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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从伪善到真恶──“犬儒”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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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善之恶──“犬儒”篇之二 -- 芦笛 - (5872 Byte) 2004-8-16 周一, 上午3:52 (255 reads)

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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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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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真恶由伪善催生──“犬儒”篇之三 (212 reads) 时间: 2004-8-16 周一, 上午3:54

作者：芦笛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真恶由伪善催生

──“犬儒”篇之三

芦笛

伟大的革命导师列宁说：“无政府主义是对机会主义的惩罚。”这话我是青年时代看到的，到现在也不知道它有什么道理。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丧德之邦必然是对登峰造极的伪善之邦的惩罚。

昨天我指出（算是首次指出吧），伪善的起源，来自于人们对人性缺乏认识，从而提出了违反人性的过高道德要求。所谓伪道德，就是违反偏离人性的行为规范，而实行伪道德的结果就是伪善。有人或许会争辩说，从严格的逻辑意义上来说，这应该说是“错道德”、“谬道德”（＝道德），不该说是“伪道德”（这当然是虚拟的辩论，我根本不相信此坛谁有那水平看出这点来）。

此话当然有理，不过这些人没看到，这种谬道德一定会变成伪道德。原理很简单：除了少数死心塌地、智商趋近于零而情商趋近于无穷大的傻疯同志之外，一般人根本就做不到那些高到荒谬程度的道德要求，就连提倡者也是这样。因此，要求他人“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去人欲，存天理”的道德家必然是骗子，因为他本人绝对也作不到这些。自己作不到的事却拿去要求别人，不是实行双重标准的伪善又是什么？这儿所谓“伪”，指的就是虚伪，就是作假，就是欺诈。

不幸的是，人类似乎有一种道德上的“唯美主义”倾向。如同大众迷醉于金庸小说中那些具有非人武功的大侠一般，人们也本能地欣赏那种人间根本没有或普通人无法做到的圣贤行为或英雄事迹，另文提到的思云对神风突击队员的景仰就是最生动的例子。另一方面，真恶因为没有伪装，明白外露，用不着什么洞察力便能一目了然，必然会引起人们的天然反感和憎恶。不但真恶如此，伪恶也如此。这两条加在一起，便使人类喜欢伪善，讨厌真恶甚至伪恶。

要明白这一点，只需比较一下《欧阳海之歌》和《上海宝贝》这两本书在道德家们那儿引起来的反应就足矣。如果除去政治立场引起的感情偏向，我敢说没谁会觉得前者恶心，而绝对会让后者引起生理厌恶感。然而就偏离人性的角度来说，前者虚伪到无以复加，后者则不失为真实人性的反映。两者在政治上的危害就更用不着说了。

就连伪恶也这样。老加在此坛开罪了某位新时代的道德家，原因是他喜欢咬洋妞的屁股，而这在那位道德家看来就是不可原谅的“低级趣味”。不幸的是，其实那位道德家的感觉颇有代表性。当初加奴到网上购物，误打误撞地来到《说道》时，就一度以他的特殊癖好引起了我的反感，只是后来我才逐渐适应了他的微黄幽默。但即使是现在，我还是无法接受他喜欢闻屁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原理”，倒是他不敢说出的“二奶”爱好还于我心有７７烟。

因此，伪善之所以能长期蛊惑那么多的人，最根本的一条就是它迎合了人类天然朴素的正义感与善恶观。这就是伪善何以在中世纪的欧洲与昨日中国大行其道的缘故。在这点上，近现代中国和欧洲中世纪并没有多少差别。

当然，在这点上咱们也有中国特色，那就是国产伪道德信徒们似乎特别愚昧。例如我昨天说的那２４孝，千多年下来，除了鲁迅外，似乎就没谁发现那些圣贤事迹不但完全是拙劣的编造，而且非常之愚蠢。除了“王祥卧冰”和“恣蚊饱血”外，我还忘了说“哭竹生笋”：某孝子之母生病，想吃笋子，但其时季节不符，没有那玩意，该同志便到竹林中大哭，一直哭到竹笋突然从地下冒出来。

奇怪的是，这世上不但会出编造这种荒唐绝伦的故事的道德家，而且，千年下来就没谁察觉这些道德榜样的惊天动地的愚昧。怪不得当初秀才要在《说道》上说，中国有“此地无银三百两”、“掩耳盗铃”这类成语，说明这个民族异乎寻常的愚昧。在西方，这种把戏连孩子都骗不过去。记得我曾用“铁棒磨成针”的故事教育孩子，不料他却不屑地说：“真傻！有那功夫去磨铁棒，还不如去造个造针机，要多少针都造得出来！”如果他知道世上有“哭竹生笋”这事，大概要说，有那功夫去干那种蠢事，不如去建个温室吧。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如今的大众普遍弃绝伪善，拥抱真恶，倒还是国民智力发育“上了一个大台阶”的象征。咱们之所以取得这个重大的智力突破，说起来还得感谢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国共产党。正如伟大领袖毛主席英明地指出：“在共产党领导下，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造出来。”的确，就连一个愚昧民族都可以让我党改造得稍微有了点人类常识（＝１８岁前积累下来的偏见）。

