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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从领袖素质看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与周恩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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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领袖素质看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与周恩来（三）

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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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从领袖素质看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与周恩来（三） (1834 reads) 时间: 2006-8-24 周四, 上午2:16

作者：芦笛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从领袖素质看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与周恩来（三）

──与李劼先生商榷

芦笛

三、领袖人物的才干、学识与理想

和上面说的不同，是否有才干、学识与理想并不是成为领袖的必要条件。没有这些东西，一样可以当领袖。但有无这些东西，则造成了政绩的天差地别。

这儿说的“才干”，乃是治国才干。国人最常见的一个毛病，乃是把“抢夺天下的本事”和“治国才干”混为一谈，不知道这完全是两回事，毛泽东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论抢夺天下的本事，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但论治国，他却当仁不让，是中国几千年才能出一个，世上几万年也出不了的惊天动地的白痴。

最可笑的是，某些国人有眼无珠，看不出这彰明较著的事实来不说，老芦好心为他们指出这一点，还成了众矢之的。其实连毛泽东自己对此都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在大跃进失败后，他自己承认，搞建设和干革命完全是两回事，革命乃是捣乱，见缝插针钻空子，建设就完全不是那么简单了，云云。连伟大领袖都自己承认他没本事搞建设，我们的万里孤臣还来什么劲？当真是比主子还积极。

在这点上，我看我党高干比积极分子们还强。当初他们也非常佩服老毛在干革命中算无遗策，为他的inspiring power彻底俘获，这才会在跟着他在大跃进中“升虚火、发高烧”（据说是彭德怀在庐山会议华北组的发言），等到后来清醒过来，才发现毛根本没有治国的起码本领，于是只求他不要来出馊主意，老老实实退居二线算了。这才引来了毛发动文革大规模报复。他在文革初期召开的中央全会上把动机说得清清楚楚，那是因为刘邓搞独立王国，他大权旁落了。

至于学识，需要指出的是，中国需要什么样的学识？是现代学识，还是传统知识？传统知识的哪一部分？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李先生似乎认为毛比蒋介石更有现代学识些，毛是五四苗裔（按国学专家昭昭若昏的最新发现，“苗裔”乃是“苗族女人”，与顾颉刚“大禹是条虫”的发现相映成趣），而蒋介石则代表陈腐的传统文化。

这看法似乎在国人中颇有代表性。不仅是受过我党洗脑的大陆人这么看，就连蒋的同代人也这么看。西安事变中，张学良去见蒋介石，看见他在攻读《墨子》，实在忍不住，问：蒋先生看这种陈旧的东西有什么意思？当时知识界以追赶最新西方思潮为时髦，蒋还在看那些千年陈货，张自然要觉得他落伍。

就连铁骨铮铮的黄维老将军在中共最后释放他之后，还对采访的美国记者说：“这个人哪（芦按，指老蒋），很了不起，是个大英雄，但他那一套过时了，没有用了！”

但据国内研究蒋介石的专家杨天石先生披露，蒋其实也是“五四运动的苗族女人”，年轻时乃是《新青年》的热心读者，思想同样一度非常激进。不仅如此，他在大革命初期还非常左倾，基本认同了马克思的唯物论。更有趣的是，其实蒋介石比毛泽东更知道共产主义理论。

近来公布的蒋介石日记表明，他在２０年代曾仔细学习过马克思经济学理论，说上半部看得稀里糊涂，下半部则觉得奥妙无穷，云云。这事也在《陈洁如回忆录》中得到证实，只不过洁如记错了，说成是《资本论》，我不相信老蒋会有那耐心去啃那本书。再说，当时《资本论》似乎还没翻译成中文。据杨天石先生介绍，两次东征期间，蒋介石主要读孙子兵法与列宁丛书。这理论造诣远远超过了共产党人毛泽东。

