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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日本小说家大江健三郎在暧昧的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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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日本小说家大江健三郎在暧昧的日本   
nunia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5/11/04
文章: 2184

经验值: 5079


文章标题: 日本小说家大江健三郎在暧昧的日本 (583 reads)      时间: 2006-10-16 周一, 下午8:34

作者:nunia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BBC Chinese.com
1994年12月10日,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的诺贝尔颁奖典礼上,大江健三郎接受他的文学奖奖章之前,皇家斯德哥尔摩交响乐团特别奏起了芬兰作曲家西贝柳斯的《那是一个梦吗》。这首乐曲选得恰到好处,因为大江健三郎的许多小说都在不断提问,人生是不是一场梦,是不是一场恶梦。

大江健三郎在瑞典赢得了掌声,但日本国内对他获奖的反应则褒贬不一。剑桥大学的莫里斯博士是研究当代日本文学的权威:自由派的文学批评家对大江健三郎感到激动。很长时间以来,大江一直命运不济,所以他们觉得把诺贝尔奖授予大江是证明了他的价值。不过那些比较保守以及民族主义倾向较强的人反应则正相反。刚刚得知大江获奖的时,他们都惊讶不已,随后就感到愤怒。他们认为大江获奖是因为他对日本保持批评态度。还有人认为大江是个典型的自由派,一直都在挑战日本社会很多人直到今天仍一直珍视的传统的文化价值观。


日本小说家大江健三郎

大江健三郎肯定让不少日本人感到震惊。在他之前获得诺贝尔奖的日本作家川端康成文体非常雅致优美,而大江的文体则刚好相反,十分放肆,咄咄逼人。难怪会有文学评论家反对把诺贝尔奖授予给他。

充满争议

莫里斯说:在他的早期作品中,大江健三郎把生动的性描写作为一种武器,完全不顾日文的传统、不顾任何姿态和趣味。他创造出一种气势汹汹、曲折行进的文体,大量使用外来语,句子结构蜿蜒散漫,象川端康成那样的传统派作家可能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这样写日本。

大江健三郎小说的主题也是个充满争议的问题。他把自己的作品称为"怪诞现实主义",但事实他的小说并不容易归类。大江的作品把最强烈的恐惧和下意识的愿望穿插在日常生活中。无聊平静的一天会突然被强奸、谋杀、自杀等可怕的事件打断。不合常理的想象改变了现实。莫里斯提到大江健三郎在70年代早期发表的一部小说

怪事开始发生了,那男人在街上看到一把锯子放在地上,这让他回忆起过去他老家山村附近有人使这种锯子,想起那些人是从前被村民们撵出村子的。然后有一阵子他把这事忘了,但后来他发现一伙神秘人来到一块荒地,其中一个年轻人拼命地挖一个又大又深的坑。他从不休息,总是不停地挖。然后一天他妻子出去倒垃圾的时候,看见垃圾堆的顶上有一个被切下来的人指头。男子再见那个挖坑的年轻人时,发现他一个手指上包着厚厚的绷带。这以后又发生各种各样的怪事。我觉得大江健三郎认识到了生命的脆弱,但他不愿通过普通的病痛或是悲剧来表达这种脆弱,而宁愿选择更为戏剧化的手法,结果他笔下的现实主义就被变得怪诞、令人害怕。

美国德克萨斯大学内皮尔教授是大江健三郎的朋友,也是研究他作品的专家:大江很滑稽,他喜欢说笑话。他喜欢聊天,但不会只是无聊的闲谈,与他谈话很有意义。他来过我们大学几次,一次我们和学生一起吃中饭。我在旁边看着他给学生讲他碰到的一件事,我知道他在其中加入了一些他即兴编造的情节,学生们听了都说真有趣,他听了就对我眨眨眼。大江就有这种本事,能在饭桌上当着你的面编故事。

个人经历

大江健三郎1938年生在日本四国一个偏僻的山村。他从小聪明好学,因此得到上东京大学的奖学金。他在东京大学修读法国文学,同时写了一些小说。他这时的作品深受法国哲学家兼作家萨特影响。1963年,大江的妻子生下一个严重残障的孩子,这彻底改变了大江健三郎的生活。

