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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美之行之十一：郑老板的餐业

幽灵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2
文章: 6051

经验值: 0

标题: 南美之行之十一：郑老板的餐业 (344 reads) 时间: 2004-10-15 周五, 上午8:38

作者：幽灵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郑老板的餐业

唐夫

“嘿！你们来了，来，来，我们到大厅里坐。”一位戴眼睛的壮年人，正在和一位巴西人谈话，转身对我们走过来充满笑容，这是一间宽敞的厨房，整个面积就比杨老板整个厅堂还大。设施也排场正规。“不啦，我还忙，这位就是郑老板，你们谈谈吧，我就得走，回去还那么多事，快到中午了。”杨老板对我一说就转向郑老板。我把手提箱放下，与过来的郑老板握手点头。“你真是忙呢。”郑老板立即刚对我客气一下就转身和杨老板一块走出去。厨房里就剩我和那位巴西人，他很年青，年龄看上不到二十五岁，他对我眨眼耸肩笑笑，表示欢迎。个子矮矮的，皮肤深黄，整个形态看起来小巧玲珑，但也匀称，很象电影里那小个子的意大利人模样。我用简单的西班牙语对他问候：“沈哟，波也罗斯的也斯？”他正在择选菜花，地面上还有堆洋葱和胡萝卜。同样的问候话他也回复我。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很多相同，简单的话彼此都通，他一听就知道我不会葡语。

这时候郑老板进来，对我招招手，他自己就往一道门走去，我跟了过去，走出门进到正厅，这里面积大多了，清一色的朱红大圆桌几十张，厅里光线亮敞，窗户高高的象中国庙宇般，四壁上有鲜红漆色加黄色龙凤花样，几分的豪华中带俗气。郑老板在就近的桌子旁坐下，我也坐在他对面。还先对他问起来：“在中国的时候，郑老板是哪里人呢？”“我河南郑州人。”他将眼镜抬一下，眉头有点深纹理，看来比杨老板年青些，有中国北方人的粗犷，肤色算中国人里较重色调那类，很接近让共产党收买的笔杆子贾平凹那摸样。他的个子比我略矮而壮实，穿着便装，看起来还有点脏兮兮的。

“你会炒菜吗？我这里正缺厨师。”郑老板也不问我是哪里人，就开诚布公，额头几分收紧。我说不会，但可以试一式看吧。他勉强点点头，有点凝重表情。“你这样吧，先干着再说，工资50美金一月，先帮厨，和那巴西人一块，他现在凑合炒菜，我不满意，要是你能顶下来就好。你先把行李拿到卧室去。”说罢他起身来，我们再回到厨房里。

依然从刚才进来的门出去，这时候我才注意到餐馆周围几米处环绕一圈铁钎栏栅，之前我竟然没有感觉，可能心情关系，旁边有露天水泥斜跨楼梯，走上去是间十几平方米的卧室，很象中国大学生宿舍，两排铁床上下层。室内空空，连一张桌子凳子都没有。很正规的卧室，是餐馆最初的老板为工人专修的，可现在就由我住了。这里当然比杨老板的环境位置好得多，距离市中心也近。应该说生意好哇，

随郑老板再回到厨房，他对这位巴西年青人交待了点事就走出去，我立即将地面的蔬菜拿起来择选，这巴西人，从冰柜里拿出冻硬的牛肉，大约几公斤一团，我见旁边还有另外的菜板菜刀，就与他干了同样的活。牛肉里有筋膜相间，得将纯肉清理出来，筋膜就是广东人称的牛腩，他见我过来拿肉，就指指划划，叽哩咕噜说几句，我还没有弄懂，茫然看着他转身取了些冻鸡出来，我才明白他去切鸡肉，让我弄牛肉，这家伙穿着黑色衣服，肤色深黄，看起来有点怪异，个子又小，动作灵光。分解冻鸡我还有点熟悉，那是见到杨老板做过，可牛肉就麻烦了，一条条肉要顺着筋络片出来，牛腩由粗到细，象扇形铺开，刀的位置要恰到好处，不然就会使纯牛肉沾上牛腩，老板心痛不说，也是厨师的基本功。这我拿着细片的柳叶刀怎么也不听使唤，真怕受伤，久久的折弄一团肉，手指头给冻得直想扔掉，还忍不住放在口边哈气升温，被这巴西小子看见。他走过来，拿一块牛肉在他的菜板上，将刀对准一块牛肉正中一剖为二，其间的筋络黄白显示，刀轻轻划下，顺筋络斜偏而割，顺利分开了肉与膜，然后对我眨眼示意，半讥半笑。

郑老板进来，对他说两句，又出去了。他将冰箱里的切好的肉皮拿出来，所有的调料就在灶上，他把锅放在灶上，点燃煤气，哄哄的响声骤起，整理好的配菜就在锅边，我一边切着，一边看他，动作零乱，倒能应付，这家伙居然会翻锅，那倒是厨师必备的基本功，看来他帮厨练就了此功。旁边的小灶上他也将火点燃，用一块象盘子模样的生铁板搁上烧着，把炒好的菜再倒在铁板里，滚烫的铁板里菜汁嚓嚓的响，郑老板进来端出去。然后他洗锅再舀一飘油，加进白糖搅动，再把香蕉撕去外皮，切成小段，当糖被油熬成泥浆似的，把香蕉倒进去搅动几下捞在盘里，郑老板再进来端上，在冰柜里拿出冰淇淋，舀一小铁瓢端了出去。

