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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假话也是话”及其他──撕文随想系列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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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假话也是话”及其他──撕文随想系列之二   
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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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假话也是话”及其他──撕文随想系列之二 (524 reads)      时间: 2002-6-26 周三, 下午11:44

作者:芦笛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说明】此次撕文活动,虽然是作无用功,但其过程中也触发了若干有启迪意义的思索。这些思索的心得其实和“扫荡”“反扫荡”并无直接关系,陆续写下来无非是觉得有点意思,想和读者分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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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话也是话”及其他



──撕文随想系列之二



芦笛





记得在电影《列宁在十月》中,“列宁”自以为俏皮地说:“一个傻子提出来的问题,十个聪明人也解答不了。”电影放到这儿,观众照例哄堂大笑。似乎没人想过,其实提问题比答问题难多了。老子说“知不知上”,我的理解是“知道人类有哪些知识缺陷,本身就是上乘知识”。所以,能提别人无法回答的问题的傻子,恐怕是大智若愚。



不仅如此,哪怕是荒谬绝伦的东西也能刺激人的思索,从而具有正面意义,樊弓第一大定理就是如此。为了向天下人详细地令人信服地显示该命题隐含的“假的A是A”的奇错,我不能不去套着那个公式,弄出许多其荒谬一目了然的命题来展览给大家看。在这过程中,我不但发现了“伪军也是军”、“伪政权也是政权”的命题其实和那公式根本不等价,而且发现了“假话也是话”同样如此。在探究原因后,我不能不再次得出结论:中文,哪怕是经过脱胎换骨改造功夫的现代中文,仍然不利于人们进行清晰明辨的思索,在某些情况下甚至起到了诱人入陷阱的作用。



混乱完全是那个“假”或“伪”一词多义造成的。我在前文中说过,“伪善”的“伪”,指的是:“冒充的、假装的”。它的意思和逻辑上的“真”、“伪”涵义一致。所以,证明中共政权的伪善本质,可以说是一种逻辑上的证伪过程。但“伪军”的“伪”则完全不是逻辑上的“伪”,它并不是说那军队是假军队,而是说它不合法。至于“假话”就更有意思了。它并不是说那不是一种“话”,是假装出来的“话”(如同80年代国内某骗子冒充德国人说出来的假德国话一般──根据胡-樊大定理,假德国话也是德国话),而是指话的内容是假的。



这些混乱完全是中文人为造成的,因为如果改用英文表达,则它们根本不可能产生:



“伪善也是善。”



Hypocrisy is also a virtue.



“伪军也是军。”



An armed force led by a puppet regime is also an armed force.



“假话也是话。”



A lie is also words.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因为这些英文例子不使用那个含糊不清的“假”字或“伪”字,自然也就避免了这些人为混乱。



当然,不是使用中文思索就一定会堕入这种陷阱。对勤于思索的人来说,闹出“伪善也是善”那种笑话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上面三个中文例子其实已经明白指出了彼此的差别。第一例的“伪善”是“善良”的反义词,也就是两个互相排斥否定的概念。后两例中的前后两个名词则完全不同,“伪军”并不是“军队”的反义词,而“假话”也不是“话语”的反义词。它们的反义词分别为“合法的军队”和“真话”。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决不能根据外表的类似,去机械套用胡-樊“假的A是A”公式。根据那公式推出来的等价命题只能是“假装合法的军队也是合法的军队”,“假的真话也是真话”。所以,其实只要真正学好了小学语文,也不至于闹出这种笑话来。可惜这种笑话毕竟还是发生了,而且发生在“高知”身上,所以看来咱们的语言确需改革。



当然,语言改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更重要的恐怕还是要向大众反复指出中国人的模糊思维习惯,使人们普遍养成习惯,在使用那些貌似一目了然的概念前,先去想想自己是否明白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光从这点上就能充份看出中国人的愚昧来。说实话,老芦上网两年半,最头疼的就是碰上缠夹不清的论敌,而这种人在网上真是多如过江之鲫。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喜欢使用时下流行的话语,却丝毫不去想想那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该如何界定。这种时髦话有一个是“伪问题”,老芦受这家伙的荼毒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记忆最深刻的是三次。



第一次碰上这玩意是在《说道》上。当时网友把拙作《决不忏悔》重贴出来,引起某爱国志士的义愤。我在那文章中问爱国者们:请你们告诉我,台湾人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大陆人的事?那位后来的爱国者看了那篇旧作,硬要说我那问题是“伪问题”,理由是那答案是“没有,台湾人没做什么对不起大陆人的事”。我本来也懒得理这种莫名其妙的缠夹,只是因为“竹叶青”先生和他大战起来,才出来搭了话,告诉他并不是答案是否定的,那问题就成了“伪问题”。而且,哪怕就是没有答案的问题,也不能算成什么“伪问题”,要当作“伪政权”一样的阶级敌人去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后两次都是在奸坛上,都是我那“请主张暴力革命的同志向大家证明暴力革命触发中国核内战的概率为零”引起来的。这个要求(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意思很明白:中国现在有了核弹,而共党已经在过去半个世纪中反复向人民证明,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他们什么狠毒的手段都敢使出来。你要主张暴力革命,就有触发核内战的危险。除非你能证明这种风险为零,否则哪怕概率再低,人民也冒不起这个险。这层意思,老明已经在他的寓言里作了简化的解释。



