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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败之鉴·戡乱战争 17 】 国军战俘忆往 特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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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败之鉴·戡乱战争 17 】 国军战俘忆往 特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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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败之鉴·戡乱战争 17 】 国军战俘忆往 特辑
--
HGC
- (941 Byte) 2005-6-17 周五, 上午10:38
(725 reads)
HG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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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文集
]
加入时间: 2004/10/29
文章: 312
经验值: 525
标题:
冰 壸: 共军淮海集中营亲历记——国军第七兵团溃败前后见闻
(393 reads)
时间:
2005-6-17 周五, 上午10:43
作者:
HGC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成败之鉴·戡乱战争 17 】 国军战俘忆往 特辑
共军淮海集中营亲历记——国军第七兵团溃败前后见闻
作者:冰 壸
在大规模的战争中,俘虏敌人,或作了敌人的俘虏,这等事在一个军人来说,其普通与平常的程度,有过於战争的胜败。西方国家的军人们,在战斗中若认为自己已经尽责而濒力竭之际,被敌人所俘获,於许多实际的例证中所见,他们往往是称之为:「光荣的作了俘虏。」或直截了当的称之为:「光荣的投了降!」
中国军人由於所受的精神灌输是:「宁死不屈」以及「不成功、便成仁」等教条,所以将曾被俘视为耻辱,只此一点,就可看出中西军人的「光荣」标准,是绝不相同的,所以大陆易手迄今已廿余年,记述内战事迹的报导,已出现很多,唯独对共军俘虏营内之风光,尚少见到,其原因或即与「光荣」标准有关。笔者却以为;战败被俘,并不同於淫荡失节,大势之所趋,岂可将耻辱归於不幸的军人?
越战在结束的尾声中,便是俘虏的交换,双方换俘之际,多年来不曾透露内情的双方俘虏营,至此始被公开;但看双方俘虏营之小、俘虏人数之少,较之国共内战期间,一场为期仅两月的所出现的单方面庞大俘虏数字,真可谓有小巫大巫之别,现将其中向少人知的秘情,凭记忆所及,据实忆述於下,当为读者所乐闻。
夜冷风寒的战场之夜
民国卅七年的十一月廿一日,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特别坏的日子,事实上;那天的天气,在那半个月中,还算是一个上好的天气!在该日黎明前的上半夜,先是有浓雾,接着又括起飞砂走石的大风,那风的形态,恰如发狂了一般,似尖刀那么锋利的声音,在那广阔的原野上,一阵阵的,犹如怪兽的咆哮!令到那些倦俯在泥沟里,土坑中的战士,不仅抬不起头来,甚至连耳朶都不能安歇一下。只有蹲在壕垒射击孔前、担任警戒的枪手们,都还像猴儿般的盘屈着双腿,并且将交差在胸前揽抱武器的双臂的臂弯,支撑在两腿的膝盖上,两手不断的将棉大衣的领子向上拉,同时也不断的将头向大衣领子中缩,两手的掌心,轮替着放在嘴唇上呼热气,只有眼睛却是平视着,如同猫头鹰一样的极力向前;向漫漫无际的黑暗对面监视着,只要略略有一点点可怀疑的「动」,面前的机关枪就会像倒泻了水桶般的扫射一阵,但当枪声方停住时,风的怒吼又立即接替上了。
在凌晨的三时方过不久,大风慢慢转弱了,沉寂的废墟中,尽管还有着数目近万的人:活的、伤的、半死的和已死的,然而却异常的宁静与安详,偶然有一两声哨兵们的口令,除外,就只剩下了那些漫无目的方向的流弹,发着悦耳的「啾、啾、」之声,拖着一丝萤虫般的淡红色「尾巴」,像虹一样弯曲的划过长空,这样幽美的夜,实在相当撩人!
曙光渐透,晨曦里,东方泛起了金黄、淡紫以及绯红等色调相间的彩霞,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芳香,多么美啊!殊不料末日竟随着夜幕的撤除,静悄悄地到临这块废墟中的阵地之上了。这新到临的日子,便是本文所叙述的种种内容开始的一天,但也是一场凄厉的大战争之第一个环节落幕的一天!
