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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事、房事、天下事，事事惊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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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天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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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丧事、房事、天下事，事事惊心
信天翁
那天见草根网友精选了若干帖子的标题，题之曰“今日狼海川动态”或什么的，那意思似乎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师涛入狱，张林（不知是否记对了这名字）受审，尔等还醉生梦死，讨论单双眼皮，是否也太冷血了些？
草根网友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自己就在国内，也算个异议人士，当然师涛等人的遭遇必然要引起惊心动魄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可惜，人总是人，处境不同，要指望人家和你一道悲愤，似乎有点不近人情。
记得老毛死后，全民禁止娱乐活动凡九天。结婚当然属于“娱乐活动”，虽然那活动一般只限于密室内的两人，属于“独乐乐”一类，“与民同乐”是断乎不可能的，但仍在禁止之列。那时结婚大不易，必须全家勒紧腰带攒肉票（不是绑匪绑架的人质，是买猪肉的票证），攒够一两年，这才可能请客。
有对男女正好万事俱备，只待那年中秋节结婚，不料老毛死了，只好隐忍不发。可那时电冰箱一类玩意连听都没听说过。其时天气尚热，买来的鲜肉和老毛的肥肉一道一天天臭下去，如果扔了，全家又得持斋茹素一两年。万不得已之际，只好秘密地做好酒席，秘密地去邀请亲朋好友，秘密地吃那已经初步蜕化变质的饭菜。无论是宾是主，都深知他们在吃平生风险最高的宴席，气氛庄严肃穆，跟丧礼也无区别。
但小脚侦缉队岂是吃素的？“工纠”不旋踵即至，破门而入，将一众阶级敌人捉将官里去，待最后放出来时，新郎新娘都成了紫茄子，只剩一丝游气，此后大半年内大约都再没娱乐的心思和体力了。
看胡平先生的《犬儒病》，我不禁想起这段往事来，觉得胡先生和毛先生其实也无太大差别：两人都把自己的爱好和需要放大强加到全民头上去。毛先生死了，就只许千芳同悲，万艳一哭，连公民行房的天赋人权都要予以剥夺；胡先生急于推翻我党，因此不但不许别人拥共，就连采中立立场都不容许，要斥之为“犬儒”、“奴才”。还未上台就如此霸道，他怎么就不想想老毛死时，我等被迫强作悲容时心头的那份愤怒？遮莫他心目中的“解放”，就是传统社会中每个媳妇的梦想：“总有一天我能熬成婆婆，也让我的媳妇受受我眼下受的这份儿罪？”
老毛死后，厂子里搞了个灵堂，全厂职工排成长龙，轮班到里面去对著宝像鞠躬如仪，默哀三分钟。我运气不好，背后站了个愣头青。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跟著大喇叭放的哀乐哼哼。偏偏他又五音不全，荒腔走板，听上去无比滑稽，让我只想笑出声来。这念头吓得我魂飞魄散，于是我便死咬牙关，绷紧肌肉作沉痛状。但天下事就有那么怪，你越怕笑出声来惹下泼天大祸，那爆发出大笑的冲动就强烈得不可抑制，最后便化作一种无法解释的情感抽搐、一种痉挛、一种歇斯底里。我调动了全部意志去无情镇压那随时会爆发出来的歇斯底里，心头被滑稽、恐慌、焦虑、担忧、愤怒等等复杂的强烈的感觉挤得快要爆破了。等最后挨到灵堂门口，我都快憋昏过去了。
等到进了灵堂，有两位肉麻女工立刻大放悲声，那时间拿捏之准，堪比定时炸弹。我禁不住要想：“NND，她们脑子里一定装了个开关。需要哭时一扭龙头哗哗就来......”这念头险些触发了我那苦苦忍住的歇斯底里大笑，再度吓得我几乎因悲痛而当场昏倒。最后走出灵堂时，我浑身瘫软无力，就跟抽了筋似的。说也奇怪，一走出灵堂，可以自由行动了，那狂笑的欲望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说这些事，我的意思是，所谓“民主自由”，最起码的一条，就是不要逼迫他人去与你共欢乐，同悲伤，共耻辱，同光荣，共热爱，同仇恨。人家爱怎么活，喜欢什么痛恨什么，谁也无权干涉。像胡平先生那样自以为是“民之主”兼“民之师”，有权去统一人家的爱憎，未免也太僭妄过了头。那种“民主” 日子我已经过够了，雅不愿看到未来中国人再去受那种罪，连个人自由爱好都被集体无理剥夺。
