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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催眠术的功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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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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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自我催眠术的功效
蓝极
一般说来，对一个具体的事件或观念，每个成年人都有着自己或鲜明或潜在的观点，
但那些观点可能是自己愿意或喜欢相信的，也可能是从小被教化并形成固定思维格
式的结果。生物的演化历程使得人的自我欺骗具有原始生存上的价值，很大程度上
具有远古时期的残余特点，因此并不总与长期的利益相符。
事情往往是这样，当一个人认同某个价值观--或者科学哲学家库恩(Thomas Kuhn,
1922-1996)所说的观念模式(paradigm or conceptual world views)--的时候，对
事或物的判断就变成一种本能，即使在证据暂时缺乏的情形下也并不一定妨碍判断
的做出。这样的断言可能适合于大多数论争中的双方，因为即使历史或事实的叙述
也常常受到所戴眼镜的扭曲，数字中的话语也会在不同的耳朵里传递出不同的信息，
更遑论现实中的事件在不同人心里的感受。
当对话极其艰难甚至不可能的时候，我常常想，也许就让历史的实证本身--而不是
那些僵死的群体幻觉或催眠--来说话吧。可问题是，每个人的具体生活也融入到历
史的实证之中。因此，有时--虽然不是所有的时候--我陷入了哲学家休谟(David Hume,
1711-1776)有关自由意志与先定论之争的陷阱(Hume's fork)：“或者我们的行为是
既定的，因此我们并不需要为那些行为负责；或者那些行为纯然是随机事件的产物，
于是我们也不应该为之伤神。”
更多的时候我甚至失去了辩论的兴趣，不仅仅是语言和知识背景上的差异和价值观
上的不同取向，更是对那些所谓用“格言”和习惯思考所蕴涵的不可避免的惰(或惯
)性思维的厌恶。忘了谁说的，“恶魔不是以魔术来征服人的意志，而是以虚构的价
值来诱惑人的意志，奸狡地混淆善与恶，诱惑人的意志服从它。”
或许物理学家普朗克(Max Planck, 1858-1947)的话更准确一点：“一个新的科学理
论要获得胜利，不是通过说服它的对手们并让他们看到它的光芒，而是靠其对手们
的最终死亡和熟悉该理论的新一代人的成长。”将他话中的“科学理论”换成有关
社会结构的“观念”可能也是成立的。记得1989年夏天中国的血腥事件过后，朋友
中有人在灰心丧气之余只好自我安慰说，没有办法用武力来较量，咱们只好比寿命
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期许的寿命比较也有了结果，可现在看来，当年的悲叹
又有多少对未来的寄托在现实中获得了藉慰呢？
按理说，合理的怀疑态度，就像人体的免疫系统，保护着一个走过历史检验的有序
群体免受外来潜在有害观念的侵袭。但是，如果面对的是事实也采取驼鸟的姿势，
用文化或传统的不同作为借口岂不是自我催眠？比如一个社会群体中个人自由与集
体利益的平衡问题，其实人类其他文明在一些基本准则上早已用实践作出了证明，
按理说也根本不是什么新奇的观念，可也像是刚刚冒出的什么新鲜东西，用“惯性
的卑琐(inertial pettiness)”来抵制一番。抗衡的武器跳不出什么“国家利益至
上”，再用传统或历史的惰性等来作为借口，以被迫害臆想症的方式应付世界上的
纷争。这样的武器--无论是政府还是受那个环境熏润出来的人--用在内斗上就更是
炉火纯青，比如以稳定和国家利益为借口对残酷的户籍制度的辩护和对异见人士从
口头上的恶毒辱骂到消音镇压，在嘴上抹着甜面酱般高喊“骨肉同胞”和“祖国宝
岛”的同时对台湾人的威胁。
明明是别人走过的路，又不是什么体制创新，却愣要面子，用“特色”来满足虚荣心，
自欺也欺骗别人。如果用文明曾经有过的辉煌来抵制变化，说白了不就是想说汉民
族或中国人历史悠久，厉害伟大吗？汉民族曾经辉煌是事实，可问题是，过份强调
祖先崇拜，就好像一个老人站在高台上吆喝：看啊，我曾经身材魁梧，肌肉发达。
自己关起门来满足一下虚荣心，过过口瘾也就罢了，还要晾出来作为傲人的摆设：
你悠久伟大，别人就是吃素的？吆喝久了，与纳粹的种族主义和血统论又有什么区