须知到延安之前，毛看过的马列著作就只有《共产党宣言》，就连那篇通俗煽情文章，他也只取了“阶级斗争”四个字（这是他的原话），所以在一大上他很少开口，生怕因不懂马列ＡＢＣ出丑。他到延安后为了当党领袖，击败国际派那些“教条主义者”，只好恶补了一通马列，但只限于马列哲学著作和斯大林写的《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５０年代后期，他看了斯大林写的《政治经济学》，但根本没有看懂。他终生对经济学毫无兴趣，也始终没整明白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更不明白“无产阶级革命理论”就是从那里面导出来的。如此“马列主义者”，用“人造黄油马列主义者”（margarine Marxist，斯大林对毛的评论）来描述还算轻的。

因此，哪怕是对马列主义的认识，蒋介石也远远超过了毛泽东。后人只看见他后来提倡传统道德，没看见他的思想转变过程，便以为他天生就是守旧派。其实许多知识分子都经历了类似的转变过程：从激进到保守，从崇拜西学转为提倡国学，严复就是个代表人物，章士钊就更不用说了。

蒋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国民党大肆吹嘘，说蒋早在１９２３年访苏期间就看破了共产主义的危害，回国后专门写了考察报告警告孙中山，陈洁如回忆录也如是说。但那报告我到现在也没看见，不知道实情是否如此。不过从最新公布的蒋介石日记中看不出这点来，只有他基于民族主义流露了对俄国人的警惕和不满，洞若观火地看出了毛子对中国三北地区怀有狼子野心。

我想，蒋介石对共产主义的态度十分复杂：作为奉行实用主义的革命家，他发现列宁那套乃是最有效的夺权方式，要想搞革命就非得按那套办才能成功，因此在初期完全效法了俄国模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毛子是他的师父；从经济上来说，他要武力统一全国，就非得依靠俄国人提供的洋枪洋炮、俄国顾问和大量金钱不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俄国人是他的恩公；但从民族感情来说，他痛恨俄国顾问的太上皇作风，更早在访苏期间识破了苏俄对中国怀有帝国主义野心，在这方面堪称民族的先知先觉；在革命实践中，他发现共产党人搞的阶级斗争如同洪水猛兽，必将摧毁整个中国社会的文明基础。这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就使他从当初的激进革命派变成了保守革命派，最后成了反革命，毅然与毛子及其中共走狗决裂，而这就是他作为中国历史人物的正面意义所在。

作为领袖，蒋介石最难得的一点，是他毕竟去东洋留过学，见识过外部世界，眼界开阔，不是毛泽东那种井底之蛙，知道中国和西方发达国家的巨大差距，知道中国的唯一出路是尽快现代化，而这现代化只能靠留学精英们领导才能成功。就是这点common sense的有无，决定了他和毛泽东在历史上的地位的不同，使得他因此厕身于推动中国现代化运动的寥寥几个领袖之中，得以留名青史。在我看来，中国近现代史上唯一功大于过的政治家就只有袁世凯、蒋介石和邓小平，这其中以蒋介石的贡献最突出。

当然，这有如说是老蒋的杰出，不如说是历史对中国人的嘲弄。那毕竟是common sense而已，并非什么过人的战略眼光。如果孙中山有治国机会，我想和老蒋也不会有什么差别。不仅如此，除了极少数人如冯玉祥、张学良之外，哪怕是军阀辈诸如阎老西、李宗仁、吴佩孚也罢，随便挑哪个上去，恐怕都会走老蒋那条路子，陈炯明就更别说了。他们和老蒋的区别，只在于实力和抢天下的本事造成的机会区别，并非治国眼光的区别。

说白了，老蒋的伟大是毛泽东衬托出来的。毛泽东那“五四运动的苗族女人”貌似激进，其实完全是千年垃圾堆里走出来的棺材瓤子，那棺材里满满的全ＴＭＤ是中国最陈腐的糟粕。谓予不信，请用古歌去勾出“毛泽东给毛岸英开的书单”看看，他让太子爷攻读的到底是些什么好货色。毫不夸张地说，毛泽东乃是中国现代史上最没有起码的世界知识与现代知识的文明盲。由这种文明盲来领导中国的现代化运动，有如说是历史能开的最大玩笑，不如说是上帝（或撒但，待考）对中国人最恶毒的诅咒。

