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瞌睡与排队

幽灵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2
文章: 6051

经验值: 0

标题: 瞌睡与排队 (461 reads) 时间: 2004-10-01 周五, 上午3:40

作者：幽灵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瞌睡与排队

唐夫

与生理学唱反调，我总觉得睡眠是死亡。

没有思维，没有欲望，也没有人生的意趣（七情六欲吧）。人生就一瞬在世，还得“死”去远远不止三分之一，仅留得呼吸，真有点遗憾。我看将来科学发达点，把植物的基因弄过来，活它个千年也不眯眼，那该多好。真的，把时间用来打呼噜，做怪（美丑）梦，找周公，殊为可惜。当然，睡得手舞足蹈的也有，那是另章。幸好，我从来就靠少睡扫盲，尽管总是事与愿违。

练就这门功夫除了归功于毛泽东这家伙会骗，还得叩谢我的父亲老太爷的开导。他不骗，简单明了，一挥而就。记得我小时候，生活在那叫做天堂的日子里，购买任何东西都需号票加排队，连挑水也然，在水站依次等候半天（有时，特别是热天）――就坐于水桶之间的扁担――慢慢移到守站口先交付水票，再接那细细如屋檐小流的水，更莫说糖肉蛋等罕见的党政府恩赐物品，菜蔬也然，豆腐当肉样珍贵。那时，人民币象个瘸子，号票是拐杖，再加排队就基本上能活出命来。

说到排队，那是我记忆犹新的典故。至今想起，饶有兴味。

每到夜半三更，我正睡得云里雾里，酣畅淋漓，那滋味的甜蜜，是童年幸福之集大成。蒙胧中听得父亲叫唤：“起来，去排队买………了”时，我那粘得比锅巴还紧的眼帘，硬是撑不开。于是，来了风驰电掣的巴掌，才能将床垫变成弹簧，使我一跃蹦起，精神奋之，瞌睡虫逃之，动态灵光之。据言拿破伦一天只睡三小时，爱因斯坦说那是鬼吹。我倒是信，不然，能打那么多的胜仗，爱那么多的女人？司汤达写在“红与黑”里，描述到于连的父亲更是言行一致，看他沉浸书中，骂音才起，就一巴掌将他手中名著打进河里，再加喝斥，捞都捞不回来。这方面我倒很习惯，大不了半边脸肿点，红点，青点，别致点，也非坏事。从小得以“人上人”训练，只是我缺悟性。其实，那教育方式很不错，套句文革的屁话说，那就是不但有现实意义，还有深远意义。要不，我至今还得一夜睡八小时。天！我哪敢有这么的奢侈。现在的孩子天才越来越多，开口万应灵通，实在是巴掌缺乏供应。

哎呀！那起床之后，可真神魂颠倒啊：揉揉迷离的睡眼，穿上冰冷的衣裤，摇曳僵硬的身材，手持半圆筲箕（重庆人叫的种盛物竹器），背后旷荡一声关闭了门，看看冷漠的夜空，迂回的小路，没有繁星的凌晨，是魔鬼的笑容，地上坑洼，乱石垒土，足下嘁嚓，路灯幽暗。于是，我跌跌撞撞，摇摆身影，时而长短，时而前后，时而左右，千奇百怪，光怪陆离，我认不出自己了。攀越的坡度，饶过万家门庭，也非万籁俱寂，时有蟋蟀响，偶尔野猫过。有这样的享受，就疾疾来到肉店或菜铺门前，看前面没人排队，觉得很孤胆恐怖，但又暗自欣慰，第一也，人生难得几回；有，就数自己算老几，忐忑不安的，怕等成枉然，更惑然。看墙上的标语：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就把我亲起来排队，也很有意味。偶尔我也带一本书或杂志，要是店边路灯相近，也能混混然看个乱七八糟，静静等候五六小时。有的店是清早六点开门，有的7点，如果到八点才开的话，我怕得买了就急急回家再跑去上学。好象都开点比较早，特别是买面条，可能是墙上有为人民服务标语的作用。如果买米，买搭配的红薯，或者煤球等，就得周末花上大半天的时间排队，有时候排队到了我该伸手购物，店里已经“家仅四壁”，回来挨一顿骂，再自己谴责自己，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有时候再早也徒劳，比如大孩子来蛮横岔队，扰乱了队形，或者店员出来一指，从这边排，轰然一乱，那就掷足叫天，要不听得称盘一摔：“完了，明天再来，走、走、走！少罗嗦！！”。为此，有人甚至根本就不睡觉的排队，有的昨天，前天就用了石头放在那里当人物，我怕再早也是不行，才八九岁呀，只有“望洋兴叹”，打架嘛，拳头份量不达，更不愿自己鼻青脸肿，想来曾经肿过。失望之后，懒洋洋转身，灰溜溜回家，挨骂吧，父亲说笨：去岔列子（取窍钻在前面）嘛。倒是很启蒙的。难怪我们一代人，除了会排队，到现在什么都供过于求，能干啥呢，现在当然该下岗淘汰，扪心自问，年代成长的脑袋不都是用到歪门邪道，时代一进步，就傻了眼木瓜了，而今不跳河上吊的，就满足得很呢。

