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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推荐：皇甫茹：乌戈查韦斯，迷宫里的中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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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好文推荐：皇甫茹：乌戈查韦斯，迷宫里的中校 (477 reads) 时间: 2002-4-28 周日, 上午10:04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皇甫茹：乌戈查韦斯，迷宫里的中校

　　历史充满了巧合。不过，引起人们注意的，总是那些带有预言性质的巧合。委

内瑞拉总统乌戈查韦斯（Ｈｕｇｏ　Ｃｈａｖｅｚ）今年４７岁，正是他心目中的

第一英雄西蒙玻利瓦尔（Ｓｉｍｏｎ　Ｂｏｌｉｖａｒ，１７８３－１８３０）殒

命旅途的年龄。在人生的同一岁数，掌管着被他改名为"玻利瓦尔委内瑞拉共和国"的

查韦斯，经历了一场险遭没顶的政治危机。

　　１９９２年，身为陆军中校的查韦斯发动政变，企图推翻当时的民选政权。之

前，他还参加了１９８９年的政变。政变失败，查韦斯被捕，但密集的电视新闻让

他白赚了一把全国知名度。坐了两年监狱后，查韦斯在１９９８年参加总统竞选，

以打倒腐败政治精英的"玻利瓦尔革命"为口号，取得了广大贫民的支持，一举获胜。

前年７月，他再次在选举中胜出。但是，查韦斯最近对本国最大企业、国营却独立

于政府的委内瑞拉石油公司行政管理的干涉，激起了全国大罢工，还有在首都加拉

加斯的示威。４月１１日下午，查韦斯的支持者向示威工人开枪，十余人死亡。被

激怒的示威者冲入总统宫邸。当晚，早已对查韦斯的极左政策感到不耐烦的军方高

层，拒绝了他的出动坦克的镇压令，并以此流血事件逼迫查韦斯下台。１２日，电

视台宣布查韦斯辞职，成立以商人卡莫纳为首的临时政府。但是担心军事独裁在南

美洲卷土重来的美洲国家组织，拒绝承认新政府。这一消息通过境外新闻传开后，

加拉加斯郊区贫民窟的居民涌入市中心，把查韦斯重新推上总统宝座。

　　本来，按拉丁美洲的历史标准，这类政变和反政变，实在无甚稀奇。当全世界

的眼球都盯着疯打一气的中东时（当然，按历史标准，中东的冲突也无甚稀奇，以

色列最近三周军事行动打死的巴勒斯坦人，还不及我国一个"沙甸事件"击毙的回民

多，只是现在超级大国不打架，小国就作新闻主角了），委内瑞拉的政权更迭，对

大多数人而言，不过是个ｇｌｉｍｍｅｒｉｎｇ　ｐａｓｓｉｏｎ　ｏｆ　ｐａｓ

ｓｉｎｇ　ｇｌｉｍｐｓｅ（快速一瞥中的微弱情感）。倒是在中国，由于查韦斯

国内灭资国际反美，他有很多同情者。而且，去年联合国人权委员会第５７届年会

上，委内瑞拉和古巴是仅有的两个拉美国家，同意对美国提出的"中国人权状况"议

案不予审议，帮助我国政府使"美国在日内瓦人权会议上利用人权问题干涉中国内政

的图谋又一次遭到失败"?。表决是在去年４月１８日；同时，４月１５日至１７日，

江泽民主席正在委内瑞拉访问，顺手赏了查韦斯五千万美金（古巴赏了四亿，参见

笔者《古巴的四亿和南斯拉夫的一亿》，2001年4月27日贴于"世纪中国"网站的"国

际视野"）。同年５月，查韦斯再次访问中国，两国还建立了新世纪"共同发展的战

略伙伴关系"。既然有过如此一段战友交情，这位中校似乎还值得谈一谈

　　我国革命同志欢呼查韦斯复出，很容易让人以为他反对的是"右派"。其实，查

韦斯两次政变要推翻的前总统佩雷斯（Ｃａｒｌｏｓ　Ａｎｄｒｅｓ　Ｐｅｒｅｚ），

是民主行动党的领袖。该党是恩格斯亲手缔造的第二国际的成员，和欧洲的社会民

主党一样，政治上属左派。查韦斯之前的总统卡尔德拉（Ｒａｆａｅｌ　Ｃａｌｒ

ｅｒａ），曾是基督教社会党人，也是左派。他就职时不顾美国眼色，邀请了卡斯

特罗参加典礼，当年也是拉美一大新闻。委内瑞拉曾经长期处于右翼军事独裁之下。

这两大主要政党，都是在争取民主的艰难斗争中成长起来的。他们搞的是国有化，

这次反查韦斯示威的主力，就是国有企业里要维护既得利益的工人阶级。查韦斯口

口声声骂他的对手是（政治）"寡头"，这意思，就象毛泽东、林彪骂刘少奇、邓小

平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更准确地讲，是极左骂正左、兵爷骂师爷。

