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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埃拉：好人一个

雷震子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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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维埃拉：好人一个 (717 reads) 时间: 2003-12-15 周一, 上午1:27

作者：雷震子 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九月中，本赛季冠军杯小组赛头一仗，阿森纳主场迎候来自圣西罗的欧洲巨人——国际米兰，素有英超“大陆”球队美誉的阿森纳在真正的大陆球队面前，全无多年来在英格兰各大赛场让人陶醉的节奏和旋律，更糟的是，国际米兰阵中并没有逢城必破的维埃里。哨响，他们以０比３惨败。在此之前，阿森纳和朴茨茅斯打平，赢了埃弗顿和曼城，但上季初那种流畅曼妙的足球仅在他们４比０大胜米德尔斯堡那场比赛中，有过刹那的闪现，从队长维埃拉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踢得不好看但仍然拿到想要的结果。”

错！那场０比３是本季“魔鬼赛程”的开始，伴随着对过去几个赛季在欧洲赛场屡战屡败的失望，溃败像一根导火索，随时可能引爆所有潜在的危机。负于国际米兰４天后，他们要在老特拉福德挑战死敌曼联——阿森纳上季末在握有８分的优势之下，竟被对手以雷霆之势后来居上抢走了几乎到手的联赛冠军；而在曼联之后，等待他们的是近两季的黑马钮卡斯尔，“三杯王”利物浦和突然强大的切尔西，赛季开始不过６周，海伯利已经像一口高压锅，此时的阿森纳最需要的是冷静，最需要的是队长维埃拉的领袖本色，但形势的发展却让海伯利更加乱作一团。

全球数以万计的家庭观众通过卫星收看了老特拉福德大战，比分最后是０比０，但人们不会忘记比赛最后十几分钟：维埃拉跌倒在地上，伸脚踹向范尼斯特鲁伊，被红牌罚下；维埃拉爬起来扑向范尼斯特鲁伊，在旁人的劝阻下一边离场（你料不到同是红牌大王的基恩居然是和事老中的一个！），一边冲主裁判贝内特怒吼；而范尼最后一刻罚失那个富争议的点球，引得基昂为首的阿森纳众将蜂拥而上，围攻荷兰人泄愤，场面顿时失控。在那火花闪现的一瞬间，冷静，沉着的维埃拉，过去３年只有２张红牌的维埃拉不见了，展现在近７万现场球迷，和数以千万计的电视观众眼前的，是９８年在考文垂那个和裁判纠缠不已，不成熟的维埃拉；９９年在西汉姆朝鲁铎克吐口水，愤怒的维埃拉；２０００年在光明球场肘击对手，冲动的维埃拉。

就在英国媒体拿维埃拉的违纪纪录大作文章的同时，法国媒体关心的是他们国家队的中场核心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一位法国记者说：“当你看到维埃拉下场时目眦尽裂，怒视范尼斯特鲁伊和贝内特，你就知道他有多么忿怒和无奈了，就好像他知道自己多么鲁莽，企盼遭到惩罚一样。”前阿森纳法籍中场——该队历史上第一任外籍队长——雷米加德和维埃拉同时加盟海伯利，两人私交很好，加德退役后在里昂担任助教，他对维埃拉“故态复萌”感到惋惜：“我对帕特里克走回头路有些失望，现在（比赛）对他的要求不同了，他不再是个中场普通一兵，他是队长，是场上场下全队的榜样，而且不是英格兰人，很多事情要注意影响，我看不懂为什么他在老特拉福德有那样的反应，但这个（反应）显示出某些症状，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要么是个人的，要么是球会方面的问题。他内心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一天天被吞噬。”

旁观者将维埃拉过激反应的原因归结为对国际米兰的惨败让阿森纳慌了神，乱了方寸，而且上季痛失联赛冠军也让他们一直未能缓过劲儿来（又是范尼斯特鲁伊的罪过），这个显而易见的解释部分正确，但在最近几年，在来自曼联和其它球队更过分的挑衅面前，维埃拉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这一回在老特拉福德，他的爆发，似乎是将个人身上的巨大压力，以错误的方式，在错误的时刻，发泄在了错误的地方。这些压力——继承亚当斯队长职位的责任，在欧洲赛事屡屡受挫的恼火和沮丧，对个人和球会前途的担心和焦虑，甚至对自己在场上水准的苛求——通通聚集在一起，在范尼斯特鲁伊骑上他胸口的一刹那，来了个总爆发。维埃拉在比赛进行到第８０分钟时走到了他人生的十字路口，如何应对随后几个月中的比赛、处罚、传媒的批评等等，决定着他的未来。