最严重的是吃饭问题
太阳还未跳出地平线,大地一片苍茫,阵地中的战士们,却犹如惊蛰後的虫儿,竟渐渐的开始了蠕动,一个个皆从洞里、穴里、沟里以及窖里向地面探出了头,或爬出了地面,每个人仍如一往般的展开了当天的活动:点查人数、检验武器、添补弹药、擦抹炮膛、修补工事、埋葬尸体。……但有若干事项却临时免除了,那就是最重要的:开饭一项。因为开不开饭,是要由南京的政府方面决定,并且还要等空军的飞机送了来,谁若想到吃饭的问题,就要向天空多看几眼。当例行勤务作完了之後,就又都一个个的「歪三斜四,横七竖八」在残垣断瓦之间,自由自在的或坐或卧下了,有人在出神,有人在发呆,有信仰的可以闭目念佛,无聊的可以看蚂蚁打架、任何莫名其妙的事,都可以毫无避忌的干,但大多数的人们还是在惺忪着睡眼去斗牌。
二三十个显然一夜不会阖过眼的人们,在薄薄的晨雾中,走向了阵地的边沿,每个人的眼睛,皆红丝如网般的罩着白眼球,当然,他们是实在忍受不了宁静、沉闷得令人将要窒息的低气压,而不得不由那所牢固的——用铁路路轨织成的地窖司令部中钻出来,他们在阡陌错纵的壕沟间、在高高低低的炮弹弹坑上慢慢的踱着。
发见了有交通沟迹象
「有情况吗?」走在前面的兵团部参谋长,向阵地外线的一组哨兵低声问。
「枪声断断续续,一夜未停,这个、官长你当然也听到了,其他,什么动静也没有!」一手抱枪,半身伏在射击孔上的士兵,近乎罗嗦的回答着,显然,他不认识李参谋长。参谋长没有再出声,一群人就又向阵地的另一端走去了。他们的经过,坐卧甚至赌小牌的人们,似乎懒得理会,这也许是二十五军特有的习惯吧。突然,竟有一个年轻的军官,大约是个营连长之类,由战沟中跳了出来,迎到这群人们的面前,一手持着挟在右胁下的冲锋枪,双脚一碰,嘭的一声行了礼,就向那群人说:「报告:下半夜不见匪方的动态,只是我们的外壕之外,约一百公尺的地方,发见了有交通沟的迹象,——」他说着就向阵地外面指了一指,大家随着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似有一段壕沟,当然,这壕沟不会仅只这一小段,只是由於壕沟的形状是波浪式的,换一个角度,就看不见了。
「噢!——」在人群中的司令官黄伯韬,绉了一绉眉头问:「这里是什么单位?」
「一百军辎重营!」那年轻军官答。司令官点点头。
此时,太阳露出地面了,光芒刺日,人们向着东面看的时候,都要用手遮住帽子或钢盔的边沿。
「大家弯下身走!小心暴露!」有人这么一说,这群巡视阵地的人们,就都弯下了腰,仍旧慢慢的向前端走去。
「在这种沟,在我们阵地之周围已布成了网。六十三军就是吃了这种沟的亏,三天前的空军报告,还说皆在一千公尺之外,现在竟已挖到「墙外」了!司令官一面走,一面论,众人皆唯唯不语,但每个人的心里,都知道接下去的话,应当是:「看起来,共军立即就要强攻本阵地了。」但大家却皆未说出口,仍继续走着,当到了阵地东南角的一堆断墙间,附近阵地中的官佐们,见司令官等来了,就自动的围拢了过来。
「这两边有动静吗?」兵团参谋长问。
「大新庄方面,六十四军没有动态,但是南面小碾庄,有匪踪,不过,据判断人数不会多过一个连!」这个回答的人,是一○八师的一个团长。
「能不能进去看看?」二十五军军长陈士章,两个眼睛红得像两粒枣子,用那带点请求的声调问那团长。
「报告军长,立即照办!」团长并没有行礼,一面说话,一面持着望远镜向小碾庄看,当司令部的这群人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听见背後有人在喊:
「要三营准备!」
不一会的时间,开炮了,小碾庄在几分钟间,被盖在了炮弹的硝烟下面。
指挥所里一群累赘物
这群巡视阵地的人们,全部是将领,除了七兵团司令部的人员外,还有六十四军及一○○军的,另有许多周围地区的友军军官和联络官,还有几名是由周围阵地上撤退来的作战人员:有四十四军的、也有六十三军的,他们在这阵地中,大多皆已没有了部队,作客般的一股脑都挤在司令官的周围。一来,司令部里消息灵通;二来,如果形势不好,司令官若是突围,不致将自己遗漏而留在阵地上;其三,司令部的地下窖室比较最坚固,轻易不会被炸毁。再就是除非司令官也不吃饭了,否则,纵然全军皆绝了食,只要司令官还有得吃,就不致让自己站在旁边看。基於种种原因,这群战塲上的冗员,实际上已成了指挥所里的累赘物!
众人在阵地的西南角上走着,司令官向守卫问:
「这面有动静吗?」
「没有,八义集方向,连枪声都没有!——」这个答话的,是个低级军官,他还未说完,司令官就向他点了点头,之後,大家就转身向阵地中间走。此时,北面村庄的炮声开始了,「是四十师和炮三营向外发射的!」有人说。
「报告司令宫!小碾庄取下来了!」有人来报告。
「嗯!」司令官没有表情的答,显然对这个「捷报」不感丝毫兴趣!
