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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当代神曲：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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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当代神曲：头等大事   
幽灵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2
文章: 6051

经验值: 0
文章标题: 当代神曲：头等大事 (502 reads)      时间: 2005-6-13 周一, 上午11:25
作者：幽灵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头等大事

唐 夫

坐牢的头等大事是啥？解溲！那年头的英名领导就有那么英名。

吃喝拉洒，是文明人必须妥善处理的日程，无论你把老三篇演得热泪盈眶，或是想提干而终日斜肩谄笑；哪怕你五大三粗，气势轩昂，或许楚楚动人，百媚回首，以至于打雷下雨，地动山摇，该拉的时候你得排出所有的私心杂念，让裤头裤腰离开本来设计的位置，做出特种练功的姿态。这和伟大与渺小，高尚与低贱毫无关系，谁也不能违背这生存的祖训。既然肚皮要纳进，肠道就得输出，积压不得，梗阻要命。我在芬兰患盲肠去动手术，不知怎么却弄成线路封闭，差半天就去见阎王，医生急忙拉开我的整个腹腔，扯出变成绿色就要漏水的肠条斩去一截，才有今天的罗嗦聊斋。那是多余的话了，这里打住。

为这头等大事，西方人发明了很讲究而又舒适的脱衣勒贴（WC）；可同胞就不这么开窍，联坑而施以毛带称就当了皆大欢喜的俱乐部。说来，简直不象话。那到是，连上海这文明都市，二十年前，阿拉与侬都在大庭广众之下，清泉喷射，哗哗的响啘！哪怕满街闺秀去来咫尺，熟视无睹，管你遮拦不遮拦，那是我在上世纪去上海的奇观。感谢老外来多，街头露天便池才得以收敛。现在抽水马桶倒是家喻户晓，可这“喻晓”并非落实到位，比如我年年回国，乘坐的火车，那十几节车厢里只有软卧一节配有土不土，洋不洋的抽水马桶，看起来怪哉。连那些豪华住宅，五星级的涂抹，名画的悬挂，去厕所多数还是坑是凹，莫说回去的爱国者，这下也怕不觉乡音鬓毛了。

那么，监狱里怎么解决这头等大事呢？我进入牢房那天，与健谈的老头子龙缺耳闲吹牛时，随目四顾这“插队落户”的咫尺天地，特殊环境，炕板上的犯人各坐各的，各吹各的，老幼青壮，强弱胖（才进去的）瘦，三三两两，一堆，一团，唧唧咋咋，有的轻松闲聊，有的扼腕悲戚，这是犯人精神生活的全部内容。那阵子我坐在最里面，对着约7米距离的牢门，看磊磊盖瓦的房顶到连接的四周，湿腻不平的地面，汗迹癍癍的炕板，最是墙壁上那零零碎碎，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线条，新旧色泽，斑驳陆离，修修补补而连接成千奇百怪的泥灰图案，足以令人想象出另一个奇特的世界，要是乐观点呢，就悠闲神游其间，当是清明上河口岸的街头，来来往往的车马，熙熙攘攘的红楼人群，各类货摊，喧嚣烟尘，一种朦胧的冥界可以引人入胜。就在我神飞意驰那瞬间，一个镜头令人哑然惊异，不知是恐怖呢，或是羞愧，让我很想扭开视线，但又及其意外。

从进门的右边有个一米宽的横向过道，靠最里边墙角处有两个粪桶，相间距离一米。便桶和水桶造型不同，有两个耳朵状的木板冒出桶沿几寸长宽，正方形，中间钻有乒乓大的方孔，那是用来竹夹套上连接绳索担挑方便。当然，牢房用这样的“活动厕所”，凭那两个冒出耳朵，成为犯人必须“耍杂技”去造极登峰。

那瞬间，一个从炕板上站起身来的犯人，五短身材，黢黑肤色，踏着一双烂拖鞋，吱吱擦擦的走向便桶，同时用双手挽上腰间插向腹部，那身子扭动的姿态便于松开皮带，这架势把前端衣服耸起个大三角型，就开始了坦然自在的杂技。当他接近便桶的时候，看看桶里，转身把门边的干净水桶提起，倾倒一些在便桶里，大夸度的扭身放回位，他的裤子已掉了部分，看他双手往下一推，外裤内裤一卷缩在膝上，深色衣服下是白翻翻的如开花馒头模型，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身型下弯，双手斜撑，把持两个桶耳，象要抬举用劲发力，又恰恰相反的默默稳定重心，试一试，跨一跨，上升一足定在桶沿边直径对沿，这样双手掌住桶耳形成“三点式”，身体随之移动，体重慢慢均分在桶身，象有轻功将身体飘然引起，落在地面的足后跟微微上抬，把地面的引力变换到空中，自然规律给彻底弄反，又象杂技团登台表演高难度攀援手势身形。精彩的是那最后一腿移向另一侧桶沿的同时，一只手配合得准确无误的离开桶耳，象练功人跨小腿摆莲半圆到桶沿。这姿势不恰到好处，稍有闪失，非“人仰马翻”，“空前激烈”不可。当然，囚犯毕竟是囚犯，能想之所不能想，能做之所不能做。让我们再看下文，

