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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挑鸡蛋”论争引起的思考

即兴
[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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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7/15
文章: 895

经验值: 10271

标题: 由“挑鸡蛋”论争引起的思考 (4165 reads) 时间: 2009-1-10 周六, 下午10:05

作者：即兴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由“挑鸡蛋”论争引起的思考

最近，在网上看到几篇围绕着“挑鸡蛋”与“道德”的论争，又由个人道
德引申出民族性等更大的议题。毕竟网坛已有十来年的历史了，在长期的
争论中，我们很少看到谁能完全说服对手而使对方彻底改变观点的。在网
上除了版主对网文有生杀大权外，论争的对手即使偶尔会出现恨不得杀了
他的心思，但毕竟还是奈何对方不得。日常时久，人们也就渐渐地习惯了
不同观点的共存。所以，此次论争双方虽有些火气，但终究星火没有燎原。
我相信，通过网坛上长期的放电，历史上累积起来的正负两极的心理高压
终有基本泄放完毕的一天。那将是人们期望的民权宪政来临之时。

睹微知著，防微杜渐，不因小恶而为之，对自身的修身养性是十分重要的。
然而对他人行为不满己意之处就不宜象容不得眼睛里的半粒沙子那样，抱
必除之而后快的心思了。我们在分析周边事物时，既要有定性，又要有定
量的能力。尤其是在批评别人的行为时更要谨慎度量，而不能单凭一己的
感受，度一时的痛快，否则难免事与愿违。据我的观察，一个有占小便宜
习惯的人，你如果批评他自私，损人利己，一般他会感到羞愧，而很少会
作自辩的。但如果你指责他是小偷，那么他会毫不羞愧地与你争论不休。
这样既达不到使他知耻而止的作用，相反会产生有持无控的逆反心理。这
就既达不到教育对方的愿望，自己还难以最大程度地获得旁人的支持。同
理，如果一个检察人员以抢劫罪来起诉一个窃贼，那么这个本有罪的窃贼
反而会被当庭释放。所以，即使对有害社会的真正罪人也必须在定罪，与
量刑上十分的精确才能收到整治现犯，警戒后继者的作用。何况对道德观
念上的歧见，怎不需细心行事。

至于个人的特性与他所属的族裔特性的关系，这是一个更复杂的问题。就
如一个家庭中出现了一个或几个贼，你能说他们一家子都是賊？我看不能
吧。但你说出现这样一个或几个贼就与这个家庭的其他成员的处世态度毫
无关系，我看也不能那么说。所以，无论你要帮贼人的家属与贼行劈清关
系，或你要把他的家人牵扯一起，都得提出充分的理据。在没有充分证据
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把个人行为与他的家人混为一谈。根据无罪论定的原
则，欲把家人与罪行牵扯一起的人尤其要重论据。同样，对于个人的荣耀，
也没有必要都抬到荣宗耀祖的高度来宣扬的。根据其人获至某项成就的过
程进行客观的分析使其经验成为全民的财富岂不更有意义。尤其在全世界
政治，文化，经济的关联日益密切的今天，还一味地为维护某一民族的优
越感或贬斥某一民族的劣根性，岂不有些背离潮流之嫌。

以现行的法律为依据来判定一个人的有罪或无罪，远较用无定形的道德标
准来衡量某种行为的有无道德，容易获得社会的多数认定。这就要求人们
在指责他人的不道德时更要十分的谨慎。我这样说并不只是为了被指责者
着想，更多的倒是为指责他人不道德者着想，正如我曾经多次说过的，无
确凿论据去指责某人不道德或某民族的劣根性，本身就是一种道德不高尚
的行为。

如果在新闻报道中见到一条不加评论的“换鸡蛋”事实报道，人们会有怎
样的反应呢？我想根据两个特例来分析，一是毛泽东时代的中国；一是在
我所见到的当今的美国。

在毛时代的中国，强调新闻报道与文艺作品都要反映社会本质。什么叫反
映社会的本质呢？那就是，党是伟大，光荣，正确的党；政府官员都是人
民的优秀服务员。因此，本质上是无缺点的。有缺点的只可能是个别人，
甚至本是混入党内的假党员，人民的敌人，是支流。于是，反映这一本质
的新闻就不能报道任何党员或党干部的不良之举。因为，这不符合党的本
质特性。你报道了就是反党。同理，你文艺作品中，也不能出现坏党员，
坏干部，坏警察……的形象，否则也是反党，反人民政府。反之，在新闻
报道、文艺作品中也不能在党的敌对阵营中出现任何容易被人们认同的正
面行为。否则就是美化了敌人，为反革命张目。描述既有缺点又有优点的
所谓中间人物的文艺作品，新闻报道就会成为我那样不分“对”，“错”
的糊涂人了。甚至可能被认定为敌人的朋友，不能见容与党。