「还有三个俘虏!」报告的人继续说。
「人呢?」参谋长插嘴问。
「押回司令部了!」报告的军官答。
「知道了!」参谋长说。那军官行了一个礼走开了,这一群人,就在阵地中继续巡视了一会,最後依然又都钻回司令部的地窖。
「有电报吗?」参谋长问电台人员。
「没有!」电台长答。
三个俘虏竟系作说客
大家方在地下室里各自找了一个墙角落蹲下或坐下,士兵们竟将三个被捆绑着的「俘虏」,於此时送了进来。当众人向俘虏一看之余,不由人的怔了一下。
「这是怎么说?」二十五军军长疑惑的说:「这是什么俘虏?——解开他们!」士兵略一迟疑,见到众人未说话,就即刻为那三人解开了绳索。那三个人活动了一下手臂,舒展了一下腰部,就向司令官鞠了个躬,也向众人点了点头。
「他们是谁?」司令官知道众人认识这三个人。
「司令官记不起了,」二十五军军长,指着其中的一个说:
「他是四十四军办公厅主任——魏主任,月初在新安镇会报的时候,到过会。那一位——」说着,他又指一指另一个:「是八十三师的副师长——」他记不起姓名了。
「报告司令官,职在瓦窑被俘——」一个「俘虏」自己说:「职是六十三军副官处长。」
「好了——」司令官先绉了一绉眉头,接着就用右手的姆指和食指,夹着自己额上的两边太阳穴,上上下下的活动了一会说:「你们说说吧——随便怎样说都好!」
难以扭转不利的局面
三个人略略的犹豫了一下,就先後相继约略的说了一些阵地被攻破以及被俘的经过,之後,就说出了正题——「共匪军送我们到小碾庄,目的就是让我们做个传话筒的,如果司令官准许,我们就毫不隐瞒的报告——」说着,就注视着司令官,等待回答。
「说下去!」司令官一丝苦笑之後,又说:「我已说过了,你们随意怎样说都可以!」说完,自己就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式。
「这次我们兵团被围,围在我们周围的共军,共计是七个纵队,而在大许家一线阻截二兵团及十三兵团的共军,却有十二个纵队,较围困我们的兵力更多了五个纵队,论形势不用我们多说,司令官及诸长官都会知道,事实上,这场仗再打下去,也难以扭转不利的局面,送我们回来的共军头目,当然嘱咐了我们许多话,目的是让我们转报司令官,希望不再继续流血,像枣庄的五九军、峄县的七七军以及雎宁的一○七军孙军长那样就地停战,其他的话,我们实在不便说,司令官当然也能想到我们是来作说客,是来劝降的,不过有些事,我们可以表达一点个人的意见,那就是:六十三军、一○○军和四十四军的将佐们,都受着所谓宽大的优待,可以说是事实,其他的,似乎也不必再多报告了。」——三个人一口气说了十几分钟,还待说什么,司令官伸了一伸手,手心向着他们说:「好了!我想不用再说了,你们休息一下去吧!」司令官说完,想了一想又说:「照理,我当任由你们自作去处,然而现今是在作战,只得委屈你们一些了——喂,把他们交给特务一营,不过,要好好的照顾他们!」几个兵就将那三人带走,他们并未作任何表示,竟随士兵去了。至此,司令部里,虽然还是那么多人,但却鸦雀无声,一片死寂,每个人差不多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最敏感的是那些老兵
彼时的整个阵地中,完全被笼罩在日光里,温暖得恰如初春,除了人们皆显得缺乏食物之外,可谓一片祥和。士兵们将私自藏存的饼乾,似吞服药丸般的,暗暗向口中塞,尚未停止呼吸的受伤战马,腿上的肌肉就被人们一片片的割了下来,阵地中最缺乏的是可足燃烧用的一切柴和草,不顾传统道德的小军官们,暗自令士卒挖掘阵地边沿上的坟墓,用那些已经腐朽的棺椁之木,烧烤马肉,或者将马肉用泥浆包裹之後,用火药燃烧!总之,绝大多数的人们,对於当前思考最多的事,只是如何多吃一点什麽!
其实,除了高级军官有着消息,能够明了局势之外,如果他们能保守消息,那么,照理各中下级军官以及士卒,可以说对於整个局面,应当是被幪在鼓里的才对,然而,却其实不然,人类本身就是半路神仙,潜意识和第七感,都似乎对人们有所启示,别以为有些人在那里晒太阳和打盹,也不要以为有些人在那里聚精会神的打牌、赌钱,其实,局势到了什么地步,似乎人人心里都已有了数,最敏感的应当是那些在军队中混过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兵,他们犹如农夫推测风雨一样,能够准确的断定火候,但是他们也多半是听天由命派,对什么都看得很淡,凡事都是顺其自然。年轻的低级军官们,有绝大的数目准备着决以死战,大多数的士兵们,并不是欠缺思考能力,而实在是,对於战争的胜负,在他们看来根本无所谓:——死就死了,不死就活下去,如果被敌人俘虏了,跟着谁都是吃「二十四两糙米」穿件「二尺半」!所以何必操心何必愁?因此,他们的精神皆寄托在纸牌上,否则,到泥土下面去挖虫卵、找田鼠、掘青蛙、只有中级以上的军官们,不论蹲在阵地中或是伏在隐避部,以及挤在司令部的地下室里,默默的思索着,尽管他们已对援军的到来失去了信心,但仍不时的希望着南京或徐州方面到来的消息,其焦急等待的情况,一如士兵们盼望飞机送来馒头、烧饼和肉包子相同。
宣传品桃起厌战心理
也许那个时间,是恰恰在上午的九点钟正,人们正在宁静的各适其适之际,突然,阵地的上空,连接的响起了数十声爆炸,在阳光中,人人举头探看,竟发觉千千万万被阳光照射得如银色雪花般的纸片,由密集而疏松的冉冉由天上飞舞着,飘落下来。
