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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南美之行之六:奔向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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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南美之行之六:奔向小城   
幽灵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2
文章: 6051

经验值: 0


文章标题: 南美之行之六:奔向小城 (340 reads)      时间: 2004-9-20 周一, 上午12:40

作者:幽灵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奔向小城

唐夫

“我说的和蒋介石交道,并非雄才大略,名声在外,而是因他在总统府里做厨师。1949年能过台湾海峡的船只都被国民党纳入运兵船列,他原在民生公司登陆艇上做大厨,从此一去不返,不知怎么被“重用”到最高衙门,估计归功于川菜之名。直到1983年才由新加坡绕道回大陆,看望亲友,我见到他的时候都七十多岁了,胖胖的高大身材,走重庆的山路都有点喘气。岳母说到他年青时候在地方上有点名气。回来那时候让区统战部当重要人物看,我当时心里纳闷,还是过后才知道。那时候去美国多么容易呀,领事馆门前摆着饮料,欢迎之态,是要中国人见见西方。我本想让他的美国大儿子帮我发邀请信,而国内的亲属那么多,我不过是个侄女婿,就没有开口说到此事。还是到了玻利维亚才联系上,他赶忙就叫美国的儿子无论如何也要帮我,还给我的美国电话,联系倒是容易,可他也无法鞭及南美。”我继续说道:“这样吧,我明天去台湾领事馆问问,碰运气,你要是觉得没有必要,就不必陪我”

“也好,我不去算了。嘿,曾经在玻利维亚不是有几个华人关系的联系电话么,我再试一试,虽然这几天都没有希望,再看有没有运气。万一找到一家现在就要人的餐馆,不就好了。”老何说得也是。

“也好,就这样,你去联系,我自己去就是了。”我答应老何的建议。

我至今都不知道圣保罗究竟有多大,感觉是越近中心,建筑就越具有规模,但街道的平整宽敞是一大特色,大慨归功于巴西地形,城市归化不受限制,圣保罗不属海滨港市,交通也不受限制。第二天上午,我拿着旅社老板娘告诉的地址,乘车来到一条比较宽敞繁华的大道,在一栋比较现代化的楼房里,找到台湾领事馆,估计那时候已经改名了。有十几万华人居住的巴西,多数还是台湾来的老华侨,与台湾关系千丝万缕,外交上免不了的需要签证去来。我进去见到的是间较大的客厅,中间有长乒乓台那么大的桌子,上面放有签证需要填写的表格,里面已有几个男女各自专心填表,我直接到窗口询问,一位叫陈秘书的中年人,斯斯文文,模样端庄,皮肤白净的书生神情,客气礼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台湾的政府官员,心目中还有曾经看过的电影里,动不动便是:“蒋军官兵兄弟,投降吧!”或者象抓壮丁里的王保长模样,可怎么也与这秘书吻合不上,便暗自好笑。他专门走出来询问我在台湾的关系,回答我如果要去,需要等待半年左右时间,最多能给的是三个月探亲签证,台湾版图太小,绝对不会有居留可办。听他说的,我再没有了信心,去台湾只有麻烦老人,毕竟不是直接血缘关系,何必弄得尴尬呢。会谈前后不到一小时,我就懒散的出来,连申请表都没有看。

灰溜溜的回到旅社,我开门进去,见老何脸色喜悦,坐在床上扭着半身对我连连说:“行了,行了!我们的问题得到解决。是这样,问到一处,据说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城里的中餐馆需要厨师帮工,我就说我们俩都会,在电话里老板和我交谈了一会,叫我们明天就去。看来他是急需帮手,你我就绝处逢生也。”老何兴高采烈,将手一挥,象当年的歌唱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毛主席,那激动的神情,可能比他考进大学还要兴奋。

