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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像的黃昏----作者張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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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心
加入时间: 2005/06/26
文章: 599
经验值: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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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夜心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偶像的黃昏
張健
注: 此文首发从德兄64档案,我刻意朝花夕拾。我自信成功实践数年前之思愿，望诸君指正。没有比自己再高的山，没有比自己双叫好再长的路。我们若急流飞过，回首望去，那阻障阴险流于笑谈，那雁雀叽喳之声恐惧哪般。
八九諸君﹐六四又过去16年了.16年来無論是理性的文誅筆罰;還是感性的壯懷激烈;亦或是夫子般針尖與麥芒的論道;或是戰友般的俠骨柔腸。仔細品來﹐里面有爱恨交加的情感交流﹐同志般的鞭策和鼓励,也有前辈的教诲和劝勉。反思了過去﹐過濾了現在﹐放眼於將來。勇於參與﹐敢於批評和自我批評﹐敢於承擔及強烈的歷史使命感﹐永不低頭的決心是天安門一代核心的寶貴精神財富。
盡管天安門一代有共同的信仰對象﹐但由於具體觀念的差異也會產生不同的信仰生活。有的人將信仰視為精神寄託﹐有的人視其為生活的點綴﹐但有的會把信仰視為生活的動力和目標。一生為起初的信仰目標所影響。在信念﹐言行﹐思想上展現。不能影響生活的信仰何以成為信仰﹐沒有信仰的團隊也決不是一個成熟的團隊。
中國人有一種習慣就是拜偶像﹐這世上萬物盡都拜遍。於是就習慣了跪著。再甚者將人或自己推舉到神的至高尊位﹐仰仗依靠。更甚者﹐在生為人傑死為鬼雄﹐功名利祿的傳統教育下的人﹐一朝得手﹐便只是顧念他的自由名利而遠去初時之志。最甚者﹐被暴政之虎咬死還成為猖鬼的﹐非但不再痛恨老虎﹐反而助虎害人。因猖鬼已經膜拜順服於虎。反正他也做不了人﹐倒不如乾脆做鬼。做鬼的倒是有了生機﹐活生生比人還要美。魯迅先生早就論說過此族類。
哲人尼采一直提倡要砸爛偶像﹐套用一句話:偉人之所以偉大是因為人們在跪著。那麼中國的獨裁專制者之所以專橫跋扈是因為什麼呢?從五四運動以來砸爛孔家店到六四天安門運動中三義士塗抹毛像﹐砸爛偶像的運動可謂轟轟烈烈﹐前仆後繼。可是結果如何。五四運動並沒有徹底砸爛孔家店﹐反而在犧牲大量傳統高質的道德文明之後﹐引進了一個更極端的血腥的共產主義。貌似無神論﹐無偶像。實則是將人推舉為神最荒謬至極的表演。有罪有限的人愚妄瘋狂的去建造一個人間的天堂。從人性的角度看﹐在人定勝天﹐科學可以証明和改變一切，以夷之長用以制夷的大招牌下，隱藏著狹隘的民族主義，人的苦毒嫉妒和無知。孰不知，任何一種優秀的文明賴以支撐的不是表面的繁華錦繡，而是擎起文明背後的信仰動力;任何一種文明的前行進步﹐若不是建立對人類的終極關懷上﹐它裡面的任何層面的潛台詞都無法遮掩其核心內容的蒼白無力。
六四天安門運動被鎮壓數年以後﹐北京的汽車司機趕時髦似的在車內掛起了毛像。認為他可保平安。北京的毛家菜館門庭若市﹐去吃飯的食客認為即有口福又有人惠。各地的下崗工人常有舉著毛像示威遊行﹐掛在嘴邊的常常嘍叨的是毛時代如何怎樣。甚至本是受毛害深重的農民亦有所懷念……毛之倒行逆施路人皆知。為何大有偶像越砸越多﹐越塗越光的景象呢?難道真如魯迅先生所說的在沈默中死去了嗎?毛偶像到底給這些人灌輸了何種迷魂湯?