因此，愚以为，其实老蒋代表的才是求新求变的健康趋势，而毛代表的则是千年沉渣的大规模泛起。世人习惯于看包装，难免买椟还珠，彻底弄反了。

这并不是说毛泽东代表了中国的守旧势力，如果真是那样，则中国人民又有福了。中国的守旧势力一般由那些冥顽不灵的旧式士绅组成，否认西班牙、葡萄牙存在的晚清大学士徐桐就是个例子，但这些人即使上了台，也顶多是拒绝改革，决不会野心勃勃地“愚公移山，改造中国”，那就决不至于像毛那样，为中国带来史无前例的巨大灾难。

早在旧作中说过无数次，毛共代表的乃是中国最腐恶、最反动的痞子造反传统，毛本人乃是不幸somehow生于现代的黄巢、张献忠，天性中就有敌视毁灭文明以及知识分子的强烈欲望，与儒家那些优秀道德诸如“仁爱”、“中庸”、“恻隐之心”等天然格格不入，奇怪的是他却又全盘接受了宋明理学那些陈腐教条（诸如女性“贞节”）。要明白后面这一点，只需去看看张戎的《鸿》描写的她母亲为“过革命关”，如何被那些革命大嫂痛加修理。其实连那都不需看，只要看看江青同志青年时代的“作风问题”如何成了压断她的脊梁的十字架、林副统帅为何有必要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庄严证明叶群同志是他开的苞就足矣。一言以蔽之，毛共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乃是高选择性地“取其糟粕，弃其精华”。中国历史上怎么会出现这种反动的反文明现象，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这种人当国，乃是人类能遇到的最大灾难，可谓双斧伐木：一方面否定整个传统文明，以项羽焚阿房宫、李自成焚故宫的方式“大破四旧”，不遗余力地毁灭文明遗产精华，一方面却又继承宋明理学的“去人欲，存天理”，大搞“灭资兴无，斗私批修”，将人的所有正常欲望都当成罪恶谴责，最后结果就是不但冻结了社会进步，还把整个国家变成了伪君子之邦。

当然，毛泽东除了精通旧中国留下来的所有垃圾小说之外，还精通２４史上所有的阴谋诡计，以及诗词歌赋，但除了最后一条可以让他卖弄与治国毫无相干的才情之外，对国家民族究竟有什么好处？

相比之下，老蒋的兴趣和毛根本不同。老蒋没有文学才能也没有文学兴趣。据陈洁如的介绍，国学中他看得最勤的乃是《孙子兵法》。据其他作者介绍，他看得最勤的乃是王阳明的哲学著作，曾国藩家书等等。难得之处在于，他虽然笃信理学，却只用来改造自己，而不是拿去收拾别人。即使发动过“新生活运动”，那也是正面提倡劝化，而非“大破大立”，动用暴民去剪人家人家的细裤脚，掀起全社会的“清教徒恐怖”。他在私生活中的态度似乎也很开明，宽以待人，并不用传统贞节去要求他的亲属。

从知识结构来说，似乎可以认为，老蒋代表了由先进士绅代表的中国旧传统中优秀的那一面，而毛乃是以引进的共产邪教手段强力推行的集造反痞子反文明传统和道学家腐恶教条之大成的中国腐恶传统。两人的区别乃至国共两党的区别，就是假洋鬼子和阿Ｑ的区别，或是曾国藩与洪秀全的差别。造反派常常比镇压他们的保守派更腐恶，洪秀全和毛泽东就是最生动的例证。

上面说的是领袖的才干和学识。即使这两个参数为零，那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中国历史上的白痴皇帝难道还少么？最关键的参数还是领袖有无崇高理想，以及坚定推行这理想的决心。早就说过了，革命领袖的理想越崇高，偏离人性以及国情越远，不顾一切代价推行其远大理想的决心越坚定，引来的灾难也就越严重。

可惜许多国人（小孙看明白了，我并没有说所有的国人）直到现在也不明白这点，像胡不通平那样，非要把毛泽东贬低为一个简单的阴谋家，毫无信念的“犬儒”。其实我早说了一万遍，倘若真是如此，则中国人民就有福了。毛泽东之所以成为中国历史上空前恐怕也是绝后的暴君，就是因为他的理想主义色彩乃至浪漫主义色彩特别浓厚执着，非要用他的理想价值观念改造中国，最后导致“走向反面，以善毁国”。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这正是革命政权相当于保守政权的优势何在。我在谈经济学的旧作中说，社会主义的优势在于道义，资本主义的优势在于功利。这其实可以放大到自由与保守、革命与反革命、社会主义阵营与资本主义阵营之间的关系上去。

