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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转帖]杨佳是不是大侠——一评刘晓波：杨佳式暴力复仇仅仅是“原始正义” (352 reads)      时间: 2008-9-20 周六, 上午9:59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杨佳是不是大侠——一评刘晓波：杨佳式暴力复仇仅仅是“原始正义”

作者：方舟

——“个人行使暴力反抗权利的正义性，首先要区分被动的自卫暴力和主动的行凶暴力，其次要区分反体制的暴力和个人复仇的暴力，最后还要视暴力反抗的客观效果来界定。如果暴力反抗是个人复仇的主动施暴，其结果是双方的生命代价，那就是没有赢家的玉石俱焚，也就谈不上正义。”

——“但杨佳不是英雄或大侠，因为他结束了六个生命。”

“自卫暴力”和“主动暴力”的确有区别，但那是针对一般匪徒而言的，对于特殊的、身穿国家警察制服的匪徒，“自卫暴力”就是一句空谈。身穿警服的匪徒，对公民人权进行的伤害，总是在公民丧失反抗能力时实施的。使公民丧失自卫能力的过程，又是在合法的程序下进行的。比如刑讯逼供，这个中国警察常规的刑侦手段，这个违法的、侵犯犯罪嫌疑人人权的、严重伤害公民身心的暴力活动，是在公民或嫌疑人被囚密室、身陷枷锁的条件下实施的，而公民或嫌疑人从自由人到身陷枷锁的过程，又总是在合法程序下完成的。如果警察合法地向公民亮明证件，合法地要求你到警局接受调查时，并给你带上手铐时，你能反抗吗？如果反抗，那么刘小波肯定会说这个公民在抗法，不具备现代公民的意识。

面对穿警服的匪徒，小波说的自卫暴力和正义，只存在一种情况：你必须配合警察的合法公务，配合警察给自己戴上手铐脚镣，直到警察非法刑讯时，你才能反抗。这时，你要使用旷世武功“乾坤大挪移”，跳出枷锁，跳出警察包围圈，用“葵花点穴手”将警察“定位”，使之不能动弹，无法行凶。注意，一定要用“葵花点穴手”，不能用“降龙十八掌”，就是其中的“潜龙勿用”一招也不行，很危险，“九阴白骨爪”就更不能用了，太阴毒，都是要人命的招数，一旦将警察打死了，人家小波“最后还要视暴力反抗的客观效果来界定” ，你是非正义的。

我不会“乾坤大挪移”“葵花点穴手”等武功怎么办？要不我们团结起来，不对个人，而是针对体制，来个“反体制的暴力”，小波这回总该说我们是正义的吧？“反体制暴力”就是革命，革命，也正是人家小波深恶痛绝的呢——靠，真让人找不着北了。

穿警服匪徒的可怕之处，就是警匪合二为一。单纯的警察，单纯的匪徒，并不可怕，因为他们都有制约，警察有法律制约，匪徒有警察制约。有了制约，公民就有了抗暴的后台，人身权利就有了保障。如果警匪合一，公民的处境就非常地可怜，因为自己的权利根本没有保障，随时可能受到伤害。一旦受到伤害（这是根本免不了的），只有两种选择：逆来顺受和上访。如果上访的道路被堵死，如果忍受超出了一个人生存底线，那我们又将如何选择？

作为中国人，我们的选择是，将生存底线降低，甚至不要。 “直如弦，死道边；曲如弓，反诸侯”“舌存齿亡”“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好死不如赖活着”“宁做瓦全，不为玉碎”，做不成玉，就做瓦，做不成瓦，就做泥巴。做人不成，就做畜生：“打虫豸，好不好？我是虫豸——还不放么？” （《啊Q正传》）鲁迅不死，是因为中国人永远都是同一幅德行。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欧洲人裴多菲说到了，也做到了，为了民族自由，26岁的年轻诗人，被敌人刺穿了胸膛。“不自由，毋宁死”，是一个生存底线，是贵族的生存底线。

