乡情绪,而且大家都讲台湾话,日本人、中国人都听不懂,更可畅所欲言,我姊夫很喜欢哲学,有时也在会中大谈哲学理论。
我在东北共待了十四年,兹将所交往的台籍医生做个介绍。
(一)在大连开业者
除了仁和医院的三姊夫简仁南,博爱医院的孟天成之外,仍有不少台湾人如⒈傅元煊,客家人,本在大连医院第二外科服务,後自行开设大同医院,现居台中。 ⒉侯全成,也在大连医院第二外科服务,光复後任职台湾省政府委员,後来不幸车祸过世。⒊陈章哲,中部人,在台湾读完医专後赴东北发展,战後回台湾,卫生所主任退休,九十岁过世。⒋杨燧仁,娶日本太太,专看内科,为烟毒勒戒之专家。⒌赖雅徵,曾在三姊夫仁和医院服务,後到仁寿医院(大连满铁分院)外科,回台後,在台北铁路医院担任副院长及外科主任,太太梁金华为药剂师。⒍另有徐医师在大连自行开设医院,我和他比较不熟,他在日本取得学位後才到东北。
(二)哈尔滨
据我所知,在哈尔滨开业的台籍医生仅有东尚牙科的黄东尚,他是左营人,和我二姊夫黄受惠(也是牙医)很熟。
(三)鞍山
除鞍山医院院长杨澄海、粱金莲夫妇外,台南梁家有不少亲戚都在东北开业,像抚顺天生医院的梁宰,罗福狱(现在高雄开业)、外甥女婿梁炳元(已逝)等,另外鞍山博爱医院的张医师也是台湾人,张院长娘常来找我太太聊天,张医师後来回到台北,在邮政诊疗所工作,也赚了不少钱。
(四)渖阳
我到渖阳时已是光复後,所以认识的台籍医生较少,我投靠中山医院的张登财,他後来也回台北开业。他的二弟是妇科医生,其婚事还是我做媒的,另外就是黄永盛医师。
(五)锦州
我并未在锦州执业,但是我曾去过锦州,此事亦值得一提。我与在锦州开业的王大树颇熟,他的婚事也是我做媒,所以曾到锦州找过他。我对锦州的印象很差,一次搭二等车到锦州,人多得像什么似的,都不知如何挤上车的,我还看日本人拿个槌子敲旅客肩膀,旅客穿著大棉袄又不痛,也不闪躲。出到车站人山人海,下了车又不知往那里走才是出口,总之锦州车站是一片混乱。光复後,我又去了一次锦州,找王大树,但打电话给他都没人接,还好遇到陈章哲也到锦州找他(王为其女婿),我们一起到了王家,不得其门而入,经说出姓名後才有人出来开门,原来王大树当时不敢接电话,将电话拿起来了。王希望我来锦州看顾他的医院,还说要让我全权负责。我回说:「我才不敢,光是坐车到这儿就很辛苦!」并未答应。王大树在六十九岁时过世,太太与子、女婿目前均在加拿大。
虽然我所往来的对象多为台籍医师,但我知道,日据时期有不少台湾人到东北经商、从政,当时的外交部长谢介石也是台湾人,锦州一地的地方法院院长、医师会长(王大树)、卫生局长都是台湾人,中学(早我两年毕业)的前辈黄千里,他也在锦州当副市长[按:黄千里应为阜新市市长]。
■■■■■■■■■■■■■■■■■■■■【以上摘錄内容完】
以上《东北行医见闻》,标题为HGC所拟,是以《口述历史》第5期收录之《卢昆山、李谨慎夫妇访问纪录》中各同名节内容为底本完成数字化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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