老明没说或没看到的是,在我看来,任何一个负责任的政治家,除了用漂亮言辞煽动人民之外,还有义务接受人民的咨询,解释他的主张的必要性、可行性、可能带来的收益和可能导致的恶果。我提那个要求,其实就是为未来的民主中国人作个样子,告诉人民不能光听政治家的煽动之词,要学会行使自己民主质询权利,并养成质问政治家的习惯。而无论问题如何难堪,政治家都有责任竭尽所知地回答,否则就根本不能叫作什么民主政治。



不料这质询提出后,北京小左先生居然说我那是“丢人现眼”,其理由我记不准确了,似乎是因为谁也无法证明核内战概率为零,所以那问题就是“伪问题”。因为那时小左先生是反(评)“扫荡”壮士中唯一一个讲道理的人,所以我耐心地作了长篇解答,解释了我提那质询的动机和涵义,当然是一如既往地毫无结果。



后来高寒先生又再度祭起这法宝来。他去闭门苦思三四个月,以为找到了让我“举白旗乖乖投降”的魔术武器,郑而重之地告诉我:如果一个人自己不能作出毫无风险的决策,即自动丧失质疑政治家决策合理性的天赋人权,由此建立了高寒民主政治学第一大定律(不是“定理”,因为他似乎不是职业数学家)。



后来我写了文章,证明暴力革命的反动作用和它在今日中国的不可行性。在那篇文章中我说,我虽然不相信革命党人有什么能力领导暴力革命,暴力革命也不可能发生(其实应该是不大可能【unlikely】,我不该把话说那么死),但还是问了高先生那个问题,目的一是向大家提醒核内战危险,二是想看看这些暴力革命家们到底长没长心肝,在人家提出这个危险后,到底是慎重对待,仔细思考自己的号召会不会引起那种可怕的后果,还是不加思索地一意孤行下去,甚至千方百计地找借口封质疑者的嘴。



高先生看了那篇文章后气急败坏,在跟帖的标题(我从来只看他的标题)辱骂我是自称自赞的耗子,还拾人余唾,说我那问题是“伪问题”。因为没看正文,我想那是因为我一面觉得暴力革命不可能发生,一面还要提那问题,所以当然是“伪问题”。



至此,我们有如下几种对“伪问题”的理解:



第一,那位爱国志士的(对不起,我忘了他的名字):“伪问题”就是答案是否定的问题。



第二,小左先生的:“伪问题”就是谁都没本事解答的问题。



第三,高寒先生的:“伪问题”就是虚拟的或不安好心的问题。



这些理解虽然不同,却无一不是笑话。其荒谬之处,我想凡是具有为科学伟人一再禁止的“18岁前的偏见”的正常人大概都能看出来。如果有人不具备那种非法偏见,我在这里略微解释一下:



中文所谓“问题”,其实至少包含“question”、“problem”、“matter”、“issue”、“trouble”等多种不同意思在内,非常含混。这儿讲的其实是“question”的意思。按这个涵义,所谓“伪问题”应该是“问题”的反义词,也就是说,它是“伪装成问题的陈述(statement)”,也就是说,那其实不是一个问句,只是具有问句的形式而已。现实生活中确实有这种“伪问题”,例如“天气多好啊,你说是不是?”这里并不是询问天气状况,而是陈述一个事实,征求对方同意而已。所以,在正经论述文章中频繁使用这个词作为指控话语或贬义词,实在是只有中国人才会闹出来的伪笑话。



当然,上面那些“伪问题专家”不会同意我这个定义,肯定要强辩一番,于是这“伪问题”便又要变成一本扯不清楚的糊涂帐。不幸的是,在我看来,上面三种理解都是错误的(顺便说一声,上面只凭记忆转述的小左先生的理解,只根据标题猜想高先生的理解。如果有误,请两位指正,并给出明确的定义来。谢谢!)。第一种恐怕大家都看得出来,答案是否定的问题当然也是问题。第二种错误也一望即知,科学就是专门为寻找这种“伪问题”的答案而创立的。第三种错误则不是那么明显,但稍加思索也可以看出来:假想某种情况发生,尽管那种情况发生的可能很小,再基于这假设提出来的问题当然也是真问题。如果要严加取缔这种问题,那么我们连“如果怎样怎样,那么我们该怎么办?”的问题都不能提了,而这类问题正是在论证某个重大工程(包括政治工程)的重要组成部份。更何况我不相信暴力革命会发生,可你高先生是相信的,你既然相信,当然就有义务回答我那问题,因为你的主张将影响到全部中国人民的生死存亡。



写了这么些,也不知道看官们看明白了此文主旨没有。其实,此文举的例子虽然都是在“扫荡”中出现的,但其实跟“扫荡”没多少相干。我不过是重复过去的滥调,指出很多中国人不会清晰正确地思维,却酷爱玩弄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时髦话语。如果这种毛病不纠正,再过一百年还要出个什么“卢苗”出来大骂“愚昧的民族、更愚昧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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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白:



奴隶加:你的最新杰作我已拜读,十分喜欢。不过你记性不好,把主子的话忘记了。我并不是默默无言,而是说:“唉,奴儿啊,与其去读革命书,不如去花街柳巷玩耍,实行你首先提出的四大自由:大吃,大喝,大睡,大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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