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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中部大陆：旅途札记（之二）

幽灵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2
文章: 6051

经验值: 0

标题: 欧洲中部大陆：旅途札记（之二） (525 reads) 时间: 2005-7-05 周二, 上午10:27

作者：幽灵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旅游札记（之二）

唐夫

从湖滨小憩之后，我再开车乱穿在汉堡的大街小巷，大体对城市道路更多熟悉。此时我想找地方休息，恰好在经过一处中心公园，就在路边寻到不计时的免费停车位。午后的太阳已摇摇欲坠，但泛白的日光仍会将车里烤成蒸笼，我顾不得寻找树荫阑珊处，就带上的草黄色牛仔背包斜挎出来，随手将钥匙牌按钮一拧，车灯一闪，将所有内置设施关闭。我看公园敞开随人进出的门上一块铜牌，铭刻着开放时间为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二点，象这样的环境在芬兰连墙都无需设立，大慨德国人生活稍微严谨。里面有桥有水，有坡有坎，茂密的树木和草坪相间，悠闲的游人和学生夏令营活动散步在草坪树林，一条清流环绕，葱郁的植物簇拥林间小道，将夏日遮掩得凉悠悠的。

我将挎包里的饮料取出，便倒在一靠椅上，用牛仔包当枕头闭目一睡，再开眼，见一位老人在邻座靠椅上静静坐短，白发苍苍下有白皙的肤色和皱纹，微微扁下的嘴唇显示他的高龄。一双深邃的眼目盯在地上草丛，是不是再思考康德的问题？我不由想和他吹吹，此时正好见他抬头看到我的瞬间，一句“哈罗”就递出去，他笑脸回应，这下能聊起来，我不错过机会的。

“请问，这公园叫什么名字呢？”
“这园林以鲜花和植物命名。” 我脑袋里翻滚着中文称谓，可能该叫“植物花园”。
“你居住在汉堡这里吧？”
“是的，”他微微点点头。
“这城市有多少人口呢？”我是明知故问，无话找话。
“大慨两百万吧，我不能确定，总之，除了柏林，它是德国第二大城市。”
“你可能退休了，今天不是周末呀？”
“你说对了，我正好今年退休，六十五岁。”他扬扬指头。
“看你精神很旺键的。”
“嘿嘿！”他快乐的笑笑。
“二战时候这里怎么样？”
“开始的年份我才五岁，打了那么多年，当然知道。”老人淡淡的说。
“汉堡给炸过？” 我装成陌生的旅游者，对德国无知的口吻。
“炸了，这些地方都炸过。唉！是我们不对，那时候的人都疯了。”老人摇头叹息，连连说：“克瑞惹（Crizy,疯狂）克瑞惹”。

这时候一对东方人样的老夫妻也过来坐在另外的靠椅上，估计他们不会英语，表情漠然，目中无人似的用相机拍摄周围。老太太自己去采摘小草花。从服装举止上看，很可能是日本人。

我有点安慰的对老人说：“其实，这起因与英法也有点关系，一战后的条约法将德国至于死地，才有希特勒受到民众支持。想崛起，便促成一个民族走火入魔，难以制止啊。”说这话时我想到我们的文革。

“嗯…..”老人有点不知所措的神色。可能他想都没有想过，也许他不关心那段令德国人刻骨铭心的惨痛之后的愤怒，以及马克贬值到比废纸还差的岁月。一个强健得将罗马帝国能至于死地的民族被凌辱到那样的境地，当然会失去理智。

随即我问到他的家庭在二战的状况，回答使我很意外。

“我的父亲一开始就被征兵入伍参战，那是1939年，到1945年回来，一点伤都没有受过，运气好极了。他们一块去的都战死疆场。”

我愕然：“有这等事，你问过他么，他是什么兵种，参加过怎样的战场？”我真想知道德国人自己说当年实况，毕竟我知道的二战都从书上来的。

老人摇摇头说：“没有，那时候大家都不以为然，打了，过了，算了，输了，错了，连想都没有想到提及过去。”
“你的父亲过世了吧？”欠欠之余，我问到他的父亲。
“好久了，过后我们想起没他在世的时候，没有问他战争中的事，真遗憾。不知不觉他的一生就过了，唉…..！”老人说吧，脸色有些阴沉。

这神情让我想到曾参观汉堡历史博物馆时，一位学者风度的老人在里面，他很开朗的与我聊起来，看样子那么熟悉汉堡历史，我当他是馆长，老人肯切的说是他们德国人的错，这是我碰见的日尔曼人的共识，他们为二战输得口服心服，并深刻自责。当对我问到馆长的家人在战争中的境遇，他说亲属中有五人死于轰炸，那眼目深处流露的痛苦和遗憾以及无奈，让我久久不能忘怀。相比之下，眼前的这位老人还真有好运。那可是个死人如麻的时代，德国有的城市给全部毁灭，四百万士兵命殇黄泉，真是作茧自缚啊。

