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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倒是富了，可还是有点贼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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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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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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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富倒是富了，可还是有点贼样
芦笛
上次老明子用一个古代笑话讽刺如今的中国人，说古时候有个富家翁去坐船，在江中看见江心洲上立着块石碣，远远望去只见“江心赋”三个字，富翁乃惊叫道：“有贼！”大众惊问何处，富翁抖作一团，遥指石碑，却说不出话来。众人一看大笑：“那是个‘赋’字，不是‘贼’字！”富翁心下惭愧，却还要讷讷强辩：“赋（富）倒是赋（富）了，可还是有点贼样。”
节前去采买，又禁不住想起这笑话来，可一点想笑的心思都没有。那天我正在超市忙着采购年货，转过货架去，突见前面有人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两盒鸡蛋，正忙着进行目测和置换，把大的放在一个盒子里，小的放在另一个盒子中。
那人全神贯注地低头从事甄别挑选，看不见他的模样，甚至无法判断他是白人还是黄人，但我料定他必是同胞——出国20多年，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景象。若是鬼子兴搞此类名堂，我早就该见识过了。但我毕竟还是默默地祈祷：主啊，行行好！千万让这种丢人现眼的同志是个鬼子，不是自家人！
可惜上帝从来不听我的祷告。待我走近了，他大概潜意识里觉得身后有人盯着，抬起头来，扭过身子来看了我一眼。果然是个东方人，而且看模样还是个同胞，小留一类，穿着还很不错，起码比我好就是了。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努力从目光中流露出最大限度的蔑视与鄙夷来。那一分钟，我巴不得目光不但能如“六脉神剑”一般杀人，而且能毁尸灭迹，好让大众不知道曾经有过这丢人的一幕发生。本想上去制止，但又怕真是同胞，万一吵起来了，不是等于做广告，让不知道的鬼子都知道了么？
付账时他正好排在隔壁的出口，我竖起耳朵，听他和服务员对话。没错，就是大陆人的口音。
回家见到老婆子，我就忍不住告诉她这件事。老婆子啼笑皆非：“这能省几个钱？就算把所有的大的挑在一起，只怕也赚不到一个鸡蛋吧？这不跟俗话说的那样：‘胡子上的饭——吃不饱’么？连这种小便宜都要占，一般人做梦也想不到！”
“这不是占小便宜！是TMD盗窃！”我愤愤地嚷，“他这是盗窃别人！谁买了他换剩下来的那盒小蛋，不就等于让他偷窃了么？真TMD给中国人丢脸！”
这事虽小，却像吃饭吃进了个苍蝇似的，几天来一直让我觉得反胃，同时也一直在琢磨这问题：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为什么这话对现代中国人一点也不灵呢？不但不灵，简直就是反了过来，越富越不知耻了。
我出国那阵子，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都穷得要死。出国第一周，我几乎饿死了，原因很简单：心里老记着那外汇比价，一见到货价，立即就折算成人民币，只觉得什么都贵得乍舌，于是什么都不敢买。要过了足足一周后，我才觉得老这么着也不是回事，购物的前提是彻底忘记外汇比价，把一美元当成人民币一元使，生活这才走上正轨。即使如此，我仍然过得比在国内节省多了。好在咱们是知青出身，别的本事没有，“艰苦奋斗，勤俭持家”乃是童子功。
不光是我，大伙儿都这样。后来我姐来看我，她在国内是大手大脚挥霍惯了的，但一开头也一模一样，什么都不敢买，直到我反复大喝：“忘记比价，否则你什么都买不成！”才算突破了她的心理障碍。
