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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就言论自由问题再答P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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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就言论自由问题再答P先生   
芦笛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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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就言论自由问题再答P先生 (699 reads)      时间: 2002-1-09 周三, 下午7:50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就言论自由问题再答P先生



芦笛





拙文贴出后，P 先生一日数帖作了回应，大概觉得非常委屈。如果我前帖说错了什麽话

伤害了您，请您原谅。这里想说明一下：我和小春是在网上认识的朋友，迄今只是神交

而已，没有什麽“特殊关系”。他长的什麽模样，我至今只在他的专栏上看到过一张分

辨率极差的照片，连青春几何都只能存于想象之间。跟老碑也是这样的朋友。上次苦苦

哀求他留下他的坛址，想看看他一家数口在诺曼地英勇登陆的模样，这小子却忙著去摆

香案接“伪旨”，对我的央求充耳不闻，可见架子之大。当然，老芦是俊是丑，那两位

也无从揣摩。我猜他们多半是把我想得太小了，因为本人的东东常常“老夫聊发少年

狂”。当年在《大家》时曾有一位先生以为我是刘胡兰式的女英雄，那也太出格了。男

人写的东东和女人的味道一点也不一样，天下大约只有一个热血祸国的秋瑾女士会写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老芦枉自生为男身，这样的豪兴却从不敢有：

第一，此生从未有过千金，即使有，也只会拿去买股票让它生儿子。第二，慢说没有貂

裘，有了也不敢拿去换酒，怕被“动物保护阵线”的人抓住也。



话扯远了，我想说的是，我和小春确实是朋友，客观上就决定了说话很难做到客观，再

加上对情况也不了解，说错说偏了话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从我主观上来说并没有“拉偏

架”的意思。我也不是小春拉来的。我发现此坛，是当初在《大家》上贴启事找小春和

老米，路过的黄叶先生留下了坛址，这才来到此处。我在坛上贴东东，最根本的原因是

“P 不放憋心脏”，如您一样有话不说不痛快。不在这里贴，也会到别处去贴。事情就

是这样的，其中并没有什麽国内常见的帮派关系。



关于言论自由，您说的当然很有道理。不过您说中国人因为缺乏言论自由，故尔也就缺

乏“忍骂力”，这一点我难以同意。在我看来，大多数人恐怕都缺乏这种能力，如果以

此作为个人涵养的一种理想境界当然无可非议，但如果以此来要求所有的作者都能做到

“唾面自干”恐怕也不现实──连圣经上都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谚语。如果听

任“骂帖”横行，恐怕无法保证被骂者不还口。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坛子上就什麽也

没有只剩骂帖了。《大家论坛》由盛而衰，这恐怕是个原因。再说，办论坛和办刊物的

方针恐怕也差不多，编辑既可拒绝质量较差或不合心意的稿子，老版们似乎也就可以删

帖。老芦当年给《华夏文摘》投稿，被拒无数，而且那是“冷冻死”，并无通知，让你

抓耳搔腮连看数期，“过尽千帆皆不是，肠断白萍洲”，这才死心认命。当然也不可能

去抗议，因为人家并没有登我的划时代杰作的义务。当然，我那个“后园”的比喻确实

别脚，容易让人联想到私人的禁脔。当初用此比喻，是想说明斑竹对坛子的爱护心理，

并没有想到它可能引起的误会。



至于斑竹的声明，措辞确实有不妥当之处，但 maybe先生已经解释了，我也同意他的理

解。如果说两斑刻意压制言论自由，似乎也说不过去。我的东东从来是很激烈的（如老

碑说的偏激），大多数银河都不敢登，还不是照样贴在坛里（当然不能排除两“大班”

碍于情面忍痛留下的可能）。总而言之，我的感觉是坛内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有，似乎没

