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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作】毛泽东恐怕算不得惊天动地的大才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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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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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毛泽东恐怕算不得惊天动地的大才子
中国人的一大特点，就是喜欢闭眼崇拜英雄，之所以如此，不光是眼睛给人蒙住了，主要还是自己不愿意睁。别林斯基说：“盲目的狂信常常是幼稚民族的命运”，咱们这个民族，幼稚到时时需要伟大领袖出来号召“破除迷信，解放思想”。老芦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国家有什麽“冲破思想禁区”的号召和壮举。
为什麽不愿意睁眼睛？是因为怕看见丑陋的东西破了咱们的美好想象。对咱们这个幼稚民族来说，“英雄崇拜”是我们的第一心理需要。小时崇拜父亲兄长，大了崇拜领袖和英雄，没有崇拜对象，咱们这心里就空荡荡地没个依傍，仿佛逛超市的幼童突然发现母亲的手突然脱出了自己的掌握，满心是说不出的恐慌与焦急。人民的好书记焦裕禄说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就是在中国长治久安的领导艺术。
老蒋斗不过我党的重要一条，鬼子们早就指出了，是他没有什麽意识形态与中国化的共产主义理想抗衡。按费正清的说道，三民主义顶多只能算个党纲，根本不能算什麽理论。在我看来，与其说老蒋缺了理论，不如说他不知要勾引中国知识分子，最关键的是提供一个让他们沉迷于其中的无比完美的理想境界和一大堆英雄榜样。在政治上，中国人个个是浪漫主义者，在现实生活中，咱们却又个个是无比精明的现实主义者。以浪漫的眼光崇拜或苛求国家领袖，以精明的算计对付日常生活，这种“辩证统一”怎麽会变成咱们的国民性，老芦到死也想不明白。
因为“领袖崇拜欲”，领袖们放出来的馊屁也就必然“辩证转化”为扑鼻异香。孙文不学无术，乃是国际学者公认的事。西方的图书馆中，随便抄起一本关於中国的书就能看到鬼子们嘲笑他的话。就连最照顾中国人感情的费正清，也实在找不出什麽话来恭维，只能用点春秋笔法来暗贬他。伟大领袖在内部讲话中多次无情嘲笑这个“伟大的先行者”，说他“无知到这个程度，在黑板上画太极图，先画个社会主义的小圆圈，再画个三民主义的大圆圈把那小圆圈包进去。”（大意）的确，和伟大领袖比起来，老孙不过是泰山前的一抔土。当然，或许他的太极图比阿Ｑ画的园，不过人家Ｑ爷早就说过，“孙子才画得很园很园呢！”
然而伟大领袖之伟大，也不过是古往今来中国最伟大的谋略大师而已。在这点上，他和传统“智慧”形象如曹阿瞒、卧龙先生、智多星吴用完全一致。说穿了，这种“智慧”不过是“狡猾”的同义语，与建设没有什麽相干。但哪怕它就算真是人间的大智大慧，也不等於这智慧渗透到一切领域中，让他无往而不智，成了某些人心目中的大哲人、大诗人、大书法家。
看过毛的英文传记的人都知道，毛在到延安前根本就没看过什麽马列的书，以致让凯丰骂：“你懂什麽共产主义，你不过懂点孙子兵法罢了。”列宁主义规定了党的领袖必须同时是“理论家”。为此，老毛到延安后恶补了一点马列，写出了“两论”，证明他在理论上也有资格领导我党。这就是伟大领袖的惟一的哲学著作。然而正如许多西方学者指出的，毛的哲学著作写得非常粗浅，讲的全是马列哲学的ＡＢＣ，对马列理论毫无贡献，对道家哲学倒是多所发挥。国际学者公认的是，毛是个成功的实践者，但决不是什麽理论家。他唯一的个人“贡献”，是取消了辩证法的“质量互变”和“否定之否定”规律，认为只有“对立统一规律”，而他讲的“对立统一规律”，和老子讲的也没有太大差别。从实质上来说，《矛盾论》无非是《老子》的现代版。
