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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北大偷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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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北大偷听生 (838 reads)      时间: 2003-9-03 周三, 上午6:00

作者:Anonymous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读胡适主编的《独立评论》,偶然见到胡适写下的一篇有趣文字,题目是《北平

的‘拉丁区’的短记》:



有人说,北平的沙滩一带,从北河沿直到地安门,可说是北平的‘拉

丁区’。在这里,有许多从各地来的学生,或是准备考大学,或是在

北大的各系‘偷听’,或是自己做点专题研究。北大的偷听是一种最

有趣的制度:‘旁听’是要考的,要缴费的,‘偷听’是不考的,不

注册的,不须缴费的。只要讲堂容得下,教员从不追究这些为学问知

识而来的‘野’学生。往往讲堂上的人数比点名册上的人数到一倍或

两倍以上。‘偷听’的人不限于在沙滩一带寄住的学生,其中也有北

平各校的学生,但多数是拉丁区的居民。----‘寿生’先生也是这个

‘拉丁区’的一个居民,他这篇‘走直道儿’里就用来不少关于北大

的琐事作材料。他在‘拉丁区’听来的舆论,得来的观察,也许是我

们大家都乐意听听的吧。(1934年《独立评论》131号编辑后记)



我见此文写得有趣,想了解一下当年在北大偷听的都是些什么人,就上网用“北

大 旁听 偷听”作关键词一查,----好家伙!出来一大堆名家学者,梁漱溟、毛

泽东、沈从文、孙伏园、冯雪峰、曹靖华、金克木、韦素园等等,全做过北大偷

听生,真可谓群星灿烂了。前些年还有一个叫柳哲的,张罗着要编一本《北大边

缘人的故事》,专门讲述当年和现在这些旁听偷听生的故事。这正好便宜了我,

收罗了一些好玩的材料,很满足了一下好奇心。



胡适文中提到的沙滩“拉丁区”,就在当年的北大旁边。这里的情形,在陈军的

《北大之父蔡元培》中有极为生动的记述:



这沙滩一带是天下最理想最自由的学习区域。先说公寓的房钱,好一

点的四五块钱够了,坏一点的一两块就成,而且茶水、电灯、佣人,

一切在内。而北大的吃又是最自由的,你看门口林立著无数的小饭馆,

卖面食,卖米饭的全有。走进任何一家店去、费几分钱到两毛钱,就

可以吃饱你的肚子。两毛以上是极贵族的吃法,大概可以吃到两菜一

汤。普通客饭一荤一汤,花卷米饭管够,卖一毛五至一毛八。如果吃

面食,更便宜。水饺四分钱十个,一毛二分钱足够 ,馅饼十个八分钱,

又多油,又多肉。当然最经济的还是吃面,三碗面皮六分,小碗麻酱

四厘,六分四厘撑得饱饱 。如果你不在乎自己'大学生'的虚面子,

上汉花园那小食摊和洋车夫并排坐在矮凳上啃大饼,自然更省钱。当

然最贵的还是这学士居,菜确实好,我们穷学生却不敢光临。好在这

楼上壁间挂著'胡适之贺'的对联,你们看,上写‘学问文章,举世皆

推北大棒;调和烹饪,沙滩都说学士成’!有胡博士做广告,确实又

吸引了不少人。



现在的北大教授陈平原,在1997年第5期《读书》杂志上发表《老北大的故事之

二:校园里的“真精神”》,谈到当年北大“偷听生”:



一九一二年出版的《北大生活》,录有校方关于学籍的规定:旁听生

必须交费,不得改为正科生,对内对外均应称‘北京大学旁听生’。

此规定几乎不起任何作用,因北大教授普遍不愿意、也不屑于在课堂

上点名。对于有心人来说,与其‘旁听’,不如‘偷听’。偷听生的

大量存在,而且昂首阔步,乃北大校园一大奇观。校方睁一只眼闭一

只眼,教授则希望多得人才。教室里,因正科生偷懒或自学空出来的

位子,恰好由求知欲极强的偷听生来填补,岂不皆大欢喜?几乎所有

回忆老北大教学特征的文章,都会提及声名显赫的‘偷听生’,而且

都取正面肯定的态度。



当时的北大,采开门办学态度,以“五个公开”为制度,“三种学生”一齐教:



……‘五公开’,一是课堂公开,不管有没有学籍,都随便听课。有

时旁听生来早了先抢到座位,迟来的正式生反而只好站后边 。二是

图书馆公开,可以随便进出。三是浴室公开,莲蓬头反正一天到晚开

著,什麽人都只管去洗。四是运动场地公开,操场上外校学生有时比

本校的还多。五是食堂公开,我们的学生食堂都是包出去的小饭馆,

里外用膳价格一个样。至於三种学生么,一是正式生,另一种就是旁

听生,还有的是最近才发现的偷听生。未办任何手续,却大摇大摆地

来校听课,他们多数就租房住在这‘拉丁区’里。据陈汉章老先生说,

有一次他开了一门新课,平时总有十几位学生。可一到考试那天,台

下只剩一人 ,一查,哈!原来那些全是偷听生。(《北大之父蔡元培》)



沈从文《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演讲》,这么说北大:



其实当时最重要的,还是北大学校大门为一切人物敞开,这是一种真

正伟大的创举。照当时校规,各大学虽都没有正式生或旁听生的一定

名额,但北大对不注册的旁听生,也毫无限制,因此住在红楼附近求

学的远比正是注册的学生多数倍,……。(274页,《沈从文选集》

第五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冯友兰的文章《我在北京大学当学生的时候》,谈北大的教学制度,也忘不了提到

北大的偷听制----偷听生还可以自由领讲义:



  那个时候的北大,用一个褒义的名词说,是一个“自由王国”,

用一个贬义的名词说,是一个资产阶级自由化的王国。蔡元培到北大

以后,开课并不是先有一个预订的表,然后拉着教师去讲,而是让教

师说出他们的研究题目,就把这个题目作为一门课。对于教师说,功

课表真是活了。他所教的课,就是他的研究题目,他可以随时把他研

究的新成就充实到课程的内容里去,也可以用在讲课时所发现的问题

发展他的研究。讲课就是发表他的研究成果的机会,研究成果就直接

充实了他的教学内容。这样,他讲起来就觉得心情舒畅,不以讲课为

负担,学生听起来也觉得生动活泼,不以听课为负担。这样,就把研

究和教学统一起来。说统一,还是多了两个字,其实它们本来就是一

回事。开什么课,这是教师的自由,至于这个课怎么讲,那更是他的

自由了。学生们,那就更自由了。他可以上本系的课,也可以上别系

的课。你上什么课,不上什么课,没人管;你上课不上课也没人管。

只到考试的时候你去参加就行。如果你不打算要毕业证书,不去参加

考试也没人管。学校对于群众也是公开的。学校四门大开,上课铃一

响,谁愿意来听课都可以到教室门口要一份讲义,进去坐下就听。发

讲义的人,也不管你是谁,只要向他要,他就发,发完为止。有时应

该上这门课的人,讲义没有拿到手,不应该上这门课的人倒先把讲义

拿完了。当时有一种说法,说北大有三种学生,一种是正式学生,是

经过入学考试进来的;一种是旁听生,虽然没有经过入学考试,可是

办了旁听手续,得到许可的;还有一种是偷听生,既没有经过入学考

试,也未办旁听手续,未经许可,自由来校听讲的。有些人在北大附

近租了房子,长期住下当偷听生。



老文学家许钦文说起他当年的偷听经历,对北大不胜感激:“我在困惫中颠颠倒

倒地离开家乡,东漂西泊地到了北京,在沙滩,可受到了无限的温暖。北京冬季,

吹来的风是寒冷的,衣服不够的我在沙滩大楼,却只觉得是暖烘烘的。”(《忆

沙滩》)



《北大之父蔡元培》也借许钦文之口说:



最痛快的还是求师。北大的校门真无愧'国立'两个字,只要你愿意,

可以去听任何一位先生的课。最妙的是所有的教授都有著同样博大的

风度,信仰学术是天下的公物,决不会小家气的盘查你的来历,以防

拆他的台。像我们不但大胆地偷听,听完了还可以追上去向教授质疑

问难,甚至长篇大论的提出论文来请他指正。而且他一定会很实在的

带回去,挺虚心的看上一遍也许二遍,到第二堂课时还给你,告诉一

通他的意见。甚至因此赏识你,到处为你榆扬。(《北大之父蔡元培》)



中国著名梵语学家、北大外国语学院东方语言文化系著名教授金克木,在《末班车》

的回忆文章中说起他当年的北大经历:



“我还搭过另一次末班车,但不是火车,也不是汽车,是在北京沙滩

红楼的北京外国文学系的法文组。话说蔡元培一接任北京大学校长,

就对原来的这所京师大学堂进行改革。改革之一便是扩大外语系科。

据说他创办了八个外国语的系。第八种是世界语。”“到1933年,这

几个组都只剩下最后的班级,也就是末班车,是无票乘车者,不是学

生。这个班上只有一个人,因此教课的很欢迎外来‘加塞儿’的。这

在北大文学院已成惯例,从来不点名查学生证。当时德文组教授中有

翻译《牡丹亭》的德国诗人洪涛生,毕业生中有诗人冯至。尽管如此,

也只有几个学生上课。我去听过一次洪涛生教授讲莱辛寓言。他自己

到德文图书室去打字,打出一页课文,将复写纸印出的分发给学生,

也给我一份,没问一句话。日文组的教授有周作人、钱稻孙、徐祖正

三位专家。学生也不多,其中一个是周作人的儿子。法文组的原来系

主任是梁宗岱教授。他教毕业班,也只有几个学生,内含两个女生。

他不去教室,在法文组图书室上课。师生围在长方桌周围,用法文闲

聊天。要查什么书就随手在书架上拿。主讲人是梁教授,总题目是法

国文学。他讲的法文中夹杂着中文、英文、德文的诗句原文,大家嘻

嘻哈哈,也没有课本和讲义。”



前面所引胡适文中提到的寿生,没有前面几位有名气,可是他的际遇同样说明当年

北大的风气:



寿生(1909~1996年 ),本名申尚贤,贵州省务川县人。他6岁进私

塾,16岁(1925年)时考入贵阳省立一中。但此时贵州军阀混战,时

局动荡不安,申尚贤便与一同班好友,于1929年暑期赴北平求学。在

此期间,他有机会读到了不少在家乡无法读到的进步书刊,思想、眼

界大开。1930年,他考入汇文中学高中就读。由于偏爱文学和社会科

学,学业偏科严重,以至数次报考北大均未得录取,便做了北大的

“偷听生”(沈从文也是此中人物)。在此期间,他开始用寿生(他

在家时人呼寿老幺)为笔名,撰写时论和小说,在报刊上发表。



《独立评论》是胡适创办于1932年5月的一份政治新闻评论周刊,当时

为该刊撰稿的多为名流学者,如丁文江、翁文灏、蒋廷黻等。千家驹

曾说,“在该刊上发表文章,颇有一登龙门身价十倍之感。”令人惊

奇的是,时年二十多岁的贵州青年申尚贤,没有任何“背景”,甚至

也没能考上北京大学,自1934年1月23日,以“寿生”为笔名,竟然在

《独立评论》第86号上发表了他的第一篇时论《试论专制问题》。此

后,更是得到胡适的青睐,不断有文章发表在这家刊物上。据不完全

的搜集,从1934年至1936年,他至少先后在《独立评论》上发表了12

篇时论,并在这份“向不登文学作品”的政治新闻评论周刊上发表了

10篇短篇小说。寿生在该刊上发表作品频率之高,的确令人惊叹。



胡适的确十分器重这位贵州青年。几乎在每次刊发有寿生作品的当期

“编辑后记”中,胡适都要对寿生写下几句或长或短的点评,甚至写

下专门的文章予以讨论。寿生在该刊103号(1934年6月3日出版)发表

的时论《我们要有信心》,胡适极为重视,并为此专门写了长达五千

字的《信心与反省》一文于同期发表。胡适认为,寿生“在这文里,

他提出一个大问题:中华民族真不行吗?……”并由此而引发了一场

如何正确认识评价中国历史文化、正确对待中西文化的争论,在《独

立评论》上连续进行了7期,前后一个多月。



也许正因为如此,两年之后,1936年2月9日出版的第187号《独立评论》

上,在寿生的时论《对学生运动之观感》的“编辑后记”中,胡适写道:

“‘寿生’先生是北大一个‘偷听生’,他两次投考北大,都不曾被取,

但他从不怨北大的不公道。他爱护北大,也爱护学生运动。……”对于

寿生的印象之深,爱惜之笃,溢于言表。(何光渝《胡适与贵州青年寿生》)



许多偷听生都象寿生一样,对老北大充满感激之情。陈平原说:



“偷听生对于老北大的感激之情,很可能远在正科生之上。尽管历年北

大纪念册上,没有他们的名字,但他们在传播北大精神、扩展红楼声誉

方面,起了很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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