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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当今国内民族问题和“正名”的必要

安魂曲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127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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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zt当今国内民族问题和“正名”的必要 (172 reads) 时间: 2004-4-23 周五, 下午9:19

作者：安魂曲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以我这么一个生长在北京，有汉、满两族血统，家里还有其他亲戚有蒙、汉、满三族血统的人来说，对民族之融合友好本是深信不疑的，可是最近这些年却越来越觉得中国境内以及国际上的民族友好出了麻烦。在公共媒体上，我指的是电视和互联网，发出越来越多的不谐和音，改窜历史，侮辱善良，罔顾廉耻和正义的准则。所谓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如果对这些现象听之任之，我们可能会面对很多麻烦。古史漫坛有不少关于民族问题的讨论，正好最近有个《从北魏历史反思民族的自尊与自强》，安静的草原转贴“水东流”之作，这篇文章倒没有高举“XX族是全世界最伟大的民族”的大旗，而是低调地提出一个民族应该有自信和自尊的论题。这个论题貌似本分，作者还声称“不想作政治和道德意义上的评价。我只想到了—民族的自尊”，可看看文中的例子，作者的评价倒是蛮明显的，只是其证据和结论都比较糊涂。我想把该文和近年来甚是热闹的一些“民族”论题简单谈一谈。

1）民族自尊是否意味着对其他民族的不尊重？
该文谈到北魏孝文帝的彻底汉化引致鲜卑拓跋氏的王朝覆灭，而满族“让所有汉族的男子留起了辫子，让角角落落响起‘喳喳’的应答声”，然后就直接跳到了“民族的自尊”，引导人对满族奴役汉族的手段与满族的自尊作出联想，并对北魏作否定的判断。

如果说每个民族都应该保持自尊和自强，这个大道理应该没人会反对。但是保持自尊就一定要践踏别人的自尊么？这个答案绝对是否。保持自尊的最低条件其实很容易满足——满族留在东北不来侵犯中国，维持自己的辫子，没有人会干涉他们，明朝的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北魏之汉化，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并非汉人奴役了鲜卑逼迫他们改俗易服，正好可以当另一个证据。相反，满清以血腥残杀逼迫中国人民（不仅是汉族）剃发易服，在中国西南闹“改土归流”，给中国各族人民的自尊自强以破坏性的打击。也就是说，满清所做的事，早超出了维持自己民族自尊和自强的必要范围，进而冒犯了中国境内所有民族的自尊和自强。这个论据没有支持该作者关于自尊的命题，仅仅是赞美了满族的残暴不仁，所谓“跌破人性的底线”是也^_^。另外，如果一个民族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和自强，需要如此可怕的超出一般的条件，那这个民族的性格不是人，而是禽兽；不遵守人类的准则，也不配被作为人类对待。

2）民族的消亡是否与不自尊有关？或者非要践踏别人的自尊才能不消亡？
且不说民族的消亡和王朝的覆灭之原因公认复杂，各个民族、各个王朝的原因也都不大一样，所谓“各有各的不幸”是也。满清屠灭了准噶尔，可那个部族绝不缺乏自尊；现在我国还保留着许多和平的少数民族，可见很多民族并不是靠着喝人血才能立足的。

3）三个民族的自尊方式和结果
正好可以把中国历史上“自尊”程度不同的三个民族对比一下。

鲜卑：彻底中国化，照搬中国文明。鲜卑的王朝时间不长（那时的王朝普遍短命），作为一个民族也消失了，但是他们的后代继续与其他民族混血，产生了中国最伟大王朝——唐朝——的君主。（这是我从哪里看来的，如不对请指正）现在世人提起唐朝的文治武功无不称羡夸赞的。

满族：半中国化，半化中国，用奴隶制的思想借用中国文明形式统治中国近三百年，在中国与西方遭遇的时候给中国抹黑并无耻地出卖中国，被中国人民打发下统治地位并宽恕了罪行。早已忘掉了自己的语言，缺乏特有的生活方式。没有物质和思想上的创造，但是借助中国的文明载体还是留下了一定的成就。（比如《红楼梦》，子弟书。）