《黃河邊的中國》作者足蹟蹋遍黃河古道﹐深入到廣大勞苦民眾之中認真探詢。原來他們所追求的卻終難以實現的﹐毛雜耍般提煉並自身踐踏的價值觀。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人人之天下;等富貴﹐均貧富;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大道之行﹐天下為公;耕者有其田……善良的民眾錯誤的將如上普世的價值觀﹐凝結于毛偶像一身。毛就代表了平等﹐毛就張顯了公義。中國人在如火如荼的造神運動中﹐不但打造了一個金牛犢﹐而且自覺的不直覺的負上這軛。自身陷落於罪惡之中卻不知其罪。及罪惡的根源。亦或相反﹐毛就代表全部的邪惡。卻不洞悉罪的根原。
奴隸的不幸﹐不全在於他沒有人身自由﹐成為任奴隸主宰割奴役買賣的的牛馬﹐而在於他沒有掙斷鎖鏈的意識。正因為中國人骨子裡就積聚了要平等的信念﹐所以千百年來統治者制定了嚴酷又嚴密的封建專制制度﹐且改頭換面延用至今。同時歷史也一次次的被割裂扭曲。掙脫鎖鏈的或者欲掙脫鎖鏈的奴隸思考什麼呢。要麼成為自由民或奴隸主﹐後者的欲望更強烈罷了。
中國人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歷煉出一種扭曲的性格。這種性格是分裂的﹐壓抑的﹐憂慮的﹐敏感的。投射的﹐分裂的心態使得現在的中國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神說神話﹐在外一套話﹐對內一套話。更為可怕的是習慣如此。壓抑的心態的人尋找突破口去攻擊他人﹐只有踩倒他人才能展現自己。憂慮的心態展現給人的是憂國憂民的憂患意識。看來壯懷激烈。先天下之憂而憂者便先以作古。後憂者心懷各異﹐己所不欲卻施與人。己所不能嗔怪於人。這一類人常常非常敏感﹐個體的自卑和自傲並存。擴展到民族的極度自卑和自傲。自卑的結果就派生出怨婦型﹐犬儒型﹐流氓無產者型。自傲的結果就衍生出個人崇拜﹐狹隘的民族主義﹐戰勝英雄和戰敗英雄所做的白日夢。
所以真正要砸爛的不是存在於表面的偶像﹐而是心中的偶像﹐心中的幻象﹐以及對偶像的幻想﹐對幻象的沉迷。從內心深處割去。因為植根於內心的偶像的充斥於膨脹個體的血液之中﹐表像的豪言壯舉遮掩不住私欲的激變。這種激變的私欲在合適的時機和場合會不顧一切的脫韁出來。給團隊造成措不及防的災難﹐難以預計的後果。
偶像終究是偶像﹐當一個人學會從心靈深處革去偶像的挾制的時候﹐他會發現偶像自己傾倒了。關於靈界有這樣的揭示:假如你關閉自己的心靈之門﹐就是神也進不來。看護好自己的心門﹐不從惡人的計謀﹐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做屑慢人的坐位。對於那些用心靈和誠實面對真理的人尤為重要。因為誠實的心理追求者要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如果他們忽略真理一部分中的話語﹐只將信仰建基於另外一部分﹐就只是自欺欺人。
天安門一代的任何一人都不可妄稱英雄﹐英雄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但我們是人﹐有尊嚴的人。無論在羅難的戰友面前﹐。還是在海內外那些在困難的環境中堅持民主理念﹐心中長存歷史使命的鬥士面前﹐皆值得吾輩尊敬的﹐也是我們前行的榜樣和力量的泉源。海外的流亡學生十多年來也是不容易的。思嚮之苦﹐思親之痛﹐漂流之殤也是難以言表。無論是回去的﹐還是是留下的﹐只要堅存一顆不死之心﹐就足夠了。人與精神犧牲的關系﹐有時無法建立在理解的基礎上。只能建立在焦灼的需要和寧靜的信仰之中。