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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当代神曲:枪兵班长彭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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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当代神曲:枪兵班长彭鲁人   
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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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2
文章: 6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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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当代神曲:枪兵班长彭鲁人 (426 reads)      时间: 2005-6-11 周六, 下午9:16

作者:幽灵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枪兵班长彭鲁人

唐夫

牢房里称看守员为班长,背后大家就叫枪兵。值班枪兵两小时一岗,白天夜晚各一班,等于每天四小时工作制,在中国只要太好耍的,就提前进入主义。这看守所里值班7人,多一位作轮休周日。一位叫邵管理的专门负责餐食购物,他从来不与犯人交道,但大家的口胃都在他弹指一挥间。再加上正付监狱长的特殊值班,厨工不算公安人员,这看守所人员编制总计十人,与犯人们朝夕相处,这关系很玄妙。我曾经几乎全都介绍过,最后剩下这位,今天把他“请”出来,免得以后读“当代神曲”,感觉牢房里值班差一位。

彭鲁人很鲁,在监狱里出了名,大家说起来他来,藐视之余,就是嘲笑。在枪兵班长里,他待人生硬版刻,那张脸就象画徒习作冒火的时候涂鸦而成。当然,牢房里敢直接叫他彭鲁人的只有死囚犯王守田。只要彭鲁人值夜班,他的戏就有了,岗亭里无缘无故冒出大声吼叫:“睡觉了,给老子睡觉。听到没有!”停顿一会儿又叫:“睡觉了…睡觉,……还不给老子睡觉唛!…”象是自言自语,象是有人在他面前不理采,或者借了他的谷子还他的是糠。这声音一遍又一遍,听起来象竹筒里放烟花,对自己冲气。于是,大家就知道肯定是他喝多了那年头里可买到,而且价格也便宜的红苕酒。

彭鲁人干瘦,高大,浑身警服穿起来象晾衣杆,从胸前到足下平板板的整块,让人看见就会油然想到如果胸前有个“兵”或“勇”字加圈圈,一定是正宗的清兵,他的衣服就有那么空阔,但又合身。恍然一看,简直是骷髅。彭鲁人肤色深黄,面孔内陷,典型的农村人样。以前总是农村人当兵再提干而后转业在城市里把持各行各业,那时代的特征,几乎所有的单位头目都是这么入党来的。每当彭鲁人那阴森森的眼光射进牢房,会令人想到老鹰抓鸡那聚精会神的眼光,如果他的浑身多肉,会是十全十美的抗鬼头刀,听号令抹掉人脑袋的能手,非他莫属。看他眼目里聚光的昏暗,除了冷漠就是恐怖,你根本找不到人间还有这样的反面人物。他走路硬苍苍,背枪歪斜,估计谁要是无论在前在后给他轻轻一推,没有不倒的。至今想起他的样子,还觉得滑稽好笑,活脱脱的一块长方形而已。

彭鲁人得名是他爱喝酒,而且经常在值夜班总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这下成了囚犯们取乐的机会。每当他无缘无故的吼叫,要我们睡觉,那接二连三,反反复复的话语,各个牢房里会有不由自主话茬跟随。

“睡觉了,还不给我睡唛!老子过来没得你的好的……睡觉,……睡觉了。”听他值班的酒话,大家禁不住乐。
“嘿!彭鲁人,你又喝多了嗦。”死囚犯王守田一听就来劲,不顾戴上的脚镣手铐,一跳一跳的跳到风门口,把他又圆又肥的光头伸出去,把话题扯开。
“你给老子睡倒,听到没有。睡觉了,睡觉……”
“彭鲁人,有本事拿一凭来,你我对干,看哪个输。”王守田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另外的笑声:“没得老婆,怎么睡,彭班长。”大家呵呵的笑。不想睡觉的犯人,就到风门口去伸头打趣。
“你这些狗日的的坏蛋,还想老婆,还想不想啥子,拿给你这些家伙吃多了。还不睡唛,老子过来没得你这些家伙好的…睡觉,……睡觉了….。”彭鲁人叫是叫,但绝不离开岗亭,他知道万一走出来是跌跌跌跌的,会出洋相。大家习以为常,巴心不得他天天喝醉,牢房里更加自由,有的犯人甚至坐起来吹牛,放心大胆。
“睡不着哟,彭班长。”有人这么冲着逗他。
“睡不着,老子过来,你睡都睡不赢(赶快)。”
“嘿!彭班长,今天喝了好多?”
“喝啥子喝,这些坏家伙,你给老子只有坐牢才舒服。睡觉了,…….睡觉!”
“彭班长,二天(以后)出去了,我请你喝酒,喝够,要不要得。”笑嘻嘻的犯人更要找话来说。
“要得个屁,你这些人,只有在劳改队去喝空气。睡觉了……睡觉。”

听他神经兮兮的话,每当这样的时候,大家象服了一剂舒心丸,监狱里热闹起来,那是少有的享受,自由得多,只要他当晚班,监狱长最不放心,偶尔要进来检查,碰到监狱喧嚣的闹声,监狱长会将钥匙拿着一抖:“嘿!你们的胆子是不是大了点哟!”随即鸦雀无声,牢狱马上静悄悄的,怕的是给监狱长听出了声音,到时候算帐,那镣铐戴起来不是享受。只有王守田不怕,他破罐破摔,反正要死的人了,知道监狱长要让他三分,他反而有理说是彭鲁人惹起来的。“你喊彭鲁人先不要怪叫了,我们才安静。”于是,监狱长打开铁门,摇着钥匙进来走一转,在王守田那里训两句,牢房里才能进入夜间的程序。彭鲁人的声音这时候也不叫了。可能监狱长会训他两句,毕竟是监狱之长,头头的话不能不听。

我坐了几年的牢,所见所闻,几乎每天都有犯人和枪兵聊天,有的说得和风细雨,有的说得调笑挖苦,有时争吵,有时调侃,甚至弄得意外打起来的时候也发生,就象我为五罐差点枪皮带抽打而与华班长冲突打烂风门。唯有彭鲁人不苟言笑,版刻的脸永远没有第二种表情,除了在那几十上百米的牢房走廊上,阴森而来,阴森而去,是他最正常的时候,此外,他就默默守在岗亭。人说彭鲁人的家就在北碚东阳镇蚕种场的农村一带,那里距离我工作过的单位很近。出狱的几年我的家仍在厂宿舍里。一次我在北碚乘过江轮渡,那是个周日,人特别多,不想在我猛然看见彭鲁人就在旁边,两人四目,相顾无言,唯见鹰眼茫,不用说,他心目中在这么的想:

哼、你也要出来,还敢坐船!

于是,他把硬撑撑的脖子扭开,只看江水,遗憾那浑浊的波涛不能帮他理解这世界是怎么来的。

2005-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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