前不久我写了芬兰工会一文，其中说到公共汽车罢工那截，是我的芬兰朋友送了女儿去学校，不想还有一半忘却。付总看到我写的时候就聪明的说：不是冬天吧？她还专门在电话里和女儿聊天询问，得到愤怒的回答：“怎么不是，我那天回家，零下十几度，走了三小时，冷惨了！”雷样的声音让她振聋发聩，算是服了我的记忆，并未因车祸而漏完。细想，那还不到十公里路啊，为什么就不跑步发热呢，也许脸庞受不了。她小时候没有我的那类――如我的父亲给予的――训练，遇到罕见机会，当然无法适应。说来，平生就那一次，还是在世界最好的国家里收获，难怪她就不爱芬兰，大学毕业之后就回国，与她的友人说到这里，怕只有忆苦思甜的话。再说我弟弟，把他儿子培养到二十多岁，还自告奋勇可比吃奶的智商，斗大字不要三挑，志大才疏，气壮如牛。还不是没有排队之功。电话里我时常告诉他吃点神经病药，或者“脑100斤”也可。

我记得最先排队才7岁，那是1958起，叫嚣十五年赶超英美国，中国就是世界第一，亩产也在毛泽东安排与钱学森科学论证中，把天方夜谈当了真谛，天天天文数字，不相信是不许的。于是来了指示的灾荒年，举国成为惊弓之鸟，饿慌了的排队，穷凶极恶的神态可以想见。为排队争斗，打哭打死打伤打残的，时有所闻，革命群众嘛，命就是那么革。直到1965年，刘少奇坐庄，排队少了。才一年，到文革时江青在位，又是排队高潮。说来，革命越凶排队就越利害，那倒成正比。直到我离开家当知青才将排队的重担传给弟弟们，当然，之前他们也排过，只是我是当仁不让的老大。

我的少睡就归功于那时。十五岁以后，爱运动，每天早上五点起来，饿兮兮的长跑练功，舞拳拉腿的弄两三小时，才是一天的正常序幕。为此基础，想不倒我现在又有强烈的排队之感，不得不少睡。几十年的旧事和成千上万的词汇排队在心，依次列罗。遗憾整个白天我要干活养命，回来已经摇摇欲坠，只有倒床喘息，睡上几小时醒来，才能面对电脑，将痴愚的大脑转几圈，看有点印象没有。这么说，我是睡得很吝啬，学拿破伦嘛，我又不敢打战，更不敢爱女人？

于是，我开始淮怀念父亲的巴掌。

2004/9/30

这是半夜小憩在阳台，偶然触发念头，不写不快，为此我的“南美之行”又被干扰矣！凌晨四点之后写毕，再小睡一时，起来匆匆再改，算二稿。要上班去了。谁知下班回来，一读全文，大吃一惊，愧惑不已，便再改换贴。就不算今是昨非吧。

再改！2004/10/2

作者：幽灵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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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鹰请进 -- 幽灵 - (75 Byte) 2004-10-01 周五, 上午3:43 (157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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