蒙古：基本拒绝中国文明，也不努力去改造中国文明，仅仅奴役中国人民并掠夺。然后退回草原，继续过蒙古大帝国之前的牧民生活，保持了原有的全部语言、生活方式。他们象风一样掠过亚欧大陆，象风一样留下毁灭的废墟，然而风本身却没有留下影子。有伟大的口头史诗和优秀的音乐传统，但缺乏更丰富的物质和思想的创造。

从前到后，可以看出，中国化的程度越高，自己单一民族的特征越丧失，但是文明成就越高。同时，“自尊”的程度越高，离文明越远，保存的民族传统越完整。

4）“汉”和中国文明
“汉”这个名字应该起源于汉朝，后来一直作为正统王朝、文明地域，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的代称。后来的唐朝、宋朝，也会自称为“汉”。但是“汉”既非种族，也非民族，亦非宗教，甚至不是国家，它真正指称的是“文明”。这种文明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群创造的，既不断向他人学习也不断传播。继承并发扬这个文明的人群，由不同种族、民族、信仰的人构成。这种文明虽然有时称为汉文明，但是应该是中国文明，不能为“汉族”所专美。

汉人这个名字，既是对中国正统王朝国民的代称，也是对承袭这种文明的人的称呼，这样“汉人”就有了双重意义：既是政治意义上的人，也是文化意义上的人。即使从政治上成了亡国奴，只要没有亡天下（背叛仁义，率兽食人），仍然葆有一定的荣誉和责任。

所以，“汉”并非一个民族，它的含义宽广得多，应该从文明意义上来确认。至于元朝、清朝历史上的“汉人”，对统治阶级来讲，是一个有高度文明传统的被统治的人群，相对于他们自己的民族来讲，是个异类。蛮族统治者不能认识到汉人在文明上的意义，于是把汉人矮化成了“汉族”。

作为一个民族，我认为“汉族”并不存在。而且这个民族称呼是个麻烦。

5）民族国家的由来
在不同地域生活的人，会自然生出独特的生活习惯，也许还会有特有的语言，甚至特有的文字，这样的人群可以被称为民族。但是这些人群作为“民族”被大力强调，则是西方历史上近代才有的事。在欧洲历史上，曾有在大部分地区通行的文字拉丁文，有松散的泛欧洲的神圣罗马帝国，有“统一的欧洲”的梦想，有世界文明的观念（歌德就是这个世界文明观念的伟大表达者）。但是在十八世纪前后，由于欧洲各地区之间的争夺激烈，又有独裁者拿破仑的侵略，使得很多人梦想破灭，转而提倡地域性集团的利益，并要求这些地域性集团彼此独立和边界分明。这些地域性集团就成了“民族国家”。

他们作了许多努力提倡民族观念：发展民族语言，规范民族文字，丰富民族的文明传统（包括用民族语言创作文学作品，提高民族语言的表现力），强调独特的风俗，以使自己与其他民族区别。作为通用文字的拉丁文被渐渐废弃，数学王子高斯曾经抱怨过这件事，因为他用拉丁文写的论文可以被全欧洲看懂，可是用德文写的只能让那一地区的人看懂。这种民族观念的兴起跟资本主义的发展和印刷术的传播也有关联，通过印刷，知识的传播和教育的普及大大加快，使得人们可以相信那些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人会跟自己有同样的语言、同样的文字、同样的生活习惯、同样的宗教信仰……在这种对民族边界的大力确认和宣传基础上，成立了多个民族国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炮火中，《世界史纲》的作者威尔斯发出了感慨：原来同出于法兰克人的“湖滨法兰克人”和“海滨法兰克人”分别建立了德意志民族国家和法兰西民族国家，他们的后代彼此仇视，坚信自己与另一个民族气质和传统彻底不同。