他的头骨上有个很小的缺陷,一个小洞。随着头骨的发育,这个洞也变大了。随后,洞外长出一个囊,保护他的脑子,流入囊内的脊髓液的压力把脑浆向后推,使脑浆留在头颅里面。多么鬼斧神工!孩子出世时,他妈妈听见从医生手里接过孩子的护士"啊!"地喊了一声,就昏倒了。甚至我第一次看见那孩子的时候,也以为他长了两个头。

这其实并非大江健三郎在讲述自己的故事,而是他在1990年发表的小说《寂静的生活》的片断。但是小说中的这个孩子身上无疑有着大江自己孩子的影子。莫里斯说:大江健三郎把自己受到的种种打击变成了他写作的动力。例如,儿子的残疾使他感到极度苦恼,而当他尚未摆脱这种苦恼时,他的一个朋友又自杀了。于是大江和一位编辑去了曾经受到美国原子弹轰炸的广岛。要是你感到不顺心,广岛绝不是一个能使你高兴起来的地方。而大江去那里,就是为了经历真正的更大规模的痛苦和折磨。

曾经有人提出,1945年美国在广岛和长崎投下的两颗原子弹对于20世纪下半叶日本的整个文化和民族意识的形成都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而大江就更是明确地把儿子的残疾和原子弹的灾难联系起来。他给儿子取了一个乐观的名字,叫"光",并常常把他作为小说人物的蓝本。他在1964年写的自传体小说《个人的体验》中就探讨了自己和儿子的关系。

"吸进了氧气,但情况好像不太好。"救护员回头报告说。医生赶快站起来去察看输氧管。

就在这一瞬间,鸟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孩子。那是一个很难看的婴儿,赤红的小脸上满是皱纹,眼睛像贝壳接口的缝,硬硬地阖着,鼻孔插着橡胶管儿,而闪着珍珠光泽的桃红色的小嘴,则发着无声的呼喊。鸟不禁抬起屁股,探着头,他看到了孩子包着绷带的头。绷带后面,血渍点点的脱脂棉里埋着的,很明显,是一个异形的存在。

鸟几乎不敢正视,转脸坐下,脸贴在车窗窗框,望着匆匆向身后退去的街市。警笛惊吓着路上的行人,行人们和鸟刚才看到的那群孕妇一样,怀着好奇和莫名其妙的期待,注视着急救车。像突然定格的电影画面,他们的动作突然不自然地静止。这正是他们看到平淡的日常生活细微的裂纹的时刻。

《个人的体验》绝对不是纯粹的自传。大江健三郎会不断对现实进行渲染。事实上我也是他一部作品中的一个小角色,他对故事中的我有着相当有趣的加工。不过显然他的儿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焦点,在《个人的体验》中,孩子的父亲想到孩子将来的生活,曾经想过是不是让孩子死了更好,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尽力救孩子的命,以后一切都顺当了。但同时期大江健三郎还写了另一部小说,那篇小说中父亲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决定,他被动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因此陷入深深的自责。

把自己的经历反复加工并融入小说,这已经成为大江健三郎的一个特色。他的代表作《万延元年的足球队》不仅描写一个残障孩子的出生,还描写一个人上吊自杀。1962年,大江的一个朋友就因害怕核战争造成的全球毁灭而上吊自杀。和大江健三郎许多其它作品一样,这篇小说也有很多读来令人不安的段落,我仿佛真的只身蹲在梦中的法官和陪审员面前,躲开所有人的视线,在黑暗里闭上眼睛,屏著呼吸把像是一个球形异物的头放在外套和毛毯裹着的胳膊上。那些超越了自己的地狱的人,确实有着一种切实的实在感。相形之下,我却没有任何积极的意志。难道我只能在模糊不定、颓唐消沉的岁月里这样苟活下去了吗?难道我就无法放弃这一切,逃到更加轻松的黑暗中了吗?

近 20年来日本社会发生了剧烈变化。大江健三郎所感兴趣的精神价值观以及自由主义和人道主义价值观在现在的日本已经不流行了。大江健三郎在接受诺贝尔奖时发表的讲话中也承认了这一点。那么作为一位作家,大江健三郎到底有什么成就呢?内皮尔教授认为,他的主要成就之一就是通过描写普通日本人的理想和恐惧,打破了西方世界对日本千篇一律的刻板认识。