盡管我們對於歷史做出了最深刻的反思﹐如今活躍于自由文化運動前沿的依然是與八九有關的那幾代人。但是我們必需要客觀的承認﹐十幾年過來﹐行為距離在拉大﹐心理距離也在拉大﹐可謂時位移人。天安門一代不是拯救者﹐不只是因在這彎曲悖逆的時代﹐有的人看上去是不可救藥的。。既不會變的更好﹐也不會變的更壞。。古來之一切關於理想社會的天才創意﹐都與人的本實性格欲不入。﹐違背了人的真實環境﹐不過是把人人為的提升到理想之中去。天安門一代是中國民主未來荊棘路上的鋪路石。中國民主自由運動有時就需要有人向前鋪。鋪過去是勝利﹐鋪不過去就趟出一條路。留給後繼者循階而上。
天安門一代所要做的﹐就是要具有知性和理性的﹐站在道義的高度上揭露對手的虛假和偽善。在任何時候都要保持一種進行民主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通俗一點﹐就是在心理上要有將革命遊戲進行到底的的思想﹐看誰笑到最後。在行動上﹐就是我們就要嚴以律己﹐堅忍不拔的思想﹐要用切實有效的手段堅挺克敵。這就要求要提高天安門一代的文化修養﹐道德修養﹐保持住青春的天性。以自然即永恆的精神形式﹐在我們身上綿延下去。不但深入的揭批對手的錯漏問題﹐同時還要清楚的指明我們如何辦。用天道地道之有常﹐反擊人道政道治道之無常。這就是我們要做的。
天安門一代過去現在及將來所要做的原本發自心中的本善﹐且因著這善而流動。即從善而流。從起初做的直至今日盡在光明裏﹐所以黑暗才懼怕。談及過去八九運動的一些錯漏﹐我認為最主要的策略上的失誤是:一些知識精英﹐個人和部分小團體﹐並沒有深入到廣大學生和市民之中﹐與之榮辱與共﹐肝膽相照。想他們所想﹐思他們所急。 脫離於大團隊之外﹐遊離於運動之中﹐淩駕於整體之上。甚至把這種不良的作風帶到海外﹐在廣大愛國華僑中產生了極其惡劣的影響。高舉了活人﹐卻霍亂了團隊。。這個團隊就是千百萬學人赤子與億萬萬愛國同胞所代表的主流民意﹐所結成的核心戰鬥群。天安門廣場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重大的決定必需民主公決。做我們該做的﹐哪怕這很難很難:不做我們不該做的﹐哪怕這很容易。
在羊與孤狼的對決之中﹐羊首先要知道自己是羊。。健壯公羊在奔跑和搏鬥之中磨礪了利角﹐才能有機會勇敢面對那凶惡的豺狼。有聽說羊挑死了狼﹐倒不如說由於羊勇智的行為﹐使狼在踟躇間被趕來的牧人擊殺。
歷史是公正的﹐而審判的權柄不在歷史老人的手中。死是生的一部分﹐過去永遠是現在的一部分。歷史不可以也無法被遺忘﹐但也不可能重複﹐亦不可以被篡改。關鍵在於﹐天安門一代是否在路上﹐走在並且奔跑在推動中國民主歷史發展的大道上。是否在依循我們的信仰之光﹐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實底﹐是未見之事的確據。自然世界與人本身是完美的﹐但人中的毒蛇汙弒了她。幾千年來﹐正義與邪惡﹐真理與謬論﹐民主與專制互相交織﹐至今勝負未分。才需要有天安門一代的奮銳之人﹐前赴後繼。
國父中山先生的忠勇戰友黃興先生說過這樣的話﹐。有我之時當無我﹐無我之時當有我的無我精神。就是要用瘦弱的肩膀擔起中國人的良心和道義。當團隊最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時﹐沒有我亦當有我；當面對掌聲與鮮花時有我沒我又怎樣?天安門一代中的烈士們用血生成的種子﹐已生根發芽于祖國各地。我們的希望不是在未來﹐就是現在。所以我們將永遠快樂著﹐充滿希望的實踐著明天。
