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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隋汴的天空（十五）

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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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3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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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说】隋汴的天空（十五） (975 reads) 时间: 2004-5-04 周二, 上午7:59

作者：芦笛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小说】隋汴的天空（十五）

芦笛

１５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心头感触万端，又气又恨又酸又苦，压倒一切的感觉还是滑稽感：眼前发生的事实在让人没法相信！

明知不妥，我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笑得前仰后合，笑了足有十来分钟，直到声嘶力竭，肋下开始隐隐作痛，才慢慢停止了歇斯底里式的抽搐，疲倦地站起来去抓了几张面巾，擦拭流出来的眼泪。转过头来才看见苏关切地凝视着我，眼神里露出了真诚的担忧。我感激地对她笑了笑：毕竟是女的，哪怕当特务也要比男人善良得多。

阿其波尔德静静地坐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直到我折腾完了回到座位上，他才冷冷地问我：

“什么事这么滑稽？（What's so funny？）”

“Everything!The whole thing!Damn it!”我忍不住大骂出口。

“对不起，我并不觉得眼下的事有什么滑稽的……”

“这还不滑稽？２４小时上网就是犯罪？就是天生特嫌？就值得怀疑？这跟共产党还有什么区别？真没想到美国也是共产党国家那样的警察国家！”

“哦？我还以为你喜欢共产党呢！”

“我说的是拥护！不是喜欢！而且，那是两个共产党！今天的共产党和过去的不是一个党！”

他第一次现出困惑的神色，倒让我觉得新鲜：这世上居然还有他没法理解的事！我情不自禁地嘿嘿冷笑了两声。

“咱们还是来谈眼下这事吧，”他把那图表再次递了过来，“我得承认，我无法理解这事为何触动了你的幽默感，不过在我看来，上网时间遍及２４小时是不是有点与众不同？”

“谢谢你的恭维，”我冷笑着说，“这不是你们美国人追求的么？谁不喜欢说自己与众不同？‘ I am unique.’哼哼……”

“那你能解释这种与众不同的原因么？”

“很简单。那不过是因为我与众不同地失了业，心里与众不同地烦乱，起居与众不同的失节，夜里常常与众不同地失眠，在床上躺着只觉得与众不同的烦躁不安，就与众不同地半夜爬起来上网。就是这么与众不同的一回事，用不着您与众不同的阴谋理论也可以解释得清清楚楚！”

看着他似信未信的样子，我又追补上几句：

“让我教你怎么侦破这特大疑案吧：既然你对统计感兴趣，不妨去调查一下我的就业史。我去年失业，两个月前才找到工作，大概在家里闲了８个月时间，搬到Ｍ市来也就将近两个月。把这些情况查明后，请你再去看看自己的统计，我２４小时上网是否就只限于失业期间，行不行？”

如果说他失望了，那从脸上可丝毫看不出来。他依旧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地看着我，冷冰冰地说：

“谢谢你的建议，隋先生，我们一定会去调查你说的情况是否属实……”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你二位还有什么事么？如果还有什么重要统计图表或是其他关键证据需要我审批，please do feel free!”

他大概再也受不了我的冷嘲热讽，把那些文件匆匆塞回公文包后，便看了苏一眼。苏点点头，两人便一同站了起来。我也陪着站了起来。他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那番例行套话：

“谢谢你，隋先生，谢谢你的合作和为我们慷慨花费的时间……”

“别客气。”我简捷明快地剪断了他的话。没等他挪步，我就走到门边，左手把门打开，右手在空中划了个优雅的圆弧，深深鞠躬下去，恭候他们出门。

待我抬起头来，却见阿其波尔德居然难得地微笑了一下，解嘲地说：

“对此殊遇，我倍感荣幸。”

我讽刺地笑笑：

“不，这荣幸是我的。”

两人就这么出去了。我正要把门关上，他却又站下，回过头来，跟我说：

“也许我们还会来拜访。如果那样的话，还得请你不要介意，行吗？我们不过是在干自己的工作，保护国家和公民的安全了。这其实也符合你的利益，我想你一定能理解，是吗？”

“当然当然，”我挤出个生硬的笑容来，“任何时候都欢迎你们再来，任何时候！”

“晚安！”

“晚安！开车时注意安全！”

“谢谢！我一定注意！”

“瘦狼！”

“瘦狼！”

我回到房间里，只觉得烦热异常，便踱到窗户那儿去，掀开窗帘，把窗户放下去。这房子是东部旧式建筑，因为是廉价出租房产，根本也就没更新过，窗户还是那种２０世纪初的设计，不是靠推拉而是靠升降开关窗子，玻璃也是单层的。