于是,第二天我们退了住房,提着行李箱,乘车来到市里一长途汽车站,见了时刻表,购得车票,立即给了餐馆老板电话。这里比较干净清爽,比十年后我在美国纽约的长途汽车站好多了,空气一点不闷不污。从一个车站牌下见到我们要去的小城名称,我们俩静静的站在那里,前后也有几个站牌,稀稀拉拉的几个阿米哥在附近或站或坐,一位矮黑胖胖的阿米哥走来我们旁边,看着我们笑笑叽哩咕噜说了些话,只听明白了在问我们是不是日本人。老何连连点头,我想立即纠正,但这萍水相逢,可有可无,而他话已经出口。出国多年,无论是南美或者欧洲甚至芬兰,只要亚洲人穿着整齐协调,看起来不土不俗,自然会被认为是日本人;反之,那一定是中国人,或者越南人。说来有点尴尬。在美国俄亥俄州车站中转时候,我见排队的一群福建的农民拥挤朝前,于大庭广众眼目,浑然不当回事,连旁边的黑人厌恶得几乎愤怒,我真是尴尬。也难怪呀,中华社会文明礼貌已经荡然无存。不久前的报道,一位大连市长也在法国飞机上耍横,给警察扔了下来,国格还有么?

我们等候了半小时左右,来了汽车,行进中从窗口了望,这城市的边缘住宅很象广州的平民房,房屋大约都在两三层之间,有的墙上残旧破损,人迹稀少,小小的杂货店相连。唯一感觉舒适的巴西空旷而无污染,那是中国不能比的。到达目的地,我们下车就见这餐馆老板来了,中高个子,待人文静客气,体型上看是很硬朗精神,他自己介绍姓杨,我们也自报了姓名。彼此只顾在车上说话,周围的环境市容几乎一点都没有观察,懵懵的就到了他的餐馆。一间单独的路边拐弯处的建筑,只觉得周围环境清爽悦目,一定是富人居住区域。杨老板将车停好,就带我们直接进到厨房,一个中年妇女在理菜,杨老板给我们介绍那是他的太太,这女人笑一笑,脸是圆圆的,微胖,个子中等略矮,好象还有点腼腆。然后杨老板立即开始拿出冰箱里冻着的春卷皮,一边和我们谈话。因为厨房很小,旁边一个出口,外面是个阳台空物,天花板是玻璃,在室内看,还以为是露天。其实,这阳台周围三面是墙,一面是石壁,就象地面凹下去一个十来平方面积的地方。挤满了厨房用具和菜蔬,中间一张桌子,杨老板就开始包春卷,我们也立即洗手加行动,同时彼此聊天,说起了出国的根由。

听杨老板一席话,他竟是最老的一批偷渡人士,真是碰到内行了。

“我曾经在上海体育学院读大学,你们知道啊,1959年粮食定量,要大家纷纷自报定量,比赛哪个说得少,和58年的浮夸风恰恰相反。由团支部书记先说,表态响应党的号召,彼此竞争,就看思想指导肚皮。那年头哟,我们搞体育的,天天单杠双杠的运动,才吃24斤一月,饿得气力都没有,怎么“上吊”引体,你说说看。有时候女同学支援点给我们,后来都不行了。我就想到跑出来,已经开始饿死人呢。”难怪我一看杨老板身体,就知道他还是练家子,搞过专业。于是问到他怎么出国的。“嗨呀!我们那时候出国,不比你们,现在还有蛇头好歹联系路经,那阵子叫投敌叛国,抓住就坐牢,要不就枪毙。我的父母哥哥都在台湾,他们找香港的朋友间接带信,说先去澳门,再到香港。”杨老板说得眉飞色舞:“那时候偷跑出国,敢冒天下之大险的,都是国外有亲属关系。还不是找关系,通路子,一步步的跑,那年头走哪里都要证明,还在珠海以前的车站就有检查处了,我走一段路又坐一段车,躲过边防检查站。那才不是人过的日子,但不走没有办法,翻山越岭,终于偷渡到澳门,但仅仅到了那里还不行,葡萄牙政府不给居留,被抓住了就遣送到大陆。我在那里找到偷渡香港的渔民,那里已经汇集了全国各地偷渡去的人流,躲在小小的渔村,等船老板看天气说话。”