　　所以也就不奇怪，查韦斯会声称自己一生崇拜毛泽东。北京常有外国政要往来，

但主动提出要参观毛泽东纪念堂的并不多，查韦斯就是这少有的一位。１９９９年

１０月，他第一次访问中国，在伟人的水晶棺旁，查韦斯激动地说：委内瑞拉人民

现在终于站起来了，正如五十年前毛主席为中国人民宣布的那样。有趣的是，这段

豪言，我国报纸没有刊登。

　　可惜主席已经听不到了。如果仍然在世，或许他老人家会紧紧握住查韦斯的手，

鼓励他说：干得好，干得好，你比我们干得好，中国要向委内瑞拉学习！

　　尼克松１９７２年访问北京时，一见毛泽东就说：主席的思想改变了世界。毛

泽东答道：我没有改变世界，只是改变了北京郊区的几个地方。尼克松心领神会，

知道中国并不以为自己真的能"埋葬帝国主义"，真正的兴趣是在国内，跟中国是可

以打交道的。查韦斯却还想改造委内瑞拉境外的几个地方，至今念念不忘玻利瓦尔

欲建立"南美洲合众国"（Ｔｈｅ　Ｕｎｉｔｅｄ　Ｓａｔｅｓ　ｏｆ　Ｓｏｕｔｈ

　Ａｍｅｒｉｃａ）的梦想。他比我们干得猛。

　　玻利瓦尔出生于加拉加斯，在拉丁美洲被尊为"解放者"。十九世纪初，利用欧

洲爆发拿破仑战争、西班牙无力经营的机会，他领导了当地欧洲移民的独立起义。

在他解放的土地上，先后成立了五个国家：委内瑞拉、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秘鲁

和玻利维亚--这最后一个就是为纪念他而命名的。他的事业和声望在１８２６年的

巴拿马会议达到顶峰，但这次会议并未达成目的--建立一个模仿美国的南美洲合众

国。随后，在拉丁美洲历史上被称作"地区民族主义"的思潮占了上风。１９３０年，

玻利瓦尔任总统的"大哥伦比亚"（包括今哥伦比亚和委内瑞拉）分裂为二，坚持统

一的玻利瓦尔被昔日的战友驱逐出境。哥伦比亚议会不准他回委内瑞拉，心力交瘁

的玻利瓦尔只能从首府波哥大出发，沿着马格达雷那河撤向加勒比海。但是京城的

暗杀、政变和种种动乱，始终纠缠着他。临死前，他绝望地问道：什么时候我才能

走出这（政治乱局）迷宫？拉丁美洲最著名的作家加西亚马奎斯（１９８２年获诺

贝尔文学奖）于１９８９年出版的小说《迷宫里的将军》（Ｅｌ　Ｇｅｎｅｒａｌ

　ｅｎ　Ｓｕ　Ｌａｂｅｒｉｎｔｏ），就是描写玻利瓦尔从５月８日离开波哥大，

到１２月１７日病殁海边圣玛塔的七个月旅程。

　　如果蒙古把国名改为"成吉思汉蒙古"，中国和俄国是否会皱皱眉头？查韦斯把

国名改为"玻利瓦尔委内瑞拉共和国"，邻国--特别是哥伦比亚--只怕也是哭笑不得。

　　从把国名改得花里胡哨的怪诞行为，就可以看出，查韦斯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

家。世界上有的是三十岁前当过愤怒青年的国家领导人，考虑到历史不能割断，叫

叫激进口号，别人也未必当真。与尼克松的第一次谈话快结束时，毛泽东再次向他

保证：我们的报纸喜欢放大炮，我们有时还是要骂你们的，你不要管我们说什么，

要看我们怎么做。别的拉美国家，可能不在乎查韦斯的玻利瓦尔宣传，但是，当他

不允许美国飞机利用委内瑞拉领空监视哥伦比亚贩毒集团和反政府游击队，并向游

击队提供资助时，这就成了问题。而在美国担心伊斯兰恐怖主义蔓延到南美、从而

大力援助哥伦比亚时，这就成了严重的问题。

　　外部压力之外，对查韦斯的最大考验，还是来自国内。委内瑞拉的财政收入主

要靠石油，世界石油市场的价格波动，经常影响到委内瑞拉经济的稳定。１９８９

年查韦斯参加的那次政变，起因是左派总统佩雷斯决定削减国内油价补贴，导致油

价上升，激起贫民暴动。上升前的油价是多少？３美分一公升！后来佩雷斯被迫取

消这类带有自由市场倾向的改革措施。等到查韦斯靠贫民上台，价格开放更是束之

高阁。国内始终是低油价，国有石油公司赚不到钱；赚钱的国外市场，这次查韦斯

为了反美和支援"巴勒斯坦人民的正义斗争"，要减产，要减少出口。管理层抵制，

他就改组董事会，插入毫无经验的亲信。国营垄断企业，都是高工资高福利，利润

的降低，势必影响到职员和工人的收入及相对优裕的生活。于是工人们愤怒了。他

们的罢工和示威，差点把查韦斯也送去加勒比海。不过他可以乘飞机，不必沿河跋

涉。据说他已做好了流放古巴的打算。

　　到二十世纪末，意识形态已在全球退潮。即使对政治尚有影响，往往也不至于

干扰贸易。美国总统克林顿将人权与对华贸易脱钩；我国支持阿拉法特，官方报纸

上，以色列的负面新闻连篇累牍，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向以色列出口劳工，取代从事