「老八打过来了膏药弹!」(注:政治宣传,国军一般称之为「卖狗皮膏药」,意思是指「说得好,但却无效」!)大家一见这情形,谁也不用思考,都会知道那是些传单,故而士兵们不自觉的那么□噪着。因为这种东西,在战场上已是见得多了。在过往,部队上的政工人员,总是着令士兵们不准阅读共军的宣传品,但是,由於每次皆是极大数量的投射着,如何能够控制得了,所以事实上,士兵们对於这一类东西,都是不感新奇的。
「咦!这一次的不能唱!」当人们检拾到後,略略一看,就有人如此说。那是由於过往共军投射这等宣传品,常常是有歌谱能够歌唱的,而且对於那些歌曲,有许多,国军的士兵们都能朗朗上口,比如在抗战胜利後,国军初初北进的时候,共军大量射入国军阵地的一种宣传品,正面只印着「摸摸良心,朝天放枪」八个大字,背面却是印着一首音调易唱而轻松的小歌曲,是:「春风吹,暖洋洋,燕子双双飞南方,南方父母盼儿郎,鬼子已打走,为啥又打共产党;哎、哎、哎,为啥又打共产党?」当然,那是心理作战,宣传品的目的只是在挑起北进的国军之思乡情绪和厌战心理。
限即日四时放下武器
然而,这时所射过来的宣传品,意义却完全不同过往的了,这次的,肯定的不仅是一种劝降的布告,严格而论,差不多似是一项命令,因为纸片的正面上印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令。」背面小字写着,「凡在解放战中的蒋军官兵——」大字是「投降者不杀、起义者有赏!」另有小字是:「解放军对一切蒋军俘虏的三大保证:不杀,不污辱人格,不没收私人的财物!」
就在这些传单,方由空中落至地面的时候,一份「最後通牒」式的正式信函,仍是由一名原为七兵团,而已被共军俘获去的高级人员,持着白旗,由共军阵地中直接送了过来。那是一封附有条件的劝降书,限令第七兵团的全部国军,必须於即日(十一月二十一日)下午四时之前,全部放下武器,走出阵地。并指定如逾时未能遵令而擅敢顽抗,则全部歼灭云云。似这样的一封信,尽管文字写得还相当礼貌,但是,如黄百韬等这些人,如何能够接受?那不仅是责任的问题,一些老军人的荣誉心,也促使着他们不能那么容易的「阵前起义」,当然,是时的各将领们自然也皆会清楚的理解到,其後果的情形是如何的严重;但是,谁又能够决定什么呢?尽管他们也曾多次提出了一些计划,但是纵然是提出计划的人,其自己也难以相信能够发生什么效果,除了计议定是日下午六时决定突围外,甚至连突围的方向都不能决定。
决定於下午六时突围
六时突围的理由是:白日不能突围,因为目标太大。若是夜间突围,共军的警戒必定特别严密。在十一月,於苏北的大平原上,日落的时间是五点五十二分,若是六点钟走出阵地,几分钟内就是黑夜了,在那个时间,依照通常布防的习惯是,那个时间尚算白日,夜间的警戒岗哨,尚未派出,所以才选择这个时间。其实,这也只是一个不很可靠的理论而已,因为人人都知道,共军在外面的包围圈,必定是密密麻麻的。至於不能决定突围的方向,原因在於根本不能考虑共军包围圈的层数,究竟哪一方面应当略微稀薄?依理论,背道而退,向阵地北面突围,应当合乎当时条件,但有人以为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应当直接向西,向徐州方向去。所以没有结论,只含糊的决定临时看情况,再行决定。
另外,也约略的做了些突围的方案,如:由某人负责通知部队。由某人负责破坏不能携带的重武器。由谁前导。由谁任左右翼。由谁负责殿後等等…。除去做了这些概略性的方案外,大家也只有拖延时间了,虽然仍是先後接到了徐州总部的数通着令「稍安勿燥」的电报,但是谁还会真的以为能够出现奇迹?
乾粮虽多可惜投不中
空军并未令阵地中的士兵失望,十余架次的「容克」运输机,投下了徐州一带百姓们做好的熟食——这问题是容易解决的,阵地之前前後後的三个废墟中,共计不过万余人,徐州的百姓,每户若是负责一斤乾粮,那么五十万人的徐州市,咄嗟之间就可办到数日之粮。问题只是空军由空中投下,由於飞机飞得太高,所以大部份投不到废墟之阵地中。落在阵地中的一小部份,就成了各单位争夺的对象,为了一麻包乾面饼,几个单位不惜以枪口相向,不禁令人想起了俗谚有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绝对道理了。
时间是无情的,尚在各单位配领食物的时候,那个许多将领躭心的、许多人们都知道必定会到来的时间,终於到来了,就在该日下午四时。方过了五分的时候,共军的一颗浓红色的讯号弹,就在碾庄的顶空里爆开了,那朶花一般的烟云,由密而疏的在空中分散着,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千发、万发、如冰雹般的炮弹,紧密的相继着,由四面八方射进了阵地,死吧!脑肝涂地吧!粉身碎骨吧!血肉横飞吧!一时之间,灰白色含有浓密硫磺气息的炮烟,笼罩了这三块小得似是弹丸的废墟。起初的一两分钟,人们於仓猝之间还在各自摸索自己预先掘好的掩避壕坑,但是,相信有许多人尚未钻了进去的时候,整个地面上的骚动就全部停止了,显然,许多人的生命旅程,竟提早的到临了。一切尚未死去的人们,皆像冬眠了的鼬鼠似的,卷曲着身体,蹲在由战沟的两旁向地下掏挖而成的洞里,大约每个人都在摒息静气的向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祈祷,否则就只有默默的计算着炮弹落下的数目,或者猜测炮弹的「弹着点」距离自己有着多少远近?
