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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成败之鉴·剿匪战争忆往3 】红四方面军特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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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败之鉴·剿匪战争忆往3 】红四方面军特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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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败之鉴·剿匪战争忆往3 】红四方面军特辑2 -- HGC - (382 Byte) 2004-11-21 周日, 上午8:30 (665 reads)

HGC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10/29
文章: 312

经验值: 525

标题: 万耀煌：鄂豫皖边区剿匪忆往 (516 reads) 时间: 2004-11-21 周日, 上午8:34

作者：HGC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成败之鉴·剿匪战争忆往3 】红四方面军特辑2

〖万耀煌简介〗

万耀煌(1891-1977)，湖北黄冈人。十七岁肄业两湖师范附小时投笔从戎，嗣先后考入湖北陆军小学、陆军第三中学、陆军兵官学堂（民国后改名保定军官学校）、陆军大学，接受完整的新式军事教育。求学期间参加日知会、同盟会、国民党，参与辛亥革命、反袁运动、荆襄自主之役。毕业后参与湘省援鄂自治之役，任驻湘鄂军参谋长，助夏斗寅整顿军队。1926年之后参加北伐、讨逆、剿共、抗日战役，由副师长、师长、军长、军团长积功至上将。抗战期间转任陆军大学、中央军官学校教育长，胜利后出任湖北省主席，调中央训练团教育长，国民政府迁台后主持革命实践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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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耀煌

鄂豫皖边区剿匪忆往

⒈豫鄂皖边区的匪势

中原大战结束，开始剿匪，此时豫鄂皖边区匪已坐大，极为活跃。黄安、广济、罗田三县皆陷匪，县长出亡。黄陂、孝感、麻城常受匪扰。十三师集中在鄂东剿匪，原定师部驻黄州，我旅驻武穴，三十八旅驻麻城、广济，县长来见才知广济已陷，黄梅刚失，匪离武穴不远，蕲春只有江边的县城还在，蕲水县长是军人，本地人才能保境御匪。

我军收复广济、黄梅两县，县城空无一物，百姓被裹胁而去，田赋档册烧光。旋又调罗田剿匪，已是民国二十年正月，我在武穴过年。这时剿匪军事失利，发生了几件大事。

一是三十师吉鸿昌主力在金家寨剿匪，大打败仗，退保商城。一是四十六师范熙绩在皖西麻埠、流波（石童）为匪所败，损失了三个团。一是第十八师张辉瓒在江西龙岗剿匪受挫被俘，旋即遇害。这是民国二十年新年前后的事，到三月间，三十四师岳维峻部在新集光山一带剿匪，匪化装成难民，岳部队纪律坏，出门就拉夫，匪把干部混入民夫中，岳行动不保密，为共党预知，向导又是共产党伪装引入共匪埋伏处而被俘，叫岳下令缴械，部队不受命即杀岳，缴械后允每人发三十大洋，三团人遂全缴械，岳被俘后不久亦遇害。

⒉鄂东麻城之役

元月十九日，朱怀冰由麻城专差送信给我，谓麻城以北发现大股匪敌来攻，兵力单薄，欲我率七十三、七十四两团赶往驰援，留七十八团守罗田。其时七十五团有一营人驻磨家楼及江树（离麻城三十里），我忽接该营段营长立人电话，说磨家楼被围，电话即断。我知匪以大军围磨家楼，但我深知我部能守，即调一个团（七十四团）驰援，离磨家楼四里路发生激战，匪退，潜伏四面，采袋形阵地，让七十四团进入。第二天匪再合围。七十三团派一营驰援，仍能进入，匪又合围。被以四万多人围攻，我只有一团两营坚守，匪用人海战术，更番攻击，我方连、营长受伤不少。匪是红四军的邝继勋部，由邝亲自指挥。我一看形势即带补充团到骑龙铺筑工事，调七十三团出来，白天他们在四周山上监视，我方派人徒手进去，抬伤兵出来，匪要诱我方入内，一举消灭，我们趁抬伤兵溜出很多人，到黄昏跑出二千多人。夜间匪再攻，扑了空。

