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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HGC〗【成败之鉴·戡乱战争忆往9 】“东北接收与戡乱战争”特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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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HGC〗【成败之鉴·戡乱战争忆往9 】“东北接收与戡乱战争”特辑4   
所跟贴 〖HGC〗【成败之鉴·戡乱战争忆往9 】“东北接收与戡乱战争”特辑4 -- HGC - (1857 Byte) 2004-11-13 周六, 上午7:44 (895 reads)
HG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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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10/29
文章: 312

经验值: 525


文章标题: 董文琦:东北接收失败的回顾与反思 (416 reads)      时间: 2004-11-13 周六, 上午7:53

作者:HGC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成败之鉴·戡乱战争忆往9 】“东北接收与戡乱战争”特辑4

《董文琦:东北接收失败的回顾与反思》标题目编者所拟,内容选自《董文琦先生访问纪录》(台北:中研院)中问答部分与“十一、东北失败检讨”,原文为繁体字。董文琦《董文琦先生访问纪录》一书中关于东北接收往事回忆的内容,因与HGC“东北接收与戡乱战争”以往特辑中已收录、董文琦发表于《传记文学》杂志的《两任沈阳市长》一文的记述几同,为避免重复,不再收入,请参阅:

董文琦:《两任沈阳市长》
http://www.hjclub.com/Showtopic.asp?ID=515670&Parent=515661

董文琦:《亡友张莘夫四十周年祭》
http://www.hjclub.com/showtopic.asp?ID=515672&Parent=5156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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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文琦

东北接收失败的回顾与反思

[问]抗战胜利后,东北接收失败,牵动大局,一般认为时任东北行营主任的熊式辉应负最大责任,洁忱先生当时担任沈阳市长,耳闻目舰,看法如何?

答:据我观察,熊式辉是一个谋略家,机智过人,城府甚深。我初次与他相见,是在民国二十五年我到江西考察水利,当时他任江西省主席,曾见面多次。他出身日本陆军大学,国民革命军北伐抵达上海时,他曾任上海警备司令。在江西剿共期间,他对剿共部队供需筹划甚为周备。在江西任省主席前后十年,建树亦多,因此受到蒋委员长赏识。抗战期间,曾任驻美军事代表团团长,负责采购军品。返国后,在重庆任中央设计局秘书长(总裁由蒋委员长兼任),负责规划胜利后全国各项建设计画事宜。

抗战胜利后,熊式辉出任东北行营主任,兼政治委员会主任委员。在此之前,政府曾决定将原流亡在重庆南山之东北三省政府扩大组织,当时辽宁主席为万福麟、吉林主席为邹作华、黑龙江主席为马占山,政府并令他们积极准备前往东北接收。不料他们正在积极筹划,并已将省府厅处长人选呈报核示时,中央忽有将东北三省改为九省之议,一时议论纷纷,不知究竟。后闻系熊式辉受命出任东北行营主任后,即建议将东北三省改为九省,亦即将原伪满十八省两省并为一省,极不合经济与人口分布之原则。

东北九省确定后,势须另定各省主席及厅处长人选。俟各省主席及厅处长确定后,熊式辉又在设计局不断召集会议,商讨各省编制、预算及接收事宜。每次开会,中央各部会东北特派员均奉邀参加。我当时为东北水利特派员,应邀参加,亲见每次讨论均与政策大计无关。此时东北局势日在变化,而我们未能因变制宜,争取时间,殊为可惜。

