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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黄帝内经》的现代解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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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黄帝内经》的现代解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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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黄帝内经》的现代解读（6） (237 reads)      时间: 2010-4-11 周日, 上午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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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拙作《爱因斯坦与黄帝内经·阴阳之轮I》

1. 万物负阴而抱阳——《道德经》

介绍《黄帝内经》就不得不讲“阴阳”。《黄帝内经》总是不厌其烦的强调“阴阳”的重要性：

“阴阳”是天地间“道”的体现，是万物的纲领，一切变化的本源，生杀的主宰，无穷变幻的原因。所以治疗疾病必须以“阴阳”为根本。（《素问•阴阳应象大论》）

自古以来与天地的相应就是生命的根本，这个根本就是“阴阳”。 （《素问•生气通天论》）

顺从于阴阳的道理就可以生存，违逆“阴阳”的道理就会消亡。按照“阴阳”的法则治疗疾病就可以治愈，违逆则祸乱无穷。（《素问•四气调神大论》）

从这些铿锵有力的话语中，不难看出《黄帝内经》给“阴阳”赋予了至高无上、主宰一切的地位。究其原因，“道”是先秦哲学中最重要的哲学概念，而“阴阳”正是“道”的体现。

那什么是“阴阳”呢？

“阴阳”常被错误的解释为构成宇宙或者驱动生命的两种物质，这种根深蒂固的误解使“阴阳”蒙上了一层极为神秘的色彩。事实上“阴阳”的真正含义是代表了一种相互对立的“关系”，根本没有物质的含义。

具体说来，当用“阴阳”去描述两件事物时，两事物之间一定有一种特殊关联。就如同说“孝”，就一定是形容长辈与晚辈间的关系；说“忠”，一定是形容主仆之间的关系。

当我们说“阴阳”时，就一定是指两个事物属于同一类别，地位对等，但在某一方面性质截然相反。如阴阳可以用于描述男女、寒热、黑白，“男女”都是人，但在性别上相反；“寒热”都属于温度感受，但给人的神经刺激完全相反；“黑白”都属于颜色，但明暗效果完全相反……

在两个性质截然相反的事物中，古人就把具有光明、向上、向外、运动、刚强等特征的事物名之为“阳”，具有晦暗、向下、向内、静止、柔弱等特征的事物名之为“阴”。

因此“阴阳”是中国古代哲学中用以形容两个事物相对关系的抽象词语。具体到医学当中，《黄帝内经》 用“阴阳”描绘人体时往往都有具体所指，但在不同的语境当中所指代的部位不同。有时是指内外，内脏为阴、皮肤肌肉为阳；有时是指上下，下半身为阴上半身为阳；有时是指脏腑，五脏为阴六腑为阳……因此对人体组织器官阴阳属性的划分并没有完全固定模式，如《素问•阴阳离合别论》所言：

阴阳者，数之可十，推之可百，数之可千，推之可万，万之大不可胜数，然其要一也。

也就是说，对人体而言，大到皮肉筋骨，小到三百六十五节，甚至于今日认识到的细胞、基因，原则上都可以划分出阴阳，只要按照阴阳属性的要领判别就可以了。那么这个要领是什么呢？

除了“阴”具有的晦暗、向下、向内、静止、柔弱，“阳”具有的光明、向上、向外、运动、刚强的特点以外，对于生命而言，《黄帝内经》还描述了人体划分阴阳应该具备的另外一些特质，例如：

（1） 阳化气，阴成形（《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用今天的语言可以理解为：“阳”代表具有把有形物质分解，以供给组织器官工作的能力，“阴”则代表将各种物质结合在一起，形成有形结构的能力。

（2） 阴者，藏精而起亟也，阳者，卫外而为固也（《素问•生气通天论》）。“阴”使得人体得到精微物质的滋养；“阳”使得人体得到护卫而不至于被外邪侵犯。

（3） 阳生阴长，阳杀阴藏（《素问•阴阳应象大论》）。“阳”主推动人体发育、成长，但也使事物走向死亡。“阴”则主滋养、孕育。

按照这些特性，我们也可以“数之可十，推之可百”，用“阴阳”的观点来审视现代医学的概念，人体新陈代谢由“分解代谢”与“合成代谢”两部分构成，那么分解代谢有“化气”的特征为阳，合成代谢有“成形”的特征为阴；白细胞负责消灭体内异物，具有“卫外而为固”的特点为阳，红细胞承载氧气以供代谢之需为阴；基因中促进细胞分裂生长的“癌基因”属阳，阻止细胞分裂的“抗癌基因”属阴……