到二十九日匪调至我方附近，停一日忽然不见了，业已他窜。再隔了几天接到情报，匪把七里坪的一团人吃掉了。在鄂东几个月只打这一仗，匪伤约四千人死一千余人，尸集如山，我三个团的土兵伤亡亦不少，单营、连、排长就阵亡了二十余人，战事之激烈可知。以后共匪对十三师便心有畏惧，打不过，就说是使十三师搁浅。但剿匪并无效果，我只能做到在防区内无匪，做到军民一体，至於消灭共匪则无此能力，因此我在麻城一带只能消极的防匪，不能积极的完全消灭。虽然恢复几县，但匪情依旧猖獗。受命之初，武汉行营限一月内将匪肃清，可见对匪情并不了解，许多部队剿匪时到匪区走一次，回来报告说肃清共匪了。这怎算数呢？武汉行营以耳代目，新闻记者更不知匪。自唐生智在驻马店称兵，加上阎、冯作乱，而导致共匪坐大，已成星火燎原之势。

吉鸿昌吃亏以后，始终不剿，吉离部队后，张印相格外不剿，他们承冯玉祥「保全实力」的衣鉢真传。剿匪是消耗战，无法补充，只好任其蔓延，处处居於被动。至於何成浚主持武汉行营而剿匪无功，由於何自己不懂匪情，对我的建议如春风过耳，也未尝不是原因之一。

⒊「九一八」事变与国内政潮

民国二十年「九一八」事变发生时，我部队驻在鄂东，我本人在汉口，十九日汉口尚不知情，连武汉行营都不知道，二十日才在报上看到。当时消息之不灵通，有如此者。日本觊觎东北三省已久，至此原形毕露。全国男女老幼无不悲愤填膺，继之发起抵制日货，事实上汉口的日本租界当局早有部署。十九日那一天，所有侨民全部避入租界，日舰停泊汉口江面的，也都卸去炮衣，作战时的准备，形势紧张，敏感人士纷纷揣测，不知将有何举动，及至九一八事变消息传来，才恍然大悟。

在九一八事变之前，国内政局一直杌陧不宁，胡汉民为反对召开国民会议，於三月间被扣於汤山，激起西南两广中委的反感，另组国民政府及中央党部，与南京对立，并於九月派粤桂军入湖南衡阳，中央军紧急抽调江西剿共军六师赴湘抵御，第十三师及四十四师原亦奉有调湘之命，双方在湘潭、湘乡、醴陵一带相持，战事一触即发。及至「九一八」事变既起，国难严重，双方懔於团结御侮之必要，遂开始和谈。到十一月间经过蔡元培、张继、陈铭枢等多次的奔走，和平有了眉目，并释放胡汉民赴粤。又在上海、南京、广州三地，召开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三方面选出的中委均算合法，蒋先生则於十二月十五日辞去国民政府主席。同月二十八日四届一中全会在南京举行，旧帐一律不提，共赴国难。并选举年长的林森担任国民政府主席（不负实际行政责任）。张继为立法院院长、于右任为监察院院长、戴传贤为考试院院长、伍朝枢为司法院院长、孙科为行政院院长、陈铭枢为行政院副院长兼交通部长、何应钦为军政部长、黄汉梁为财政部长，至此国内政潮纷扰多时，才告一段落。

⒋调赴信阳

蒋先生下野前，把第一、二、三、四四个师集结徐州、郑州，第十三师调到信阳。何成浚发电报要留我们在湖北，同时又派参谋处长徐永熙赴南京请求，蒋先生不肯，我们接到命令於十月三十日开拔，由李鸣钟的第三十师八十九旅接防。

我於十一月三日到信阳，命七十四团在武胜关警戒，其时豫鄂边境有股匪万余人，匪首为崔二旦，纵横桐柏山区，无人敢加以剿击，信阳县县长向我报告，我派七十七团前往进击，出乎匪意料之外，我们进攻，匪逃窜，打下了一千多「肉票」，分别放回返家，我们一直把匪追到随县溃散，但并未完全消灭，因为缴的枪械不多，信阳地方人士因我能清匪患，莫不感激，尊为万家生佛。

