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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炉边闲话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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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人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4/17
文章: 8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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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南人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初二是姑奶奶，初三是舅老爷。还是蒲包，别忘了拎着它，拜年！别小瞧这蒲包，围着三亲六故转了一大圈，谁也舍不得吃，你送给我，我送给他，他再送给你，头十五还得给您转回来。过完节没地方转了，怎么办？打开吃吧！嘿，好家伙，槽子糕比石头子还硬！绿豆糕到是略微软化一点，手还是掰不开，使劲!拿、榔、头、砸！
我们河北农村，年节之前买的点心都特别便宜，就是原料和做工有点简单。槽子糕：棒子面加糖精！绿豆糕：棒子面、绿豆粉加糖精！不过没关系，用草纸有棱有角地给您包好了，外面再罩上一张正正方方的商标纸，红底黑字：龙凤呈祥！吉庆有余！古色古香看着和北京月盛斋的蒲包一样，甭精神！您不就是拜年吗？五毛钱，拿着走吧。
蒲包！兴盛了几百年的蒲包，到了７８年就有点顶不住了。那年我三舅也火啦；“告诉你们几个外甥子，回去跟你妈说，明年别再拿这东西来糊弄我了，别说你舅舅的牙口，驴都啃不动！明年，给我换两瓶酒”！２００４年我顺便问了一下，给三舅们拜年送点什么？老兄弟说；“每个舅舅家都是两箱方便面，两箱牛奶，两瓶好酒，两包水果。现在都实行送这个了，既好看又实惠，开车进村，抗着进门。蒲包？嘿，您还记着哪，早就过时了”！好嘛，过去地主啃窝头都得用两手捧着，怕掉了渣！我跑出来了，他们都喝开牛奶了，您说找谁讲理去。
要找讲理的，有，谁？舅舅！别看两姓，说了算！弟兄们分家的时候，必须把舅舅请来，把当家的长辈请来，把村长请来，三者缺一不可。一旦发生争执！父母、当家、村长说了都不算数，因为这三方都可能有远有近，有厚有薄，有偏有向。只有亲娘舅最公平，只有亲娘舅才有权拍板定案！舅舅上可以辖住父母，下可以镇住外甥，一言九鼎。当家的和村长也就是说合人，帮着写写文书、盖盖大印。我小时候县政府、乡政府、村政府的大印都是方的，好！您看看木匠的卯窍，全是方的没有圆的，方卯窍钉进去以后，就不带动的，圆的非转不可！现在共产党的印全是圆的，犯忌！改革开放您甭盼别的，什么时候共产党把大印改成方的，老百姓的心就踏实了，要不然，还是天上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它转！
舅舅在分家的时候显示出了至高无上的权威，在老母亲去世的时候，舅舅的份量更重！碰上孝子，好办。舅舅在灵前哭上一阵，瞻仰一下老姐姐或者老妹妹的遗容，看看寿衣薄不薄，拍拍寿材厚不厚，一挥手；“钉了吧”。舅舅是人主！只有他放了这句话，木匠们才敢拿出四寸长的钉子，乓！乓！乓！把棺材板钉上，等着起灵、下葬。
碰上打爹骂娘的忤逆之子，也好办！舅舅接到报丧以后，马上找到村长，一个头磕在地上，就不起来了，
“什么事，说”！