这时,苏俄已於三十四年八月九日进军东北,至二十日,即攻占沈阳,控制整个东北。同时,日本於八月十四日宣布无条件投降时,即通知伪满国务总理张景惠,撤销对伪满之承认,同日下午,张景惠宣布满洲国解散。伪满解散后,东北顿成无政府状态,假定我政府能把握时机,根据中苏友好同盟条约,迅将万福麟等三位省主席送至东北,并畀予全权,令其因时制宜,维持地方治安,遏止中共觊觎,则以万等三人在九一八前均曾在东北任军政要职,东北人民对他们耳熟能详,知道他们回来,一定谒诚拥护,原伪满军队亦定愿为他们効命。果能如此,想东北局势定可改观。不幸,当局思不及此,反而任命熊式辉为东北行营主任,部署国军进驻东北事宜。这样一来,正触犯了苏俄大忌。当时,苏俄的基本政策在对抗美国,故一方面在东欧扶植傀儡政权,以为缓冲;一方面更竭力反对美国介入东北。苏军元帅马林诺夫斯基曾在长春公开宣称,东北问题为中苏两国的问题,不容第三者插手,如有第三者插手,苏俄定将其手切断,其意已至为明显。而美国则深恐东北为苏俄独占,故愿协助我政府运兵至东北,因此甚遭史达林之疑惧。在这种情势下,如果我们能及时收编伪满军队,维持地方治安,以消除苏俄之猜疑,实为唯一良策。但是熊式辉不此之图,惟知汲汲从事东北九省之区划与各省行政首长之人选,将大好时机轻易错过。一再蹉跎的结果,大局日非。到十月十二日,熊式辉才借东北外交特派员蒋经国先生、经济委员会主任委员张公权先生飞赴长春。此时,苏军进入东北已逾两月;在此期间,中共亦已派张学思由热河进入辽南、吕正操由华北进入辽西,其后苏俄又派飞机将林彪从延安接到哈尔滨。林彪一到哈尔滨,即大肆收编伪满军队,并接收由苏俄移交解缴日本七十万开东军之军火,势力急遽扩张。苏俄亦藉此为要胁,向我国要求东北经济合作。

熊式辉到长春后,先向苏俄交涉国军由大连登陆,苏俄以大连为自由港而予拒绝;继又交涉由营口及葫芦岛登陆,复遭苏俄藉口两地不靖而拒绝。国军不得已,始由秦皇岛登陆,很快即进占锦州。此时,因苏军尚未撤退,国军不敢再向前推进,以免发生冲突。至次年三月中旬,苏军撤退,国军方向前进攻,一度攻抵松花江畔,复又遭马歇尔劝阻,未再前进。此时,熊式辉乃率东北行营人员由锦州进入沈阳,中央各部会接收人员及各省、市政府人员亦相继来到沈阳,沈阳顿成东北军政中心。惟熊式辉一行入沈后,置军事政务於不顾,镇日酬酢徵逐,颇失民心;而中共则加紧训练,不久,即有连续五次之攻势,致东北局势日趋恶化,终告溃败。检讨东北失败,原因固然很多,但我认为熊式辉应负最大责任:第一、他不应建议政府将东北三省改为九省,致一再延误接收时间,而予苏俄培植中共武力之时机;第二、即或必须改为九省,对省、市首长人选,亦应协调东北派系,均衡任用,不应多任用自己亲信人士,致遭东北人士攻击,因而演为派系之倾轧,甚至相互攻讦;第三、当中央接收人员抵达沈阳,争相抢夺,熊式辉身为东北政治最高负责人,不能严加制止,予地方人土极恶印象;第四,当国军进抵松花江畔时,东北土地约有三分之一,人口约有三分之二以上,在国军控制中,熊式辉即应以东北最高统帅身分严令各省、市积极招募壮丁,组织保安部队,维持地方治安。如此,国军即可集中兵力,积极整训,以防共军来犯。惜熊未能如此做,致兵力分散,复以军纪废弛,而无法防御共军大举进攻。

总之,熊式辉私心自用,处理东北之策略,已失先著,加以在时间上又一再延误,在沈阳时期,复未能整饬政风,争取民心,遂又将良好时机轻易断送。

大陆沦陷后,熊式辉置公谊私情於罔顾,不肯追随政府来台,到香港去炒股票,失败后再到曼谷开设纱厂,经营不善,又告倒闭。走投无路,才向政府申请来台定居。他到台湾后,居住台中,欲谋一光复大陆设计委员会委员而不可得,悒郁而终。

[问]张公权先生於抗战胜利后,奉命出任东北经济委员会主任委员,与苏俄交涉接收东北经济事宜,遭致若干批评,毁誉参半。洁忱先生当时追随公权先生,亲历此事,您的看法如何?