然而那阵子的人的素质似乎要比现在高，起码知耻。除了极个别者，一般不会因为小气而在鬼子面前丢脸。节省是一回事，那是亏待自己，可贪小便宜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那是偷窃别人。老帮菜们或许中毛共的遗毒要比小帮菜们深，却一般没有小偷小摸的习惯。那阵子不少人去垃圾堆里捡沙发什么的，虽然捡的不过是垃圾，并不犯法，但都还是夜里出动，为的就是面子问题。这虽然是虚荣心，但也是知耻心，有耻总比无耻强。
当然不要脸者也大有人在，不过那一般不是学者，而是出国“考察”的官员们。那阵子出来的人级别相当高，比不得现在阿猫阿狗都能出国“考察”。那些人各行各业都有，不过行事风格完全一样。早在出国前，他们便打听到了先进经验，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集资（那阵子的官员也很穷，即使出国，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去买个摄像机，沿途摄像，等到旅游结束，再把那摄像机退了，全部投资就只是几盘磁带。
我时时听到此类传闻，大伙都很不齿，觉得他们为国家丢了脸，没人觉得那是聪明的表现，或是什么了不起的“利益博弈”。我知道的人中也从来无人干过类似的事。去退货都是商品真有问题，并不是借此占便宜。当然话说回来，学者们一般都能留下来赚点硬通货，也实在没有必要去干那种事。买录像机也就真买，算是购买耐用消费品，这和出国“考察”的官员们干“一锤子买卖”的心态毕竟不一样。
后来出来的人就满不是这么回事了。不管是学生，是访问学者，还是“考察”官员，都越来越富，素质却不幸越来越差。不论是否能留下来，能捞一票是一票，什么小便宜都肯占，简直是“海纳百川，不择细流”。
我最先是从小芦那儿听到的。那阵子他还在上学。有次我去看他，发现该校有不少中国学生，便在闲谈中问起他是否交上了大陆来的朋友。他便露出不屑的模样来。我以为他如智力难民营那伙人一样，看不上自家同胞，便板下脸来教育之。不料他很委屈，大声跟我嚷嚷，说他并不介意与台湾人、香港人来往，哪怕是日本人，他也不在乎（实际上他有个好友就是日本人），但发誓决不跟大陆同胞（也就是最初的小留们）打交道，盖那些人素质实在太差，我若出于民族意识，强迫他去和那些人亲近，那就实在超出了他的忍耐范围。
我惊问何故，他便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诉说了足足一个下午：他曾经和大陆小留住过一个宿舍，那些人什么都要，临走时房间里跟水洗过的一般：浴室里的洗浴液、洗发液、厨房里的炊具、茶具……甚至连厕所里的手纸都要被他们席卷一空。
“连炊具都要拿走！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吧？那玩意又不值多少钱，还重得要死，他们怎么就不会觉得累？我们学校是个国际学校，哪儿来的人我都打过交道，连在沙特来的学生中都有朋友，可我还从没见到哪个国家来的学生有这么糟糕！”
我无言，摇摇手止住了他。和我不同，这小子没什么爱国情怀，不会像我那样觉得难受。
但他虽然对国人充满鄙夷，却也断不了和他们打交道。他出国时十几岁了，中文已是不可能忘怀、甚至不可能生锈的母语，这就成了小子的生财之道。那阵子他勤工俭学，在几家旅行社都报了名，在假期里为大陆来的旅游团充当导游兼翻译。不幸的是，这非但没有促进他对祖国的感情，反倒更加不可逆转地恶化了他对国人的印象。
“最混帐的是考察团，经常有人提出要去那些下流场所，看脱衣舞什么的，有次还竟然要我去领他们去嫖妓！你想想吧，嫖妓还要带翻译！世上能有这种事么？我开头只觉得为他们害臊。后来有了经验，带团前就先声明，若有人想访问下流场所，请自己想法，本人从未光顾过那些地方，爱莫能助。
即使如此，那些人还是照样让你觉得丢脸，没法让人看得起。有次某位客人竟然偷人家的明信片。你想，他是什么国企的老总，傲慢得不行，自吹年薪上千万人民币。既然那么富，还何必去偷几分钱的明信片？过后还要跟占了什么了不起的便宜一样，拿出来向众人炫耀！这些人到底心理出了什么毛病？我下来查了好几本心理学专著，都没找到答案。看上去像强迫性盗窃，可就算是害了那毛病，也不会丧失羞耻心啊？”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现代国人会彻底颠覆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的古理，不但饱暖思淫欲，而且饱暖起盗心，越富越野蛮，越富越退化，越富越无耻，越富越是贼，像这样堕落下去，到底要伊于胡底？
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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