“我有个老姐姐，一辈子没享过福，又摊上几个狼心狗肺的儿子，不给吃不给喝，活活地气死了，现在我姐姐的阴魂不散！村长要给我做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能把他舅舅逼到这个份上，想必是这种忤逆不孝的恶行，早就传遍了这一弯。村长说；“你打算怎么办，是官了，还是私了”？按大清律条：父、母、叔、伯、舅都有权以忤逆罪送子女进监狱。民国和共产以后，这一条早就取消了，但法律仍然有权追究虐待老人罪！所以村长问他是官了还是私了，“我想私了，就是要给我姐姐出口气”！
忠臣孝子人人敬仰，奸臣逆子人人痛恨！村长大概也早就听说了，一拍桌子；“你姐姐死了是他们的家鬼，活着可是咱们村的人，给我敲钟”！平白无故，大钟紧响，村里也炸了锅啦，腿快的小伙子跑来问；“怎么回事”？！一看跪着的这位，都明白了。村长说“别楞着啦，给我抗上铁锹拿上镐，扒他们家房子，刨他们家祖坟”！
凡是打爹骂娘、虐待老人的这帮王八蛋，在村里都没有好人员。这都三天头上了，娘家人一个也没见着，无论是管事的、捞忙的、炒勺的，和面的还是街房邻居都知道要坏菜，满街筒是人，连外村的人都上来啦。大伙们交头接耳，愤愤不平，有的说；“不扒他们房子，不刨他们祖坟，天理不容”！“不是不报，时候不到，今天您就瞧着吧，老天有眼”！
话还没落地，人主！他舅舅带着三五十号人马，抗着镐、抡着锹这就进村了，二话不说，七赤卡碴，大门、窗户、桌椅立柜，砸了个乱七八糟。那几个混蛋的“孝子”“孝媳”早就吓得跪在灵前，连声都不敢吭。这时候本村的村长，管事的，捞忙的也就上来；“砸得也差不多了，有什么事，这院里太小，咱们外边，大街上说”！
到了大街之上，早有捞忙的摆好桌椅板凳，斟上茶，倒上水，连劝再说，人主家这才落坐。管事的抽这个空档，找到孝子们问；“怎么办，是扒房，还是刨坟”？“别呀！求你们给多说好话吧”！“光说不灵，这酒、菜都没了”。“买呀！只要能保住房子，该买什么您老就看着办吧”！其实管事的就要他们这句话.孙子你们背天理，没人性，父母吃点，你们都心疼。好！这回让大伙敞口吃，我叫你心疼，买！马上安排灶上准备酒饭，挑好的来！
这工夫两位村长背地里也商量好了，总不能扒房子刨坟哪，再说国家也不允许，教训他们一顿，吃他个倾家荡产，出口恶气也就完了。
等酒菜摆上来之后，您再看，这和待客席面可就不一样了，不敢说是山珍海味，只要集上能买到的好东西全有！好酒，喝！好烟，抽！散，满大街的散烟！您别看砸这么一顿，吃这么一顿，抽这么一顿，散这么一顿，在那年头，就够这几个小子忙呼三年的。
两村村长连干几杯以后，本村村长站起来，高举酒杯朝着人主家和街面上的所有乡亲父老说：“都有啦！我先干为敬。村风不正，出此败类，咱们不看活的,也得看死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还得给他们留一条活路。说好了，咱也不扒房了，咱也不刨坟了，去，把那几个混蛋给我叫出来，让他们给本地乡亲们，给街坊四邻，给人主家磕头认罪”！
您再看那几个忤逆之子，蛇狼之媳，犹如一群丧家之犬，低着脑代，紧走几步，跪在大街之上，也不知是后悔还是心疼，也是痛哭流涕！这时候他舅舅站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一边骂：你们几个畜牲知道吗，你妈为了养活你们哥几个，背后没吃过一口东西，一辈子没做过一件新衣服，躺到炕上半个月都舍不得抓一付药，含辛茹苦，省吃俭用，给你们盖了房子，给你们成了家，你们娶了媳妇忘了娘．．．．．他舅舅把他们怎么不给他妈吃，怎么不给他妈喝，怎么打他妈，怎么骂他妈，怎么虐待他妈，一五一十地，一件一件地哭诉出来．．．．．．。
别说是他舅舅，大街上的人没有不掉眼泪的。
民风、民俗就是人情、就是人性、就是人心！有句老话说；宁杀一人，不犯众怒。当一个人，一个组织，一个政权走到没有人情、没有人性、没有人心的地步，那就是瞎子磨刀——快了！
作者：燕南人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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