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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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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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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3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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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乔纳森如绝处逢生，大叫：“菲比，快下来帮帮我！……”
他顿时又住了口：怎么能让菲比见到自己这副怪模样！于是又改口叫道：“不！别下来！千万别下来！……”
“乔，怎么啦？你没事吧？”菲比在上面担忧地喊，“出了什么事？”
“我……我……”
“打铃，出了什么事？”菲比的声音显得更焦急了，“你摔坏了？我这就去打电话让大夫来，你等会儿，我打了电话马上就下来！”
“不！别叫大夫！大夫来了也没用！”乔纳森着急地大叫。
“那我就下来。”
乔纳森只觉得头上一暗，抬头便看见菲比两条苗条的腿伸了下来，高跟鞋踏在上面的梯级上。他赶快叫道：“不！你别下来！”
菲比停住了，困惑地问：“但为什么？”
乔纳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天才嗫嚅道：“这儿，喔，这儿太黑……”
菲比答道：“唔，那我去把车库里的移动照明灯拿来。”说完她的两条腿就不见了，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跑出室外去。
乔纳森惶急之下，用手电照着打量地下室，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地下室空荡荡的，但一侧的角落上装了个柜台，好像是原来主人的酒吧所在。他赶快拖着沉重的镜框走了过去，那感觉十分滑稽，竟让他想起了芭蕾舞女演员穿的舞裙。用薄如蝉翼的舞裙比这沉重的镜框，完全成了绝妙的讽刺。乔纳森几乎笑出声来。他随即又想起前几年去中国旅游看见当地的民俗表演，记得那叫“划旱船”，演员套上了个花船模型，在路上扭来扭去，兴许他这会儿看上去也就跟那差不多吧。好在四条腿走起路来似乎也与两条腿没太大区别，每次都是两条左腿先迈出去，然后两条右腿跟上来。如果不往镜子下面看，他绝不会意识到他多出了两条腿。
柜台后面空间比镜框的宽度宽十几英寸，却比镜框的长度窄了很多。乔纳森当初掉进镜框时是面对着它的长轴，因此只能后退着把镜框塞进去。他往下看看，腿倒是看不见了。如果菲比不正对着柜台的开口朝下看，就看不到他的下身。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这时眼前大亮，菲比擎着灯下来了，她一边惶然四顾，一边叫道：“大领，你在哪儿？你还好吧？”
乔纳森只好出声答应，菲比看见他好好地站在柜台后，喜出望外，立即扑了上来，一边反复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没事吧？没事吧？你站在那儿干什么？”
乔纳森苦笑了一下，说：“你还是先去看看特蕾莎怎么样了吧。这会儿它们不打架了，大概那只野猫终于逃走了。”
菲比这才想起特蕾莎来，赶快举灯四照，接着尖叫一声：“好老天爷！特蕾莎受伤了！”接着就奔了过去。灯光下，地上一动不动躺着两只猫，每只旁边都有两只小猫，正扑在母亲怀里，畅快地吃奶。
乔纳森觉得很奇怪：原来那不是野猫，是两只母猫同时在这儿做窝分娩。这怎么可能？此时菲比也困惑地大叫一声：“乔！有两只一模一样的母猫躺在这儿，快来看，到底哪只是特蕾莎啊？”
乔纳森只觉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什么，他喃喃地问：“两只一模一样？两只一模一样？”
“没错，两只一模一样。”菲比蹲了下去，仔细地检查着，爱怜地说道：“唉，可怜的宝贝，伤成这个样子，等我替你们洗洗伤口再包扎一下吧。你这可怜的小东西，原来是躲在这儿生孩子啊，这几天吃什么？一定饿坏了吧？我这就去弄点牛奶给你喝……”
“菲比，你没看错？两只猫真是一模一样？分不出哪只是特蕾莎？”
“没错！两只一模一样，分不出来。大概是特蕾莎的姐妹吧……”
“菲比！请你把小猫抱一只过来！”
“干嘛？”