此时豫鄂皖边区共匪已坐大，第二师汤恩伯师长（副师长韩德勤）在潢川剿匪，粮饷弹药后继不上，汤、韩赴省会谒刘峙，刘不支持，汤、韩束手无策，正好蒋先生宣布下野，无暇及此。向来蒋先生在下野以前，必先把军事和财政预作安排才宣布下野，此次亦然。孙科担任行政院长，在财政上毫无办法，军政各费均发不出，走头无路。何应钦只对中央直辖部队每月汇出几万块钱，一切尚未接上头。我与汤部都没有办法，我比汤稍好，乃把棉衣借与汤部，可见他那时的狼狈情形，汤部正吃败仗，他天天到我处吃饭，以后过了很久，军饷才到，另外常来我处的是陈耀汉，带了一个独立师，大概是新编三十三师。

蒋先生下野之后，剿匪系统略有变更，以张钫为豫南剿赤总指挥，统率豫南各部队，我师则归入鄂东剿赤总指挥李鸣钟统辖，因此奉命移防先赴汉口。来接替我防务的是张钫所部七十六师，其旅长李万林原是河南红枪会会匪，从前是我追剿的对象，现在竟然担任清剿共匪的工作。他们来信阳接防，人民敢怒不敢言，想留我们又不敢表示出来。

⒌接任师长与回驻武汉

二十一年元月十五日，夏斗寅呈辞第十三师师长兼职，保我继任，国民政府照准於同月二十三日正式任命，并以卢本棠为副师长，当时只有一至十三师是正式的方印，是固定的建制，战略单位，下辖两旅，印工的文是「陆军第十三师师长之印」，军长、总司令都是临时的，所以用关防。我於同月二十七日在信阳正式就职，次日就是「一二八」事变。

其时，孙科已於元月二十五日辞职，他只做了一个多月的行政院院长，即行下台，财长黄汉梁亦联带去职，改由汪精卫担任行政院长，孔祥熙为财政部长。蒋先生亦由杭州入京，是为蒋、汪合作。孙科任院长时，有件事非常好笑。由於马占山在东北抗日，两广在西南高呼援助，孙院长居然电令我等若干师「迅速开赴东北援助马占山」。我们接到电报，啼笑皆非，他不懂军事，大少爷当惯了，糊里糊涂乱发电报。

我於二月十二日，离开信阳，率领部队开赴武汉。临行，信阳欢送规模甚大，我秘密先行。此时夏斗寅以第十三军军长兼任武汉卫戍司令，又兼二十一路总指挥，我们由信阳交防返回武汉，是应何成浚的要求才这样办的。

「一二八」事变时，政府迁都到洛阳，重要军事重心移到郑州，军事参议院也移到洛阳，由唐生智担任院长，夏斗寅曾赴洛阳晤汪、唐，有所活动。我在他回来之后，往晤问他：「怎么可以去洛阳看汪精卫、唐生智等人，多少年来我们追随蒋先生，忠贞无二，蒋先生对我们也加意培护。此时汪、蒋虽在一起，面和心不和，你纵想担任湖北省政府主席，怎可找汪、唐推荐？何况现任主席为何成浚，你怎能谋此位置？何宁可不做武汉行营主任，也不肯放弃省主席。」他默不作声，原来他自己有把握。三月一日四届二中全会在洛阳举行，曾议决要军事与政治分开，暗中要撤换湖北省主席，因为不满意何的人很多。其时蒋先生已由中央政治会议决议任为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打电报暗示何辞职，要何保举四人，其中就有方本仁和夏斗寅，蒋委员长遂电夏赴京，我闻讯去看何成浚劝他打消辞意，并且认为不当保夏。何说：「你不知内情，我还要保你做武汉警备司令。」我说：「我决无心行政，只想把十三师练好就满意了。」何乃保荐叶蓬担任武汉警备司令。

⒍湖北省府改组

三月二十二日，行政院决议改组湖北省政府，由夏斗寅担任主席，省府委员李书城、孔庚、晏勋甫、朱怀冰、程汝怀、蒋友文、程其保、沈肇年等人，我一看名单，知道与何成浚不会相容，因李书城、孔庚等对何成浚之投靠蒋委员长始终不满，果然以后夏斗寅与何距离日远。

我於四月间，以新任师长须赴京请训，往返费时两周，总共住武汉三个半月，精神十分痛苦，因武汉人物，公私交情都不错，我不但手握重兵，而且夏斗寅当省主席，叶蓬当警备司令，朱怀冰当民政厅厅长，私交都够得上，谋职者不愿直接找他们的都来找我说顷，使我难以应付。

