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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贴《卜算子》序

马悲鸣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5898

经验值: 57789

标题: 重贴《卜算子》序 (596 reads) 时间: 2002-2-22 周五, 上午3:08

作者：马悲鸣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重贴《卜算子》序

马悲鸣

今天上得坛来，见有人因我而撤坛。心情甚是不好，固请写作假一天。只将旧作张贴以应付网有。

抱歉

2/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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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算子》

·马悲鸣·

笔者也是河东河西，土插洋插都经历过来的。回首当初，可以用三首《卜算子》概括。第一首当然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诗词《卜算子·咏梅》了∶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它在丛中笑。

那时我心中回旋着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现在的青年人很幸运，再过二三十年他们将是四五十岁，他们将亲手参加埋葬全世界帝国主义的战斗!”

战斗胜利以後大概就是“山花烂漫时”了吧？我计算着。待到从战场复员回来後，我再进大学做“丛中笑”去。

後来才知道自己的出身不行。没法子。只好是“金锁已沉埋，壮气蒿莱”，只有甘心做二等公民的份了。待到一起插队的同学大多通过各种门径远走高飞，我却不得不继续和生产队里的农民去争工分，争口粮而遭人白眼时，才想起陆游那首《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做尘，只有香如故。

毛主席那首词里的倒数第二句化自陆游的《卜算子》，然其最後一句却是化自严蕊的《卜算子》。严蕊是南宋名妓。硕儒晦庵公朱熹为了“先从生活上搞臭”他的官场对手而拘捕了对手的相好严蕊。直到岳飞的孙子岳珂到任以後才给她平反。岳珂请严蕊赋诗以表才情。她就当堂做了首《卜算子》∶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这里的“东君主”是指“东风恶，欢情薄”的那个压倒西风的“东风”。严蕊不肯和旧情人重聚首而予人口实做笑谈。她宁愿选择“老大嫁做商人妇”的常规青楼归宿，可谓千古一人。

“四人帮”倒台没多久。一线希望又象流星一样消失了。虽然能够回到故乡，但受到过歧视和迫害的那些被污辱与被损害的人并不可能得到公平的赔偿，那些参与迫害他人的人也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他们借迫害他人而获得的既得利益绝不可能吐出来。

“四人帮”倒台前还有个盼头，盼望着老人家的大行，以便文化大革命早日胜利结束。如今盼望的事情已经实现，却也不过耳耳，所以再也没有什么盼头了。

是的，中国已经有了原子弹、氢弹，已经有了远程运载火箭，已经发射了同步轨道卫星。中国出口的战术导弹已经够让美苏两霸头疼的了。但如果这些成就是用数以亿计的歧视和株连，数以千万计的迫害和死亡为代价换来的，难道也值得骄傲，也值得自豪，也值得心情激动么？!广岛原子弹不过炸死了二十万人而已。

什么《在希望的田野上》，什么《祝酒歌》，什么“再过二十年，咱们来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都不过是些无耻知识分子编出来的新一轮骗人鬼话。这个国家是不能再待了!

于是我平生第一次拉关系、平生第一次送礼、平生第一次奴颜婢膝，也就平生第一次弄到了护照和签证。当我这个中国的二等货被装进外国制造的大型喷气式飞机的经济舱里，从跑道的尽头平生第一次拔离开这块肥力递减了四千次的贫瘠土地时，我的脑海里回旋着的就是严蕊的词∶

不是愿辞国，似被出身误。洋插土插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待到四化实现时，莫问奴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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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卜算子》

·马悲鸣·

笔者发表了《卜算子》一文以後，才从大内御医李志绥的回忆录里知道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那首《卜算子·咏梅》的来历。

一位被他老人家遗弃的女友痛感失望之余，抄了陆游那首《卜算子·咏梅》寄上: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做尘，只有香如故。

该词用来表达弃妇怨是再贴切不过了。这里的“寂寞开无主”的“主”就是“主子”，或者“主席”的“主”。主席不再来眷顾她了。据李大夫说，毛主席玩女人的习惯就和他吃菜的习惯一样。这一阵喜欢吃一个菜，就紧吃，不让换样。直到吃腻味了，就再换一个菜，再紧吃。他玩女人也是这样。一阵子喜欢一个女人就紧叫她来。一直到玩腻味了，就再换一个，再紧来。古代君主制下的擅宠专房大概就是这样的吧。那些被遗弃的女友一团好梦忽成泡影，一腔哀怨无从排解，想到继任女友夺去了主席对自己的温柔眷恋，正好就是陆游词中所云:“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毛主席把个弃妇抄寄来的陆游词，反其道而用之，和了那首著名的《卜算子·咏梅》: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它在丛中笑。

这首回答弃妇怨的词竟然让我为之神往，准备亲手参加埋葬全世界帝国主义的战斗。而且还计算着等到战斗结束以後的“山花烂漫时”，从战场复员回来，再进大学做“丛中笑”去。

据李大夫讲，毛主席那首著名的《为女民兵题照》也是题给和他姘居的一个女友身著民兵装束的照片的:

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

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毛泽东尽管歪才，但毕竟有才，而且真是个大歪才。玩女人的诗词，居然有如此革命的才情。公开发表在党报党刊上，竟然嗅不出其中的脂粉气来。

陆游的诗第一，词第二，但他自己都不以为然，却自认武略第一。可惜终其一生都未能一展其才，只好以诗词传世了。陆游一心想杀敌报国，而自感怀才不遇，所以才有“零落成泥碾做尘，只有香如故。”这样的感慨哀怨。其实苏东坡也有一首《卜算子》名世: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惟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後人赞苏东坡这首《卜算子》“真不食人间烟火之作也”。“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亦绝无弃妇之怨。

我的“思想转变过程”大约就是从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待到山花烂漫时，它在丛中笑”到陆游的“零落成泥碾做尘，只有香如故”，再到严蕊的“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最後到苏东坡的“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现在才知道，原来“俏也不争春”是劝弃妇不要打翻醋坛子的意思。想起当初读罢这首词而激发起的革命英雄主义豪情，真令人脸红到脖子根底下去了。

作者：马悲鸣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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