然而这麽一个百分之一瓶醋却让咱们举国当作伟大哲学家来供奉。这种现代神话之所以出现，主要原因还是“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中国人里没有许多人仔细钻研过马列原著和道家著作，以为毛的那些说道是发前人之所未发。“在盲人的国家，独眼龙就是国王。”伟大领袖就这麽当上了中国独一无二的“哲学家皇帝”，如穆罕默德似的成了兼教主和国王于一身的人物。
说来可笑，从学术水平来讲，毛连独眼都算不上，因为马列主义如马王神似的长了三只眼：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在政治经济学中，毛连一个字的贡献都没有。对於科学社会主义，毛留下的只有“雇农是农村的无产阶级”、“限制资产阶级法权”那些笑话。就连那个“中国革命本质是无产阶级领导的资产阶级革命”的“新民主主义”论，都是布哈林而不是他发明出来的。连推翻“两座大山”（后来增为三座，算是毛的贡献吧）的革命任务，都是老布为党的六大捉刀规定出来的。中国人缺乏思想家，到了必须由对中国一无所知的共产国际理论家来越俎代庖的地步，实在是让人悲哀。
毛的诗词我以前和某网友争论过，这里就不多说了。总而言之，我的感觉是，毛只能写词，不能写诗。他的词老作不如少作，长调不如短令。短令如“西风烈”、“寥廓江天万里霜”之类，颇清新可喜，而长调如陈亮似的，一味用壮语堆砌，弄出些张牙舞爪的“山舞银蛇”、“安得倚天抽宝剑”来使人反胃，只能哄哄俗眼而已。要知什麽是真正的气势，还是要去看苏、辛。
毛变成书圣就更是莫名其妙了。我不知书，更无法去首都机场卖墨宝，然而在我这个外行看来，毛的书法是靠聪明颖悟而不是临池苦练搭出来的花架子。草书当以楷书为基础，然而看看毛中年时的字，就知道萧瑜在《我和毛泽东一道行乞》（案：书名是我自己从英文翻过来的，不知中文版是否如是说）嘲笑的一点也不错：毛根本就没练过楷书。
在我这个老票眼中，书法无非是两桩基本功：间架与笔划。间架靠聪明即可领悟，而笔划非苦练不成，草书打眼的是间架、布局而不是笔划，所以毛书的笔划功夫缺如，一般人根本就看不见。毛后来走上草书的路子真是聪明之至──那的确是避实击虚、专适合聪明人发挥悟性的路子。毛的书法虽然貌似怀素，其实象的只是间架，他的字总体看来非常美观，然而拆开了一个个看根本不成形状，笔划功夫尤差。诸君不信请去看“向雷锋同志学习”，光是那个“向”字就没法让人消受，论笔划功夫也就是个初中学生的水平。由此可以推想，他老人家和老芦似的，根本就没有认真临过帖子，无非是在万几之暇很看了一阵怀素的帖。
文革初期天天政治学习，小芦练坐功练到丹田火出的地步，恰好不知谁扔了一本柳公权的集字帖在教室里，於是“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之余，便去细细看那本没有任何辫子可抓的黑宝书，看来看去就悟出了许多道道。然而因为没有那个耐心去写干几大缸水，以后写字虽然妩媚了许多，然而自知只是靠间架哄人，笔划功夫是丝毫没有的。我看老毛走的就是这条路子，奇怪的是这麽多书家就居然看不出来。其实伟大领袖从来是诚实的，他自己就承认他不会写诗，只会写词，而字写得还没有江青同志的好，让江阿姨给李讷写帖临摹。可我们那些热心的同志就是要去捧臭脚，你说怪不怪？
这种“捧脚现象”，说到底还是咱们的浪漫主义使然，一个人在某个方面超群出众，他在众人心目中就必须门门出色。林彪同志是天才将领，所以他那中气不足，肾阳亏损的胡涂乱画也会有人称赞。这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滑稽现象，似乎只说明了我们这个民族的不成熟。
２００１年１月３１日
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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