不问政治的自由乃是最起码的人权，拜金主义也是主义，我看未必比其他主义差到哪儿去，起码它不会如共产主义那样祸国殃民。
遗憾的是，只要是中国人都有好为人师的毛病，都想按自己的世界观改造世界，都拿别人当自己的儿子教训。就连老芦都免不了这毛病。正如黄药师在隔壁汗衫指出的，我自己就有本人在旧作《戏剧人生》中抨击的习惯，虽然我自问一般只是想作“布衣帝王师”，还没像民运烂仔们那样僭越到去冒充“民之师”。
我常常想，中国过去之所以走这么多弯路，主要原因恐怕就是忧国忧民之士太多了。哪个国家也没咱们这么多的“政治设计师”，为如何振兴祖国夙兴夜寐，殚精竭虑，连出租车司机都有全套治国大纲，这在全球可能是独一无二的吧。
这般偏执爱国，自然要把国家变成月臣网友说的化学实验室：袁大头试完北洋试，北洋试完孙大炮试，孙大炮试完老蒋试，老蒋试完老毛试，老毛试完老邓试，老邓还没试完，以胡主席为首的民运小丑便蠢蠢欲动，跃跃欲试.....要是让中国全体大小知识分子、半知识分子、无知识分子都有试验机会，那最后也就不会有什么实验室留下来了----早给炸到九霄云外去了。
敬爱的林副统帅教导我们：“集体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
无独有偶，晚明东林党人有一副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不难看出两者的传承关系来，林副不过是把传统发展夸张到了荒谬的不近人情的地步罢了，这就是两千年来“以善毁国”的传统，传到极端，便弄成了“丧事房事天下事，事事惊心”，全成了潜在的祸事。世上没有比生活在那种“政治正确”的草民更可悲更委琐更可怜的生物了。
其实在我看来，应该是：
“歌声牌声摇滚声，声声入耳；
家事房事股票事，事事关心。”
人家港澳台华人就是这么过的，这才有点生物人而非政治动物的气味。现在大陆的“犬儒主义”泛滥，无非是资本主义社会必有的软性化罢了，有什么可以如丧考妣的？如果要大家时时咬紧牙关，鼓著嘎几肉高擎红灯作大义凛然状，为民主而登东（注一），为革命而敦伦（注二），则最终的结局就只剩演员，跑了观众，如新海川“良心戏台”然。
－－－－－－－－－－－－－－
【注解】
一、登东：如厕之意。
二、敦伦：行房之意。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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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佞哀” -- 老金在线 - (146 Byte) 2005-7-10 周日, 下午1:45 (134 reads)
- 说得有道理，不问政治是一种自由。 -- 徐建新 - (0 Byte) 2005-7-05 周二, 下午5:59 (151 reads)
- 当时正读小学，记得一进灵堂就莫名其妙的被哭声感染，也大哭起来，哭得泪人一个 -- 邑水寒 - (0 Byte) 2005-7-05 周二, 上午10:05 (142 reads)
- 好文,民运其实就是小共产党. -- brutus - (36 Byte) 2005-7-05 周二, 上午9:25 (146 reads)
- "攒肉票"?俺们那儿的肉票可是有期限的，过季作废，难道你们那儿的翻年都能用? -- 羊倌儿 - (0 Byte) 2005-7-05 周二, 上午2:30 (142 reads)
- 毛崩,吊唁。时读小学,师告我等:无泪,抹唾于目下可。有同学，着红内裤，被剥吊唁权 -- 汉城王 - (0 Byte) 2005-7-05 周二, 上午12:24 (140 reads)
- 那秘密婚礼是真的? -- 然然 - (0 Byte) 2005-7-04 周一, 下午11:58 (137 reads)
- 就是，就是，俺上网一般去三个地方... -- 纳兰 - (50 Byte) 2005-7-04 周一, 下午11:18 (269 reads)
- 实在不好意思，幸好给你看到了。 -- 黄药师 - (102 Byte) 2005-7-04 周一, 下午11:14 (277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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