大江健三郎是一位富有人性的作家,他的作品显示出博爱,一种对世界和普通人的关心。传统上日本文学并不注重博爱。这当今这个随时可能遭到核武器破坏,人人都要面对家庭问题,婴儿可能天生大脑缺损的世界里,大江试图解释人生的意义,写出受众人喜爱和欣赏的含义深刻而又丰富多采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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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我在暧昧的日本①
大江健三郎
灾难性的二次大战期间,我在一片森林里度过了孩童时代。那片森林位于日本列岛中的
四国岛上,离这里有万里之遥。当时,有两本书占据了我的内心世界,那就是《哈克贝
里·芬历险记》②和《尼尔斯历险记》③。
①该文为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于1994年12月7日,在斯德哥尔摩瑞典皇家文学院
发表的讲演全文。该讲演标题直译应为《暧昧的日本的我》。因文章中多处借此标题进行对
比说明,为便于理解,除标题外,文中各处均直译为《暧昧的日本的我》。
②美国作家马克·吐温的作品。
③1909年度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瑞典儿童文学女作家拉格洛芙的作品,在我国被
译为《骑鹅旅行记》。
通过阅读《哈克贝里·芬历险记》,孩童时代的我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法化的依据。
我发现,在恐怖笼罩着世界的那个时代,与其呆在峡谷间那座狭小的房屋里过夜,倒不如
来到森林里,在树木的簇拥下进入梦乡更为安逸。而《尼尔斯历险记》中的少年,则变
成了一个小不点儿,他能够听懂鸟类的语言,并进行了一次充满冒险的旅行。在这个故事
中,我感受到若干层次的官能性的愉悦。首先,由于像祖先那样长年生活在小岛茂密的森林
里,自己天真而又固执地相信,这个大自然中的真实的世界以及生活于其中的方式,都像故
事中所描绘的那样获得了解放。这,就是第一个层次的愉悦。其次,在横越瑞典的旅行中,
尼尔斯与朋友(野鹅)们相互帮助,并为他们而战斗,使自己淘气的性格得以改造,成为纯
洁的、充满自信而又谦虚的人。这是愉悦的第二个层次。终于回到了家乡的尼尔斯,呼喊着
家中思念已久的双亲。或许可以说,最高层次的愉悦,正在那呼喊声中。我觉得,自己也在
同尼尔斯一起发出那声声呼喊,因而感受到一种被净化了的高尚的情感。如果借助法语来进
行表达,那是这样一种呼喊:“Maman,Papa!Je suis grand je suis de nouveau un
homme!”criatil。
他这样喊道:——妈妈、爸爸,我长大了,我又回到了人间!
深深打动了我的那个句子,是“Je suis de nouveau un homme!”随着年龄的增长,
我继续体验着持久的苦难,这些苦难来自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家庭内部,到与日本社会的联
系,乃至我在20世纪后半叶的总的生活方式。我将自己的体验写成小说,并通过这种方式
活在世上。在这一过程中,我时常用近乎叹息的自吻重复着那声呼喊:“Je suis de
nouveau un homme!”
可能有不少女士和先生认为,像这样絮叨私事,与我现在站立的场所和时间是不相宜
的,可是,我在文学上最基本的风格,就是从个人的具体性出发,力图将它们与社会、国家
和世界连接起来。现在,谨请允许我稍稍讲述有关个人的话题。
半个世纪之前,身为森林里的孩子,我在阅读尼尔斯的故事时,从中感受到了两个预
言。一个是不久后自己也将能够听懂鸟类的语言,另一个则是自己也将会与亲爱的野鹅结伴
而行,从空中飞往遥远而又令人神往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结婚后,我们所生的第一个孩子
是个弱智儿。根据Light这个英语单词的含义,我们替他取名为光。幼年时,他只对鸟的歌
声有所知觉,而对人类的声音和语言却全然没有反应。在他六岁那年夏天,我们去了山中小
屋,当听见小鸡的叫声从树丛对面的湖上传来时,他竟以野鸟叫声唱片中解说者的语调说
道:“这是……水鸡。”这是孩子第一次用人类的语言说出的话语。从此,他与我们之间用
语言进行的思想交流开始了。
目前,光在为残疾人设立的职业培训所工作,这是我国以瑞典为模式兴办的福利事业,
同时还一直在作曲。把他与人类所创造的音乐结合起来,首先是小鸟的歌声。难道说,光替
父亲实现了听懂小鸟的语言这一预言?
在我的生涯中,我的妻子发挥了板为丰富的女性力量,她是尼尔斯的那只名叫阿克的野
鹅的化身。现在,我同她结伴而行,飞到了斯德哥尔摩。

作者:nunia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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