他不会让你相信他会被压力打垮。当他回到法国国家队在克莱枫丹的大本营时，脸上又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蓝色的训练长裤，白色的Ｔ恤和蓝色的跑鞋，手机挂在胸前来回摆动，和与他一道创下完美出线纪录的队友们重逢，他显得轻松愉快，他偶尔会和法国队新闻官图农开玩笑：“把烟掐了，难闻死了。”他的满足是过去７年在英国谋生的反映：“我很开心，在伦敦就像在家一样，在俱乐部，在伦敦，在英超，我什么都不缺，英国人尊重你是职业球员也起了一定的作用，我可以在超市推个小推车购物，可以在咖啡馆和朋友小聚，不用担心被人打扰，我很自由，绝不会对自己说‘我是职业球员，我不能这么做’。在其它国家，别人一旦认出你，你很难逃过被人骚扰，英格兰人比较内敛，谨慎，当然，他们会盯着你看几眼，但他们很尊重你的隐私，这也是许多外国球员心存感激的地方。”

当然，一开始谁也不敢保证他来到英国一定大红大紫。当１９９６年夏天维埃拉加盟阿森纳时，不单只球迷不了解他，连东家对他也所知甚少。但温格在执教摩纳哥时就已经很欣赏当时还在嘎纳踢球的维埃拉，还未上任就指名让阿森纳出３５０万英镑从ＡＣ米兰那里撬走这位１９岁的新秀，３５０万！对一个不满２０岁的无名氏，的确是一大笔钱。但欧洲的顶级球坛已经在３年前就开始追踪他的发展了，米兰签下他时，副主席加利亚尼声称：“以他的身材，他的风格和能力，他是未来一代中场的榜样，他能重新定义中场。”但他在米兰７个月只踢了两场，给维埃拉贴上失败的标签并不公平，那个年头，米兰阵中将星如云，萨维切维奇、博班、富特雷、维阿和德塞利这些外援都没有铁打的首发机会，贝卢斯科尼一向很喜欢萨维切维奇，但卡佩罗宁愿用博班或者维阿，再加上其他阿尔贝蒂尼、伦蒂尼和巴乔等意大利顶级球员，米兰在９５－９６赛季夺冠，全季仅失３场，面对这样的班底，默默无闻的维埃拉的前途非常暗淡。

意识到在意大利只能浪掷光阴，同时又受到坎通纳在英超走红的鼓舞，他接受了温格的邀请：“埃里克（坎通纳）的成功对我初到英格兰很有帮助，我下决定也容易得多。”维埃拉的第一天训练很有意思，当时温格还远在远在万里之外的日本，训练由助教们负责，一轮热身之后，大家围成一圈，听队长亚当斯训话，亚当斯说得慷慨激昂，但那会儿维埃拉的英语很差，听队长训话如对牛弹琴，加德也好不到哪里去，理疗师翻出一本英法词典，指向“酒鬼”一词，维埃拉事后回忆：“真是太离奇了，我们刚到，俱乐部的旗手就这么郑重地告诉大家他是个酒鬼，不明白他们搞的什么鬼。”

当温格熬完了他在日本的合同，维埃拉和加德仍然没有参加一队的比赛，他俩一直在预备队里熟悉环境，一队有３０多名球员，根本轮不到他们，加德认为这是件好事：“维埃拉不用一来就承受对他巨大期望的压力，他有足够的时间适应，当他最终上场之后，立刻站稳了脚跟。”阿森纳的球迷对维埃拉的处子赛印象深刻，他替补登场，率领球队４比１大胜谢周三，加德说：“他看上去并不吓人，但他有种独有的气质。”第二个赛季，佩蒂也来了，他和维埃拉组成了英超最好的防守中场组合，两人闭上眼睛也知道对方在哪，更感人的是，每次上场佩蒂都要为他死去的兄弟祈祷，然后和维埃拉击掌拥抱，这份情谊深深打动了球迷，俱乐部的一位女士每次主场都要等候他俩的这个仪式，每次看完都热泪盈眶。９７－０８赛季，阿森纳大获丰收，夺得双料冠军，维埃拉和佩蒂接着成了世界冠军，后者还打进了决赛最后一球。