答:张公权先生毕业於日本庆应大学财政系,返国后任中国银行上海分行副理(经理为宋瀚章),旋擢升为中国银行总行总裁。至北伐告成,中国银行改组,出任总经理。他在中国银行前后二十四年,奠定了中国银行现代化的管理制度,并首创研究部门,培植了许多财经人才。中国银行在他主持下,於全国务大城市遍设分行,发行钞票,信用卓著,业务鼎盛,所吸纳之存款额几占全国务银行存款总数三分之一。同时,他又支持革命,热心国事,北伐期间,多次秘密接济国民革命军军费,对北伐之迅速成功,贡献厥伟。逮民国二十四年,宋子文任财政部长,为谋控制中国银行,将张公权调为中央银行副总裁。次年,出任铁道部长,抗战军兴,改任交通部长,至三十一年底去职。前后七年间,对国家交通建设,贡献至大,如湘桂铁路、川黔公路等重要路线均系在其任内完成。当其辞卸交通部长职务时,蒋委员长特函慰勉,颂扬备至,文曰:「公权吾兄勋鉴:溯自二十五年起,吾兄初掌路政,继综交通,先后七载,贤劳备至,匡助实多。尤以抗战以还,运事纷繁,交通业务,相需更切,所有路航邮电各部门之员司职工,在兄指导之下,精神奋发,尽瘁奉公,且多躬冒险艰,迅赴机宜,裨助军事,良非浅鲜,每深佩慰。中央此次允足下卸去部务,聘任行政院顾问,追念同寅之谊,益弥眷念勋勤之思。惟冀珍卫之余,随时抒陈卓见,以匡不逮为幸。即颂台祺。蒋中正启。(三十一年)十二月八日」。

张先生辞职后,旋赴美考察经济,并为战后中美合作推动经济建设事宜积极擘划。及抗战胜利,返国担任东北经济委员会主任委员兼长春铁路理事长。我在抗战前即久仰张先生大名,然始终无缘识荆,直到胜利后,经由卢作孚介绍,才结识张先生。卢作孚与张公权先生渊源颇深,他在抗战前,创办民生公司,发展内河航运,成效卓著。张公权任交通部长时,把他拉进交通部任次长;及张先生辞职,卢作孚与之同进退,重回民生公司。民国三十一年,我主持嘉陵江航道整治工程,改善嘉陵江航运,对民生公司裨益甚大,因而认识了卢作孚,彼此交往甚密,我每次到重庆,卢作孚必定邀我至民生公司与各部经理共进午餐。

民国三十四年九月间,张公权先生自美返国出任东北经济委员会主任委员,想找一个无派系背景的东北人帮忙,卢作孚便向他推荐了我,并亲至北碚找我,邀我一同去见张公权。这时,我已发表为东北水利特派员,接收后即将成立东北水利总局;返回故乡兴办水利之夙愿既偿,实不愿另作他想。但卢作孚一再声称:你回东北办水利,亦需经济委员会协助,不妨先与张公权谈谈。我受他热诚感动,同时也想了解到东北后,水利建设事宜应如何与经济委员会配合,遂同车共赴重庆。由於张先生甫自美归国,且身兼东北经济委员会主任委员及长春铁路理事长二要职,求见的人极多,几於门限为穿;俟客人均走后,张先生特地留我长谈。他首先称许我对水利建设的贡献,次即谈及经济委员会的组织。他说,中央有关经济各部门,经委会均设立一处,凡中央各部会特派员均兼任该会处长,以资配合,故希望我兼任水利处长。我以此事与我初衷无违,并可藉此与经委会密切配合,即慨然允诺。这乃是我第一次亲接謦欬,对他的学者风范与诚恳态度,留下深刻印象。我辞返后,即接水利委员会主任委员薛笃弼电话,说是张公权请我兼任经委会主任秘书。事出突然,使我大为惊异。次日又去见张先生,他表示希望我以主任秘书职位代表他对外联系各部会,对内协调各处室,为其分劳。我婉辞不获,只好在九月底到经委会重庆办公处展开工作,代他接见客人,甄选人才,并向有关部会洽商公务,处理各项事务,虽工作极为繁忙,然心情甚为愉快。至十月十二日,张公权飞赴长春,将在重庆应办各项事务交我全权处理。在这段期间,我从他学到不少待人处事的道理,真是获益匪浅。另一方面,我也感於他开诚布公的光明态度,故愿殚精竭虑,极力匡助,凡所知所闻,莫不向他提供意见。例如,在九一八前曾任中东铁路督办,对中东铁路情况十分熟悉的东北耆宿莫德惠先生,抗战胜利后,很愿到新改组的长春铁路任职。我便把他的情形向张先生报告,张先生说,他曾向当局推荐莫德惠先生为长春铁路副监事长(监事长为俄人),但尚未蒙核定。我又说,我们回东北接收,首须安定东北人心,莫先生为东北耆宿,在地方上夙具声望,如投置不用,反大量援用外省人士,易遭东北人士反感,此事还要请张先生向中央力争。他深以为然,经向政府力争,终得顺利解决。由此事,可见张公权先生实具从善如流的雅量。