非技术性工作的阿拉伯人。沙隆撤兵后，准备在以色列与约旦河西岸之间建造隔离

墙。亚洲各国的劳工，使以色列不必雇用怀有敌意的巴勒斯坦人，让这一隔离有了

经济上的可行性。耶路撒冷４月１２日的自杀爆炸，两名福建劳工不幸罹难。巴勒

斯坦姑娘阿亚特阿克拉斯（Ａｙａｔ　Ａｋｈｒａｓ），因为炸死了年龄相近的犹

太姑娘雷切尔莱维（Ｒａｃｈｅｌ　Ｌｅｖｙ），而被作为"两个女孩的故事"广泛

报导。她引爆腰间炸药之前，就避开了购物的阿拉伯女人。可见自杀炸弹对被害人

还是有所注意的。那个炸死中国人的家伙，她根本就没在乎。这大概也透露了巴勒

斯坦人对中国劳工的态度。

　　中美两国，当今意识形态的带头羊，尚且如此，查韦斯可算是逆潮流而动的异

数。

　　另一方面，查韦斯的对手，似乎也高明不到哪里去。临时政府一上台，不听美

国劝告，急匆匆要解散议会。加拉加斯的一位小贩告诉《纽约时报》（４月１８日）：

他一见到临时政府成员的画面就气坏了，全都是"寡头"（指富有的白人），为什么

他们不能至少夹一个跟我们一样的人？所以他加入了支持查韦斯复位的示威。查韦

斯和这个小贩一样，是所谓的"梅斯提索"（Ｍｅｓｔｉｚｏ），即白人和黑人、印

地安人的混血儿。不知道查韦斯是否告诉过他的支持者，按他们的定义，玻利瓦尔

也是个"寡头"。

　　玻利瓦尔曾经慨叹：民主的共和制度"过于完美，它所要求的政治美德和才能，

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所有。"?这大概就是拉美国家民主化的最大问题了--缺乏民主的

文化教养。明明选举时投了赞成票的，只要生活水平稍有下降，立即上街要政府下

台，无视法定程序。更兼为富不仁，少有善心，为穷不忍，毫无耐心，火热的拉丁

血液一沸腾，不是无情镇压，就是肆意暴乱，社会处于危险的两极分化之中。去年

年底是倾向市场经济的阿根廷政府在民众骚动中倒台，这次是搞社会主义的查韦斯

差点完蛋。两个政权，排在政治光谱的对立两端，却都要应付同样的困难问题：如

何在一个欲望高速增长的年代，安抚大群性格常趋暴烈的民众？

　　这让笔者想起另一个巧合。现任美国总统布什，来自南美族裔占人口三分之一

的德克萨斯州，因为在竞选时声称拉丁美洲将是他未来的外交重点，而被人戏谑为

"美国的第一位墨裔总统"。布什上台后，所参加的第一个国际高层会议，说巧不巧，

恰恰是在魁北克城召开的第三次美洲国家首脑会议（去年４月２０日至２２日）。

会议的最重要结果，是宣布在五年之内，即不迟于２００５年，全面开放国内市场，

成立美洲自由贸易区--世界上经济规模最大的贸易区。如果不是９１１令华盛顿无

暇南顾，现在我们应该看到一些更具体的结果了。

　　魁北克会议的唯一不谐和音是查韦斯（古巴未参加）。他拒绝接受五年的时间

表，借口说宪法没有给他足够的权力去批准一个带有期限的协定。

　　魁北克宣言的末尾，注了一行字：委内瑞拉持保留立场。但是，这次挽救了查

韦斯政治生命的，却也正是这个宣言。与别的贸易区协定不同的是，魁北克的安排

超越了纯粹的商业往来，还包括教育、环保和卫生等方面的合作。特别是会议强调

了对政变的反对、对民主程序的鼎力支持。宣言里有如下声明：

　　在本半球国家，任何对民主秩序的违宪变动和中止，将成为该国参加

　　美洲首脑会议的不可逾越之障碍。

　　替代了查韦斯的卡莫纳临时政府，之所以不被美洲国家组织接纳，引用的理由，

正是这"违宪变动"（ｕｎｃｏｎｓｔｉｔｕｔｉｏｎａｌ　ａｌｔｅｒａｔｉｏｎ）

四个字。

　　面对国内民情之多变，和民主政制之幼弱，拉美各国，或许，只有经济上的一

体化和政治上的互相提携，才是玻利瓦尔们走出迷宫、实现梦想的可行道路？

注释：

　新华社记者陆大生，《美国败走日内瓦目击记》，《人民日报》２００１年４月

２９日第三版。

　Thomas E. Skidmore and Peter H. Smith, Modern Latin America　fourth edition

(NY &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7), p. 30.

《世纪中国》（http://www.cc.org.cn/）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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