但一些不好的苗头也出现了，维埃拉吃了两张红牌，黄牌不计其数，海伯利高层开始担心了，觉得维埃拉是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连队长亚当斯也在自转里批评维埃拉的态度：“帕特里克年轻，傲慢，上场就踢人。他应该冷静些，但没人给他正确的辅导。”接着的两个赛季维埃拉各吃了一张红牌，本来对于他这么打法剽悍的中场球员来说，两季两红算不得什么，但他背上了个坏名声，９９年１０月他在厄普敦公园球场放翻了迪卡尼奥被罚下，鲁铎克在一旁骂他是“法国黑屁股”，维埃拉怒不可遏，啐了鲁铎克一把，结果被足总禁赛６场，罚了４５０００英镑，维埃拉现在回忆起来仍是充满悔意：“英国媒体变着法子将我描黑成坏蛋，我又不争气，红牌、停赛和罚款一大把，我给黑人丢脸，帮了报纸的忙。”

从那以后，维埃拉学乖了，知道如何维护一个好的公众形象，但这是一个困难的过程，在００－０１赛季初连续两场吃红牌更增添了他改变形象的难度，而他的中场搭档佩蒂转会巴塞罗那，使他既失去了默契的伙伴，也使他成了裁判眼里唯一的严打典型。曾一度有这样的传闻，裁判在联手整他，想把他赶出英超，维埃拉感到非常委屈：“扪心自问，我哪里得罪他们了？我不是偏执狂，但我确信当时的情形完全没有公道可言。”在温格的帮助下，他暗自发誓洗心革面：“我会分好歹，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意识到必须改变，幸运的是，我周围有许多人帮助我认识错误，一旦你意识到自己错了，剩下就是怎么去改了，但改错并不意味着放弃我的风格，我得学会怎么引导自己的杀气，学会在挑衅面前不报复，我认为我确实做到了。”他微笑起来：“或者我已经取得了极大的进步，温格让我意识到这一点是多么重要。”

这个进步包含着无数努力和反思，维埃拉的场上纪律的确有了长足的改善。在老特拉福德事件之前的３年，他只得过２张红牌，而且都是两张黄牌累计的（２００１年８月对莱斯特，２００２年９月对切尔西），队友皮雷斯认为维埃拉的坚强意志来自于他“新发现”的良好行为：“对手每场球从头到尾不停地挑衅帕特里克，他不理解这是为什么，这些挑衅让他很恼火，幸亏他的脾气好多了，这就是为什么他是个很好的队长，深受球迷的爱戴。”

但有人担心他变成“好人”的代价是他少了份杀气，一位阿森纳名宿指出担任队长让维埃拉踢得缩手缩脚：“帕特不是亚当斯那样聚众闹事的拨火棍，他看上去只关心在场上做好自己的本分，即使这样也让他的份量打了折扣，他太担心拿红牌，结果是他的作用不那么有效。”维埃拉不这么看：“我还是原来的我，如果是一个５０对５０的机会，我绝不会收脚，我的风格就这样，在场上的角色绝不是让别人感恩戴德，而是为队友服务，我做过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认识到这一点，哪一天我再没有抢球的欲望了，我也就完了。”维埃拉的几大主要对手可不会因为他丧失了摧毁的胃口大惊小怪，“我最喜欢和三个人斗，杰拉德、基恩和戴维斯，我很欣赏他们求胜的欲望，不屈不挠的精神，他们都是伟大的对手，但我不怕他们，我毫不厌恶和他们斗，如果有的话，正好相反，我太喜欢和他们比了，他们都是战士。我不喜欢的对手是那些无孔不入，满场乱窜的‘地老鼠’，他们可以１小时跑上３０００里，像我在国家队的队友纪悟利（摩纳哥），简直看他不住，斯科尔斯也很让人烦，不是说他为人，而是他踢得太好了，非常聪明，跑位很精，很难看得住，丢了找不着。”

今年夏天和前几年一样，欧洲几家豪门纷纷邀请他加盟，其中包括皇马，但维埃拉选择了和阿森纳续约４年，这已足以说明他和阿森纳之间的感情：“我在阿森纳呆了很长时间了，亲身经历了发生的一切，球会的长远计划很吸引我，我目睹了球会的进步，我们的成就应该得到承认，我们在过去６个赛季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这是个神奇的纪录，我没有理由放弃（阿森纳），我曾有机会加盟皇马，但看到他们那样对待马卡雷雷，我觉得我的选择没错。坦白说，我们能在阿森纳真是很幸运，平平静静是这个俱乐部的标志，球员们很珍惜这一点，你周围看看，就会发现好多俱乐部是由一些不稳定的人在管理，弄得一团糟，在阿森纳，每个人都之道自己的位置，每个人都做好分内的事情，看起来简单，我告诉你吧，很多地方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和别的球会的球员聊过，好管闲事的人，好出风头的人，爱拿主意的人太多了，在阿森纳没人让你踩香蕉皮，温格说了算，他只向主席负责，他们负责经营管理。”