然而,那些炮弹却也一刻不停的落着,尤其那些运用延期性信管的破甲弹,以及弹头上夹放了烈性炸药的臼炮炮弹,它们不仅发出了凄厉的爆炸之声,同时也散播出了较空气更为沉重的刺激性气息;苦味酸以及硝基苯的窒息气味,不仅令嗅到的人们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更使人的喉咙由剧烈的刺痛而变为麻木。
飞机助战也难挽颓势
渐渐的,人们的耳朶也不再灵敏了,虽然都还能听见声音,伹不论多么大的声音皆似隔着数层墙传来一样,这原因不仅是受了连续不断的爆破声致使耳壁膜麻木,而更实际的原因却是由於耳腔中已塞满了被炮弹所炸起来的尘土;然而,耳朶尽管失去了灵敏,但是地面一跳一跳的震动,人们还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得到任何一颗炮弹之落地处距自己的远近,十尺、五尺,身体的附近,当然,也有许多人再也不能猜测了,因为炮弹落在了他们的身上或身旁。
用一条一条的铁轨并排着,上面盖土,土层的上面再横着并排上数十条鈇轨,如此这般夹心饼似的上盖,盖在一个狭长的地窖上,这么样的地下室,在这个阵地中,是最坚固可以避炸的了,七兵团部的办事处和指挥所就在这里,似这样的建筑,一般来说,炮弹是绝不会炸透的,是以在共军初初炮轰时,将领们在下面仍然不以为意,然而,不过十几分钟,地窖的上盖虽然未被炸开,但是地窖的周围,却出现倒塌现象,倘若再继续震动,狭长的地窖,就会如同挤牙膏那么样的压了下来,这么一来,大家慌了,——在别处虽然有危险,但危险程度或许不会大过这里,众人如此一想,就一个一个「冒着敌人的炮火」,冲上了地面,从此之後,指挥、联络的系统,就澈底的瓦解了,谁也再找不到谁,竟四散而去了。
对於这种炮轰的战术,共军称之为「歼灭」,这个字眼实在贴切,因为一般所指的战斗,是「棋逢敌手」「拳来脚去」,但这一战却不同,这恰似将对方用绳子捆得紧紧之後,再吊了起来打,——根本没有还手之余地,就以碾庄来说,大大小小的炮最少也还有数百门,但是却无法向外有效的发射,因为共军围在周围无法估计的面积上,若散散漫漫无目的的射出去,是不能收到丝毫的作用的。但是;由外射入包围圈中的阵地,那是要多么准,就是有多麽准的。共军这些炮的位置,自然有远有近,近的就在周围三、四里,远的可能会在三十里之外。所以被围的阵地纵然有飞机助战,也难起死回生。
一排排作了光荣牺牲
如此密密麻麻的落着炮弹,虽然太阳还未落山,但阵地中的天色,恰似「日全蚀」一样,昏昏暗暗。等到炮声停止的时候,已是真真的入夜苍茫一片了。
炮声既停,没有死去的人们,是不能伏在地沟里不爬起来,因此,又复听到了那些勇敢的低级军官们嘶哑着喉咙大声喊着近乎凄凉的口令:「验枪!」「验炮!」「预备射击!」
沉重声音的快速武器——轻、重机关枪以及冲锋枪,在一时之间,如同黄河决堤似的向着阵地之外漫无目的的发射着,那种声音颇似锅中煮熟了米粥,在此同时,有些不知由来的口令,在各个角落里喊着:「突围了!西北方向,冲出去!」,或者:「团长命令:东南方向突围,冲啊!」本来还在准备重新编组的低级单位,在接到这些来源不明的突围令後,阵地中就略略有了骚动,部份人员,就一面射击,一面向阵地之外跳出,另部份人员仍在死守,而共军的攻击令,是时已由号角宣布了出来,喇叭声趁着随夜幕而降临的寒意,透过了渐渐散发的炮弹烟雾,传进了人们听不清楚的耳中,不禁毛发悚然。然而,这是战争,在这等情况下,不论是敌是友,只要是血肉之躯,一旦遇上了枪弹就要伤亡,英勇的中国青年们,各人为了自己的信仰,就在这块荒烟衰草的废墟上,作着殊死之斗!守阵地的人,是在死守,攻击他的人,是在强攻。倒下去了!倒下去了!那些各为效忠於他们理想的健儿们,一个个用尸骨填满了那条划分阵地内与外的沟壕,一排排的作了光荣的牺牲。
伟大民族的豪迈凤度
终於,阵地中的抵抗,越来越少了,机关枪的喉咙也疲乏了,手持着加了刺刀之步枪的防守者,静待着共军的攻入。
「放下枪!放下枪!放下枪不杀!」,——果然,不一会的时间,共军们踏着阵地外壕中,方才战死之同伴的尸体,进入了阵地,当第一眼看见阵中的国军人员时,首先就高声的喊出了这句话。他们在喊话的同时,手中所执着的枪的枪口,或指着天,或向着地,但却绝不向着人。英勇的健儿们,都是「服软不服硬的」,你既枪口指天,我又何必刺刀相向,伟大民族的豪迈风度,就在这生死关头上表现无遗,守军们在对方这种近乎敬让的情况下,大多数一言不发的摔下了手中的枪:一个个首先局部停了战,共军们一组组、一队队向阵地中进入,国军们一夥夥、一堆堆的向阵地外面走出。这一场为期半个月的大战就结束了!只有在战争的意义上分出了胜负,但是;双方勇敢的健儿们之间,却看不出谁胜谁负。
阵地外面,阵阵新起的寒风,送来了清新的空气,走出阵地的人们,首先作个深呼吸,希望吐出胸中积郁聚的火药气息,接着,就是一面走一面挖掏耳朶中的泥土,人人的脸面,周身,都如烟熏火燎过一般,或者像由泥土中掘出的刺猬。一旦约略的估计着已渐灭了死的威胁时,头脑的活动能力,也就顿时失去了过半,沉重的头脑,在双脚仍在走着、走着的时候,却变成了木雕泥塑,逐渐的迷惘了,只感到浮白一片。在那荒原上,不择路,一颠一跛的在那些斩去了叶茎的黄豆根上踏着,一个个、一夥夥,在昏暗中,後面的跟在前面的背後,谁都没有思考过,到底要走向那里去!