这个生存底线，对中国人来讲，太奢侈了，不敢企盼。退一步，“背屈辱，毋宁死”，中国人能做到吗？能，有一个人做到了，那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杨佳。杨佳的生存底线是高贵的，他是玉，是中国的贵族。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杨佳超人的胆技和决绝，赢得了广大网民一致赞扬，赢得了大侠和英雄的美誉。然而，以“在野党领袖”自居的刘小波，却说杨佳不是英雄和大侠，理由是：杨佳杀了人。

荆轲的任务就是杀人；《史记 游侠列传》中的郭解，“所杀甚众”；《侠客行》中的侠客，“十步杀一人， 千里不留行”；《水浒》中豪侠，都身负命案；《射雕英雄传》中的郭靖大侠，六岁杀人……。杀人的大侠，多矣，不杀人的大侠，难觅也。杨佳杀狱吏，怎么会成为不是大侠的证据呢？

小波似乎也感到了自己论证的谬误，不等别人批驳，就开始对“侠客”记忆、“侠客”情结，进行了鞭笞：“侠客情结背后是仇恨意识，是对法外暴力的崇拜，甚至就是对杀人的崇拜。”——真的是这样吗？

说到侠，自古就有褒贬两种看法。

战国时期的韩非说：“侠以武犯禁”1。汉代的荀悦在《说文解字》中给侠下了一个定义：“立齐气，结私交，以立疆于世者，谓之游侠。”（气壮势雄，作威作福，利用私情，结交党羽，以强梁的姿态立于世上）。汉代的司马迁说：“救人于厄，振人不赡，任者有乎？不既信，不倍信，义者有取焉。”（救人于难，济人于贫，仁者有此美德吧；不失信用，不背诺言，义者有可取之处。）2 “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他们说话一定守信用，做事一定果敢决断，已经答应的必定实现，以示诚实，肯于牺牲生命，去救助别人的危难。已经经历了生死存亡的考验，却不自我夸耀本领，也不好意思夸耀自己功德，）3 。汉代的班固说：“ 以匹夫之细，窃杀生之权，其罪已不容于诛矣。……观其温良泛爱，振穷周急，谦退不伐，亦皆有绝异之姿”4 （身为庶民百姓，却拥有生杀权力，不能免于刑杀……平日为人，温和善良，平等博爱，帮助别人困难，救济别人穷苦，谦让恭谨，从不自夸，确实具有绝世的天资。）唐代的李白说：“十步杀一人， 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纵死侠骨香， 不惭世上英。”5……。

这是中国历史早期几个著名学者、诗人对侠的评价，可以看出，韩非、荀悦对侠是否定、仇视的，司马迁、李白对侠是肯定、赞扬的，班固对侠是折中的。

荀悦的“定义”，是最片面，最离谱的。柏杨先生曾这样评论它“荀悦对游侠下的定义，十分奇特。……对于游侠，荀悦可是极尽诬陷欺罔。……荀悦却一手遮天，诟骂侠义之士……这不是一个正直的和负责任的态度。荀悦的目的不在使人们了解侠义的真相，而在蒙蔽侠义的真相。”6

韩非的“侠以武犯禁”，倒是言简意赅，很凝练的，它不仅道出了侠的两个基本特征：暴力（武）和违法（犯禁），并且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侠是应该禁止的，是危害社会的五蠹之一。

中国的侠，来源于士，本来和欧洲中世纪的骑士及日本幕府时期的武士，性质是一样的，都是封建社会的产物。但是，随着中国社会封建的结束，大一统专制的建立，侠也就逐渐被禁止了，因为侠的存在对专制统治是一个威胁，起码是一种分权。韩非所说的“犯禁”，犯的就是大一统专制之禁。秦始皇的大一统专制，也正是根据韩非等人的法家思想建立的。