有堵塞言路的感觉。“忍不住说”先生说大班们删了批评他们的帖子，具体情况我不了

解，无从发言。但以他举的那三例似乎没有太大说服力。中文不象英文，没有特殊句式

来区分虚拟语气和真实条件句（当然，“假如”比“如果”似乎更虚拟一些）。“如果

斑竹无理取闹、耍流氓”这种句子读起来就是有挑衅的感觉。其实，哪怕是虚拟语气也

可以构成污辱。假设我说：“假如忍先生在大街上调戏妇女，被警察抓住吓得尿了裤

子”，尽管是虚拟，恐怕忍先生也不会高兴。大班们也是我辈一样的俗人，也会象P 先

生一样觉得委屈的。对他们抱有高于常人的“道德期待值”，似乎不近情理。



说到这里又勾起了一点与此事无关的个人体会。当初在《大家》上吵架，若干原“芦

fan”们对我深感失望。过后我才悟出，他们因为喜欢我的文章，大概就此把我当成圣

贤了，所以我应该表现出不同于凡人的雅量来才是。其实论做人，我老芦和他们又有什

麽差别？难道说因为能胡侃几句，我就得去硬扛那个背不动的橡木十字架？说起来，这

也是咱们这个实行了几千年的“道德治国”的民族的“英雄崇拜”情结使然。一个人的

文章投自己的意，就要把作者想成道德上的完人或是普希金式的悲剧英雄，这真是典型

的幼稚民族的幼稚心理。老美比老欧幼稚，所以老欧们根本就不明白“拉链门”为何在

美国会引起如此轩然大波：你选的是总统，又不是圣徒，不错眼珠地盯著人家的拉链干

啥？



对P 先生的回应就到这里。此外还想就“骂”的定义说几句，这就更与P 先生的帖子无

关了。我觉得，所谓“骂”，并不只包括脏话，同样包括人身攻击。我想，这里划界的

准绳是看作品是针对观点的批判，还是针对个人的人身攻击。楼下有人骂卡卖拉（这是

日语麽？什麽意思？）先生，说他专捧鬼子骂中国人。该帖没有丝毫论据支持如此严重

的指控，没有任何论证，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作者对卡先生个人的满腔的蔑视与憎恨。就

算他一个脏字都没用，难道这不是人身攻击？你既然不同意别人的观点，就把人家的论

点列出来逐条批倒批臭，却只是宣泄一番对他本人的怨毒，难道这就是真理在手、正义

在胸、满腹经纶的人屑于干的事？这种帖子如果删去了，对论坛的质量乃至民主风格又

有什麽损失？



“看不惯”先生举出“落水狗”的“经典”例子来证明“骂人有理”论，老芦期期不敢

苟同。在我看来，“落水狗”当然是骂，而且是恶骂，并不因为它出自鲁迅的口便成了

玉语纶音。我觉得，鲁迅对中国文化功过参半，都在那个“骂”字上。他骂国民性（即

米大班说的“泛骂”）促进了中国人的自省，骂得有理；但他从章士钊、梅兰芳、西滢、

徐志摩、梁实秋、林语堂一直骂到创造社同仁（所谓“特骂”）则完全是人身攻击。如

果在西方一定会惹来官司（作家、学者还与政治人物不同，并不能随便乱骂，只有后者

是你爱怎麽骂都行的大众出气筒）。言论自由是人权，但随便骂人就是侵犯人权，所以

言论自由并不是骂人的自由，这个道理似乎是不言而喻的。



哪怕是泛骂，鲁迅的“痛打落水狗”之类的恶毒号召也不仅从此败坏了几代人的文风，

而且变成了党文化的一部份，使民族道德扫地以尽。部份地由於他的影响，一代又一代

的青少年变得残忍无情，尖酸刻薄。他们以阴损为幽默，以刻毒为诙谐，以猜疑为机敏，

以忠厚为愚昧，以落井下石为立场坚定，以独霸一方为英雄气慨。去《新语丝》游逛时，

我常常想起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一段话和一首诗。那段话是内部讲话，说斯大林写文章是

坐在高高的山上用石头打人；那诗则是他青少年时代写的，题为《咏蛙》，诗曰：



独坐池塘如虎踞，

绿杨树下养精神。

春来我不先开口，

哪个虫儿敢作声？



咱们之所以跑到海外来还能见到这样的“文章司命”，不能不说是拜鲁迅之赐。据说当

初痛打法轮功，就是秉承鲁老夫子“痛打落水狗”的遗训，现在老法们已彻底落水了，

想来更应“从而痛打之”才是。老芦想不通者，乃是这“打落水狗”和“打太平拳”究

竟有什麽差别？从“反右”到文革，有无数“狗”落水，更有数不清的打“狗”壮士。

江山代有壮士出，奋勇大打三十年，唯一的成就似乎就是让政府开了许多“信访办公室”

去处理遍地的“狗毛”和“狗尸”。国民的八分之一都变过“狗”挨过打，难道说如今

这“狗”还没打够，非要“宜将剩勇打穷狗”，追到海外来痛打不成？有位先生的网名

叫“自虐民族”，我看确有道理。如果没有自虐癖，咱们何以对打“狗”如此爱好？须

知这人和“狗”是对立统一，随时可以转化的。昨日是打“狗”壮士如冯雪峰、丁玲、

老舍、周扬、张春桥、姚文元者，今天就会变成跳太平湖的“落水狗”。这种辩证转化，

老芦实在见得多了，本可在此再倒一个老碑爱听的亲身经历，又怕勾起米老板的伤心事，

只好忍住罢了。



所以，说老鲁教坏了十几亿青年（包括小芦在内），这话恐怕也不为过。我们如果要学

鲁迅骂人，恐怕还是学他针对民族性的泛骂较妥。



最后我同意maybe 先生的意见，弄一个坛规出来，学人家西方法治社会百金立木，免得

“不教而诛”。坛内什麽观点都来者不拒，但人身攻击的东西立删无赦。当然，这只是

一个练摊的人的多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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