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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红尘实录   
所跟贴 红尘实录 -- 老金在线 - (238 Byte) 2005-6-17 周五, 下午4:40 (1194 reads)
老金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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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436

经验值: 2453
文章标题: 004•太行深处的记忆 (508 reads)      时间: 2005-6-17 周五, 下午4:47
作者：老金在线 在 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004•太行深处的记忆

我徒步走在滹沱河畔，在太行山深处一家农户借宿。

房东俩口约摸三四十岁的样子。男人很瘦很矮，女人也很瘦很矮。他们似乎只有一个小儿子，六七岁的样子。这孩子从我进门就瞪着一双大眼睛望我。我和他逗趣，他不理我，只远远地望着我。他脏的像个城里的小乞丐，已经进秋了，山里早晚很有些凉意，这孩子却穿了一身露着肉的单衣。我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就摸索出几个角币来放在手心，托着给他。他看看，不动，不说不要，也不说要。我就走过去，拉过他的手，将角币放到他的手里。他一挣，退回给了我，转过身，慢慢地走了。

堂屋里黑黢黢的，有一股柴草燃烧的味道。房东安排我住在东屋，屋里的土炕上铺着破席子，几床被子褥子都打着补丁。他们一家人住在西屋。院子里收拾得还算干净，有几只鸡在当院走。

我已经在太行山谷地走了几天了，又饿又累。我就问房东，可不可烧只鸡给我吃？我愿意多付一点钱给他们。房东两口子似乎有点犹豫，最后答应下来，但是告诉我要“炖”了吃，“烧”吃不好弄。我答应了。小男孩听着我和俩人谈话，一直很紧张的样子，我有些奇怪，不知他为什么紧张。

都谈好了，我就到东屋，躺在炕上，整理我的笔记。我是为了寻觅赵国将军李牧的踪迹，从代县进入广武、雁门关，后又沿着滹沱河上游慢慢走到这里的。我听到小男孩在院子里似乎在哭哭腔腔的央告什么。女房东压低嗓音说：“人家给那么多钱，吃一只鸡，你还不愿意啊？滚一边去！”我没有理会，继续整理我的笔记。李牧当初是赵国最后的栋梁，长平之战后出任统帅，在赵国最虚弱的时候居然神话般地几次击败秦军，那时候我对这位先人有一种近于仰慕的感情。

天色黑下来后，鸡做熟了。他们在我的炕上放了一个小木桌子，将鸡和饭端了上来，还有两碟小菜。我邀请他们一起过来吃。房东俩局促地笑笑，答应了。但是那孩子说什么不来吃。女房东就盛了一碗饭，舀上些鸡汤，夹了几块鸡肉，嘟嘟囔囔地给男孩送过去。不一会，又端着饭回来了，说男孩不要吃，搡给男人。男人笑笑，对我说：“这孩子喜欢这公鸡，天天斗着它玩，舍不得哩。”女人补充说：“母鸡还要下蛋，没舍得炖。再说，公鸡肉香，人都说。”我无所谓，吃了鸡翅鸡腿，感到味道还好，饭后很打了几个饱嗝儿。

第二天起来吃早饭，没有看到男孩子。一直到我告别这家人家，也没有看到男孩的影子。当时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我就背上行囊，继续往山里走去。

事情过去了多少年了，某夜，忽然有了省悟，我知道，那一个黄昏，我已经深深地伤害了太行深处这个小小的农家孩子。我用一点银子剥夺了他的心头之爱。它构成了一个灵魂纵深的重大事件，对那孩子、那房东，对我，都是一个重大事件。事件的性质要比估计到的严重得多。它已经不可挽回。当初要做的关于李牧的文章，至今没有做成，却忽然想起这个小男孩。一股迟迟来到的柔和的疼爱隐隐地向我袭来。



作者：老金在线 在 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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