自秦汉以降，侠，就成了专制的打击对象，收缴武器，禁武令，成为专制常规。《史记》《汉书》之后，也没有正史再为侠客立传了。侠客渐渐消声了，但是侠文化却悄然兴起了；《游侠列传》在正史中匿迹了，但是武侠小说却浮出水面了。具有代表性的是明初的《江湖豪客传》（因是禁书后改名为《水浒》）和清代的《三侠五义》。这时，文学中的“侠客”已经分家：侠客已被朝廷收编，成为了朝廷鹰犬，比如《三侠五义》中的四品带刀护卫南侠展昭；被朝廷排斥于体制外的豪侠，被剥夺了侠客的名分，而沦为聚啸山林的匪寇，比如梁山好汉林冲。庙堂侠客，虽享高官厚禄，但是百姓远之；江湖儿女虽然颠沛流离，但是庶民亲之。中国侠文化，本质上是一种游离正统庙堂文化之外的江湖草根文化。现代，摆脱了大一统专制的香港台湾人，将侠文化发扬光大了，并且将侠客的荣誉重新还给了江湖儿女。这就是以金庸古龙作品为代表的现代武侠小说。

中国侠文化是独特的，不像欧洲骑士文化伴随着主人公阶层的消失而消失，而是随着主人公的消失而兴起的。这种现象，可以视为一种“代偿性功能增强”：中国人一出生，就陷入一个巨大的“网”中，被严密到户籍里甲的法治和“威仪三千”的礼治层层束缚，“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士大夫可以在儒道典籍中消耗一生，但是庶民百姓相对是活泼的，法、礼不让他们乱动，但是法、礼却不可能彻底禁锢百姓的幻想。庶民地位地下，平日里多受官吏欺辱，又没有伸冤渠道，于是便在江湖英雄的故事中寻找安慰。需求产生了市场，因而武侠评书，武侠小说便应运而生了。中国的侠文化，表达了底层民众的对正义和自由的一种渴望，它是被长期的冷酷缜密的大一统专制给挤压出来的，它所以能在今天光大，是因为这个庞大专制压力囊现在有两个出气口：香港、台湾。

可以看出，侠文化，本身是一种和庙堂专制文化相对抗的江湖平民文化，大侠的名誉，就是平民给加封的，不是政府加封的，更不是某一个自诩的权威加封的。中国的侠，和众多约定俗成的文化概念一样，是没有统一定义的，但是有几个要素是侠不可少的：暴力（武功高强）、正义（除暴安良）、自由（不受体制束缚）。这些要素，杨佳都具备，怎么就不是大侠？侠客，本来就是平民百姓江湖儿女自己的事情，广大民众敬给杨佳义士的桂冠不算，难道需要朝廷给颁个奖状，甚至需要某个不阴不阳不伦不类的自封的权威来行加冕礼？广大民众拥戴杨佳为大侠，管别人什么事?急不可耐地跳出来说三道四否定杨佳，居心何在?!

刘小波总是自觉不自觉地以“在野党领袖”的身份自居，这也不是什么大错，芙蓉姐姐不是也总是以美女自居吗？这属于言论行为自由的范畴，尽管这样的举动会给看官们带来审美上的厌恶甚至生理上的障碍，但并不违法。自封的“领袖”“美女”，观众并不当真，但是他们那种无知者的大无畏，及自以为美的执着，就足可以让他们独步网络虚拟世界，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不过，既然“在野”，就应该和民众站在一起，怀有江湖狭义心肠，怎么能和韩非、荀悦等专制士大夫站在一个立场，污蔑“侠客情结背后是仇恨意识，是对法外暴力的崇拜，甚至就是对杀人的崇拜。”呢？跻身民运，是阴差阳错，稀里糊涂站错了队泥？还是练“乾坤大挪移”已经到了九段功力，可以自由穿梭于庙堂江湖、体制内外，甚至穿越时光隧道，让“未来国家领导人”的梦想成真，变成了“现国家领导人”？

刘的这篇文章，表面是杨佳和政府各打50大板，貌似公允，但是从它的实际效果来看，它对中国民间的抗争是十分恶劣的。中国现在的民间力量和专制政府相比，悬殊超过蚂蚁和大象，对大象拍一巴掌是什么效果？对蚂蚁拍一巴掌又是什么效果？刘小波的很多文章都是这样，对政府的批评总是隔靴搔痒，而对民间力量的打击却很致命。这不是刘小波的迂腐透顶，就是刘小波的用心歹毒。





1《韩非子 五蠹》
2《史记 太史公自序》
3《史记 游侠列传》
4《汉书•游侠传》
5《侠客行》
6《柏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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