在阿森纳有一种风气，让每个人都过得很舒服，在这里人人互相尊重，同舟共济，不管是厨子还是场地工人，传统和尊重在海伯利被奉为圭臬，在海伯利有着特殊的含义。维埃拉并不担心将来主场迁到阿什伯顿林苑后，阿森纳的传统会被遗忘在海伯利：“海伯利是我们历史的一部份，搬家后肯定会有些东西留下来，这里象征着阿森纳的一切，但我们得向前看，新球场是未来的一部份，你不能停步不前。”维埃拉成熟的另一个标志就是他放弃了两位经纪人，他在法国南部的一家诊所里，亲自和阿森纳谈妥了续约，新约周薪７万英镑，他向法国《解放报》解释：“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我不需要经纪人和律师，我喜欢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有意思的是，安排新约的是前队长亚当斯，一个维埃拉竭力效法的前辈，他来海伯利时，人人都在谈论阿森纳的后防五虎，这些人就是阿森纳的化身，当他们退役之后，他们的精神并没有随之而去，包括维埃拉在内的法国外籍军团完整地继承了英格兰袍泽的衣钵，只有外援的技术，意识，没有英格兰球员的硬朗和斗志，阿森纳恐怕一事无成。

尽管维埃拉已经拥有两枚联赛冠军和三枚足总杯冠军的奖章，阿森纳在欧洲屡战屡败却深深刺痛着他的心，年复一年，他看到齐丹、马卡雷雷、利扎拉祖和图拉姆先后登上了冠军杯决赛的舞台，曼联连续７届进入冠军杯８强，阿森纳仅有一次，皮雷斯怪温格的战术不灵活，维尔托德则抱怨球队关键时刻太紧张，但维埃拉独具慧眼：“我们在英超犯错误可能逃过了惩罚，但冠军杯是另一回事儿，我们要倍加小心。冠军杯更难打，对手更强，战术更聪明，在英格兰，比赛的哲学还是老一套的逢赛必胜，但在冠军杯，对手把我们研究得很透彻，战术和技巧都更警觉，我们要么一年主场好客场差，要么是客场好主场差，也许心理作怪，说不清。”

到底是阿森纳不够耐心，还是不够聪明，维埃拉也一下子搞不清楚，阿森纳在场上总是大举压上，希望及早进球掌握主动，如果顺利的话，局面自然豁然开朗，对手被迫弃城而出，给了阿森纳反击的空间，反过来，打不开局面的话，阿森纳的后防就总是暴露在对方的反击之下，在维埃拉看来，耐心最关键，即使花７０分钟才进一球也值得耐心等待，这似乎有走回头路的嫌疑，前朝格雷厄姆就是这种打法的宗师。但往往耐心有丰厚的回报。维埃拉个人的事业发展也是这样循序渐进的，尽管他不乏雄心壮志，他耐心等待德尚光荣退役，显示出他内心淡薄和冷静的一面，他不仅知道追求什么，更知道怎么达到目的，绝不好高骛远。

凡事无绝对。如果阿森纳在欧洲仍是停滞不前，维埃拉就面临艰难的抉择，明年夏天欧锦赛之后，他就２８岁了，贝克汉姆２８岁时做了人生最大的选择——去西甲接受更高的挑战。尽管维埃拉要比任何在英超奋斗的法国人踢的欧洲赛事都多，甚至超过了坎通纳，但坎通纳最近建议他良臣择主而事，将锦标放在第一位，而不是忠诚。在坎通纳眼里，维埃拉是法国培养的最佳防守中场，世界级的球员，没有必要为了维持忠诚而错过成功，伟大的球员永远争胜，至死方休。维埃拉也深谙其中的利害，看惯了球员在死敌之间易帜，哪里有什么禁忌，即使加盟曼联也不是绝无可能，弗格森不止一次公开赞扬他，不止一次暗中拉拢他，真有那么一天，又有谁能怪他？

有一点可以断定，维埃拉绝不会加盟热刺。

作者：雷震子 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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