公权先生在东北的工作可分为三个阶段。最初研究规划东北经济接收事宜,其次与苏联交涉东北经济合作事宜,最后推动东北经济重建事宜。

先是,苏军进入东北后,即图控制东北经济,故提出中苏合作之要求,谋夺东北经济之控制权。据我所知,张先生与俄人交涉之初,苏方所提条件极为苛刻。他们声称东北工矿厂房,凡属日人所兴建者,皆应视为苏方之战利品,苏方即以这些战利品为股本,要求与我合作,成立一个中苏合办公司,东北一切电力、工业及矿业等设施,均应纳入合营之范围。察苏俄用意,一方面是控制东北经济,另一方面是使美国无法涉足。按照这样条件,东北蕴藏丰富之资源如铁、煤、镁及石油等,势将为俄人所攫夺,我国政府自然无法同意。后经公权先生与苏方一再交涉,并多次请示政府,函电往复,最后始拟定两项对策:㈠根据同盟国协议,战败国在各盟国领土内所有工业设施,悉归该盟国接收,故东北之日本工业设备,不能视为苏军之战利品。中国愿接受苏方投资,但不能用战利品字样,而改为对苏军之战费补偿,并将范围缩小一半,重工业由中苏合作,轻工业由中国自行经营,亦即在当时估计全部价值约为六十亿美元之工业设备中,苏方以三十八亿美元作为合作之股本,其余二十二亿美元迳交中国接收;㈡苏俄允将由东北劫持回俄之机器设备运回东北,作为投资股本,合作方式亦由设立一大规模公司改为分设若干不同种类之公司,如水泥公司、铁矿公司等。

当时,公权先生深知俄人狼子野心,其要求极不合理,但他鉴於俄人已实际控制东北,若不适度满足其要求,则其延缓撤兵,扶植中共,最后并将东北政权移交中共,则国家损失益为不赀。在权衡利弊下,不得不暂时牺牲若干权益,迅谋解决中苏争议,俾东北地方政权得以早日接收。他这项提议,经过多次交涉,终於为俄人所接受,仅待双方签字,即可成立协议。不意,在此紧要关头,重庆召开二中全会,与会委员闻知此事,多认既有中苏友好条约,即无经济合作必要,故纷纷表示反对,甚至诋斥张公权出卖国家、断送东北。而身负决策重任的宋子文、王世杰、翁文灏等人,事前均同意此事,此时却不敢挺身说明,以致迁延未决,严重贻误国家前途。平心而论,我国确无接受苏方要求之义务,然苏军盘踞东北,已属事实,我既无力与之抗衡,则应面对现实,忍痛牺牲,以争取宝贵时间,解决中共心腹大患。公权先生在这段期间,煞费苦心,处处以国家前途为念,不惜肩负举世交谤之罪名,其高瞻远瞩,忍辱为国之精神,令人敬佩。如当时政府当局能接受他的建议,我想东北局势可能有所改观。迄今思之,良可叹息。兹特节录张公权先生三十五年四月二十日所记日记一节,以见其苦心:「五月余苦心焦虑,奔走於渝长之间,冰天雪地,鸢飞空中,置性命於不顾而所得之结果如是。不知主管当局所持之政策,祸乎?福乎?加上二中全会一幕,国家主义派之偏狭见解,与附和者之利用以作私人斗争,造成今日不可收拾之局面,黑暗耶?光明耶?乃知国家大事,真是一发千钧。恐对於今日局势之负责者,尚沾沾自喜,认为得计,而未尝一加反省也。同时为苏方计,目前似得一听其指挥之政权,以遂其独霸东北之野心,然亦有若干不利之点:⑴苏方未履行中苏友好条约,东北问题尚属悬案,即使能向东北共产政权取得权利与地位,其权利与地位亦未能合法化;⑵国共两方继续作战,东北继续在战时状态之中,政治无法安定,经济岂能发展?⑶苏联之蔑视条约,不顾信义,阴谋侵略,将为世界舆论所指摘。有此三种顾虑,推测其今后所采政策,可能如下:⑴在国共两军相持不下之际,出而调停,按照政协决议,协商解决;⑵绝对与国民政府为敌,加强援助东北共产武力,阻止国军北上,并在关内煽动中共,使与政府破裂,全面作战,俾中央无法兼顾东北,乃至不得不与中共谋妥协。」