民族国家有“想象的共同体”之特征，虽然它的产生有自发的因素，但外界的压力是更重要的原因。缺乏压力的人群对于民族的概念就比较淡漠。对于中国来说，在文明的区域中曾有封建和大一统制度之变更，后来就是努力维持一个大一统王朝的安定或者对腐朽王朝进行革命，反击野蛮人的侵略并感化之。整个说起来，中国周边一向缺乏能与自己平等抗衡的文明，可以说没什么压力来促使我们确立边界严格的民族，仅仅是严“华夷之辨”而已。也就是对于中国来讲，最重要的是文明和野蛮的冲突。

6）民族国家观念在中国的传播和实施
由于中国两度亡于文明低下的民族之手，有责任感的人开始总结教训，但由于周边缺乏可参考的强大文明，满清又闭关锁国，所以始终没有太大的进展。一种文明的利弊，主要有两个可考量因素：第一，这个文明是否足够丰富强大，适用于这个时空环境和民心；第二，这个文明是否被执行得好。我觉得明末遗民思想家的总结，主要停留在中国文明被“执行得不好”的范围；对于神秘的天意和民心的转移，也就是文明本身是否适用的问题，则考虑不够。

清末中国所遭逢的“亡国灭种”大难，一方面是由于中国先后被蒙元、满清征服，文明受到重创，整体面貌劣质化，受到可耻的怀疑和嘲笑；一方面也是由于失掉了自强不息的精神，缺乏生命力和创造性，陈陈相因，停滞不前。全不顾时空环境与人心已经变更，仍旧留在祖先的破屋子里，即使这个屋子曾经象阿房宫一样壮丽，如今也是画檐蛛网，断壁颓垣了。

当时中国亟欲走出这可怕的地狱，向新鲜的文明学习和保持发挥本土文明优点的愿望，体现在“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上。西方文明给中国带来的不仅是科技的成就，尤其有治国的理念，其中的“民族国家”为中国人所热中。中国文明原有更伟大和包容的“天下”观，视全人类为一体，甚至道家视全体含灵万物为平等，可是为了解决当时的窘迫，中国选择了“民族国家”的强力观念。全国上下之革命的呼声，也主要集中在种族革命和制度革命上。这民族国家的概念对于中国固有之文明水平来讲，是个弱化和狭隘化，但由于当时中国民族矛盾和政治矛盾搅在一起，满族统治者既搞民族压迫又愚昧卖国，国际上也正卷入民族国家间各怀鬼胎的征战，所以竟然留传下来。再后来为了适应中国这本来无有强烈民族观念的国情，就虚拟出一个中国特色的“中华民族”，然后象中国盒子一样在里面包了若干个边远地区的少数民族，又把以中原为中心的、人口占国民大部分的、正统文明的继承者——汉人也当作了一个民族。再后来是解放后了，政府过于热心地推行民族政策，大力“发现”民族，本来没有名称也未见得是个民族的，为之积极取名；本无文字的，为之制造文字；甚至把已经融合到汉人里的一些人也给重新分离出来，比如土家族。种种可笑可叹可爱可悲，不仅给民族兄弟造成麻烦，对于中国文明和国民身份的认识，以至国家建设，更是弊害甚多。

7）文明理念的重要性和“汉族”的麻烦
说到文明理念，本为立人立国之本。人何以为人，应有何种自由和权利，以及精神和责任；国何以为国，有何荣誉和力量来为国民谋利益，以及为世界文明作贡献；人类应向何等方向发展……端赖文明理念的建设和实施而成。中国之所以立于亚洲成为赋有责任的代表性文明，就是因为在公元前已形成相当完整成熟的国家文明理念。走到今日，显然古人给我们留下的遗产需要更新了，这也正符合自强不息的天道。由于近代以来西方文明成为全球性的主导文明，就分析一下西方对主权和民族的认识。