被俘後的遭际挺有「趣」!
大约离开碾庄之外,约有三四里之遥,就是共军包围碾庄地区的最前线,在这个地方有着蜿蜒如羊肠的狭窄战壕,不过它虽然狭窄,但是却极长,尽管没有进入去从开端走至终点量一量,但想来它必定是在那个平原上,绕了一个三、四十里长短的大圈子,将七兵团所驻的几个小村庄团团围住了。
苦战半月睡倒壕沟边
此时,守在这壕沟中的共军,却是极其稀薄了,在一段长约里许路的面积中,看来只不过守着三几十个人,当那些由碾庄走出来的国军们,迷迷惘惘的到达了这条防线前,共军皆已安详的等待着了。
「朋友:你们疲乏了!该歇歇了!」
「兄弟:在这里睡上一会吧!」
共军们有坐有蹲的,在壕沟後面的丛树旁,有人手中拄着枪,有人嘴上衔着旱烟管,看见一群一群的国军,走到了近前,他们显然毫不为意,更不视作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般、那么轻松的说着。当然;也有一些说着令人不大愿听的风凉话:「跑那么快干什么?跑得越快自然越累!」以及:「慢慢跑还不是一样,难道你还怕漏掉你!」
不过,不论共军是究竟怎样说的,但总之他们的那几句三言两语的话,竟似心理学医生所用的催眠术一般,到达那些共军前的国军们,个个都如同肚子里钻进了瞌睡虫,在壕沟边沿上,有人坐下,有人卧下,但不久就都睡熟了。在这段时间以及之後的一两小时内,想来,碾庄阵地中的人们,必然全部在这条壕边上齐集了,依守候的共军们那种安闲的姿态来看,大约很少有人能放过这包围圈走了过去。况且,也说不定在这一线之外还有阵线,跑出这一线,未必能跑出那一线。总之,在这三十余里的大圈子上,是时睡满了苦战半月,并日食宿的疲惫国军,人数纵然不能肯定,但总不会少过万人。
三五共军如牧人赶羊
大约在该日的深夜十一时许,天上的浮云後面飞跑着蒙胧的月光,大地上静得如同死了,丝毫也看不出这里是残酷的战场,在此时,大约共军接到了上级的命令了,突然,开始有共军一面自拍着手掌、用着很真挚的、兄弟般的声音说:「喂,喂,兄弟们起来吧!风大,冻病了不是好玩的,——我们现在要找个地方睡觉去!」这里喊,那边也这么喊,有些共军就开始将那些睡在地上赖着不肯起来的人们,一个个的拉扯着起来,仍在昏昏沉沉的人们,就糊糊涂涂的一个跟着一个,开始走了,——然而他们虽然双脚是在走着,但头脑却在睡着,尽管某一种感觉使他们能够知道,一忽儿转东,一下子又转西,一会是涉水,一会是过桥,只是向什么地方去?去作什麽?却是谁都没有去思考的;总之,如此的一群群、一黟夥,有的三两百人一组,有的七八十个一队,都是由三几名共军押解着——不,不能说是押解着,只能说是带领着走路,因为几支步枪如何能够押解数十人或数百人?而且这些人还是绝大多数并没有完全解除武装的敌人?事实上此时的这些国军,很多军官腰中还佩着手枪,士兵们身上也绝大多数有手榴弹及刺刀。总之——这些领路的共军,枪是背在背上,手中执着旱烟管,若无其事的走着,吸一口烟,哼哼几声小调:「有一位小姑娘,长得又白又漂亮……」或者:「长江黄河滚滚向东流,人民要建新中国,劳动人民翻了身,从此再不作马牛……」他们是悠闲轻松的,似乎牧人们安详的赶着一群羊,那群疲乏得如醉汉般的国军们,有如传说中的「湘西赶尸」,不知走了多少路,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终於到了一个「睡觉」的地方,既不知是何镇何村,也没有人想去询问,竟是走进了一个房屋之後,立即就躺下去了,谁也不问是睡在地,或是床。
一夜之间的突然变化
这一睡,猜想起码是一天一夜。
终於相继的睡醒或饿醒了,当睁开眼睛游目四视了一下之後,彼此皆自不期然的惊恐了起来:「——妈的!这不是当了俘虏了吗?这可怎样好?」继之向周围的人们看了一遍,不一定有自已认识的人,但却深怕别人认识自己,细细看,有军官、有士兵,有些是同部队的,也有些是友军的,更有若干不知是些什麽部队的。
在这些人之中,有些人看起来并不紧张,有些士兵们还安静的或坐或卧着东张西望,显然,有一部份却是极度紧张,至於共军下一步如何处理这些俘虏呢?——任谁都不知道。所以尽管存着「跟谁都是一样」之思想的士兵,也或多或少有些疑虑;当然,极其焦急、极其恐惧的,自然是些军官,而且是军阶越高的人,忧虑、恐惧越更严重,这是不能责怪作官的人胆小,实在是这种於一夜之间,所发生的突然变化,令人仓猝间无法适应,更加缺乏心理上的准备。用「慌张得手足无措」来形容是可以的,但却不适宜用「胆小」、「怕死」等字句来形容。
然而;若问这些军官们慌张些什麽呢?这本来是些错纵复杂的心理现象,很难具体表达出来,但由於许多人的谈话中归纳起来,不外:经过多年的努力所积成的事业和功名,从此之後没有了。目下将要由作囚犯而至任令别人宰割,说不定很快就要被枪毙。也许,很多人并不一定躭心自己的死,只是死了之後,妻儿妾侍怎么办?存在银行中的积蓄怎么办?今天的自己,和一觉之前的自己,在中间划了一条区分环境的明确界限,这个自己,已与日前的绝不同了,甚至已是变成了两个人,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突变,是最令人难堪、令人难以接受的。虽说「千古艰难唯一死」。其实,死并不可怕,这些人也毫不畏死,问题是在死之前,能有一个充份的准备,让自己安排好了所顾虑的私人责任问题!
