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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不寐：复我的朋友东海一枭

东海一枭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4280

经验值: 24050

标题: 任不寐：复我的朋友东海一枭 (204 reads) 时间: 2006-12-11 周一, 下午12:10

作者：东海一枭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任不寐：复我的朋友东海一枭

枭注：不寐君征得老枭同意后，他将此两封信公开发于不寐论坛。

复我的朋友东海一枭

（一）2006年12月8日

收到一枭兄寄来批判我的大作后，第一封回信
老枭，我的朋友：
谢谢你转来的批评文章。这两天一直想给你写信，但期末考试实在太忙了。
知道我可能伤着你了，看你的文章，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过。
人的大气，小气，刚强，脆弱，无道，有德，游戏，真实，等等，对他人是说不清的，只能是自己与更高世界或内在世界的关系。能说的就是那些“公共领域”里面的文化符号。但是，在这方面，不论你是否还把我当朋友，我永远把你当朋友，特别是在你这样强烈的反应之后——一个标榜自己什么都不在乎的人这么在乎自己的朋友的“公开”批评，说明我们的老枭也是“正常人”或“普通人”。朋友和弟兄不一定非得吹吹拍拍，“虚头巴脑”才能做的。尽管这做起来很难，但这话确实是对的。包括我最近公开做的那个公共批评，当事人、世界和人心总要把那些批评打扮成敌我关系。然而真相很简单：“我个人以为某些方面你不对”，仅此而已——超过这句话的外延的任何过度想象都是一种灾民理性。但我知道，世界不是这样子的。
尽管知道你不高兴，还是想私下再说你几句：为了痛快，你批我骂我都没有关系，只是希望“系列产品”推出以后，出了气，过阵子能收收心，真正继续你的国学研究。当代国学大师中，我比较喜欢钱穆，余英时也不错，他们对西学也比较了解，因此能以比较开放的心态收拾国学。钱穆的书我读过一些，我觉得你也许应该走那样的路子。我对儒学的立场在我归正基督之前就有了，那时候我与现在自由派知识分子朋友们对“传统文化”的立场和想法基本是一样的。现在我有时候也考虑，从钱穆、余英时那里，也许可以引申出一条理性路线来，而我对国学说过的一些“狠话”也可以更为理性一些。你很有国学方面的禀赋（这一点充分表现在你的古典诗词方面），应该懂得如何珍惜。网络上的哗众取宠实在浪费时间，无论博得那些“赞美”，还是“回骂”，实在是一点儿都不值得，一点价值都没有。你当然可以说自己不在乎，这不是真的。沉溺在这世界里面，人会越来越变形，失常。自夸没有用，如果没有真正的“定力”，BBS这种电子鸦片会毁了人的德性、心智和才华，甚至亲情，朋友和事业。
开个玩笑，“生命随时都在开花”是不可能的，任何生命都有自己开花的季节，所谓播种有时，收获有时。每个生命的花季之前，都是一个漫长的冬季，基督教说的是旷野时代。没有吸收、储备，或者营养、装备，那个随时都在开花的生命，会是什么样子呢……。我在世界已经无花可开，我既然跟随了自己的信仰，就走上了另外一条不归之路，我真希望你能明白我想说的。但是，在这世界中，我盼望你有自己的花季或“第二春”。你现在“随时都在开花”实在有点虚度光阴，而且开出来的花实在是长的有点象：“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如果说我被你骂得痛苦万状，能让你开心些，我可以这样说。但这又不是真的。你知道我经历了那么多，现在又找到自己了信仰，对诸如此类的事情上，在我和世界的关系方面，我应该很感恩地接受被给予的任何功课，也应该具有那种我一直希望的理性。何况我还是比较了解你的，人不会对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什么不适之感。但说到自责是真的，我觉前不久几次通信中，我应意识到自己对人（对你）的亏欠。不知道我因此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还有一周就放寒假了，如果方便，回家后我再给你打电话。
一并问候你太太。
你的朋友
不寐