杨老板的话,又勾出一段他的偷渡史:“从香港到澳门只有夜间,一个小小的木船,底舱只有容纳几个人,真是生死由命,蒙头盖脑的木板,一点都不能动,人必须平摊在底舱。那年头真怪,港府规定,只要上岸踏沙就不遣送,不驱逐,就算香港居民,可以得到居留文。但仍然不保险,那时候的香港并不富裕,年年偷渡去的人多,打工也难,到了香港还得跑。要是不能靠岸,就给赶走驱逐,不想走就被抓起来坐牢。所以,偷渡不能保险每次成功,只有等下次,但机会总有的。偷渡澳门是前哨,越过澳门到香港再中转。到南美是目的地。台湾不让大陆人去,美国欧洲等地想都别想。 我们呀,只有等以后孩子读书考入美国,等候移民,那才是最后的目标。象南美这些国家,你们都知道,过日子不安全,动刀动枪的地方,搞不好就丢命。这里人还信马列毛的东西,穷人多了的地方,总是不安全。”

几年前我阅读到一篇报道,算是黑色幽默。就象杨老板那么偷渡的一位广东人,从一九六二年开始偷渡,每次都是被抓捕,坐牢,服刑,又偷渡,又抓捕,又坐牢,又服刑,一直到我都在芬兰了,他还在干这活,一生偷渡几十年,还是倒霉的命运。足称金氏大全的角色。最后那次在港府牢狱里被记者采访而刊登在香港报刊上,嗨!引起轰动,那奇迹港人无不听闻。这报道被他最先偷渡那伙人知道了,几十年过去,那些人里成了大中小亨,什么康都有了。大家相互碰头讨论此事,联名向港府申请并愿意出资担保,让他落户香港。这样一来,港府再不好意思遣送大陆,就特赦居留在港。那些发财大亨大家凑钱资助,竟然让他不劳而获,立即做了个小小的富翁。见到此,我真是连连摇头,想那些不走运的,就悲惨万分了。

杨老板还缅怀深沉地说到一位同行经历的中年妇女:“我们那时候都躲在澳门渔村,要捱时间和机会。她是位教师,人漂亮,还很有才华,说话诙谐幽默,深得大家的好感,我们都是来自内地。本来听说开放去香港的门户,谁知只有三天就封闭了,于是人们又绕道偷跑到这边。据说她丈夫先偷渡,海外的亲属很有实力,只要出去了,后半生的日子那是不可估量的幸福。她带着一对双胞胎,那对女儿五岁,乖得不得了,又懂事,又听话,又活泼,又天真。等候期间,我们都爱逗这对女孩玩耍。这母女三人偷渡比我先一天,由渔翁安排,按照秩序走,只有在黑夜。那晚上刮风下雨,海浪咆哮,他们都在担心,第二天见渔翁回来说已经送到。我们还暗暗庆幸,她们福大命大,我接着偷渡,约好大家在香港一定碰头,彼此照应,可我偷渡成功以后,才见新闻报道上的照片,画面上是三娘母漂流在海滩的尸体,船只太小,经不起恶浪翻卷。等待偷渡的一点消息都无法知道,都还以为她们顺利到达。可惜呀!”杨老板说着就连连摇头,神情之悲凄,话语绵绵,让我们鸡皮疙瘩乱冒。

随即,杨老板问讯了我们的来路情况,也说到南美诸国,就他来这二十几年的感受,觉得毕竟不是华人可住之地。那阵子的开诚布公交谈,是开心的时刻,不一会我们包好几大板春卷,他说差不多了,看看表,将桌子上的所有肉馅粹菜沫等放进冰柜,开始了忙碌晚餐准备,老何跃跃欲试的切菜,我帮助剥蒜,杨太太将一钵虾一只只的挑背脊上的那跟黑线,那虾都是常见的寸许长度。她总是很沉默,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剥完大蒜也试着帮她干,觉得笨手笨脚的,毕竟从来不谙此行。老何开始切菜,到底是有备而来,他那几个月在国内培训的功夫用上了,比较而言,我就相形见绌。杨老板忙来忙去,旋转的咫尺境地,有条不紊,按部就班,菜蔬,肉食,碗盘,锅灶,稀里哗啦,厨房里热气升腾,烟火喷放,炒菜翻转回旋在目,灶边一只大瓮罐里的骨头鸡汤啵啵的发响。

【待续】

2004/9/18


作者:幽灵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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