“别问，”乔纳森不耐烦地说，“抱一只过来给我就行。”
菲比轻轻地抱起了一只小猫走了过来，按乔纳森的吩咐，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小猫突然脱离了母亲，用一种特别的惊惶声调叫了起来。两只母猫闻声突然挣扎着爬起来，旋即看见了对方，立即把背拱了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威胁的声音。菲比立刻赶了回去，把两只母猫隔开。两个母亲可能实在太累了，没多久又躺下了。
乔纳森用自由的左手轻轻地爱抚着柜台上的小猫，让它安静下来。他让菲比上去拿两个大纸箱下来，把两个大猫装进去，实行种族隔离，以免战争再度爆发。等菲比上去后，他用左手提住小猫的后领，蹲了下去，用自己的四条腿做成个缓冲平台，然后把小猫放到镜面上去。
小猫一落到镜面上便如同掉进了水面，消失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乔纳森觉得腿上落下了个小猫。他把左手伸下去摸，果然先后摸到了两只小猫。他把它们先后提出来放到地面上。两只小猫愣了一阵，随即发出特别的呼唤母亲的叫声。两只老猫顿时发声回应，小猫们就忙着跑到母亲们那儿去了。两只老猫再度挣扎着爬起来，摆出打架的架势。幸亏菲比此时下来了，见状赶快跑过去再度隔开它们，然后把两群猫装进了纸箱。
乔纳森此时一切都明白了：特蕾莎产后起来活动，不知怎么踏上了那平坦的镜面，就此落了下去，变成了两只。她俩都以为对方是入侵者，为了保护子女，不惜与对方血战到力竭倒地。如果不是为了卫护子女，则一方早就逃走了，不至于拼到两败俱伤。
乔纳森对菲比说：“你把猫抬上去好好处理一下。如果伤太重的话就请兽医Simona出诊。弄完了再下来，我跟你有话要说。记住先把莉莉哄得睡着了，别让她下来。”
“大领！”菲比惶急地扑了上来，“你怎么啦？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这就说吧。你站在那儿干什么？为什么不跟我上去？你是不是受伤了？”
“菲比！别过来！”
“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我不愿意你看到我现在的模样……”
“你现在的模样？什么模样？你不是好好的么？”
“唉，不是很好，唉，是不能再坏了，不，你别过来！……菲比，你还记得卡夫卡的《变形记》吗？”
菲比困惑地点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陡然露出惊恐的表情。
“你说，我要是像主人公那样，变成了个甲虫，你还会像他妹妹一样，照样心疼我么？”
菲比想都不想就坚定地说：“当然！但是，大领，你为什么说这话？你不是好好的么？变什么甲虫？那是作者的象征手法，寓意无非是久病无孝子，是不是？别担心，我爱你的心永远不变，你要是瘫痪了，我侍候你一辈子就是！”
“唉，我现在和变甲虫也差不多，腿虽然没那么多，加上手也差不多了吧……，别过来！我不愿意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菲比仓促地收住了脚，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呆呆看着乔纳森。看着她这副神态，乔纳森心里充满了爱怜，情不自禁地说：“菲比大领，我爱你！”
“我也爱你！”
“菲比，我这就跟你讲发生了什么事。答应我，你千万别过来看，不然你会昏倒的。你答应我，好么？”
菲比更加困惑了，但还是点点头。这时莉莉在楼上嚷嚷：“妈妈！我饿了！特蕾莎好么？”
菲比答道：“特蕾莎很好。宝贝，等会儿！”
乔纳森让菲比把猫拿上去，照料莉莉吃饭，弄完了再下来。菲比虽不放心，但明明看着乔纳森好端端的，于是也就只好把猫箱子抱了上去，弄点快餐照料莉莉吃完。莉莉吃饭时，她为那两只猫草草清洗包扎了一下抓伤。心里始终惦记着丈夫。莉莉吃完后她要她自己玩，告诉她特蕾莎受了伤还生了孩子，需要静养，不能去打扰它，接着就匆匆赶下地下室去。
乔纳森已经想好了怎么办。他让菲比从上面抬了一把椅子下来，坐在正对柜台的五六英尺之外。然后平心静气地告诉她，他现在给套在了一个魔镜中，这魔镜的特殊魔力，就是能让生物穿入，穿过去后便一分为二。特蕾莎就是这么变成两个的。他不幸跌入了这魔镜，现在下身已经变成了两个人的，只是上身还是一个人。
菲比尖叫一声就站了起来，乔纳森立即严肃地喝道：“菲比！你答应过我的！记得吗？”
菲比跌坐回去，一面喃喃地说道：“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幸亏她心理素质素来皮实，很能承受打击，若是一般的女人，只怕不是昏厥过去，就是要进入歇斯底里状态。
乔纳森苦笑笑：“我但愿它不可能，可惜偏偏发生了。你丈夫现在长了四只脚，这就是我为何不让你过来看我……”