聊着，眼前的这位老人看看表，指指公园外，表示该回家了，他有点歉意的笑笑，我们彼此点头古得摆（再见）。旁边的“日寇”老两口也追随花草而去。我想到德国，最早知道他们是我二十来岁的时候读过一本欧洲哲学史简编，才惊异于德国对世界思想文化的贡献之大，与犹太人比较，大慨是唯一可与之并驾齐驱（除开宗教而言）的民族。德国人才济济，经久不衰，从诗歌到剧作，从音乐到哲学，一批批影响世界的天才，层出不穷。最使我不可理解的是那位仅仅十七岁就写出了“耶稣传”的施特劳斯，他的作品让德国所有哲学界包括费尔巴哈，马克思，恩格斯，甚至尼采为之既当座右铭又做头号靶子打击，我真不知道他施特劳斯的脑髓里究竟是什么特殊材料做成。

这次的德国见闻，我有了更多体会，从这里看，无论城市的建筑，道路的铺设，人情风貌，当我看到德国的一切的一切，再比较欧洲其它国家，一个高智商的民族表现的特色，是不由人不叹服。难怪芬兰人对德国那么感冒，从“进口皇帝”到联手希特勒打击苏联，以及今天和德国的密切关系，从立国到协约，甚至国家的建设风貌，都可见这两国的“唇齿相依”。

我在条椅上茫然的冥思，周围已经空空如也，我也该走了，估计芸已经回到宾馆。太阳慢慢已经偏黄，车位也该让出。我信步走出植物花园，进到车里就按下所有车门，凉风随即涌进。这是下班时候，往来的车辆更加密集，我插进去环绕城中，经过汉堡中心铁路车站，再几分钟路就到了猴特儿。

开门进去我就用电话拨打芸的房间号，回答是另一个北京口音的女人，对方先说不知道，而听筒已经被芸拿过去。她那熟悉的北京片子，我当然立即分辨，随即告诉她在同楼层的号数。

芸是我多年的朋友，平常除了信件往返不止，每次回国我总要去看望她。本来可将关系提升，为一念之差，我自绝于“她类”，之后的拼死拼活“搏斗”，就保持了连串的咒骂与谴责成了我们每次的见面礼。当然，骂归骂，见还是得见，冤家对头都在当。芸比我小7岁，曾经将她写在我的随笔“红艳知己老将军”里，那是我与他父亲的摩擦。而今，这老头可能早把我忘记得干干净净。

“嘿！你还真能找人呢？我们是各单位抽调一起来的，接的电话那老妞连我不认识，所以她要对你提到我的名字诧异。”芸走进来就叽里咕噜，她那观音似的的面容总有乐融融的神采，手里拿着一包东西。

“哼！只要你在这地球上，没有我找不到的。”我笑说：“来，我们先做生意，给你的糖带来了。你这瓜子香肠正好享用。”

“香肠拿回去吧，慌什么。你晚上怎么吃？我们都是自己做，房间里有电灶冰箱，很方便，这些洋佬东西我们吃不惯。”

听她这么说我才注意到房间进门边的角落有厨房设施。

“你这家伙，出来的行程计划时间通通不告诉我，让我不知道怎么安排！”

“我那里有空说那些，出来了再看。明天过了，我就可以走，别的工作对我不重要。”
“那我得等你明天空，要去巴黎，还想去瑞士，翻阿尔卑斯山，很有趣的。”
“我的中国护照可能去不了吧？瑞士没加入欧盟。”
“哦！这倒是我没有想过的。快了，听说他们在考虑。要不，我们去巴黎顺道游览卢森堡和比利时？”
“时间不知道够不够，二十八号我必须赶回来，只有四天。”
“抓紧点，开夜车，明天你五点以后回来，我们争取六点出发，先把行李收拾好。”
“我的房间又不退，你就管你的罢了。”
“嘿嘿！用公款的是方便，我不能缴冤枉钱啊。”
“关我屁事，你自己看着办。嘿，我们走路超市里买点回来煮，我对他们说了，晚上不吃。”
“开车去，免得手提。我租的车不用白不用。为明天的旅途准备食品，要多点。”

开车五分钟我就在超市里将牛奶，果汁，面包，黄油，火腿，菜蔬，水等买了两大包。芸说他们做菜没有醋，个个都会英语，可买醋就哑了。其实我也忘记“醋词”，但酸味（扫儿）我会形容，就找营业员，他弄明白后给我们指定物品摆放的货架。是白醋。芸说了句，那些家伙还想着镇江名醋呢。

2005-7-5

作者：幽灵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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