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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当代神曲系列:刑罚与刑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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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当代神曲系列:刑罚与刑具   
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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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2
文章: 6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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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当代神曲系列:刑罚与刑具 (808 reads)      时间: 2004-8-10 周二, 下午12:17

作者:幽灵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刑罚与刑具

唐夫

同龄的朋友麦克林和玛娅两口子都是社会学家,在芬兰高职能者总超员,所以他俩失业的机会比在职多。这两口子相亲相爱,没有孩子。最近麦克林又在市府里工作,前些时在欧共体分支机构,那之前在国会,干几月耍半年的时候多,这次可能永远职业,但他抱怨坐办公室会把肚皮坐大。我说他得去总统府里,敬个礼来握握手,他听说这中国儿歌找朋友,就哈哈大笑。我们交谊颇久,玛娅学汉语是退而不进。如芦笛说的把抽象思维弄没了。一次我们被邀请去吃娅做的芬兰餐,无意中看见他家里有本“中国百年”的历史图册。其中有清朝的囚犯站笼,那正是我印象中的“老残游记”作者刘鄂描述的那种:随意弄死人之后腾空自有后来人。我看着画册便目光呆滞,麦克林当我鉴赏过度。事隔一天,他就笑嘻嘻送来本新买的同样图册,那敦实诚挚的面容,让我想打他一拳才乐。至今这画册还在我书架上,有空翻阅。

其实,我发呆的那阵 ,是想到我在狱中的年份,听一位川东合川农民犯人老万――多次牢狱进出者――说到的那种刑具与站笼有异曲同工之妙。老万三十几岁,尖长的脸,很壮实的体态,肤色酱黑,他一度关押在省二监狱,系案情北碚,就转来此审讯。他那时和我同舍房。我的祖籍也是合川,为此,我俩有些感情投缘。老万出来作案和王守田的心态相近,不屈于终身做农奴命运。他可是久经牢狱,不知多少次进宫,对监狱里面关押刑罚等如数家珍。他和我在一起关押的时间不长,几个月之后就给判处送往劳改队。

至今想得起他坐在舍房炕板中间,铁窗上射进那泛白的阳光,照在他的背上,形成半明半暗的角色,这使他的正面更加黯淡。我和他像东晋时候的人,盘腿而坐,面对面侃侃清谈。“你晓得一种叫定位镣的吗?比王守田这种利害多了。”老万的讲述别有风味:“象自行车铁架竖直,铁架中间是手铐,上端是双半圆铁叉,正好叉住下巴上套,铁架下方是定型脚镣。”他边说边用手把自己的下巴卡一下:“上这样的镣是特别犯人,那是在正规劳改队监狱里,像省二监狱就有。用那家伙就更简单了。上了这刑具就住专门号房,只有半人高,象山区里土地菩萨住宅,刚好能坐下,头部颈项被撑住上锁,手脚皆镣铐,犯人想活不得,想死不了,不存在犯人任何后遗症。唯一可能自断舌头,这不影响外观。”从他那绘声绘色的讲述,那中高的身材半弯前倾,张大眼目,下颚稍微挺出,牙齿暴露出缝隙,让我看墙上的泥灰巴块(重庆语“泥土块”)都成了狰狞面目,整个牢房里光怪陆离,而色彩奇形怪状。那样的刑具套上,如歇后语:厕所哒扑扒(重庆语‘摔跤’)――离屎(死)不远。这新闻能叫人谈虎变色。老万头脑思维敏锐,认得几个字,心里自有一套哲学观念,总结的一句话:为啥子农民就该倒霉?!老万这家伙要不死(不过,严打时候难说,五罐就是例子),现在应该是发富的角色。

随后他又轻松的介绍:“省二监狱还有一种纸铐,算是轻处罚,那就是将纸圈在手腕上,然后订在墙,这样犯人就只有一种姿态,不能动弹,纸坏了,就要戴真镣铐,没有坏,就在一定的时间里释放。这属于警告性。再严重就要犯人打斜撑,即头部70度以内靠墙,人站直,如水泥墙加固的斜木料块。这样不一会犯人会头重脚轻,昏倒在地。”这样的津津乐道,是他知道我是初出茅庐,启蒙也。这使我想到犯人与牢狱关系,作为一个监狱长,也累。他需要对心理学,解剖学,物理学,细胞学,食品化学等知识全备。精确配粮,恰当用刑,把握皮肉承受能力,不残废更不至于死亡,这倒是很需要经验积累。其实,仅仅是饥饿,就能让犯人把判决当考状元,对所有提问回答尽善尽美。难怪罗瑞卿火化的时候,炉子突然出故障,难道阎王干空事的。

我看别的资料介绍,清朝还有一张木板上挖三个孔的刑具,三个犯人一块儿露出头,再想起解放军歌谣:我叫王效禹,你叫买卖提……两个苦瓜一根藤。不过居然让手足自由,行动一至。现在北朝鲜用铁丝穿偷渡边境来的,就不止三人行了。看伊拉克萨达姆的儿子乌代用的刑具更繁。不少革命前辈书揭示红军,八路军,解放军等用给同志的刑具,也一视同仁。北洋军阀时期,北京的监狱是要供记者参观,到新中国之后,如果记者敢都不想监狱了,怕是提着猪头进庙――走错了门。直到今天,好像监狱还是墙内“佳人”,墙外行人。