中苏交涉失败后,公权先生返回重庆。至苏军撤出东北,国军进占松花江以南地区,张先生奉命於三十五年五月重返沈阳,主持东北经济复员重建事宜。这时沈阳已为东北军政中心,进入东北国军数达五十万,军需供应,极为沉重,复以东北币制紊乱,伪满币、红军票、法币,平流并用,益增经济建设之困扰。张先生有鉴於此,首先着手整顿币制。他向中央建议,发行东北流通券,兑收原有各种纸币,以统一币制。为此,他又成立东北生产局及房地产管理局,分别接收管理各项轻工业(重工业由中央各部接收)及日人与伪满官吏之房产,作为流通券之发行准备基金。这项措施对於维持东北经济稳定,发挥相当大的作用;同时,这种困难的工作,若非公权先生这样深谙财政经济之学理,并与中央有良好关系者主持,恐是无法成功的。另一方面,公权先生又将东北生产之黄豆,向农民价购,运销关内,以所得价款购进米面,以供军需民用。这些措施,虽遭到许多人批评,但他殚精竭虑,一心一意只为国家利益著想,将个人毁誉置之度外,力行不挫。当时我正担任沈阳市长,为平抑不断上涨的物价,镇日奔波,因须与张先生的经济措施密切配合,故几乎每天都要与他见面商议。见面既繁,对他的所作所为有极深刻的认识,也从他学到许多宝贵的处事经验。

至三十六年一月,公权先生离开东北,至南京担任中央银行总裁,旋赴澳洲,再转美国定居。他一生虽均从事财经工作,并无蓄藏,后在美国史坦福大学教书,维持清苦生活。其后台湾大学经济研究所曾请他暑假回国担任该所博士班客座教授,因而曾数度来台。他每次回来,我都陪他到中南部各地游览,彼此畅敍往事,不胜感慨。民国六十七年在美去世,享年九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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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文琦

东北失败检讨

[前略]

东北沦陷后,社会人士议论纷纷,有人说:由於雅尔达密约美国出卖中国,强迫我与苏俄签订中苏友好条约,而苏俄根据条约进军东北,侵占整个东北后,即违背条约规定,始则拆迁工厂,限制国军在东北港口登陆,继则扶植共党窃夺地方政权,并装备共军对抗国军,以致匪势日益坐大,终成燎原。有人说:由於马歇尔军调小组压迫国军停战,致使国军攻到松花江后即未能乘胜向北追击,予共军喘息坐大机会。有人说:由於熊式辉始误於将东北三省改为九省,贻误接收时机,盖日本投降时,东北即陷於无政府状态,熊却未能适时把握契机,利用原有之伪满地方机构执行政府命令维持地方治安;又再误於未能适时收编伪满军队,致使训练有素之伪军投向共党,使共军实力迅速增强。有人说:由於卫立煌未能遵照最高统帅命令,即时下令廖耀湘兵团从速西进援锦,复以廖耀湘又在援锦途中迂回逗留,延误戎机,致使锦州失陷,导致东北全部沦陷。

综合上述各方评论,东北失败实可分为外来因素与内在因素,外来因素固为主因,但人谋不臧之内在因素,亦应负大部责任:

第一,在军事方面,应主动时处处陷於被动:东北剿共初期,国军势如破竹,一举而克复四平街与长春,声势浩大。此后固因周恩来联合民盟,压迫马歇尔促成停战,国军遂未能一鼓作气,一举而下哈尔滨,但当时国军控制地区面积广大,人烟稠密,资源丰富,如能在收复地区加强组训地方团队,畀以清剿地方散匪,维持地方治安之责,则国军即可集中整训加强战力,不仅可阻敌来犯,也可乘机北上,追亡逐北。惜在休战期间未能如此做去,反将精锐部队分散戍守於光复之县市,致使兵力分散,所谓「守者千里,攻者一点」,遂予共军以各个击破之机会,完全陷於被动挨打之局面。且国军各将领或贪骛外事,或专尚宣传,或追求享受,或兼营商业,其尤恶劣者,则吃空额之风十分盛行,军队不能核实发饷,弊窦丛生,当时东北国军号称五十万,实则不足三十万。在此情形下,国军锐气一挫,即由主动变为被动,终致江河日下,不可收拾。