都担心到切身的问题
「喂,你是哪一部份的?」有人已沉不住气,向睡在身旁的夥伴搭讪:「天快亮了吧?——现在大约有四点钟啦吧?」
「可不是呢,我们当俘虏已是一天两夜了——我是七兵团的,你呢?」
「当然是七兵团的了,那还用说?」
「不都是七兵团的,喂,他们就不是——你们是哪里的?」
「你问这个作啥?——我们是第八军的!」
「奇怪,怎会有第八军的?——你们从哪里来?」
「是的,有一部份由鲁南来的,他们不也是在碾庄!」
屋中还很暗,北方农村中的房子,都是很小的窗户,天气冷,窗上又糊着一些报纸,纵然是白天,也不会光亮,何况天还未亮呢,睡在这三间房中,差不多有百多人,大家既睡醒了,就如此你一句他一句的谈了起来。
「你看,老八会怎么对付我们?」有人谈上了切身的问题。
「这可难说,也许不会枪毙!」有人答。
「照我的看法——」有人插上了嘴:「大约把我们当作在攻徐州的时候用来打头阵的炮灰!」他是猜想的,也是他心中躭心的。
「也许叫我们当苦力抬担架!」也有人如此说,一听口气就知道这只是些士兵们的话,又等了一阵,才渐渐的听出所有军官们谈话了。如:「七兵团被攻破了,匪军下一步会干什麽?」
「看来是对付徐州了,这大概不会估计错,难估计的是他们到底要怎样消遣我们?」官与兵一样,不论如何谈,一谈就会谈上了自己的问题。
「——」另一个答不出。
最好能搭上共军关系
「老兄怎样打算?」一个又关心的问:「我们不能在这里等着,有好主意就得拿出来。」
「有什么好主意?」回答的在想一句说一句:「有机会,有空隙,能溜就得溜,问题是眼前怎麽办?——休想,他们总不会长期把我们关在这里吧,一定有第二步!」
「是呀,但第二步是什么呢?」
「照常理来说,总该问问某人是干某事的吧?」
「那是当然,我们只好说是当兵的。当兵的,罪总会小一点吧?」
「也许,然而」他不知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只是我们的衣服和士兵不同怎么办,这时候,到哪里去找一套士兵军服?」说着显然又困惑了。
「如果他们要问,不如说咱们是被拉壮丁拉了来的,由於识几个字,就当了小小的官,或者是特务长!」
「千万不要说是特务长,特务两字,他们是指的间谍,要说是司务长,那,好吧,到时候,你要喊我司务长,我就喊你三排长。」有人做好了打算,言语之间,听出他们已有了点儿希望。
「哎!」有人叹气的说:「我认识一个当共产党的,可惜忘记了他的名字!」有人如此说。
「你赶快好好的想一想,要是想起来就好了,这时候要能搭上点关系就有意思了!」有人是那么天真的想着。
「向东南是淮阴,那边是第四军,正南是临淮关,近一点是灵壁,……照情况这些地方是可去的!……」这是打算跑的。「不过,我们的位置在哪里?——」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我正在想呢?你还记得我们前天夜里有没有经过铁路?」
「当时疲乏得头都昏了,谁还留意到过不过铁路?」
「如果过了铁路,就会靠近安徽了,如果没有过铁路,恐怕就是在山东边上了——你不要以为走了大半夜,其实,走不很远的,离开碾庄不会远过六十里路。」
「糟了,我渐渐想起来了,我们不但走过铁路,而且是过来、过去好几次呢!」
「真的?——那是怎么说?」的确,因为共军是带着俘虏,沿铁路线向徐州方向走的。
红又黑的饼狗都不吃
正当被关在民房中的俘虏们窃窃私议的时候,有共军人员,在民宅的庭院中,高声说话了;同时,房门也打开了:
「大家听着,一会儿就要开饭了,在这个时候,我要和大家说几句话。现在,我们是还在战场上,随时随地就会被国民党的飞机来轰炸,为了安全的缘故,大家不能活动,一定要在房子内,若是要进厕所,要向代班的同志讲,要一个一个的进厕所,不能一同进,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不能不这麽办。好了,就是这么多话,说完了,大家准备开饭!」这个说话的共军,不知是个什么身份,说话固然客气,但是却异常严肃,看他腰间佩着一支三号白朗宁手枪,猜测应当是个军官。
在这共军喊话的时候,民兵、老太婆等人乱哄哄的一大堆,将那些扁担、箩筐等等在庭院中分配着,由几个拿着纸和笔的共军计算和登记,大约他们是些军需人员。当他们计算完了之後,就将一些看起来又红又黑的、像些鞋底一般的饼,送进了房中,又将一桶桶的开水拿了来,共军说:
「现在开饭了,在战地里临时无法来得及弄出送饭的菜,凑合点吧!」共军一面说着,微微的笑笑点点头,就由筐中取出饼子,一个一个的递给众人,有些接下了没说话,有些无聊也近乎无耻的人,在接下了之後,却说:「这种东西,要是在上海、在南京,狗都不吃!」
一餐吃了两天的粮食
他的话被共军听到了,只笑笑却未答覆。但有些同伴们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妈的,不吃就算了,你是什么东西?」众人在分得了饼食後,起初,人人都觉得难以下咽,但咬上一口之後,却又觉得蛮受用的。
「老乡们,尽管吃,尽管拿,只要不作威作福,小老百姓们,什么都好商量!」有些在帮忙搬递的老百姓们,在说揶揄的话了,他们的态度是颇不友好。「妈的,早三天之前,看你敢不敢这么神气!」有人心中忿恨这些浅薄的百姓,但是,又无可如何,结果,还是硬着头皮听完老百姓的奚落,忍下了那口哑吧气。
本来半个月以来,就不会认认真真的吃过一餐饱饭了,而眼前的这三天,根本就没吃东西,这时,尽管还有人挑挑剔剔,然而,不一会的时间筐里就空了。
「饱了没有?」共军看看筐子之後问。显然,他们在怀疑,因为他们的分配,是预算着足够的。现在竟不够了。他们或许是故示大方,就将庭院中的一些箩筐,又抬进各房中:「吃,尽量吃,一定要吃饱!」他们那么说。
终於,这一餐吃去了共军预算好了的两天的食粮,当他们把些筐子拿走的时候,都摇摇头赞叹的说:「国民党的胃口真大!」
其实,人们饿怕了,现在吃这一餐,谁也不知下一餐是在什么时候吃,因此,有些人在吃饱了之後,又暗暗的私自收藏起了若干。
「现在,大家吃完了,都进屋中去睡觉,养养精神,晚上,说不定我们有活动!」前一刻来说话的那个共军,又如此简单的说了几句就走了,「看管」这些人的共军,又将各个房子的门关闭了。
大家在暗中决定逃亡
房中的人们既已吃饱有了精神,大家谈起来,就更有劲了。
「要走,就是今天晚上,」不少人心中如此暗暗的计划,所以有人在讨论着:「看这情形,今天如果不走,恐怕机会就越来越少!」有人这么说:「到时,再想走恐怕就难了!」
「你这么说,何以见得?」有人以为共军并未如何加紧管束。
「你方才没有听到那干部说吗,他说今晚要活动,什么叫活动,——那就是要叫我们干了!」
「干什么?」
「那怎能知道?说不定要我们自己人去打自已人!」
其实,打算当天晚上走,却已经迟了。大约四点半钟,那个共干又来了,他说:
「诸位,我们一会就要出发,谁想进厕所,就要在这一刻进,现在只有一个多小时的准备,路上入厠是不方便的!」他这么说,其实是在下令。
「喂,大家要同心,跑的时候一同跑,在黑暗中,步枪是一点用都没有的!」众人在暗暗决定了逃亡。
「大家一起跑,他们能追谁?又能开枪射谁?」理论是对的,事实上步枪在这等情况下,确实没有用。
痛痛快快的缴出武器
一个半小时很容易过,六点钟,天已黑了,就在这时,守住房门的共军,就让房中的人一个一个向房外走出,院子中的共军,又让出了房门的人们一个个向宅院门外去,而庭院门口里坐着、站着了一大群共军,每当一个由庭院中走出的人到达大门口时,坐着的一个共军就微微的笑着说一次:「你已解放了,武器对你是件累赘,放下吧!」这种和颜悦色的话,使经过门口的人们,无不乖乖的缴出了那些小武器。事实上,根本也不可能抗而不缴,因为说话的共军固然客气,但周围持枪站着的那些共军,却是个个面罩严霜,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外出的人们。已经没有了群体力量的反抗,是不可能发生任何较好的作用的。所以,每一个院落中的几百人,只在两个小时之内,皆痛痛快快的缴出了武器,没有发生丝毫事端。
此时,村中的街道上,集中了黑压压的一片人,都是由各个民宅中走出的。数目虽然不知,但最低估计也有数千人。
并没有听见口令,就开始了移动,一会儿走出了村庄。军人们的习惯,不须要指挥,自自然然的就排成了队形,被夹在共军及民兵的中间,成了一个数路的纵队。像一条长长的龙似的,在在昏黑的路上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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