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纳百川 :: 阅读主题 - 当代神曲：杀菌（续完）

海纳百川

登录 \| 登录并检查站内短信 \| 个人设置	网站首页 \| 论坛首页 \| 博客 \| 搜索 \| 收藏夹 \| 帮助 \| 团队 \| 注册 \| RSS


	主题: 当代神曲：杀菌（续完）

海纳百川首页 -> 罕见奇谈

阅读上一个主题 :: 阅读下一个主题

作者

当代神曲：杀菌（续完）

幽灵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2
文章: 6051

经验值: 0

标题: 当代神曲：杀菌（续完） (413 reads) 时间: 2005-6-18 周六, 上午9:49

作者：幽灵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杀菌续

唐夫

我们在只有炕板的三号空房里：坐的、呆得象庙宇里没有艺术造型的阎罗；站的、木然如陈旧的放演机出故障的发痴演员。来回走步的更象飘飘的幽灵，有的轻轻交谈那重复咀嚼的语言，说了又说的口水话象浑水里捞出烂菜叶，冰箱里扯出王大娘裹脚布。我们就这么无聊的等待。在陌生的三号牢房里感觉有点怪异，搬迁环境后那莫可言述的感观刺激，看着屋脊上的蜘蛛急得来回摇网，估计是讨厌我们打破了它的安宁，铁窗的光象一块没有边沿的医用麻布铺在中间。这房间好像比我们住的九号好，有的说干净点，有的说光线差点，有的说墙壁没有那么多的修补。

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监狱长又进来开了我们的牢房，大家排列佝偻单行“返程”，身后是监狱长急速关闭牢门惨叫的声音。我们进去看到衣被在炕板上给揎开一堆，与此同时，突然感觉一种浓烈的怪味象针刺，灰塞，辣椒涂抹，石灰喷洒，通通涌进鼻腔，令人想咳嗽不敢张嘴，想呕吐不能翻胃，要窒息还得呼吸，要软软的倒下又更想站立，一间二十几平方米的面积里，每一颗空气粒子都充满剧毒，所有的难友立即用双手捂住鼻口，埋下头，闭紧眼，久久不动，呆鹅般静静等候这毒气慢慢的降低药效。然而，这毒气象魔爪，死死扭住大家的双手，非搬开不罢休。

我急忙抓下墙上横扯的绳索上那张自己的毛巾，堵住面容，毒气象战场的延误浩浩荡荡扑来，我仍然感觉强烈的毒气毒味浸透毛巾，那是曾经闻过的敌敌畏，六六六，或者混合了什么别的农药形成的气味，非一般的呛人，袭人，五臓翻腾，六腑搅动。我用曾练过的气功“抽丝拉线”，控制呼吸，意沉丹田，气旋腹部，让氧气真气混合，维持身体低消耗。气功练本可重新规范脏腑机能，形成两套呼吸系统，可也得用经络系统开通毛孔，我没有练到深化辟谷无息而生。当然，如果大家都交“党费”、我可能算最后一个。“不行，简直太混蛋，怎么这样对待我们？”我怀着这念头就立即冲向风门边，那本是大家最需要，而且谁也不能占据的进气口。我伸出头去大叫：“徐管理，不得了了，要死人哟！救命…..咯！！”最后拖长了声音，再缩进头来捂住鼻口。没有别的犯人呼应声援，大家都默默忍受？就我不能，其实，我想大家都叫几声，免得抢打出头鸟。外面传来枪兵的叫声：“吼啥子！吃多了唆。”我又叫声：“要死人了！”再捂住。其实，这样吼对我身体不利。

不一会监狱长摇晃着钥匙进来，他又走去开了三号空屋的门，然后再我们牢房前扭动钥匙：“都出来，过走！”他气冲冲的看着我们一下冲出去，大家都仰天呼吸，摇摇晃晃的吐故纳新。

