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博士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10/01
文章: 2957
经验值: 1232
|
|
|
作者：东京博士 在 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十》
Jason的姐姐从北京来，带来一个朋友，四十多岁，刚离婚。
Jason说：真不容易，Jewel, 你这个年纪是不是以为离婚特别轻松啊？其实很难的。
我摇摇头说：我没离过婚，更没结过婚，不知道。
他于是就笑了，站在落地窗前，背靠着一夜的灯火星光和浦江的雾气腾腾没心没肺地笑着。
我只能沉默。Jason过来搂我的时候我往旁边躲了躲。
你想什么呢？他终于忍不住问。
没什么，我在看电视。
你一定在想什么， 他果断而准确地下了结论，然后靠到一边也看起了电视。
那个不知所云的电视剧只有一句台词稍微触动了我一下：越成功我就感到越失败。
我想：那么我是越快乐就越悲伤。
可能是因为剧中的主角从来没有真正成功过，就像我， 从来也没有真正快乐过。
我们没能就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Jason回避它的态度更甚于我，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却没有揭示它的勇气。
我看看他尖尖的鼻子，突然冒出一句：生活么，分分合合，就那么回事儿。 算是给这个话题作了个中性的总结。
王菲唱道：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我们的“时候”到底在哪里呢？
我起身削了个苹果给他：吃点水果吧，你那一大箱苹果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啊。
Jewel,你将来会是个好妻子，Jason盯着我慢悠悠地说。
听着对我的高度评价，连我自己都失魂落魄地笑了：我会是谁的妻子？天上人间，谁是最终吃我削的苹果忍受我或沉默或浮躁的归宿？我又能有多少的耐心仔细地洗苹果，一圈圈地削下皮来，割好小块在玻璃盘里，却把那个方方的核啃干净？
我伸手摸摸Jason的脸颊，到底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皮肤开始松弛，还有点粗糙，他站起来抱我的时候，我从镜子里看见自己青春小巧的样子，在他身边踮起了脚尖。
整整一个星期，我没有再和他见面。而没完没了的工作却及时地填补了空白，把我驱使得像只陀螺。
某个下雨的半夜里，我发疯一样吃掉了三个芒果，直到把自己冻得浑身发抖。芒果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Jason会在每天上完英语课后给我电话。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花上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不等。
我每天都去看那条漂亮的小花裙子，静静地被挂在一尘不染的橱窗里像被遗弃的婴儿。
天气忽然转凉了，明明是三月里，却一反常态下起了小雪。
Jason赶在上班前叮嘱我：Jewel, 今天很冷，记得多穿衣服啊。
我找出羽绒服来穿了。自从他说上海的天气很干燥以后，这个城市就开始没完没了地下雨，总也不见放晴。
下班后没事可干就去大卖场逛了一圈，买回几大袋可有可无的东西。拎着纸袋爬黑暗的楼梯时，心里慌慌的。我从小最怕黑，十六级一层的楼梯，走几级便要回头望望，以确定背后没什么东西跟着我。
在拐过四楼的时候，无意中透过蒙着厚厚灰尘的过道窗看到楼下花园里被春雨淋得垂头丧气的树，突然想起Jason早晨的叮咛：Jewel 多穿衣服。像细密的雨丝，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就在空旷黑暗的楼道里让人躲避不及。
手机响了，是Jason：Jewel, 这个周末我回北京，顺便办点儿事儿，可能星期二才回来。
好吧，我说。
向你报告一下，他说。
其实那是他的自由，我想。 我担心的是他不在的日子我应该做什么，出去逛街？还是在家看碟？都没有什么兴趣，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成了我生活的中心，无论我工作或者休息，和他相见或是不相见，他就是这样不弃不离又若有若无地伴随左右。
夜很深了，Della 终于忍不住给我打了电话 – 在我们自虐似地用手机互发了半小时以后。她说：打电话吧，这样聊天太痛苦。
于是我在和Della分开两年后重又听到了她的声音，并且讨论爱情到凌晨。
Della是我大学同级不同系的校友，97年的时候我们在红墙绿树的校园里叫嚣着要成立“美女俱乐部”，一度成为焦点人物。
想当年我们是如何豪情万丈的啊，Della在寂静的夜里叹了口气。
那时我绝没有现在这样小资，我说。
睡下后，我做了一些颇为奇怪的梦，其中一个是梦见自己穿过滴水的楼梯去见了Della的男友—我们的师兄Philip.
另一个是看见了Jason的太太，那个在工商局工作的北京女子，可惜始终没有看到她的正面。
被闹钟吵醒后我好一阵疑惑，不知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么多年了我居然还清楚地记得Philip的样子真是奇迹。
上班路上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怎么会梦见别人的男友和别人的妻子呢？原本是毫无道理的事情啊。
我想起不久之前Jason曾跟我说过有机会可以见见他太太。
他简直是疯了。
这个男人随心所欲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船歌
作者：东京博士 在 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
|
[连载小说]北京情人（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