2006年12月8日

（二）2006年12月10日

收到一枭兄寄来批评基督教的大作后，第二封回信
一枭兄
来文（“论性恶”那篇）昨天看了，觉得比前两文要好很多。特别是最后一段总结，很理性，也说明你对基督教的理解是有一定深度的。而两日前的那篇关于“刹刹开花”的“散文”也引申得很精彩，你这方面的才华是我望尘莫及的。
但你最今这篇文章对待导斌有些不厚道。如果他做的不对，你用他的方式对待他，也是不对的。写文章最好不要轻易在道德，心胸，品质等方面论断自己的对手，不仅这些论断都可能指向自己（哪有一边指责别人心胸狭窄的心胸开阔之人呢，这是很反讽的）。而且这个问题根本说不清楚，这是一个假问题。我批评儒学的理由之一，就是觉得儒学常常把假问题当真问题做。当然，你可以进一步引用很多来反驳我，我无意在这个判断上陷入争论。导斌这几年很不容易，生活上的压力很大，你应该多关心他才对，无论是因为你“大气”，还是因为你的处境毕竟比他要好一些。
另外，我也在考虑我给你的这封回信，连同上一封，是否发在我的网站上。我有些犹豫，怕你再有其他想法，就反美不美了。你知道，多年以来，我对所有网络批评都一概不回应的，我觉得一点价值都没有。但你是不同的，你从开始到今天一直是我的朋友，包括最近你最早倡议儒基对话，到后来变成了你单方面满世界对我的训话（开个玩笑），宣布“不跟我玩了哈哈哈”却又将批评文章发给我，这都说明，你仍然是一个“重义”的朋友。我这些天也想起一些往事，你给我的安慰至今让我感到温暖。所以也许“沉默的轻蔑”这个阿Q或鲁迅姿态不应该加诸于你。发了这短信，也算是一种回应，更算你我弟兄大吵一顿之后，又公开和好了，免得别人也说我们“太小”。另外，更正经的原因是：你这次批评不是针对我的，而是针对基督教的，我想我也许应该为你的批评为我们的信仰说几句话。
无论基督教是否相信性恶，这个问题可以不谈。若借你这个词，基督教的“性恶”不是他指的，一般来说，圣经论断人有罪（“性恶”），主要发生在两种场合：第一是神高高在上针对人类或个人的。另外则发生在个人针对自己的。所以你要是说任不寐很坏，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是个假问题，但对我个人来说就是一个真问题——其实，我比你说的还要坏，而且更多的黑暗、狭隘、无耻、骄傲等等，你不可能知道的，但我比你更清楚我自己有多坏，而我所信仰的神又比我更清楚。再比如，你说我是“文化灾民”，你知道这词的出处的，所以更应该谢谢你才对。只是你可能不知道我《灾变论》一书第一版的序言题目就是“我是灾民”，你给我加上了一个“文化”，已经是有些抬爱了。不开玩笑地说，我不可能指指摘别人是灾民而我自己不是。使徒保罗偶然出于善意批评教会有过犯的时候，他更说自己是“罪魁”。我岂能只说自己的同胞是灾民，而我自己不是呢？！所以答案很简单，我不仅是灾民，而且是灾民中的灾民。
也许可以勉强地借用你的“君子小人”这个概念，对于基督徒来说，我们自己就是“小人”，但只有神是“君子”。我妄测儒家的圣人君子说，是不是容易导致“我是君子别人是小人”这种文化后果。我的观点是，儒家的“性善”是指自己的，“性恶”是指别人的（至少现实后果如此，我说你的文章一一印证了这一点，你又要跳了）。而基督教的“性善”是指神的，“性恶”是指自己的。当然，我不认为教会的历史很好地贯彻了这样的信心，所以基督徒学者从来没有回避教会历史上的压制性罪恶。然而这不是基督的问题，这是我们人的问题。不仅如此，我建议批评教会的朋友能同时注意教会历史上对人类文明的贡献，从天主教到新教。我也知道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基督徒，我们在一些事件上可能做的不好，但这不是我们信仰的问题，而是我们罪性的问题，因此我们更需要那样的信仰——我自己若没有这样的信仰，我会做得更坏。当然，这不意味着基督徒不应进入公共批评领域，然而基督徒所从事的公共批评应该尽力避免走极端和完全的自以为是，并且仅仅限于公共领域而已。
我知道余王拒郭以来，一些潜在的对基督教的恶感正在蔓延，恕我直言，这里也有“无缘无故的恨”和“有缘有故”的恨之间的互相鼓励。我不否认，中国教会有自己的问题，我出于爱教会的目的，不会在反基督教情绪很浓的地方来批评教会或者转述这样的文字。我在这里仅仅想说明的是：余王拒郭不对，但他们仍然是很优秀的知识分子和正在成长的基督徒。我也批评他们，你是知道的。但我不认为可以根据他们所做的来指责他们的信仰，以及要把他们“永远钉在耻辱柱上”。这样一来，任何信仰、任何人都是站不住的。我们是不是要警惕一种圣人思维，一种完美主义思维，这种思维恰恰可能产生对人的不宽容，或者根据厉害算计远近亲疏大小贵贱进行有选择的“伪公正”与“伪宽容”。
最后我还想再说的是，在你“义薄云天”的这些天里，我一直在承认是我不对（或小）在先，一下子就把你的儒学水平贬得那样低（包括其他相关批评），要是我也要急的。我也看到一位朋友转来的一篇网络评论（《东海一枭需要一个台阶》之类），评论你我的，看后更是内疚。所以发这个信，也算是我为自己的“极端批评”给你造成的伤害公开道歉。
所以这回信是否发，由你决定。当然，你如果觉得没有必要，也就算了。
期待你的文章越来越好。
不寐
2006年12月10日

作者：东海一枭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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