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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岳买大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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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人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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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南人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老岳买大葱》
山西省晋中地区与河北省交界，它地处太行山脉和黄土高原，土地贫瘠，长年缺水，自然条件十分恶劣。昔阳县的“大寨”，人们都很熟悉，“七沟八梁一面坡”就是这里地形、地貌的真实写照。一年打下的粮食不够半年吃，因为缺水，没有菜地，三百六十五天，您连个菜叶都见不着。
那个年头，在晋、冀公路的咽喉要塞——娘子关还设有武装检查站；河北的菜、粮、油不能上去，山西的黑、白、黄不能下去。（黑是煤炭，白是铝矿石，黄是硫黄矿）怕发生资本主义。
山西人看不起河北人叫他们是“老垮”，河北人也瞧不上山西人喊他们是“老西”。谁也别笑话谁，小哥俩比机机；一个吊样。进了冬您就瞧吧，老西是饿的受不了，老垮冻的顶不住，鸡犬之声相闻，老死而不相往来。
粉碎“四人帮”人民得到了第二次解放，８０年国务院命令撤消娘子关武装检查站，两省又开始了民间贸易。老百姓自由了，企事业宽松了，每到深秋季节，晋中一带的各企事业纷纷派出车辆，装上煤到河北去换菜、买粮、购油以改善、调剂一下职工的生活。
８２年秋，单位决定给工人们买点大葱，“老岳你是河北人，那熟，你去吧”！这是党交给的任务，咱二话没说，带着十几个人，五辆捷克进口的“太拖拉”和两万元现款，过娘子关，走获鹿，穿石家庄，到定县——买大葱！
说起定县如今上升为县级市，国家指定的《环京蔬菜基地》，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文化古城，唐尧受封就在此地，市内八大景观；宝塔，贡院，文庙，魁星楼，白果树；汉侯墓，清真寺，南城门，那都是远近闻名！
“咱们买了大葱，再转，怎么样，同志们”！“行”！说起大葱学问不少，大葱除了是炒菜炝锅必不可少的佐料以外，还能治病，大葱含有丰富的钙、磷、维生素ｃ和大葱素，能刺激甲肾上腺的分淧，男人壮阳，女人减肥。学生健脑，儿童补钙。老人益寿，孕妇保胎。那位要是早泻，阳萎，遗精，您就信我的，多吃大葱，半年准见效，当当的，偏方！现在日本人，韩国人最喜欢的就是中国大葱，人家进口回去不当菜吃，牌子上写的是；“中国驴鞭”！比人参还珍贵。
中国最有名的大葱产在山东省章丘县，那里的大葱长的比柑面杖还粗，都是一人多高，章丘人打架不用别的家伙式，抡着大葱上阵。别的地方招待客人；瓜果梨桃。到章丘给您上大葱！有苹果味的，有香蕉味的，有桔子味的，还有山里红味的！有甜的，有辣的就是没咸的，您要是就着饭吃，那得沾酱。大葱沾酱，越吃越壮！火烧夹肉，越吃越瘦。
普天之下的大葱除了山东章丘以外，再数就是我们河北定州的大葱，白多叶少，辣气醇，辛味正，特别适合储藏。今年的大葱您放到地窖里，三年以后拿出来，跟刚从地里刨出来的一样，新鲜！北京有道名菜；京酱肉丝，那要不码上一摞葱丝，减色不少。全聚德烤鸭只有配上葱丝，您才能大饱口福，满嘴流油！
说话之间，定县就到啦。我们五台大车在菜市场一停，鹤立鸡群！好大的一个主顾！一下子就围上来上千号葱民，“我的葱好”！“我的葱便宜”！“我的葱白送，不要钱啦”！幸亏这五辆车是铁的，进口的！不然就真挤散架子了。
我一看不好，赶紧站到车顶上喊话；老乡们，别挤，我这五台大车上，有一百吨煤！我这包里，有两万块钱！我要买二十万斤大葱！就你们菜市上的这点葱，都不够我两车装的，别着急，再说你们这里的秤盘太小，三天都装不了五车，我看这样，能不能带我们到你们村里，把你们的菜窖打开，把地秤拉出来，咱们论车装，怎么样？！