我所见到最严重的刑具就是镣铐,绳索。除了本人在牢狱门前被一根不锈钢棍揭背花――犯人称谓,即皮鞭和铁棍仅掺背部,据说那有劲的警察和我单位的书记关系好――以外,我还没有见到别人犯人在牢狱里挨铁棍。当然,让犯人格外享受的机会也多,红毛可作代理,监狱长动口不动手。枪兵很少打人,我见到的就那次华龙国打伍罐未毕。但绳索捆来可真棒,那有毛刺的鬃绳,捆紧能坏掉皮肤但无碍性命。我被捆过之后,手臂上朱色蚯蚓状累积,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最初几天我用手揉鼻的时候,指头已到头部了,我还以为在下巴,皮肤感觉是隔了一层袜子。我坚持做八缎锦,自疗而愈,要不,今天休想敲键盘。

刑具中,戴上死铐又分正铐或反铐,反铐坐卧不宁,吃饭穿衣,拉屎拉尿都要别的犯人伺候,这时候监狱长指定犯人效劳。我所在的牢房里还没有谁戴过死铐。处理重反铐,如果再加重就上两道反铐,肘上一道,腕上一道,这样的双手就被绷直,胸口挺出。据说脚镣还分一步镣,半步镣,长步镣等几种。死犯都要上镣,铁环包是犯人自己用旧布条包扎,多是“前辈”遗产,缠绕为鼓圆状,觉得舒服就罢。这东西不愁后来人,代代(半年或一年,也有两年?)相传。脚镣生冷的铁块之间为链条,中段一根麻绳上连腰间一圈吊住脚镣,不至于拖地影响抬腿,牢狱规定犯人不许有皮带,不然,连着皮带更省事。王守田对缠镣铐百玩不厌。上镣之后走路十分别扭,手足牵连,人身失调平衡,他活着时就那么走路。我伴随王守田期间,看他的足镣大约有几公斤重的步镣,算比较厚道的那种。手上则是普通公安铐,而非死铐。我说过,死铐是不能戴久,最多三天就疼痛难忍,七天就坏死皮肤。那样的死铐只要――犯人称呼为十四天一个疗程――戴上就够了。电视里演出共产党员坐牢,感动得观众都想这机会,可那是不聪明的国民党发傻。文革内战时我住家不远的水塘中发现两具尸首,给铁丝捆紧,耳朵里被铁丝穿透。比较之下,监狱长说的人道主义,还真不假。枪毙王守田用麻绳缠绕,耳朵还是好的吧,要是子弹不乱飞的话。

每年犯人游街示众,这时候的犯人可能要让警察户籍抓住机会“过瘾”。游街那次我们排排站着对墙,脸面朝地,就象走资派被斗样。我隐隐见到在打犯人,给这人几拳,给那个几脚。口里还“哼!”“嘿!”的怪声音助力。农村来的说公社公安员,派出所等地的关押就见惯不惊了。我当知青就亲身经历一次,武装部长叫我们去打黑五类坏分子等,那些知青蜂拥而上,尽情挥发(发挥),我看得心里发毛,怎么也出不了手。说来运气,我在那样的年代,除了最先的手铐,以及在游街时候被绳索光顾,别的刑具还没有获得。难友胡光友在同样的地方,关押时间最长,前后共计十二年不判刑。“哎呀!这些那些都不算,狗日的那些军人才叫坏。”他说得眼睛圆滚;“那阵子军人支左,排开公检法闹革命的时候。实施的刑罚:比如大热天把犯人提出去捆倒在地上,任晒烤得发慌的囚犯滚动身体,叫烤二面黄。”我想到菜谱里油煎豆腐有这名称。还有独上高楼(但不能望断天涯路),真诗意了,命令犯人独站在一米高石台上,向下低头,有被站昏摔下来的,那是武警乐。尤胜过曹雪芹写薛蟠的女儿乐。胡光友说到还品尝过“苏秦背剑”:“那是一根细麻绳将两手撇在反背,很短的,就解决问题,拉在两大指拇之间,让肩关节,肘关节反向。老子那一会,哈嗨儿(重庆语“一会儿时间”)就汗流浃背,人事不醒”,这滋味,他告诉我的时候,目光异常。

因为牢狱、刑具、严打和照指标抓捕,中国人都成了龙灯的脑壳――任人摆布,让我觉得再进去机会很容易,凡是进过局子的人,总受到特别关注。出了监狱,我把离开黄土当成理想抱负,想不倒今天居然在北极静静的书写那样的经历,算是别开生面。

来芬兰十几年了,我问过麦克林:“很想看看芬兰监狱,比较鉴别。”这倒是我的真心话。想不倒他一听眼睛张开大大的回答:“你当我们也有毛泽东啊!”

2004/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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