同时，我又负责护路，李顿调查团来华，取道平汉路北上。我得到消息，异常著急，平汉路两侧都有匪，万一出事，影响国家甚大，日本人到处在找我们的错，如果出事正好予人以口实，我乃亲赴孝感指挥，使车厢内看不见沿途的工事，直到武胜关，严防在我防区内出事。我电报报告蒋委员长能否设法叫李顿调查团不走此路，责任太大我负不了。蒋委员长回电说所见极是，但不能阻止，幸而调查团来汉口一宿，即原船由长江返南京，而未采平汉线北上。

是年五月十三日，武汉中华大学校庆，我曾应邀前往演讲，来到台湾后，中华大学校友以何成浚先生生日为校庆，今年何逝世，校友们来向我徵询校庆意见，我翻查日记，把原来的校庆日期恢复。

当时国难日急，我一心一意想认真的练兵，过去，没有三个月安定过，连正式的练兵房都没有住过，当然谈不到练兵，驻防大半是住民房，其实住民房仍可练兵，若干部队疏於练兵真是可惜。

汉口是一通都大邑，商业茂盛，不适宜驻兵，士兵易被都市恶习感染，我请求调驻外县，遂驻孝感。五月五日上海淞沪停战协定达成，蒋委员长准备剿匪。当我四月间，在南京晋谒蒋委员长，曾面奉指示：「今后你可放手练兵」，因此我除军事方面以外，绝对不接触政治。

⒎鄂中剿匪与贺龙其人

六月十五日，蒋委员长在庐山召开豫、鄂、皖、湘、赣清剿会议，五省省主席、民政厅长，与少数将领均奉召出席。我先期自汉口乘德和轮前往，时汪精卫，何应钦、罗文干、顾维钧等亦在庐山，我和何成浚、夏斗寅、徐源泉、叶蓬均往胡金芳旅馆。会议决定成立豫鄂皖三省边区剿匪总司令部於武昌，由蒋委员长自兼总司令，直接指挥，另派何成浚担任鄂中剿匪，我於十七日下山回防。

蒋委员长於二十八日抵汉口，武汉，各机关无形振作，其精神足以慑服一切，我部负责京山一带的清剿工作，对象为贺龙匪部。贺部是以洪湖为根据地，贺原来是湘西的土匪，桑植县人，个性剽悍而慷慨，纵横於湘西、川南等地与袍哥关系深，曾受四川石青阳编制担任旅长。赵恒惕对他没有办法，只好收编，任命他担任湘西镇守使，驻澧县。我有朋友多人担任他的幕僚，都是石青阳的一系，他在防区徵鸦片生产税，因而很有钱，声势日大，北伐时参加左翼军。贺龙的弱点是好色，共产党乘机利用，於是加入共党，利用洪湖为根据地，把洪湖改名为红湖，统辖有红三军，下设七、八、九三个师，在长江与汉水的三角洲中求发展，三省剿匪总部未成立以前，第四师徐庭瑶曾往进剿吃了败仗。汉口召开清剿会议，我主张鄂东之匪与豫鄂皖一体，非一省之力所能胜任。我们应先把洪湖之匪剿清，此为我们一省兵力所能胜任者，与会人士皆同意我的看法。於是决定三点：

⑴右路军，刘峙指挥，剿豫鄂皖边境之匪。

⑵左路军，何成浚指挥，徐源泉等部攻鄂西，川东由刘湘部、郭勋祺师会剿。

⑶鄂中方面，由第十三师及萧之楚一师、徐源泉二师，另外还有两个独立旅参加清剿。

我们十三师走京山锺祥一带，前后共四十几天，沿途肃清，所到之处与鄂东情形类似，荒凉无人，受匪祸甚深。正值酷热天气，室内温度高达九十四度至九十九度，旱灾已成。兵民缺乏食水。我们与贺龙部队未曾遭遇，所遇到的两次战争都是由赤卫队编成的红军，算不上是正式作战。其时贺匪已渡襄水退沔阳一带，所以我们未曾遇上匪的主力。我把部队散开清乡，把返乡民众组织起来，仍用旧方法编成「铲共义勇队」，由民众自动搜山。他们反共的情绪比中央正规部队还要坚决，因共党起来时，利用地痞流氓，杀人放火，没收财产，裹胁百姓，地方受害有切肤之痛，此时起而报复，也是势所必然。有一个林家集，百姓自动登山搜匪，杀死了一百多个赤卫队，其他各地杀死数十个的是件很普通的事，有的把俘来的赤卫队送到我的驻地面口，我只杀了五人，其中有一个青年才十八岁，我实在不忍杀他，老百姓说：这个人最坏，曾经杀人无数，并且亲手杀死自己的胞叔，老百姓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我遂不得不将他处死。又有一地叫长滩坡，匿匪千余，我们去打才知道都是被裹胁来的百姓，结果都把他们俘虏了过来。