这餐馆跑堂的就是郑老板了，他也不穿制服，便装也不雅洁，就这么来来去去，我觉得有点马虎，客人见了这些小节至少是不会愉快。不一会就过了中午，就餐的不到十个顾客。我觉得好奇怪，怎么才这么少的营业，和这么大气派的餐馆不配。不知不觉的就完事，郑老板收堂进来，将顾客吃剩的归类，饭是饭，菜是菜，就叫我们将就吃，我心里更觉怪异，但也知道国外人吃饭和中国人不同，饭与菜都有专门的勺，自己吃多少舀多少在自己盘内，丝毫不会“污染”，但毕竟是剩的，心理上有点格格不入。这与杨老板是迥然不同的待遇。

午后清理完毕厨房，该进冰箱的一切了了，夏天的气温，不能马虎。剩下的时间郑老板叫我独自去卧室休息，巴西小子离开了。我估计他住家不远，大约在下午三点以后他来到我卧室，这是因为厨房门关闭，需要等候郑老板。这是我们的时间，只会最简单的西班牙语的我就和他聊起来，再加手势，基本上彼此可以明白。

我用两手合上，靠在脸庞，头一斜，再闭眼。他摇摇头，又摇摇手，然后将双手做成拥抱状，嘴唇突出，发出响声，身子节奏摇动。那意思回去抱女朋友了，嘴里直叫嘎然，嘎然，好象葡萄牙语的意思是结婚呢，或者和女朋友玩，我笑他分秒必争，连中午都要回去忙啊。他做做鬼脸。从此以后我就叫他嘎然。他乐得直眨眼。

嘎然很知道中国，最熟悉就是毛泽东，说来就眉飞色舞，手足并用，将双手拇指食指叉开成八字排列，象端着冲锋枪，口里叭叭的直叫，再做出要倒地的样子，突然分开两手划个大圆包抄，又将手指头举在额上。我明白他说的是毛泽东的人民战争，农村包围城市，大规模的战役，大量的死人，就胜利了。看来他是热衷与中国电影的顾客，讲共产党怎么打倒的国民党，那一定是几大战役，比如象“红日”这类影片的镜头，深深的为他崇拜羡慕。难怪这家伙要来中餐馆打工。这不奇怪，在南美有很多毛选的翻译销售，那些书商不花钱就可以让中国大使馆寄来，赚尽钱。言论自由的国度，没人管这些，但无形中造成怂恿好战。我知道南美特别是秘鲁，成了最大的游击队国家，与毛选有无关系难说。半年后我在利马逛夜市，那是步行街最热闹的地方，一声枪响就突然在我身边，一阵轰动，几人飞窜，随后是警察追踪，还没有人倒下，那倒是很有中国电影里描述的地下党情节。真有点险，枪声距离我好近。

嘎然还告诉我他没有父母，从小就独自长大。这在巴西不奇怪，圣保罗是街头孤儿最多的地方，这里是天主教国家，没能节育，男女之间很随便。听那些早来巴西的华人说，每年的狂欢节，几周的酒精纵欲，恣意妄为，就是私生子降临的主要根源。因为随便，家庭关系淡漠，男人多不负责，一个年青的母亲可以有几种不同肤色的孩子，嫌麻烦就扔掉街头，自生自灭，造成不少孤儿，从小不得教育，胡作非为，长大点又成了孤儿制造者，这样恶性循环，不得安生。我看巴西治安问题根源，大概无出其佑。

这时候门给打开，郑老板在里面，对着嘎然叽咕几句，看也没有看我就从去大厅的门走了。我们继续理菜，将牛肉切成小片，装盘，嘎然将一些鸡骨头丢进一个大罐里熬汤，我看郑老板的餐馆里好象不卖鱼虾类菜肴，所有的品种就是蔬菜和牛肉鸡肉类，到六点以后又开始了营业。这时候进来叫菜的是位女人，瘦高，穿着红黄色的旗袍，也不招呼我，当然，我更没有必要问候她。看来是郑老板的老婆，年龄差不多的。再一会郑老板进来端菜，那铁板挨着的手布可能薄了，他急忙放在门边的一桌子上，连连摔手，再找一块大毛巾垫上端出去。他的老婆进来舀一碗饭出去。如此看来，这家大餐馆就四人，而我还是新来，真叫惨淡经营啊。整个晚餐比中午好不了什么，我们切理的菜蔬最后大部分都放在冰箱里。晚饭以后的活就是用洗洁剂混合水洒在磨石地面刷洗。嘎然干这有条不紊，我是边看边学，别扭的帮手。

晚上关闭店堂，所有的人都走了，天色还没有黑，空空如也的卧室里什么都没有。我到楼下的一个小水池里洗漱回来。看餐馆周围铁栏栅封闭，竟然没有丝毫自由，我当为夜间的守店者了。回到卧室里，我打开提箱，拿出笔记本和笔，开始给妻子写信，谈谈巴西情况，说了很多不定因素，叫她别回信，不知道下一步的情况。现在是在餐馆暂时打工。我当然不会说解雇再雇的事。问了些女儿的情况，担忧孩子在市中区里的教育环境问题。

倒在铁床上，想到杨老板处，老何的状况，而今我的状况他也不知道了。一种说不出的茫然徘徊在心里，蒙蒙的就睡去。

【待续】

2004/10/15

作者：幽灵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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