将阴阳概念与现代医学扯在一起颇有些关公战秦琼的味道，但既然阴阳的概念能够用于分析世间万物，那么上面的划分就不无道理。

但《黄帝内经》中也反复出现了“阴气”“阳气”这样的词语，难道不是指两种物质吗？

事实上对“阴气”“阳气”的误解完全出于对语法结构的误读，正是这种误读加深了人们对中医“阴阳“概念的误会。从语法来看“阴气”“阳气”属于“偏正短语”，但研读者很容易将其误读为“复指短语”。为了纠正对《黄帝内经》“阴阳”根深蒂固的误解，这里不得不回顾一点繁琐的语法知识。

所谓“复指短语”，就如：秋季、白色、张三教授，“秋”“白”“张三”是主要部分，后一个词是对前一个词的补充解释。当把“阴气”“阳气”误解为“复指短语”时，“阴”“阳”就成为了词语的核心，而“气”字就成了对“阴阳”性状的补充说明，于是“阴阳”就变成了象“气”一样无形无象的物质，这就使“阴阳”充满了玄幻色彩。

所谓“偏正短语”，就如：坏人、青龙、死鱼，“人”“龙”“鱼”是词语的核心，前一个字用来描述后一个字的性状。《黄帝内经》中的“阴气”“阳气”正是这种结构，“气”就是词语的核心，“阴阳”则是修饰“气”的定语。

《黄帝内经》中 “气”的含义较宽泛，对人体而言狭义的“气”是指“卫气”，而广义的“气”则泛指器官功能的强弱。所以“阳气”翻译为今天的语言就可以表达为处于体表、六腑或身体上半部分的“卫气”（或说功能强弱），而“阴气”多指体内、五脏、身体下半部分的“卫气”（或说功能强弱）。

因此《黄帝内经》的语境中说“阴气”“阳气”强弱时，就相当于现代人说：内脏代谢亢奋、心肺功能亢进、体表供血不足，毫无神秘可言。

2．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周易•系辞》

如果说阴阳就是代表两种相互对立的关系，是否阴阳就毫无神秘之处了呢？不然。

其实在古代哲学中，阴阳的概念暗含了的一种“比类取象”的神秘思维，认为如果两个事物的阴阳属性相近，那么它们就会具有相似的性质、相似的内在规律。
如果一个事物以某一标准划分为“阳”时，往往就会同时具有阳性事物的其他特征，如果一个物体是光明的，它往往就具有向上、运动、刚猛的特点，如火；相反，一个物体是晦暗的，它往往就同时具有向下、静止、柔弱的特质，如水。再如雄性往具有强壮、好动、执拗的特征，而雌性往往具有柔弱、好静、顺从的特征。

正是基于这样的哲学思想，“比类取象”就成为了先秦哲学一种研究“道”的重要方法，即对阴阳属性相似的事物进行类比，以获得对事物的一般认识，这也成为了《黄帝内经》构建理论体系重要方式。

如春天与肝的阴阳属性都属于“少阳”，而春天的特点是生发、生长，所以“肝”也应该具有生发、生长的特性。秋天与肺的阴阳属性都属于“太阴”，秋天有收敛、肃杀的特点，所以“肺”也应该有收敛、肃杀的特性。

《黄帝内经》也常用“比类取象”的方法讨论病理。如讨论人发生水肿时为什么腹部、足部最容易先肿起来？岐伯的解释是：这些部位在人体中都属于“至阴”，水液也属于阴， 所以水液先聚集在这些地方。再如为什么有的人手一遇到风就会像火烤灼一样？岐伯的解释是：因为四肢的热气太亢盛，风属阳、热也属阳，两阳相遇所以就会感觉灼热。

“比类取象”思想成为了后世医学一种重要的思维方式，例如有的人有食土的怪癖，古代医家多解释为脾胃虚弱，脾胃的五行属性属土，所以要引土自救，应该以疏导与补益脾胃的方法治疗。在药物学当中，用植物的表皮治皮肤疾病，以枝节治关节的疾病，以树枝的芯治疗心腹的疾病；再如肺在色为白，白色入肺，故白色的百部、百合等入肺治肺疾；藤类植物形似筋脉，所以藤类植物多能舒筋活络等等，认为“同形相趋，同气相求”。

这种“比类取象”的方法究竟是智慧的做法还是愚昧的产物？笔者认为这问题要从两个方面看：

自然界中确实存在一些神奇的规律，它们虽然不像“能量守恒”、“热力学第二定律”那样放之四海而皆准，但却有很多事物都遵循着它们的安排。例如我们在《神奇的定律》一章中提及的“提丢斯-波德”定则、幂律、异速生长律等等，都是难以解释、但确实在发挥作用的自然规律。

那么基于阴阳概念的“比类取象”，以及由此派生出的“同形相趣，同气相求”等思维方式，是否也反应了大自然的某种内在属性？完全否定显然是盲目的，我们应当抱以积极的态度去探索。