这次鄂中剿匪得很彻底，因为老百姓受赤化的时间不长，容易恢复，红军主力并不在此。共产党在这一地区的组织并不坚强，易於扑灭，国军所携带之粮食医药，尽量资助地方，老百姓很愿与国军合作，我们仍用「胁从不治，已乱之区从宽，未乱之区从严」的原则来处理，老百姓对军队是采取合作态度，帮助杀匪，对军队帮忙极大，所以京山地区的剿匪工作，是我剿匪战中最痛快的一次。

⒏再调鄂东与剿匪秘诀

我部正要渡河进攻洪湖时，蒋委员长下令调我赴鄂东剿匪，这时，蒋委员长已亲任豫鄂皖三省总司令，曹浩森当参谋长，钱卓伦当参谋处长，杨永泰任秘书长。三省剿匪总部管政治、军事、经济、教育，军事由委员长亲自指挥，政治、经济、教育则归杨永泰负责。我到武汉看夏斗寅，夏正要辞去省主席职，因为三省总司令部与行营把省府都管了，省主席有职无权，我劝他不可以辞职，看守省主席大印好了。我并以胡林翼与官文之例相勉。

湖北省教育落后，我曾经在武昌中华大学校庆中看到统计图表，湖北省教育落到倒数第四，仅胜於新疆、甘肃、贵州三省，我劝夏说：「你虽无权，但至少有一件可以办到，那就是发展湖北的教育。张文襄公（之洞）从前在湖北那样的提倡教育，而今湖北教育落到如此田地，岂非鄂人之羞？以你的地位，把学人拉来开开座谈会、谈谈天都是件有益之事。更可以亲自视察学校，给老师一点鼓励，你做这些事，别人总不会干涉你吧？」他采纳了我的意见，在这方面下了一点力夫。但也许因为手段不高，也许是因为遭忌，不到一年省主席便下了台。

蒋委员长来汉口，住怡和邨，我先去看了曹浩森，蒋委员长即来电话召见，我报告鄂中匪情，以及处理办法。我曾命令各县县长、各县所有团防，不准搜索民家，鼓励百姓自动杀匪不必清乡，俗称清乡为清厢，团防成了鱼肉百姓的工具。我上了几条条陈，蒋委员长颇为嘉纳，谈了半小时辞出，他叫我临走时再见一次。这一次他提出了「轻装远袭，夜行夜袭，便衣远探，神速机密」，四项剿匪秘诀。他给了我私人一万元，我回来全交到师部统收统支。我儍得很，不知爱财，我也最鄙爱财的人。那时各师师长都很愿意见到蒋委员长，每谒必有点赏赐，至少一万元钱（合美金五千元）。

我部奉命开黄陂河口与卫立煌连络。卫带了三个师，即汤恩伯八十九师、刘戡八十三师和李默庵的第十师在剿匪。陈继承统率黄杰第二师、李玉堂第八师，还有李果第八十师走潢川一路，刘峙在信阳统一指挥。

河口本来是匪占领，我部到了数日，老百姓才纷纷回来，再到七里坪去接卫立煌的防。当时卫正与徐向前部大战，徐在边区已发展多年，所向无敌，这一仗真可以「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来形容。共匪向来有一个口号：「不留一尸一伤兵在战场」，但这一次却用尽了老百姓的门板来抬运伤兵都不够，可见其伤亡之重，匪方动员了有十万人，想一战而下武汉。

我部到达时，战事已过三天，但见尸横遍野，再到黄安县城，已颓破不堪。余廷襄县长找了一处破屋做县政府，连门窗都没有，城墙连根掘起。我所见过的共匪，以鄂东共匪最凶恶，比毛泽东在江西犹有过之，沿途没有人烟，黄安遍地是谷子，长得好，没有人收割。这是民国二十一年八、九月间之事。

