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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买鸡蛋的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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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买鸡蛋的学问   
鱼丈人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6/05/03
文章: 606

经验值: 12441
文章标题: 买鸡蛋的学问 (643 reads)      时间: 2009-1-03 周六, 上午6:33
作者：鱼丈人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买鸡蛋的学问

鱼丈人

在我小时候，鸡蛋是要凭购货本供应的。帮家里买鸡蛋时，我总是诚惶诚恐地把脏兮兮的购货本递给那个高踞柜台之上哭丧着脸的售货员，看着她在本月的“鸡蛋”一栏里打上“已购”的蓝戳子。柜台上摆着一个灯箱，上面有数个比鸡蛋略小的孔。售货员噘着大嘴，在鸡蛋箱里拣出一些鸡蛋，用秤盘托着拿到柜台上来，先过秤，然后把鸡蛋一个个地放到灯箱的孔上，“啪”地一声打开开关，于是众鸡蛋便被灯光照耀得红光四射。这时我便会感到莫名的兴奋，很想唱“东方红，太阳升”。偶尔，一个鸡蛋不发红光却有黑影，那就是遇到坏蛋了。于是售货员就嘟囔着把坏蛋放到另一个箱里，然后换上一个鸡蛋接着照。照完以后，她大喝一声：“放在哪儿？”我便赶紧递上蓝底白花的布口袋。售货员虽然脾气坏却很敬业，往我的布袋里装鸡蛋是总是小心翼翼，从来没有碰坏过一只。鸡蛋装好后，交钱、找钱如仪，我的兴致也没有了，便提了那布袋，噘着小嘴回家去也。

出国后，发现洋人在超级市场买鸡蛋，并没有这等麻烦。超市中既看不到哭丧着脸的售货员，也没有照鸡蛋的灯箱。所有的鸡蛋按大小装盒发售，计有中、大、超大、及巨大四种，整整齐齐摆在冰柜一角，任人取拿。这里的鸡蛋都经过质量检验，不会有坏蛋。偶尔会有破裂的蛋，但不用打开蛋盒就能发现。法用手指一根，探入盒盖上方的小孔，轻触鸡蛋上端。若有鸡蛋坚强挺立不为所动，则必为破蛋无疑，因流出之汤水将其与蛋盒粘为一体之故耳。

“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在国外的这些日子里，吃中国式食品毕竟可以聊解乡愁。所以，我光顾华人超市的机会远多于去洋人超市。我家附近有一家“大华”（Ranch 99），是华人经营的大型连锁超市。其店堂宽大，中西货物齐备。不仅发售本地出产的鲜鱼水菜，也有大陆港台出产的各类食品如糖果、酱菜、糕饼之类。这类大型超市一般都在郊外，中国城之内的超市则多是“迷你”型的。在那里看着说广东话的顾客在拥挤的货架间挤来挤去，会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华人超市出售的鸡蛋，也是按洋人的方法按大小装盒，不过买鸡蛋的顾客要比洋人精细得多。似乎这里出售的鸡蛋，破裂的很多，可能是质量问题，但也可能是被练过“二指禅”的顾客捅破的。要找到一盒不破的鸡蛋，有时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在鲜蛋专柜前，你总可以看到几位认真的同胞在那里挑选。华人超市的蛋盒上多没有孔洞，没有长透视眼的人便只好打开盒盖，逐个检查。这自然很慢，于是后面挤不进来的顾客便急得唧唧叫。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谁也不想买坏蛋，认真挑选一下，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另有一类挑选鸡蛋的高手，他们挑鸡蛋的方法很有些学问，大概要用“两慢一快”来概括。我在中国城的一家超市里，就碰上这么一位。这是一位衣着入时，仪态万方，年龄大约在30－70岁之间的女士。星期天的清晨，大多数人尚在家中拥裘高卧，鲜蛋专柜前没有了往日的拥挤。于是，这位可爱的女士便袅袅婷婷走上前来，从容表演绝技：

首先，将两盒鸡蛋按串联方式排成一排，然后打开盒盖，退后半步，开始认真观察。同是红皮鸡蛋，颜色有深浅，大小略不同，观察之后便了然在心。这个过程花了七、八分钟，此一“慢”也。接着，她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将两个盒子里的24个鸡蛋挨个儿拿起来抚摸一番。这一摸，破蛋自然无所遁形，还可以顺便测量一下轻重。好不容易抚摸完毕，十来分钟又过去了，此二“慢”也。细致的侦察工作做完了，接下来就是果断的行动。只见她老人家抬起头来张皇四顾，见没有人注意，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一盒中的小鸡蛋统统换成了大的，此即一“快”也。

我没有再看下去，也不知后面还有什么花样。她老人家精明是精明了，可是未免太缺德。大的都挑走了，剩下小的谁愿意买？其实，华人超市里，类似这位“两慢一快”的顾客还真是不少。买卷心菜的，把菜叶一层层地剥掉只要菜心；买枣子的，挤在那里一个一个地把大的、红的挑走......难道中国人的时间多得无法利用，一定要消磨在这种损人利己的活动中？更有甚者，有些顾客大概提前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居然跑到商店来“各取所需”。纽约中国城有一家叫什么“龙”的杂货店，店堂的墙上贴了三、四十张照片，男女皆有。初时我以为那是店里表扬先进职工，后来才知道是将抓获的贼人示众。照片上以老人居多，手里还拿着赃物，无非是一包粉丝、两袋糖块之类。古时捉了贼，要将其满脸涂了乌黑示众。这自然很有些羞辱人，但似乎还能保护一点隐私（涂黑了看不清面目）。如今倒好，七老八十的阿公阿婆，一排排地挂在墙上素面示众。中国人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作者：鱼丈人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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