我認為海外民運最大的敵人﹐是自己。面對中國民運的歷史軌跡和發展前途﹐方向缺乏足夠理性的﹐具有建設性﹐創造性的﹐富有想像力的主義與計畫。終未形成系統的接合中國民主特色的理論思想。。高舉人確不高舉和建設組織。即使有組織也缺乏紀律的約束。再造了方丈卻敗壞了大廟。近十幾年來﹐盡管有一大批自由撰稿人﹐良知學者作了許多努力。但在中國民主文化領域的開拓和建設方面未免捉襟見肘﹐沒有旗幟的作品﹐沒有權威的影響。。當然這其中有人力和財力的因素﹐但我更想說是精力投入多少的問題。倒是長久以來大量精力一直用於和中共的拆招換式之中﹐攻技於心術策略﹐結果呢?歷史事實和正義頭顱蛻變成歷史塵渣﹐在道義的高度上都難以壓倒敵手。舍本求末﹐不言而喻。這樣人浮於道﹐便無以堅立信心﹐也就無法付諸于民主運動的堅強實踐。
體味歷史﹐反思過去﹐並不只是指摘論斷孰是孰非﹐孰高孰低﹐孰幼稚孰老練﹐更為重要的是在思考過程中建造我們的德行﹐修好這身。天安門一代不只要活五十二天﹐還要為此思考一生﹐奮鬥一生。
談及對祖國﹐民族﹐民主鬥爭的責任和愛。天安門一代是什麼定位?這一代人的路在何方?天安門一代中的許多人已為這多災多難的祖國和民族獻上了活祭;也為中國乃至世界的民主運動獻上了活祭。他們用自己青春的火焰點燃起自由的火炬﹐用自己的鮮血去擦亮全世界被共產專制者奴役人的眼睛。活下來的人從那一刻起就永遠的背上了這歷史的十字架;又有一些人﹐打斷自己鋼硬頸上的反骨﹐甘心情願的順服於昊天上帝。再背上基督的十字架﹐將自己擺上。成為基督的精兵。將那些伏在共產邪教軛下的靈魂解救出來﹐他們失去了大地﹐得到了天空。中國人需要民主﹐中國更需要主。民主是要依靠手段﹐民主更是一種理念﹐只有在中國人內心結構上進行徹底的改造﹐才能砸碎其膜拜的挾制他們的偶像。
天安門一代可以有不同的宗教信仰。但從耶穌基督及其門徒的事跡中﹐我們從人的角度看﹐亦有許多值得學習的地方。當耶穌基督被捕之前﹐他知道他的門徒中誰軟弱﹐誰會背叛他。但他依然為他們洗腳﹐並且說:你們弟兄之間要彼此服侍﹐彼此相愛。是真摯的愛使他們緊密的連結。使徒除猶大外﹐都是殉道而死。後世的基督徒在殘酷的鎮壓下依然堅信不移。當以色列人被異邦擄掠為奴流落他鄉時﹐他們在淚舞之中遙祭遠方﹐亦從未放棄重回故鄉……做為華夏兒女﹐炎黃子孫﹐無論如何理解中國這個概念﹐都要有一顆赤子之心。給我一顆中國心﹐一顆中國心﹐每當我在寄居地歌唱﹐想起你就哭了。中國啊﹐中國﹐我心所愛﹐願你不再哭泣。中國啊﹐中國﹐若我忘記你﹐情願右手忘記技巧;中國啊﹐中國﹐若不紀念你﹐情願舌頭貼於上堂。
當我們少年時都讀過一個這樣的故事:天進黃昏時﹐一位公園的管理員看到一個少年站在公園裏的木屋前。管理員呼叫少年回家。﹐並告訴少年他的小夥伴都已經回家了。少年就是堅持不走﹐還說要等到司令來下命令能離開。原來少年在玩軍事遊戲。管理員無奈﹐從街上找來一路過此地的軍官﹐軍官對少年說:士兵﹐你已經完成任務﹐現在我命令你回家。於是少年高興的回家了。其實﹐這個少年還是幸運的。真正的天安門一代人就象這少年一樣。但卻並沒有他那樣幸運。的卻有許多管理員規勸我們﹐黃昏了﹐卻沒有軍官為我們解除命令﹐早已沒有什麼偶像將軍…。。我們還要依然站到最後﹐並戰鬥到最後。因為我們已經知道﹐我們的許多小夥伴沒有回到家﹐也永遠回不到家。哪怕見他們父母高堂最後一眼機會都沒有。原來這是一場戰鬥﹐真實的戰鬥……動身的時候到了﹐讓我們分頭出擊。或有英勇犧牲的﹐也有劫後餘生的……何者為佳﹐為有上帝知道!
再也沒有任何的偶像﹐
只有那﹐
在飄渺雲中的血色殘陽.
一隻燕子飛來了﹐
又幾隻燕子飛來了﹐
它們是在召喚春天﹐
群燕而起之時﹐
那才是春光明媚的好日子。
張健于巴黎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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