别？如果不是底气不足，缘何需要总是在历史深处发感叹，于祖先身上找感觉？
要说民族起源，至少按照现在的人类学主流看法，地球上所有的人都来自非洲，并
且是同一个“夏娃”的后代。之所以有后来的外部特征--肤色，发色，颧骨，眼球
颜色等--差异，不过是不同人群的异质性在飘移分离后的地理隔绝以及气候等因素，
在分歧点后的放大，从而走上不同演化路径而已。为什么眼光与胸襟的狭隘居然到
了只是盯在中国人或汉人在现在的地理位置的成千上万年历史上？时间尺度和地理
疆域就不能更大一点？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个体的生理差别并不是很大，因为地球上任何两个人之间在
基因上也就只有大约千分之一的不同。很难说，两个中国人或汉人之间的基因差异，
比起世界上任意两个人间的差异，哪个更大。但这生物上的千分之一，经过成长的
文化和地理环境还有偶然性的放大，可以大到鸡同鸭讲的地步。
生理特征如此，文化不也就是这样吗？文化是一个群体在其发展演变中形成的社会
结构、习惯、信念、价值、生活态度和行为方式等具有代际传递性的认知规范。不
可避免的是，文化与时间的走向相反，具有眼界向后的惰性。然而，比起其它生物
来说，人的杰出却在于其前瞻性。因此，文化如果是蜜蜂和蚂蚁那样停滞演化，或
者像复活节岛(Easter Island)上那些面对大海的巨大石柱雕像的僵死固定的东西，
那么它就失去了流动着的具有活力的特性。如同“适者生存”的生物演化一样，文
化也同样遵循类似的机制，是一个需要不断学习和适应的过程。有人说，青年人与
老年人的区别在于，生活关注的焦点是未来还是过去。难道一个文明的生机也有这
样的特点？
自我吹嘘的同时还说什么美国的历史只有200余年，言下之意是远不如中国文化“博
大精深”。如果文化的对比或活力是靠国家历史的长短或者嘴上的吹嘘功夫来度量
的，如此的自得还说得过去。抑或美国的文化是200多年前在北美这块土地上骤然冒
出来的？或者当今的美国文化是吸纳了从古希腊、古罗马、印度、伊斯兰、欧洲、
中国等文化演变而成的大杂烩，因此不配与高纯然度的文化相比较？
一个群体在本来是个人生活方式选择的问题上过多地沉缅于过去的时候，其中的个
人也懦弱萎缩到靠躲在集合名词和过去的辉煌中来获取自尊，靠过度的“爱国”这
样集体的自私来遮蔽。即使伟大，是靠像唐朝那样的强盛和大度来体现，而不是嘴
上的信口开河。法国历史学家Fernand Braudel (1901-1985)说过：“所有的思想都
从接触与交流中吸取活力(All thought draws life from contacts and exchanges)。”
因此，文化只有互相融合借鉴汇流才有生机，过份强调自己的独特长寿--如果不是
面临着危机的话--岂不更反衬出卖弄或虚弱？如果真是到了只有靠长寿和过去的荣
光作为唯一的吹嘘，那才是真正悲哀的地方。
何况从个人角度来说，采纳什么样的人生态度和认知方式，或生存于什么样的文化
环境，不就是个人的事情吗？而一个合理的社会或群体组织不就是提供给每个人一
定自由度的宽松和理性的环境吗？既然一个人可以有品味和胸襟欣赏不同的艺术格
调和自然风光，为什么一个文化就不能借鉴并采纳其他文明中有关人类组织和观念
的精髓呢？面对挑战，难道象印第安人似地生存并满足于“保留地”之中才算获得
自身的文化认同，否则就失落了温馨的家园？
或者只采纳自己乐意接受的部份？物理学家费因曼(Richard Feynman, 1918-1988)曾
经描述过一种盛行于南太平洋群岛的美拉尼西亚(Melanesian)崇拜(Cargo Cult)，
该宗教认为物质财富可以通过仪式上的崇拜来获取。战争期间，南太平洋的一个岛
上的居民看到美国的飞机在岛上频频地着陆，并有很多物资被卸运下来。过后，他
们也希望有同样神奇的事情在他们手中出现。于是他们设置了类似的跑道，沿跑道
两侧放上导航的火堆，并建造了一个小木屋作为导航中心，里面也坐着一个人扮演
引航员，放两块木头块在头上当作通讯的耳机，支起竹棍作天线。
他们觉得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只是满载着货物的飞机并没有如他们所预期的那样神
奇地
降临。
在人类已经逐渐有意识地学会非零和游戏规则的今天，但愿这样的神话在理性的生活
中还是少出现为好。无论是对于个人还是群体，尽力突破自身的历史限制，走出过
去的阴影，都是富有活力、气度与创造性的生活。
12-03-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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