在这样的党文化氛围下，大多数人久而久之也习以为常了。并在思维中形
成了一种潜意识，在报纸上，或文艺作品中报道或描述的现象，就应该是
普遍存在的现象。于是人们往往会把报章上见到几篇报道，或某些文艺作
品作为研究，评论相关的古今中外社会形态的依据。在这种氛围下，如果
出现一篇报道某种“挑鸡蛋”行为，在人们心中就会产生如今大家一定都
是如此“挑鸡蛋”的印象。

刚来美国时，我就曾因受这种潜意识的影响，看到几篇枪杀、抢击罪案报
道，就以为美国到处是凶杀案。于是真吓得晚上不敢出门。看到几部警匪
电影里的坏警官就觉得不可思议，心想这美国的政府怎么会那么黑暗，混
乱。但是，日久之后，渐渐明白了。在美国舆论自由的环境下，只要能吸
引人们的眼球，只要是事实，理论上记者见到什么就能报道什么。不管这
新闻对哪些人有利还是有损，他都要报道。文艺作品更只是创作者个人对
社会现象的感受的反映。他的出台与是否反映了现实社会的本质根本无关
，只要有读者、有观众就行。所以，在美国这样的社会形态下生活的人，
就不可能仅根据报章上的几篇报道或几个文艺作品来研究社会问题。有关
社会问题的结论只能以相关的权威的社会统计资料作为依据。因此，作为
对社会问题的研究，凭一己，一时的见闻侃侃而谈妄下结论，就会因显得
草率而不受人们的重视。然而，这议论作为人们抒发一下自己的观感的话，
那么不论观点如何，可能会引起讨论，却很少会受到严厉的苛责或惩罚。
所以，在这样的氛围下，一篇同样的“挑鸡蛋”的报道，这会在人们记忆
中留下，哦，有这样一个或几个中国人如此“挑鸡蛋”。我相信，一般的
老外并不会马上产生，哟，中国人都这么“挑鸡蛋”的印象。

所以，如今华人听说某个中国人有了成就便以为老外都会因此而敬重每个
华人了。华人中出了一个不肖之徒，老外就会对所有华人施以白眼了。这
种个人荣辱将会影响全民族在世界上的观瞻的观念其实还是几十年来受党
文化影响的结果。甚至可能更应该追根到传统文化中荣宗耀祖观念的影响。
这种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民族情，既是几千年维系中华民族打不散的牢
固纽带，也是束缚华人个性发展的锁链。我们今天在这个问题上正面临着
是取是舍，还是平衡折中的困难选择。

今日中国，以我所见党与政府对新闻报道或文艺作品虽仍有严密的政治控
制，但终究宽松了不少。所以，作为新闻和文艺作品的读者，我们也要转
变以前在大陆生活时形成的潜意识，要习惯把各个报道或作品的内容视为
个别的现象，这样在扩大言论自由时，可减少以偏盖全的可能。当人们都
懂得处于信息爆炸的时代，对某种社会状态的研究必须广泛搜寻资料，并
善于对所搜集的资料作去伪存真的甄别，在此基础上作出严密的综合分
析，方能求得出较客观的评价，而不能单凭一两篇新闻报道时，既会减少
政府对所谓负面报道会影响政府形象的担忧，又可避免民间一见负面报道
就认为，社会一篇黑暗的误解。可说在这方面朝野观念的转变也是促进言
论自由进一步开放的重要条件之一。如今在网争中，我们时常还可以见到
双方都会仅以一两个报道的事例来支持自己的论点，攻击对方或为己方辩
解，这只能说是纯粹的政争，对解决分歧是很少助益的。对这种论争的“
真”，“伪”作判断时，作为第三者的读者切不可轻信任何一方。如何辨
析真伪，我认为当依靠辩证的思维方式。

不少人由于过去接触的所谓“唯物辩证法”会造成思维混乱，因此，把辩
证思维视作愚民法而弃之如敝屣。但是，我认为辩证思维方式正是我们可
以努力恢复与发掘的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华。其核心就是将人们一切认识
都置于适当的环境之中加以审议，没有能脱离时空条件限制的绝对正确的
认识。我们还要习惯于换位思维。当然，这种思维方式是不会被想主宰，
统一，或一心想成为民众思想导师的英雄们所采用的。

现在，我想对“挑鸡蛋”这样一个行为作些分析。首先我要说的是，无论
它是否应该受到指责，即使他是许多华人曾经有过的行为，我认为它并不
能与华人的民族性捆绑在一起。这只能是个人特性。其理由是一，没有可
靠的统计说明这是大多数华人的行为特征。二，我也看到过其他族裔的某
些人有同样的行为。

那么，这种行为是否属道德问题，或是怎样的道德问题呢？

如前所述，道德标准的可塑性很大的。一些人认为不道德的行为，可能在
其他人看来并无道德瑕疵。所以，对一切争取人类个性解放的人（不是只
求自己个性解放的人）合乎逻辑的结论是，在遵循法律的基础上，应该尊
重每个人的道德准则。道德标准应该是每个人约束自己行为的准则，而不
是制约他人行为的准则。因此，原则上任何人没有理由轻易指责他人的道
德标准。更不宜轻率地把别人有违于自己的道德准则的行为判为“无耻”
而进行公开的指责。不同的道德标准只能通过平心静气的对等交流来相互
影响。当然，对严责别人不道德的人也同样要取宽容的态度。并试图理解
引起指责者愤怒的原因，并努力寻找为他消气的途径。