菲比霍地站了起来：“我去打电话叫大夫来！现在医学发达，把那多余的两条腿割掉不就完了？”
“菲比！站住！回来！坐下听我讲完！”待菲比坐下后，他又说，“你上去那会儿，我早就反复想过这条路了。找大夫没用，我不相信他们能把这镜框给我解下来。再说，就算把我多余的两条腿割掉，你说是割哪边的？若是割掉左边或右边的，我的躯干就歪长在腿上，从此长恨人间路不平。若是割掉中间的两只，剩下来的两条腿彼此离得也就太远了，胯下成了凯旋门，美军的十轮大卡隆隆开过去毫不是问题。若是割掉外面两只，那我的左脚成了右脚，右脚成了左脚，算什么玩意？而且，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你知道，我的……我的……恩，你知道我说什么……也变成了两个，你说是保留哪个好？还是两个都要？哪个都不行，哪个的位置都没在正中！”
菲比尖叫了一声，用手捂住了脸，啜泣起来。这女人相当坚强，轻易不哭，这说明她是真绝望了。
“别哭，菲比，”乔纳森温柔地说道，“我反复想来想去，只剩一条路了……”
“怎么办？”菲比如绝处逢生，把手从脸上拿开，泪光盈盈地看着乔纳森。
“跟特蕾莎一样，变成两个人！”乔纳森坚定地说道，“我刚才用那小猫实验过，穿过镜面后果然就变成了两只小猫。我干脆把这镜框钻完，让上身也一分为二，不就能变成两个人了么？总比这四条腿还戴枷划旱船的怪物强！”
喜悦的笑容驱散了菲比脸上的愁云惨雾，照亮了她娇媚的面庞：“对！就这么办！那你就钻完这镜框吧，快！你还没吃饭呢！”
“别忙！菲比，你还得好好想想！你想过这后果么？你知道特蕾莎为什么打架打到奄奄一息的地步？”
“你是说……”
“它俩都以为自己是母亲，都以为对方是入侵者，为争夺自己的孩子，不惜打到精疲力竭……别忙，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们是人，不会犯糊涂，但你想过么：我如果从这镜框里钻过去，你就有了两个丈夫了，你能接受么？”
“能接受！我爱你，大领！不管你是一个，是两个，是一百个，我都同样爱你！”
“莉莉呢？她能理解么？能接受两个父亲么？”
菲比语塞，踌躇了半天，迟疑地答道：“我们先不告诉她，等她长大懂事后再说，行么？她反正认不出来，要不，我们就告诉她你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
“还有个问题……，别打断我的话好么，大龄？我不知道我钻过镜框后会发生什么变化。从表面看来倒是毫无区别，特蕾莎和那只小猫都好像没什么变化。我的四条腿也完整地保留了原来的功能。就连那个，恩，你知道是什么，现在是复数了，不好意西，似乎也没出什么问题。你知道，兽医Simona雄心勃勃，她明明只配医畜生，可常怀大志医众生，到处向人推销房中秘笈。前两天她神神秘秘地告诉我，吃生大蒜能提高性功能。我于是试了试，果然有效，这儿没事就胀得鼓鼓的，就现在也这样。NND，凯旋门前竖起了两根旗杆，你说算什么事？”
菲比本来愁容满面，此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Oh, honey, you are always so funny, so cute! I love you!”
“I love you, too, babe。说正经吧，这些功能都只是生理功能，没有智力在内。特蕾莎和那小猫也没有人的智力，基本是靠早就编好程序的本能行动。人可就不一样了，我钻过镜框去，谁知道还有没有原来的智力，还有没有原来的记忆。要是我变成了两个白痴，谁也认不出来，你和莉莉该怎么办？”他停顿下来，隔了半天才又说道：“我若真是变成白痴，反倒毫无忧愁烦恼了，关键是你和孩子啊。唉，God, why do you forsake me? What have I done to deserve this?”
两人无言以对，泪光盈盈地凝视着对方。良久，乔纳森长吁了口气，说：“这么办吧，请你上去给我弄点吃的来，咱们暂不作决定，先仔细想想一切可能的后果再说，好么，打铃？”
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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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菲比钻4回吧，哈哈....。另外，千万不要让兽医发现魔镜，要不然他（她）可就发了。 -- 布朗运动 - (0 Byte) 2009-8-31 周一, 上午5:38 (156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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