清凉的夜风迫不及待地扑了进来，抚摸着我的灼热面庞，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我长吁一口气，遥望着高高低低的建筑托起的夜空。霓虹灯在远处暧昧地闪烁，空中弥漫着低沉的持续的汽车的轰鸣。不知怎的，心里浮出了“出郭远市声，犹觉汤沸鼎”，觉得用开锅前热水持续发出的噪音来形容远处高速公路上传来的汽车噪音倒非常确切。

我呆望了一阵晴朗无月的夜空，一时竟忘了ＦＢＩ来访这档子事，却苦苦回想刚才想起来的两句诗是哪儿看来的。想了半天想不起来，却听见楼下街上汽车发动的声音，低头一看，是一部黑色的林肯。这个社区不怎么的，周围停些什么车我早看熟了，那肯定是阿其波尔德他们开来的吧。

刹那间，刚才的谈话一齐涌上心来，脑袋突然变得无比清爽：我ＴＭＤ肯定是让中国人出卖了！不然ＦＢＩ光对付中东那夥恐怖分子都还忙不过来，岂会去中文网上闲逛？何况他们就算有几个中国雇员，也只会把精力放在反间的正事上，哪有去网上抓间谍的？更重要的是，刚才阿其波尔德就泄露了天机，说有人检举我是共产党员！

那会是谁呢？毫无疑问，这人肯定认识我，不但与我有仇，而且还知道我的网名。使用逻辑推理不难迅速缩小范围，推导出他是谁来。

我把所有在美国的熟人的名单在脑子里列了出来，逐一推敲，就这么呆站在窗户边，忘却了整个世界，直到全身直打寒战，我才反应过来：冷风都快把我吹僵了，于是赶快把窗户提了起来。

我踱回书桌那儿去，打开笔记本电脑，列了个表格，把所有的嫌疑人一一列入，然后又一一删去：光那条“知道我的网名”硬标准就没几个人可以满足，最后剩下来的只有太太孩子，还有两个至交。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嫌疑人就在这四个人中间？Oh，no！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丹田里泛了上来：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宁愿糊里糊涂坐牢，也不愿知道真相！否则还怎么活下去？！人生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我只觉得气血上涌，心里怒火腾腾，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当下不假思索就把电脑插上了网，直奔平时去惯了的那个论坛，想把一肚子火发泄在那夥老对头身上。

那夥清流果然还在那儿做张做致，我抓住了个家伙便劈头一阵骂，心里还不解气，便找我最恨的老对头“梦客”。可找了半天没见到，连翻好几页都没见那小子，大概他戒网了。气出不出来，我又返回到第一页，见那小子已经接上了火，我立刻还击，对方毫不示弱，于是越吵越气，到最后我什么脏话都骂了出来。最后我实在忍不住，迅速打了句反动口号：“打倒美国这个迫害无辜公民的警察国家！”再按发送键时，却怎么也发不出去，我气昏了脑袋，半天才反应过来：我给人家封杀了！

我颓然靠在椅背上，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疲倦，脑袋空空的，什么念头都没有，许久才醒悟过来，一看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快到一点了，明天还得上班呢，再失业一次，恐怕太太再贤惠也要跟我离婚了。要ＴＭＤ真是间谍就好了，有专门经费供养，根本也就不用担心太太抛弃。

正在冲淋浴时，我突然又想起自己的推理其实有漏洞：那人其实不一定知道我的网名。也有可能是我网上的对头中有谁向ＦＢＩ检举了我的言论，ＦＢＩ一查，当然也就查出了我的真名，他们再向我的熟人调查我，有人便诬告我是共产党员。

这么说，出卖我的人可以是毫不搭界的两个人，一个举报我的反动言论，一个在ＦＢＩ调查我时诬告了我。举报者可能是陌生人，但诬告者一定是熟人。

我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生活顿时可爱了万倍：再不用怀疑自己心爱的人和尊重的人了。

我匆忙擦干身体，立刻又走回客厅去，在书桌边坐下来，重新在电脑上列出嫌疑人表格，埋头专心工作。

夜里快三点，我叹了口气，把电脑关了，疲倦地站了起来。侦探这碗饭可不是容易吃的，咱没那本事查出是谁作的案，谁都有可能，谁都不像。

我走进卧室去，颓然倒下，连衣服都没脱，立刻就昏昏地睡着了。

作者：芦笛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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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是老糊涂了，好久没写，都忘记得一干二净了，谢谢阿。这就改去。 -- 芦笛 - (0 Byte) 2004-5-04 周二, 下午4:10 (280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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