因为，我认为道德标准是自我约束的行为准则，所以，我不想评论其他人
的行为。仅作一个自我设身处地的假设，并进而分析一下我的认识：

如果我在买鸡蛋时，没有意识到把盒里的较小的鸡蛋换成较大的鸡蛋有道
德缺陷的情况下，有了这种行为。我认为这并不存在道德问题。这就是常
说的“不知者不罪”。如果事后知道在当时的环境中，事实上大多数人都
认为这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的话。我也不会因此认为我是道德不佳，而是
会感到自己的行为存在着没能入境随俗的不妥。

如果我自己认为以大换小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的，还是偷偷地做了。即使这
大小鸡蛋都属同一尺寸范围，我还是会感到如同付小号鸡蛋的钱而拿了大
号蛋那样，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即使大多数人认为你在同一尺寸中交换
并不可耻，我还是会为自己的不道德行为不安的。这是因为，我做了自认
不道德的事，当然就是不道德的。

在同一个尺寸范围中，我在感觉到不道德的情况下，我还是以小换大了。
我会自认不道德，但是我不会认为这是盗窃。盗窃是犯罪，与道德问题完
全是两码子事。决不可混为一谈。如果有人把这种行为上纲成盗窃，那只
能说明此人因不满这种行为而愤怒到失去了理智的状态。这是他的问题，
与我道德不道德无关。但是，我会理解此人因我的不良行为而引发的过激
言论。或许我会向他说明他的言论过激的事实，也可能不于理会。

如果我认为在同一尺寸中以小换大的行为是不道德的，而看到有些同胞在
这样做的话。我会怎样呢？一般我不会嫉恶如仇地想杀了他的。由我以前
的言行，大家都知道我又不是什么激进的民族主义分子，会怕他的行为毁
了祖宗的脸面。哪来那么大的火气。说什么为了民族的荣誉我才那么激动，
谁信？旁人反而会误认为我是在做戏，或与那人曾有过什么不解的过节呢！
什么事都得有个份称么。我不是他的朋友所以也不可能与他去交换什么道
德标准这类的想法。我只会想，这家伙太傻不知道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
或者定是闲得无所事事，否则哪来那么多时间来挑鸡蛋。

那么，我会如何判断“挑鸡蛋”者如何看待自己的“挑鸡蛋”的行为是否
有道德瑕疵呢。我会观察他是偷偷地干，还是很坦然地干。前者是明知故
犯，后者当属于不知不罪。

说到占小便宜，我又要说我的辩证思维了。我发现往往说这个人占了我的
小便宜，那个人占了谁的小便宜，并因此愤愤不平甚至于弄得自己茶饭不
思的人，多数自己便是一个凡事斤斤较两的人。大大略略的人，平时稀里
糊涂的那里看得到别人占了他的小便宜。或许被人骗得倾家荡产还把人认
作好哥儿们呢。以前走后门盛行时，大家对开后门都很讨厌，但是大多数
人只是发发牢骚而已，而有些反得最激烈的人，一旦有机会走后门比谁都
厉害。因为，他反特权的超激行为原是源于对未得特权的渴望。文革时有
些造反的人反老干部比谁都激烈，但一旦得权比下了台的干部更肆意妄为，
也是同样的道理。这些经验使我对任何有超激行为者，自然地会产生一些
戒心。

我不赞成把“挑鸡蛋”问题提到偷窃，有碍民族脸面的程度上来批判。同
时我也不赞成轻易地把这种批判说成一定是往民族脸面上抹黑。就如我前
文所说，我主张（一）道德标准是人们约束自己行为的准则，（二）人们
每个结论都必须放在适当的环境中进行考察。我认为如果把华人作为一个
整体，其中有些华人提出某种对华人的道德标准，为了争取更多的华人认
同，而言词过激，其他华人即使不同意他的主张也应理解他出于关爱本民
族的心意。因为，这也可能是把民族视为一个整体，出于约束自己行为的
意愿而提出的。然而，从争取纯粹个性解放的角度看，以自己的标准严责
他人就有些不妥了。所以，这里存在着如何平衡群体与个体利益的问题，
如何照顾到两者的利益就是一个需要静心探索，而非相互恶言相向方能解
决的课题了。

我认为，“挑鸡蛋”实在是一个很小的，不成问题的问题。但对此问题的
处理方式，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们对个体与集体的关系的认识，
以及道德观念等议题上的区别。面对思想，观念上的分歧，还是那句话，
希望时间能化解人们历史上遗留下来的心中块垒。让不同观点能在心平气
和的气氛中得到充分的交流。

作者：即兴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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