此时此刻，他双腿平登在只有一公分厚度的桶沿直径两边，稳实得象踏住了整个地球，一付活脱脱的马桩站成勾头缩背，双手彻底自由，抬上胸前下颚，怡然自得。然后微微扩张眼珠，呼吸禁闭，脸庞慢慢充气，嘴唇部位逐渐突出，眼珠越来越红，脸色越来越青，猛然一下，那串奇特而又人人熟悉的声音，凌空而下，不似大江东去，而是沉鱼落雁，圆圆的桶径大圆心对小圆心，引出一项惊天动地的工程，在一个高精尖的位置，把人类的吐故纳新表演得尽善尽美。重庆儿歌里有这样的白描：脚蹋两方，手拿文章，眼睛一鼓，便凼便凼。真是声色并茂，见风不说风。

看他坦然灵巧的做了惊险离奇的杂技动作，象轻功用来飞檐走壁，石迁也自叹不如。对每个囚犯而言，这是牢狱生活的基本常识，一进去就得立“竿”见影，必须会这门侠技。作为男人做牢还方便一半，小溲照自来水法处理，感谢上帝的设计，可这大溲，他老人家怎么就不用鳄渔的办法输导呢？看来虐待囚犯，还不仅仅有我们伟大的党。最近西安来个世界首创男厕女用，广告上一个窈窕淑女站得直端端解小便，轻松自然愉快。我边读边想，要是这位绝顶聪明的设计师叶女士去坐牢多好，让人类也能站能着拉屎，造福于囚犯，将牢狱办成度假村。唉！这太邪门。

再看那便桶，这是木工用8公分左右宽，两公分内厚度的木板，上端出口削得仅仅一功夫不到（那是囚犯的力点）据成大约40公分的长度，连接成圆，直径约40公分，外用铁丝或者竹条刳紧，加圆底，用据木粉填塞缝隙，再刷上桐油防漏防干裂。在塑料没有问世之前，农村城市用这样的木桶必备。粪桶为倾倒方便，竹夹在对称的桶朵柄上，竹夹倒下，整个桶径空圆，便于粪瓢进出翻动舀兑。水桶则是直接在中部伸出木板连接横木，绕上绳索可连接扁担肩挑。曾经农民进城挨家索户收纳，县区街市还摆在门前议价销售，与农民三分钱两分五的争得象这里的朋友讨厌我的文字。郭沫若在1958把这东西吹写得香。那些年头，时有在晚饭时间，家家炊烟缭绕，饭菜香蕴之季，大人孩子端着饭碗出来吃吃谈谈，突然农民来到，一声声吆喝：“倒桶哟！”哈！那真让人觉得鼻子多余。有的家将尿罐（其实是大小便共同的磁缸，现在绝种了）倒与农民之后就在门前洗刷得臭水四沾，这玩艺据说林则徐用来抗英，以为是最早的原子弹，结果老外的炮弹象有防毒面具，就直端端的捣毁了清廷。信不信由你，在课堂上讲解鸦片战争涉及此桶的英雄行为，老师绘声绘色，同学哈哈大笑，一齐眉飞色舞，大壮国威。据说，两百年前欧洲城市也不卫生，让雨果骂得狗血淋头，还夸耀中国人会用粪桶，城乡循环，保护生态，不知雨果知道我们那么坐牢，何等感想。

这是因为监狱长本是农村人来的，对粪桶别有情衷，用于监狱，培训了囚犯的科技，人人驾驭自如，出来飞墙走壁，社会治安不就格外可观。牢房里，你不这样，能兜着走吗，几尺天地。

不过，在我坐牢期间，还没有见到过分年老气虚的囚犯，要真有，这样的杂耍怎么办？牢房里没人客气，你摔了，大家眼睛都不眨一下。同样，在吃饭的时间，有人水火不容，各行其是，睡觉的时间，那咚咚声音，虚弱的喘气，当交响乐。监狱食品没有油水，肠胃象没有机油润滑的管道锈蚀，这样的排放速度可想而知，蹲久了昏倒活该。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写过篇有趣的小说“佛中成佛”，两家为争夺厕所市场，竟然被臭死一家主人，读来令人哑然失笑。可我在坐牢时，环境状况足以让老川昏倒成佛，可我们竟然没出大乱子。同胞的本领，潜伏着的多呢。当然，食品长素而少量，肠胃干活搜干刮尽，能排得出来的，已是山重水复到这么个“又一村”，那毒气当然不足浓度，监狱长心安理得，大家熟视无睹，见惯不惊。就那么大间屋子，人生的单性行为都在里面，置于众目睽睽，那场合，说来，人真的不如动物。

2005-6-13 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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