大而言之，凡是自由派、革命党人，其优势都是道义上的，因此相对于后者来更aggressive，而后者因为缺乏这道义优势，便只能取守势。这就是为何当年苏联那么弱小，还令整个资本主义世界胆战心惊。这战略上的攻守态势一直延续到７０年代后期苏美争霸，直到老修轰然倒地，老美也始终不曾主动出击过，一直是在采“围堵”政策（contain）。

简言之，革命派的道义优势，决定了他们的进攻性态度，也是革命领袖inspiring power的来源，而这道义优势来自于他们基于人类“良知”提出的“公平社会”理想，乃是革命家夺取政权的雄厚政治资源。在不同程度上，这就是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能够以弱胜强，推翻旧秩序的主观原因。

然而吊诡的是，这也是革命家祸国殃民的基本原因。特别是在革命家当国后，是否及时放弃那不切实际的远大理想，变为现实主义者，对人民来说当真是生死攸关。

具体来说吧，如果孙中山当年不提出那根本不符合中国国情的“民主”远大理想，则他恐怕难以影响新军，最终倾覆了大清政府，那么潘朵拉盒子就不会被打开，中国人在一个半世纪里遭受的大难也就可以幸免了。如果毛共不是用“翻身解放”、“民主自由”的甜言蜜语哄骗了从农民到知识分子的大批中国人，则毛共也不至于窃国。那么，后来又哪来那么多冤孽？

这意思是说，伟大崇高的革命理想乃是革命党人的最基本的政治资源，是他们的潜力所在，而暴力革命无一例外都是祸国殃民的烂事，因此，光是使得革命家如虎添翼这个功能，这伟大崇高的社会理想本身就是一种潜在的罪恶。

如果革命家在执政之后，还如毛那样永不熄火，终生坚持那“继续革命”的伟大理想，对人民来说就更是大祸临头了。前面已经说过了（其实过去早说过多次），那革命理想越崇高，越美好，越公平，也就越偏离人性和现实。不顾现实和人性去强行实现这理想，就必然“走向反面”，此乃整个国际共运的通病，但在中国的恶果最严重。

毛泽东５０年代的崇高理想，乃是“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把中国建成世界第一强国，这结果就是“走向反面”，制造出大饥荒来，不仅饿死了据说几千万人，而且使得国民经济彻底崩溃。搞建设碰了壁，他又改去驾轻就熟干革命，立志“灭资兴无”，将国民改造成“６亿神州尽舜尧”，于是再一次“走向反面”，造出了整整几代土匪＋政客＋伪君子来。

在这上头，孙中山比较幸运，从未实际当国，因而谁也不知道他真执政了会是什么样。而蒋介石则非常出色：上台前就已经是“保守的革命家”，上台后就变成了反革命。他当然也有远大理想，但那远大理想无非是切实可行的富国强兵，并非什么不着边际的“民主自由”。即使是富国强兵，他也如同诸葛亮一般一生唯谨慎，是非常清醒的现实主义者，采取的都是脚踏实地的有效措施，从未热昏到不顾国力去瞎胡闹。

Once again，这只是是common sense而已，并非什么过人眼光。如果先总统袁公长命百岁，搞的还不是这一套？如果是其他军阀夺了天下，其施政方略也一定大同小异。

不过在这点上，老蒋的伟大倒不完全是毛泽东衬托出来的。老袁原来就是并无什么革命理想的当国大臣，按常规智慧治国毫不稀奇，而革命家出身的蒋介石能在掌权后，及时完成从革命家到国务家的过渡，不能不说是一种巨大的个人成就。考虑到邓小平要等到革命显示出如此深重的祸患来之后，才能抛弃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老蒋能及时完成这一重要转变就更不简单了。

【未完待续】

作者：芦笛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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