⒐共匪的战术

我率军到鄂东麻城、黄安这一带已经是第三次，前两次来老百姓很帮助我们。但我们调走以后，老百姓吃足了共匪的亏。这一次我们再来，老百姓不敢与我们合作。所以我们组训民众的工作一个多月来毫无办法。

军事行动仍照常进行，我们每天都有伤兵抬回来，但匪军的主力并未被摧毁，卫立煌於九月二十日将金家寨改为立煌县。

七里坪是一所战略据点，徐向前部大力进攻，我部兵力薄弱难以据守，放弃则太可惜，终於力不能敌而弃守，退到黄安。此时蒋委员长在牯岭指挥军事，我的主力一个团在黄安，一个团在河口（属礼山县），这两个地方都很重要。匪窜到河口、黄安之间的冯秀驿，我部合起来仅一个旅，自非其敌，幸此时第一师胡宗南部增援河口，归第二纵队陈继承指挥，陈本人带了三个师（黄杰第二师，李玉堂第三师，李思愬第八十师）由京沪区增援黄安。另八十八师俞济时部到达河口，即勇猛进攻，结果吃了败仗，还是靠河口我的一团人用八挺机枪掩护才退下来，不然的话会全军覆没。

共产党此次战术特别，大致有三个特点：

⑴这一仗用二十四面红旗，每旗一百人到一百二十人就是一个连。由连长及政治指导员指挥，红旗总是跟著连长，连长打死，政治指导员拿红旗，指导员打死仍然有人接著拿，红旗总是存在，冲锋时，以密集队形猛扑，一下便冲破防线。

⑵匪区民众彻底动员，国军到时，受驱使的老百姓先运用了望哨用标竿作信号，指示国军行动，使匪军有所准备。

⑶作战时，匪区老百姓在山上呐喊，不沉着的部队，军心便会因此而动摇。

胡宗南部队虽然勇敢，但不知对共匪作战的方法，不先侦察，只要见到共匪便散开作野战，因此容易上当吃亏。

⒑徐向前西窜以后

蒋委员长来电报说：「匪如果由河口与冯秀驿附近北窜，十三师应负全责。」我覆电说：「三十八旅已追击，河口有一团，黄安至冯秀驿间有一团，匪确是由此北窜，我布署不周，请子处分。」蒋委员长又来电问：「河口的一团如何？」我回电请胡宗南就近指挥。继又来电问李玉堂等部的明确位置，我才免於处分。

八十三师蒋伏生部追击共匪，追到随县，打了一仗，夺得电台一座，但仍然对匪莫可奈何，何成浚亲自到随县，曾向他请示，他也拿不出办法来。

我随后驻防到华家湖、黄陂站一带，以防共匪回窜，并指挥第三纵队马鸿达所部第三十五师，师长马腾蛟。

后来听说红四军徐向前已率部西窜，大家都认为这一来可以安定了，其实红二十五军邝继勋部并未走，仍散豫鄂皖边区，这时邝已在霍邱负伤，其政治委员蔡某亦阵亡，而我们尚不知道。红二十五军既未走，我们不得不再大举清剿，但是仍然得不到什么结果。华家河熊家畈（熊斌家乡）等地我都去看过，这些地方有寨子，是洪杨之乱时建造的。

在黄陂到华家河道中，看到山顶上竖立一根长长的竿子，我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我的部下对此有经验，告诉我那是共产党利用老百姓做的信号。如果国军前进，他们则竖起双竿，派人去搜，百姓则弃竿而逃。如果我们军队少，则用此种竖竿办法来指挥匪军，进攻我们。许多部队往往因此而失败，共产党指挥民众的战法，可以想见。

进剿到十月中旬，蒋委员长来了命令，限十月底要一律肃清，否则以纵匪论罪。我心中有数，即使再有两个月的功夫也没有用。但是我仍然尽力以赴，先把黄安以南的匪肃清，我在黄安南方看到一处大宅子，共产党把大宅子内壁都打通，成为一个连在一起的大房子，然后用木条隔起以作囚牢，可以关一二千人犯，关满了便拖出一批杀死。黄安南面的庙嘴湾和王锡九村，两处有共匪设立的「政治保卫局」，这是一种特工组织。在王村中杀人上万，我们到达时，尚有尸水在沟中流，尸臭冲天，行人不能入村。

