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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毒也是毒”断片──撕文随想系列之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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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博客] [个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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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3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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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口毒也是毒”断片
──撕文随想系列之四
芦笛
“口毒也是毒”是樊弓先生在《三评》中提出来的命题。对此命题,我已经在以前的文章中反驳过了。我认为,这个命题和樊先生的“言论谋杀人格”论、“言论效果决定动机”论一样,完全是共党以言治罪的流毒。不夸张地说,凡是从“新”社会过来的人都能在毛着中找到这些说法的出处。如果它们成了社会共识的话,则要在这种社会中建立民主制度只能是梦想。
重提此话,不是想重复过去的批驳,却是因为批驳这个命题让我想到了过去说过多次的话题:中国人的模糊思维习惯和与之相得益彰的模糊语言害苦了咱们的知识分子。过去我无耻自吹,说老芦是将清晰思维引入中文政论写作的第一人。此话之无耻,连小说高手老莫都听不下去。可惜,那话或许说得太过份,不过我还真没见到在我之前有谁这么强调咱们这方面的毛病。
所谓模糊思维习惯,就是许多中国人从无习惯去思索某个新名词或新提法是什么意思,该如何界定,却只会如念咒似的高频率使用某种时髦话语。知识分子以此作为标志自己学养的装璜,大众则以此作为指导言行的准绳和与敌人作殊死斗的精神武器,甚至可以为这些莫明其妙、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模糊观念而“不怕罢官,不怕开除党籍,不怕离婚,不怕坐牢,不怕杀头”(敬爱的王洪文副主席语录)。
因为这个特殊习惯,所以世上大概只有敝民族一家,会轰轰烈烈地大干十多年的“反修防修”,为此杀人如麻,毁产无算,最后却由敬爱的党中央出来宣布说,那档子事整个是个误会,其实修正主义是啥么事连中央自己都弄勿清爽。敬爱的总设计师甚至还指示:“苏联搞了七十多年的社会主义,它也没有什么牛皮好吹”,简直就是宣布那些为打倒苏修新沙皇而倒在中苏边境自卫反击战中的烈士们是“干肚”(沪语,即“憨大”)。哪怕时代进步到了今天,咱们好像还是没多少长进,网上那关于“伪问题”的闹剧就是最生动的证明。论战高手们频繁使用它来作为克敌制胜的利器,却无论是双方还是观众中都没见谁出来好奇地问一声那玩意究竟是什么nonsense。
载运这种模糊思维的工具是咱们的模糊语言。老芦早写过这方面的文章。眼下这“口毒也是毒”就是最近最生动的例子。它凸显了中文的一大弊端:现代中文中残留的文言成份的含混不清造成和助长了思维的混乱。
这“口毒也是毒”虽然是老樊的发明,但“口毒”这观念早就在民间流传了。当年黄叶先生指定拙荆写《丑陋的芦笛》,她奉命给我作的政治鉴定中就有“口毒心不毒,记错不记仇”这么一条(记得最后一句是“真小人也,请网上君子远离之”)。最近加奴儿兼前奸徒(前段他登报声明免去我的“奸尸”职务,但保留我的主子职务,以向天下人揭示我的专制本质)也给我作了类似鉴定,由此引出了樊先生的发挥。这些情况说明“口毒”、“心毒”这些概念早在大众心目中牢牢地扎了根。
可惜,这些概念不过是从未得到清晰界定的模糊观念而已,细加思索便立刻要堕入五里雾中:如何定义“口毒”?“口毒”的“毒”和“心毒”的“毒”是不是同一个概念?据我的模糊理解,“口毒”的意思非常笼统,似乎至少包括以下四种行为:1)“批评别人时说话不留情面,不留余地”;2)“恶毒讽刺讥笑他人”;3)“恶毒诽谤造谣中伤他人”;4)“恶毒辱骂攻击他人”。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些行为各自具有不同质和量的规定性。而“心毒”的外延似乎就要窄得多,它的意思好像是“心地狠毒、意图邪恶”,而“口毒也是毒”后面那个“毒”字,似乎是泛指“恶毒、邪恶”。
据我的理解,民间所谓“口毒心不毒”的意思大概是“此人说话虽然难听,但用心是好的”,因此,那“口毒”指的是上述第一种情形,即“批评别人不留情面”,因为如果它指的是后三种行为,则完全是“口毒心也毒”了。倘若我的理解是正确的,那么,这种特定的“口毒”根本就不是“毒”。你可以怀疑人家的批评是否正确,但没有理由去追究人家的罪恶动机、险恶用心。
其实古人早就意识到这点了,所以才有什么“良药苦口而利于病,忠言逆耳而利于行”的话出来。所谓“逆耳忠言”翻译成现代语,便是“难听但是善意的批评”。可惜的是现代人连古人都不如,所以才有毛共“反右”于前,“民运”人士及其同情者反“扫荡”于后,两者的共同表现,都是专门去追究人家的“心毒”“毒”在何处,专门在这上面扣大帽子,把人往死里整还让人家百口莫辩,却从来不去认真对待人家批评的内容,更不会去想想那批评是否也有点道理。倘这就是“民运”,则我还真想不出来那为什么不是伪民运。
所以,樊先生那个命题的提出,本来说起来也不算全错,因为如果我们离开上下文来孤立地考察那“口毒”的概念,则确实可以得出上面讲过的四种性质和程度不相同的行为,而后三者确实可以冠之以“毒”字。问题是他那话是针对着“口毒心不毒”这句话来说的,而上面已经讲过,在这种情况下那“口毒”根本就不是“毒”。在此背景下,他那“口毒也是毒”就只能理解为“无论主观动机如何,不留余地、不留情面的批评别人就是邪恶”。参照他的“推汽车比喻”以及“他芦爷的用意是人格谋杀,还是如他自称的‘伪转真’,还是有其它不可告人的善意,其效果根本就没有区别。伪恶真恶都是恶”来看,我这理解完全是正确的。说透彻些,“口毒也是毒”的准确翻译应该是“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善意的批评’”。
(这里顺便插一句:樊先生最后这句“伪恶真恶都是恶”,完全承认了他把“善”分为“真善”和“伪善”,“恶”分为“真恶”“伪恶”两种。根据逻辑分类原则,“伪善”决不能是“真善”,可又是“善”,真不知道那该是什么“善”,看来只能是黄鳝或仿膳,呵呵。“伪恶”也面临同样的逻辑困境。我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还要死守阵地不放。)
如果该命题作此理解,则客观的读者大概都能看出来它是何等荒谬,后果又将是何等严重──就算没这命题,我们有过的文字狱已经是太多太多了。如果该命题作广义的理解,则它犯了概念含混不清的错误,把几个性质和程度不一样的不同概念熬在一锅里了,而这正是一个严肃的政论写手应该竭力避免的。
然而这不该犯的逻辑错误却由一位成名已久的高手犯了,这似乎只能说明咱们模糊思维习惯和模糊文字载体是如何害人。我想,如果樊先生不用那种保留文言残存部份的简炼形式,而使用现代语言组织和表述自己的思想,或许是可以避免落入此种陷阱的吧?其实老毛就是使用这种简炼表述的老手,曾经留下“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那种经典的模糊话语。这些模糊表述曾经给中国人的思想造成了几乎是无法清理的混乱,至今影响犹存,这一事实本身就不能不让咱们引以为戒。或许,为了中国人实现思维现代化,必须废除现代中文里的文言残留部份,废止文言文教育。当然,我这主张或许过于偏激。说到底,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教会咱们的知识分子们养成使用明确的概念进行思维的习惯。
作者:芦笛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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