但另一方面，中国古代文化的发展已经把“比类取象”的方法极端化了，试图用《周易》的术数原理解释世间万事万物，如宋代名儒邵雍的《皇极经世书》就企图用术数原理推算天地演化和历史循环，这种荒谬的理论还被无数人奉为神圣，这也使得那些占相算命的术士大有可乘之机，甚至这种荒诞的思维今日又在中医圈子中死灰复燃。这种把“比类取象”极端化的做法应该抱以否定的态度。

笔者认为应该象现代科学对待“提丢斯-波德”定则、幂律、异速生长律那样，以理性的态度，通过实证方式研究自然界是否有符合“比类取象”的现象，如果有，这种方法的适用范围是什么？另一方面也可以把“比类取象”作为获得灵感的思维工具，可以在“比类取象”基础上提出某些科学假设，但最终还必须以严格的实证方法进行验证。

3．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素问•四气调神大论》

“阴阳”除了用来形容两个事物在某方面性质截然相反之外，还有另外一层更深刻的含义：用阴阳描述事物往往意味着这个事物在运动变化，而且它的变化具有在阴阳两种属性之间往复交替的特征。

阴阳所能表述的最大的概念是天地，天为阳、地为阴，地面的水湿之气上蒸而为云，天上的云气下凝而为雨，天地间水气的循环交流，才使得山川田野得以滋润，溪泉河流生生不息的流淌。

四时、昼夜是最常用于形容阴阳变化的两个概念，春夏为阳，秋冬为阴；昼为阳，夜为阴；四时、昼夜的在阴阳两种状态中交替变化使得万物化作。

《黄帝内经》中人体头身四肢为阳、内脏为阴，而“卫气”有昼行于阳、夜行于阴的规律，只有保证了昼夜阴阳交替的正常，人才能保持充沛的精力。
……

可见远古哲人通过“阴阳”不仅要说明事物具有截然相反的两个属性，更要说明事物的变化往往在阴阳两极间周期性交替。“阴阳”就如同一个轮子，按照自己的节律有条不稳的往复运动，而万物的化作都被阴阳的交替变化所主宰。如《周易•系辞》所言：“一阴一阳谓之道”。

无论道、儒、墨、法、阴阳，先秦诸家无不重视阴阳交替的意义，都认为这是万物规律的终极体现者，甚至有学者总结诸子百家的理论后提出阴阳的交替规律是上古先民心目中的“宇宙第一规律”。

那么对于人体而言，阴阳交替的具体表现是什么呢？显然就是“气血”在人体中“周而复始，如环无端”的往复运动，因此《黄帝内经》反复强调“阴阳”的重要性，其本质是强调保持“气血”正常往复交替的重要性。

这里所说的“血气往来”与现代医学的血液循环理论完全不同，前面《人体中的精灵》一章中我们已经论述了“卫气”是远古医学家在无法认识微循环本质的情况下对微循环的唯象描述，因此当一个器官代谢增强时，它的供血会增加，微循环过程会增强；当一个器官代谢减弱时，供血减少微血管关闭。所以《黄帝内经》中的血气往来交替并不是指血液这种有形物质的循环运动，而是指组织器官的新陈代谢会发生周期性的变化。

《黄帝内经》描绘的最重要的一组阴阳交替关系就是“卫气”昼行于阳，夜行于阴，并认为“卫气”的这种变化决定了人的寤寐，行于阴时人就处于睡眠状态，行于阳时人就处于觉醒状态。这里的“阴”是指内脏，“阳”是指内脏以外的头身四肢。用我们现在的方式理解，卫气“昼行于阳”就可以理解为头身四肢在白天的功能较活跃；“夜行于阴”就可以理解为内脏在夜晚的供血较充分，代谢较活跃。

《黄帝内经》中另外一种重要的阴阳交替形式就是血气随季节的往来《素问•四时刺逆从论》中详细描绘了这种变化规律，大意是：

春天，就像江河解冻一样，人的经脉也开始流通，所以人的气血集中在经脉中。夏天，就像万物开始繁荣一样，气血盛满，于是气从经脉中溢出，孙络受血，皮肤充实；长夏时经脉络脉都盛满，并且溢入肌肉中。秋天，就像万物都开始收敛一样，皮肤开始收引，腠理开始闭塞。冬天，就像万物蜇藏一样，气血潜伏于骨髓之中，五藏之内。

可见气血分布顺应季节变换，存在按照经脉—络脉—肌肉—皮肤—骨髓的顺序周期交替的规律。

除此之外，《黄帝内经》还提及了几种气血的交替形式，如：

卫气按照月亮的盈亏而周期性的变化，朔日月圆之时气血在分布在体表，因此人体就不容易受到邪气侵袭；晦日月亏之时气血分布在内脏，所以就要躲避虚风邪气。

再如血气按照十二经脉的顺序，以一日五十周的节律在阴阳经脉间运行，《黄帝内经》极为重视一日五十周的血气运行节律，将之称为“五十营”，认为只有保持“五十营”的节律五脏才能得到滋养，人才可以长寿，这个节律被打破就会有灾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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