当时一位老乡跳上车来说；“您就到我们村去，我们村的葱，定县有名，过去的御膳房，现在的中南海都吃我们村的葱”。“你们村有那么多葱吗”？“嘿，别说二十万斤葱，您就拉二百万斤，那也就是我们村的一个零头”。“多少钱一斤？”“您瞧见了，菜市上一毛二，您到村里拉，又是大数，一口价，八分钱”！“行，咱们走着”！
这个人姓什么？这个村叫什么？没问！咱买大葱又不是查户口，没操这个闲心就跟着去啦。大概离定县城二十几里地，下了公路还有两、三里的土路，进了村以后，拐弯磨角，磨角拐弯。好不容易到了小学校门口，“停车吧，你们一定还没吃饭，咱们进屋喝碗粥，暖和暖和，我们定县铁锅，棒子面，山药粥，特香！你们城里人喝起来就不知道北啦。”
“行，喝碗你们定县铁锅，棒子面，山药粥”！进了屋以后，再回头一看；除了我们这十几个人以外，村里的人一个没有了，带路的那小子跑啦！我予感有些不对头，赶快打发司机去看看车，到门口就被拦住了，“那去！老老实实的待着，敢走出一步打断你们的狗腿”！十几个五大三粗的爷们把在门口。碰上土匪啦？不可能！
过了一会，进来一帮人，为首的这孙子一张驴脸，二尺多长，头上一根毛没有，离远瞧，就是两个肩膀抗来个大东瓜。走近了瞧，更吓你一跳，张风的耳朵三角眼，朝天的鼻子大板牙，说话还有点大舌头“你们是干什么的”？！
“买大葱的”。
“得（多）少钱一斤”？！
“说好啦，八分一斤”。
“你特妈跟谁说好啦，告诉你我们村没这个价，要买一毛五，少一个子都不行”！
“菜市场才卖一毛二，到你们村拉，一毛五？买不起，走”。
“走人？说的轻巧，把两万块钱给我留下！是要葱，还是要命，你们自己挑”！
“你少来这一套，打听打听，爷们也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要命！？拿去，十几条，放您这啦！”
“我操！你小子还横上啦，我不敢要你们的命，我还不敢砸你们的车吗，去，把那五辆车给我砸喽！”
这帮小子咋咋呼呼的，我是一点没当回事，杀人，他们没这个胆量！要说砸车！还真能做的出来。进口的“太拖拉”一百多万一辆！这可是我们单位的命根子。别说把车砸喽，就是坏块当风玻璃，我回去都交待不了，国家财产——比生命还重要！我赶紧说；“咱也别吵啦，先看看你们的葱，质量好，价钱咱们再商量”。
等我们来到小学校门口再一看；车是没事，完好无损。一百吨煤，不翼而飞！河北人干活好赖不说，干净利落，连个煤渣都没给我剩下！再抬头一看，满街筒子，满房顶子，满墙头子，是黑呀呀，密麻麻站满了男女老少，一个个都直剥楞瞪地看着你，别说咳嗽您连喘气声都听不见。
沉默就是力量！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你要真不买他们的葱，他们真敢玩了你的命！到了这节骨眼上能保住人，能保住车就是便宜！我对大东瓜说；“一百吨煤就算我白送给你们村啦，就等于我们单位又搞一次救灾扶贫，小意思！我这，就两万块钱，您也别要一毛五，我也别还八分，咱们凑整，一毛钱，你给我装二十万斤葱，我就给您这两万块钱，怎么样”！
还没等“大东瓜”说话，早就等不及的老乡们一口同声；“好！装车！一毛钱啦！”！刚才那一张张凝固的脸上立刻喜笑颜开，跟过年一样！大东瓜那股热情的劲也上来了；“你们一定还没吃饭，咱们进屋喝碗粥，暖房暖和，我们定县铁锅，棒子面，山药粥，特香，你们城里人喝上就不知到北啦”。正说着，一捆葱掉下来了，我拣起来一看，好家伙，里边两块半头砖！您就挨着个地翻开看吧，每捆葱里都夹着几块半头砖。
我朝大东瓜一乐；“伙计，你们这粥香不香，我不知道，你们这砖可太贵了，半头砖，一毛钱一斤！您叫我拉回去，一千多里地，干什么用哪？我们一不垒鸡窝，二不盖猪圈，扔都没地方扔！这样吧，您跟乡亲们说说，咱们改黄土行不行，我回去还能打点蜂窝煤，是吧”。
大东瓜这时候也有点挂不住脸，有位老大爷走过来说；“同志，实在是对不住，没法子，就这个年头，您也知道，公社没啦，大队没拉，支部也没啦，没人管啦。你们运气还算不错，这是到了我们村啦，您要是叫别村领进去，车、煤、钱全部扣下，外加一顿胖揍，老实的把眼睛一蒙，五花大绑，用小拖车拉出几十里以外，荒滩野地里一扔，算给你留条活命。不服气的，挖坑就埋啦！年青人，我告诉你，当年日本鬼子进村，都没占着便宜，您好歹还拉走了五车半头砖，这就不错啦，见好就赶快走吧！要不，咱们进屋喝碗粥，暖和暖和，我们定县，铁锅，棒子面，山药粥，特香，你们城里人喝上就不知道北啦”。
我说；“大爷，甭喝了，我已经知道北啦”！
二十二年过去了，我还没忘了定县，铁锅，大葱，半头砖，棒子面，山药粥，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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