⒒「竭泽而渔」的战略

蒋委员长来电报频频催促，以后又电令我到汉口去述职。我到汉口谒之於怡和邨，在未晋见时，我先与何成浚的参谋长杨揆一谈过一次，杨是土官出身，对当时军事情况尚能了解，但是三省剿匪总部没有办法。杨建议我去见剿总参谋长曹浩森，我把匪情讲解之后，曹不相信，以为我夸大其辞。我只有退出去，晋谒委员长，面陈了一小时零二十分钟，大意说：「共匪是一个有理想，有主义，有一定目标的集团。共产党是统一的，政治上采行苏维埃制度，军事指挥也是统一的，领导机构有中央有地方，决不是普通土匪，不能拿剿土匪的办法来剿共匪。红四军走了，但是红二十五军未走，各县独立团赤卫队没有走。行政上有各级苏维埃——省苏、县苏、区苏，还有各级党部。」我拿出了一份共产党重要人员名单，上面省委会沈泽民，道委会徐宝山，游击总司令郑位三，继任者戴季荚，江安县主席陈方五，红二十五军军长吴焕光，七十四师师长徐海东等人。我用下面两份公式来表示共匪的力量，与我们的力量之对比：

匪军：红军＋地方武装民众（赤卫队）＋无武装有组织的民众＋主义＝总力量

国军：兵＋兵＋兵＝我们总力量

我并且举出一实例作比喻：「匪区好比一个大湖，民众就是湖水，红军是水中之鱼，在水里来去自如，我们剿匪部队是渔船，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我们一网下去虽然能捕到水中少数的鱼，但是仍有大多数鱼在湖中。黄安县城有堤埂围著，城外便是沙滩，即灰色区，再外面便是湖水了。黄安对外交通是一条狭长的堤埂，那是兵力造成的，堤埂外全是湖水。」

蒋委员长听我说，明白了匪情，反问我怎么办？我回答说：「⒈军队无休止的到水中去捕鱼。⒉用农民车水的方式把湖水（民众）车到堤这边来使之乾涸。⒊水抽完剩下的鱼再一网打尽。」蒋委员长说：「只有这样。」我接著说：「军队对民众已失去信用，必须长期车水才能生效。这种『竭泽而渔』的方式，也许是一种苛政，但剿匪却非此不可。」他问我：「需要多久时间」我说：「至少一年。」蒋委员长认为可以办到，要我告诉老百姓说：「在这一年内不调走。」我回到防地，就照这样剿匪。本来蒋委员长想在十二月二十五日以前一定要肃清匪患，并且准备在十二月一日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由洛阳迁回南京以后召开四届三中全会上提出报告。听了我的话之后不再限期肃清，也不在全会中报告剿匪成绩了。

⒓汤恩伯的清剿作风

民国二十二年新旧历过年我都在黄安。从虏获的共党文件中，发现共党中央通令：「一二八纪念日要好好利用煽动罢工、罢市、罢课，挑起中日战争，要参加各部队做策反工作，对十九路军，张学良、汤玉麟部队要大批的渗透进去，藉此推翻国民党政权。」从这个文件中可以知道共匪的狼子野心，目的何在，我们岂能轻忽视之。

元月五日，总指挥卫立煌召集军事会议，决定由汤恩伯率领第三师及八十三师先剿黄安的七里、紫云两道共匪老巢，并由第十三师在西及第三十师在东，分头堵剿。展开一百里宽四五十里纵深，区分三线前进，土兵一手拿枪，一手持火把，见房即烧，遇匪即杀，这样的搜山进剿，只见漫山遍野的烟火，这些军队原都是好军队，叫他们「烧杀奸虏」，军队拉走少年男女，耕牛几千头，这一次进剿，地方所受的涂炭真是不忍卒睹。军队是奉命这样干的，但是匪并未被搜乾净，山深林密，共匪把壮丁都拉上山，留下老弱，军队只搜村庄。如此十余日，而清剿功效不大。汤恩伯第二次又去，格外的不像话。汤嗜杀，有一次抓了六百多人，不一刻就杀死了一百二十多人，国民党对共匪恨极了，才让军队这样干。