这其实也毫不足奇。共党的伪善有别于传统中国道学家们的地方，是他们的道德要求高到空前绝后无以复加的地步，也就是偏离违反人性到了极限的地步。不但将个人主义作为“万恶之源”来谴责，而且禁欲主义遍及一切人类活动：美食欲、爱美欲（“讲吃讲穿是资产阶级罪恶”）、性欲（＝“流氓犯罪”）、自我表现自我肯定欲（“狂妄自大”、“个人英雄主义“）、权力欲（＝“狼子野心＝“篡党夺权”）……偏离人性的程度越高，虚假程度也就越高，提倡者的言与行之间的差别也就越巨大，让大众看穿真相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说到底，这还是伟大领袖毛主席和光明领袖高主席最精通的“辩证逻辑”──“否定之否定”、“走向反面”：否定人性者被人性拥有者否定，过高的道德要求最终导致毫无道德要求。

因此，目前的全民道德沦丧确实是当年空前绝后的伪善治国催生出来的。对这一点，我已经多次在旧作中指出过了，在《小议王朔小说》中，我说：

其实，《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中就泄露了此中消息。社会上
和流氓相抗衡的，就只有官方的伪善。那上面描写了一个演讲会：

“演讲者工农兵学商都有，全部语调铿锵，手势丰富。也不乏声嘶
力竭，青筋毕露者。内容嘛，也无非是教育青年人如何读书，如何
爱国，是一些尽人皆知、各种通俗历史小册子都有的先哲故事，念
几首‘吼’派的诗，整个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等到一个潇洒的
男大学生讲到青年人应该如何培育浇灌‘爱情之花’时，我笑得几
乎喘不过气来……”

读到这一段时，连我自己都要附和张明（其实就是王朔本人）的嘲
笑，因为那个演讲会让我想起了当年李燕杰、曲啸那些超级伪君子
的布道。如果社会在张明生活方式之外，就只能提供那样的道德榜
样，让你只能在诚实的流氓与伪善的流氓中选择，人们当然只会选
择前者。就拿我自己来说，如果让张明和他的前大学同学史义德举
行“道德”打擂，我一定会为张明喝彩──从亲身经验里，我深知
史那样的“专职团干部”不过是一张包着坏水的人皮。……

因此，王朔受欢迎，是因为他基本如实地描写了那个道德全面崩溃
的社会。在一个没有正面人物的病态社会里，人们在日常生活里看
到的就只有他书中那些或卑鄙或平庸的角色。……

更何况官方的伪善的说教是以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无比笨拙、无
数次单调重复的方式强加于人的，它的唯一效果，似乎就是激起人
们的反感，导致人们在泼去污水时把盆里的婴儿一块倒掉──在否
定官方谎言的同时唾弃了所有的道德观念。《动物凶猛》里将这一
节讲得很明白：

“我一点也不感动，不是施教者不真诚抑或这道理没有说服力，而
是无法再感动了。类似的话我从不同的渠道听过不下一千遍，我起
码有一百次到两百次被感动过。这就象一个只会从空箱子往外掏鸭
子的魔术师，你不能回回都对他表示惊奇。另外我也不认为过份的
吹捧和寄予厚望对一个少年有什么好处，这有强迫一个体弱的人挑
重担子的嫌疑，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造就一大批野心家和自大狂。

“我耐心地等他把那些华丽词藻全部用尽，假惺惺地掉了几滴泪，
然后带着‘好好想一想’的任务上床睡觉去了。”

因为官方的说教是国家的唯一“道德资源”，它一旦在人民心目中
彻底丧失信用后，国家就要不可避免地变成丧德之邦。

在答老金在线的文章中，我重申了社会道德沦丧的基本原因：

中共执政，不仅彻底摧毁了一切传统道德，而且把国家造成了个伪
君子（＝君子）之邦，培养出全民对道德的憎恶和鄙弃。因为中共
扮演道德权威的结果，便使人民在无意识中将道德和中共等同起来，
于是道德也就变成了像中共那种伪君子（＝君子）一样可憎的东西。
这就是大陆人的道德素质不仅远远低于西方人，而且远远低于台港
大马华人的根本原因。

将婴儿和洗澡水一道泼出去，当然是一种重大损失。但这似乎是从伪善之邦进化到丧德之邦的一种必然代价。不管怎样，丧失对伪道德的信仰，回归原始人性（包括兽性）状态，相当于从伪天堂真地狱中回到了原始人的丛林中，不仅在道德的意义上是一种进步，而且是智力发育上的重大突破：看穿骗局，变成毫无信念的机会主义者，总比继续受骗来得聪明些吧？

作者：芦笛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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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为是文革使得中国从伪善重解放出来，所以我才认为它是好事。 -- 鲁肃 - (0 Byte) 2004-8-16 周一, 下午12:47 (138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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