第二,在政治方面,应争取时间时着着落后:在重庆时,日本於三十四年八月十四日宣布无条件投降后,蒋委员长曾召见原东北三省主席万福麟、马占山、邹作华等三人,指示他们迅速筹组省政府,准备回东北接收。当日本投降,苏俄军队进入东北时,东北顿成无政府状态,此时如能遵照委员长指示,迅将三位省主席送至东北各省会,并授以临机制宜之全权,暂行维持东北局面及地方治安,则伪满二十万军队,将为我抢先收编利用,而不致为共党所用。惜中央发表熊式辉为东北行营主任后,他不察东北局势发展情况,先将东北原来三省改为九省,复将原三省主席改为行营政治委员会委员,另选九省主席。新主席派定后,又一再讨论如何组织省政府,大好时光,一误再误。我当时为东北水利特派员,亦奉命参与会议,深感每次会议所讨论的多为行政琐事,很少针对东北局势之演变,筹商因应的措施。至十月中,始将各省市首长,先后送至长春。是时,苏军早巳全面控制东北,并协助中共张学思由热河窜入辽南,吕正操由华北窜入辽西,复又将林彪自延安接至哈尔滨,收编伪满军政干部。造熊式辉到长春后,曾要求苏军司令协助我方建立地方政权,接收省市行政机构,苏方当即答允协助。如果当时各省市首长,能利用苏军的协助,分别至各省市接收,当仍可与中共一争胜负,惜亦未能如此去做。至苏军撤退后,中央各部会及地方党政人员,始大量涌进沈阳,等待随军接收,其中复又味於地方情况或官僚习气太重,甚至一工厂甲机关去接收,乙机关又去贴条,互相争夺,致政治败坏,民心尽失。

第三,在情报方面,敌暗我明:剿共期间,中共间谍渗入我军事决策机关,据当时传闻,国军与共军作战,如果某一部队战胜,则必立被调开。此虽似故甚其辞,但后来发现行营政治部两名重要职员与共党暗通消息,证据确凿,由此推断,传闻不为无因。

第四,战略方面,宜忍耐时轻躁妄动:如三十六年各剿共末期,长春、沈阳、锦州三地被围时,美国特使魏德迈曾建议我政府将东北国军撤至锦州,全力扼守山海关,却未被接受,以致三十万精锐大军一朝溃灭,优秀装备尽陷敌手。

由於上述种种因素,致使东北大局日益恶化,其间政府为挽救颓势,特於三十六年九月派参谋总长陈诚接替熊式辉。陈先生到任后,先由内部着手整顿:㈠建立军事统一指挥系统,㈡整饬军队风纪,㈢树立廉能政风,㈣加强防谍工作;各项改革雷厉风行,一时颇具成效。惜因为时已晚,陈先生又身患疾病,在职仅数月便告辞职,东北大局遂益行严重。到卫立煌来后,大势已去,虽勉强支撑,延长固守时间,而局面已恶化至极。再加上各军将领嫌怨颇深,不能上下一心,全体用命,如孙立人即因与杜聿明不合而被调为东北保安部副长官,解除了实际兵权;又如三十六年行宪后选举副总统时,廖耀湘、杜聿明因地域观念作祟,分别支持程潜、于右任,卷入政争漩涡,自相倾轧,更使将士离心,终致失败。有人说:「东北好似中国的一个毒瘤,不能治好即应割去。」但此一毒瘤的位置是在身上重要部位,若能不任它变成毒瘤,原可营养百脉,强壮精神;既已变成毒瘤,留在身上固会耗尽精血,一刀割去,亦可因伤致命。换言之,如东北不能善加利用,固然无从强国,若被敌人利用,反可使我们亡国。不可讳言,正由於东北失败,乃演成整个大陆之失败。缅怀往事,不胜惆怅。

◇以上选录内容完◇

◆本辑收录内容均为HGC 成员协力完成搜集、数字化处理与制作发布,原文均为繁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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