卫立煌不相信共匪会这样厉害，又带了八十九师，五十四师和三十八师，再搜一次，一直剿到麻城一带，未遇共匪，可是我的一团侧翼就曾受共匪的袭击，伤亡不少。我进入匪区看到百姓都是皮包骨头，可怜极了，程汝怀担任行政专员，收容难民，我太太带军眷去帮忙救济，难民饿得很久，只能先给粥吃，然后才给以乾饭。

以后毕竟还是利用我的办法，一、封锁匪区，使匪不能输入食盐。二、不停的昼夜进剿，使其因不能耕作而无粮食。如此将近半年，匪待不下去，老百姓也受不了，才渐有向军队投诚的。我收容这些人，令其找人归来，然后逐村肃清，并把回来的百姓组织起来，成立了反共组织。再逐渐建筑碉堡和道路，恢复交通，黄安於是渐渐安定。但附近先后两部份友军始终包庇共匪，先是吉鸿昌，吉曾召集会议用手枪把旅、团长囚禁，要带部队走，因士兵反对而未成，第二次是张印相、彭振三等来接吉鸿昌防务，对部下不敢严紧，共匪经过他们防区，居然互不侵犯。

⒔黄安一年

我对部队的指定是：「匪情不明，要自己去找。民众不归，要自己去叫。匪的组织严密，要设法打破他的组织。方法要自己去想，经验要到匪区去找，练兵要找匪打仗去练。」我向蒋委员长报告过，黄安匪巢是水最深处，大军搜剿无功，我化了一年多的细密功夫才收到一点效果。

此时湖北教育厅夏厅长元瑮（曾任北大理学院院长）随朱怀冰来黄安视察，一入黄安看到房屋皆无门窗，内无家俱，民房都是空著，感到奇怪。夏厅长搜到共匪标语和宣传晶如获至宝。我把匪的来历讲给他听，他认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如非身历其境，即使避居汉口的黄安人，都不相信我的话。

邝继勋、萧方、许继慎等二千多人都遭到共产党的清算，加以「第三党」「ＡＢ团」「税派」「改组派」等之罪名。这种自我清算，当然也使我们的工作容易进行，共匪清算之后干部离心离德，百姓断粮，匪干部来降，才能收功。

刘镇华继卫立煌为三省剿匪总指挥，刘总算用了力气，梁冠英、孙连仲、上官云相、郝梦龄、范熙绩、刘茂恩等部都调来剿匪，可见如果匪势不炽何必用这样多的军队。

我和程汝怀商量建立新的社会制度，想以邹平，定县为蓝本，黄安老百姓捐二十万成立了两个保安团，以鄂东各县支援这两个团的经常费。

黄安全县人口，本来有六十万人，到程汝怀来当专员时不到三十万人，我调离黄安时，匪军还有一个团五六百人在黄安境内，但是旁的地方匪患依然，所以到二十三年二月，蒋委员长任张学良为三省剿匪副司令，一直至次年二月，撤销剿总，改为武昌行营，张又担任行营主任，仍是从事三省清剿工作，多少年来在此剿匪，用了多少兵，化了多少钱，死了多少人，历史上没有详细记载，大家只是注意到江西剿匪，多忽略了豫鄂皖边区，受祸之重，影响之大。

从民国二十一年八月到二十二年十一月这一年多来在黄安初奏肤功，蒋委员长要调我师赴赣剿匪，经何成浚再三要求，才没有调。何与李书城亲来黄安看过一次，对於我们的方法成绩，均能有所了解，所以委留我在此，以竟全功。

黄安的民众协助我们，匪方无弹无粮，转眼就可肃清，可惜我们调走了，由四十四师萧之楚部来接防，共匪的党部写信告诉戴季英说：「江西、福建、四川的红军都打胜仗，现在十三师调走了，四十四师来后，你们可以好好的打一仗。」何成浚先生曾写他的部队萧楚如何打败共匪，其实都是粉饰其词。孔荷宠在湘鄂赣边区闹得很凶，中央调我去剿，何总想留我。

[以上选录内容完]

关于红四方面军，还可参阅【成败之鉴】已发布的“红四方面军特辑1”：

【成败之鉴·剿匪战争忆往1 】红四方面军特辑1
http://www.hjclub.com/Showtopic.asp?ID=520603

作者：HGC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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