现在我们又回到三号牢房，这下象进了天堂那么乐滋滋的，象长征队伍到了陕北，那瓦下的蜘蛛怕是刘志丹了。监狱长正在关闭牢门，动作慢了些，突然一下，他又将门打开，对我指一下：“你给我出来！”声音十分严厉，脸色也特别阴沉。难友们惊异而流露恐怖的神色，我本来已经坐上炕板，就起身出去，照规矩站在房檐外，与监狱长保持两米外距离，这是敌我矛盾的标志，犯人不得接近管理人员。其实，有时候也自然而然的都不注意，就无所谓了。我可是从来没有当自己是犯人，我常对关押的说是在这里等待平反。

外面空气更好了，如果能站上一小时多美，生命是多么奇怪的综合体，平常不知道的，给以特别刺激，就有特别体会。我看看天空，再看这整个牢房房舍的排列，真羡慕那撑住房屋的柱子一跟跟整齐排列在屋檐与走廊之间，毕竟在外面啊，可不受牢房里面的霉气侵袭。整胡思乱想的我突然听得一声：“走，你到十六号去。”那是进门的第一间牢房，长期空着，只有磨石地面，有时候监狱长会安放一张桌子来提审犯人，这里是监狱长的审讯室，算他的“自留地”，惩罚犯人也在这里，指挥红毛捆绑或者戴镣铐。之前我来过这里研磨理发刀剪，静静的呆了一上午，还弄到一小瓶菜油，让我的室友每人分得一万金油盖共享，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发傻，监狱里滴油如金，人人各自为阵，那有共享之理啊，我还当是工人在工厂里那样的做人行为，什么收获都是大家平均分得。

我走进去，靠进门的右墙中间蹲下，这是做犯人的规矩，除了与管理人员保持距离，对话询问的时候必须蹲下。监狱长进来坐上那张独凳，面前是陈旧的小书桌，他捏着手里那长串钥匙垂半在桌上，一会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提收起，又张开下垂。我发现他那花白短须喳拉下的公安蓝制服的胸前有些脏迹，象小孩子吃饭后模糊的那样，监狱长的模样倒是一点不凶狠，平静的说话象个老工人。就在这房间了，我听到监狱长的不紧不慢的口语。

“我说呀，你来了这么久，怎么想的？你今天说说。”
“想的，想尽快处理嘛，天天这么关押，谁愿意！”
“处理嘛，要听从政府的安排，不是你想怎么就怎么的事。你来了，要遵守这里的纪律，违反了不好哟。你看那个捣乱的有好下场啊。”
“嘿！徐管理，我这不是捣乱哟。犯人也是人啥，那样的农药气味真的受不了。”
“好、好、好！你说受不了，嘿嘿，别人都受得了。打（撒）药嘛是为你们好嘛，不杀菌，不消毒，大家都生病，不是更多事了。你是反革命罪哟，自己要争取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不要给我增加麻烦，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哟。”
“你可别当我们也是菌来杀呀。嘿！徐管理，我可不是反革命哟，你不要以为抓了的都是坏人。文革以来这么久了，抓抓放放，连刘少奇都平反了，我们算什么。我是我们单位的头头整来的，我从来没有承认我是反革命。”
“嘿，哟！你要跟刘少奇比呀，人家是国家主席，和你是另外一回事。你有本事当国家主席，看能不能平反。”说罢，他笑了笑：“好嘛，就依你说，不管你是不是反革命，你只要进来了，就得服从监规，不能乱说乱动，听候处理。”
“处理只有听候，但是总有时间界线，不能长期关押，不判不放。你看这里还有关押了七八年的，那有这样的道理。”
“那是政府为了慎重起见嘛。”他突然觉得这话说得有点不妥，急忙再说：“那是特殊原因嘛，你来到这里就得服从这里的管理，你看哪个捣乱的有好下场。好，好，我今天忙，以后再找你说，现在给我回去。”

我站起来，直接出门去，身后那摇动的钥匙声。

2005-6-18

作者：幽灵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返回顶端

显示文章:

海纳百川首页 -> 罕见奇谈

所有的时间均为北京时间

您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新主题
您不能在本论坛回复主题
您不能在本论坛编辑自己的文章
您不能在本论坛删除自己的文章
您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投票
您不能在这个论坛添加附件
您不能在这个论坛下载文件

[ Page generation time: 0.046128 seconds ] :: [ 20 queries excuted ] :: [ GZIP compression enabl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