我觉得近代以来西方在国家观念上，主要有民族国家、主权国家的变迁。因罗马文化的影响，曾经认为国家神圣，国家权利至高无上，但是近年来更注重普通的人权。南联盟的冲突不仅是政治意义上的，为此焦虑的人相当多，以哈贝马斯“人权高于主权”一槌定音，让很多人松了口气。这虽然背后有超级大国国家利益的阴影，但也反映出近年来西方国家在国家意识上的变迁。由强调“民族”特征的分野，到开放容纳多民族共处，增进多元化；由国家利益至上，到质疑国家管理者的品行和能力，更注重普通人的权利。整个说起来，世界在向更平民化、多元化、平等、自由、民主转变。而中国在从先秦的封建制到后来的大一统王朝，由贵族军人的政府到士大夫的政府，也是逐渐向平等发展。这个平等和民主的趋势在全世界是不可避免和不可逆转的，应该说是符合大多数人的最大利益的。

中国曾经放弃了更为包容和灵活的天下观，接受了民族国家观来进行种族革命，这个革命早已完成；又接受了主权国家观，现在我们就陷在主权国家观念中；如今西方出了新观念“人权高于主权”，中国经常被攻击人权记录差，还被挑拨民族与宗教矛盾。中国之所以在这些事上穷于应付，不仅是实力的问题，也是本身困境的问题。我们在国家文明建设上跟在西方后面，就象跟在制定工业标准的大亨后面的劳工一样，制定标准的赚得最多，劳工仅仅能得到可怜的加工费。

从国家观念看，我觉得中国并不缺乏关怀个人权利和自由的本土资源，“天下观”是也，现在我们能否把这个固有的观念恢复，并与“人权高于主权”结合呢？仅仅坚持国家主权至上，重复西方已经熟悉的过时的语言，很容易被抓把柄，也容易被认为缺乏人道主义精神。

再从“中华民族”和“汉族”这两个怪名字看，更是当今中国民族问题的死结，还极容易被敌人利用。“中华民族”，容易在国际上被人矮化，从一个多民族国家退化到一个简单民族，我国近年来的正义呼声总被人攻击有“民族主义情绪”，又被不怀好意地顺手扣上“义和团”帽子。“汉族”则十分容易堕入民族冲突的圈套，被无端扣上“大汉族主义”的帽子，全不顾这个“汉族”本为乌有，实际是各民族融合的统一体、大一统文明国家的公民，况且在历史上总是遭受蛮族侵略威胁。原来侵略残害过中国的蛮族，要么涂脂抹粉神气活现，以残害屠杀奴役过中国人自豪，统治了三百年，还想再活五百年；要么哭天抹泪，扮演受害者含血喷人反咬一口，借尸还魂地闹什么民族独立。现在这两种恶劣风气甚嚣尘上，看看满屏幕的辫子和信口雌黄，论坛上口沫横飞为蒙、满皇帝招魂，再看看我上面提到的那篇文章，居然能把禽兽之行美化为“民族的自尊”，这股歪风之盛也可见一斑了。

“汉人”本为中国文明的传承者，如果把各民族人民共同建设起来的中国文明矮化成汉族文化，让中国国内各民族异心异趣，那才是民族的危难，国家的危难，也是世界的危难。这个世界最古老文明之一能延续到现在，一次次从废墟中奇迹般地浴火重生，难道不是对世界文明的极大贡献、有许多可供借鉴的地方吗？现在这个毁谤诬蔑中国文明的大合唱，一方面是西方强权捣鬼，一方面则有国内某些为小利而忘大义的民族败类呼应，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活招牌，十足禽兽之不若，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昊，有昊不受也。

孔夫子说：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们是否该考虑一下为民族“正名”呢？我觉得应该把“中华民族”和“汉族”这两个名字取消，中国就是中国，不是一个民族；在中国内，可以确定自己为某民族族裔则定为某民族可也，其余则一概为普通国民——中国人好了。如此可以使攻击中国为民族主义的强权和民族分裂败类暂时失去熟悉的靶子和名词，也可以淡化国内民族矛盾。其实若“汉人”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为主体民族，说汉文明为主导文化，很容易伤害民族兄弟，毫无必要。如果认定大部分中国人为各民族血胤而成，文明亦为各民族的创造集合而成，则一切荣耀成就为全体中国人所共享，和乐太平，发扬奋进，共致其福。

作者：安魂曲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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