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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氏聲書》並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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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博客] [个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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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3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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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芦氏声书
序言
一、古代隧道眼之外
对古汉语究竟有多少声母的问题,研究者们至今聚讼纷纭,莫衷一是,从30多个猜到50多个。这在我这外行看来实在匪夷所思:现代汉语也就21个声母,古代哪能多出那么多声母来?
我想,这个问题可能是现代人的误会,学者们把“声母的流变”错当成了“声母的湮灭”,这才以为古汉语中有许多声母消失了。他们把假想中“湮灭”了的声母和现有声母加起来,当然要得出远多于今日的总数来。
在我看来,汉语声母的“高变区”乃是“j、q、x”,“g、k、h”与“z、c、s”这三组。因为在发音方式上有某种类似之处, “j、g、z”之间,“q、k、c”之间与“x、h、s”之间常发生互变。后人不明此理,在翻检韵书时发现按反切注音常常无法拼读出现代汉字的声音来,于是便误以为那上字的声母不存在于现代汉语中,却不知道那声母可能今日照样存在,只是不再用来拼读那个字罢了。
如所周知,京剧的所谓“韵白” 是徽调、楚调、昆曲等南方剧种与北京话融合形成的,因此保留了许多古代南方发音,韵母和声母的发音都和普通话很不相同,更接近韵书。比较京戏韵白和普通话的声母,不难看出汉语发音确实发生了上面说的“j、g、z”,“q、k、c”与“x、h、s”之间的互变。
例如在现代汉语中,“小姐”念“xiaojie”,但用“韵白”说则是“siaozie”,而这恰是古代发音,不信请看《康熙字典》:
“小:《唐韵》《集韵》《韵会》,私兆切;《正韵》,先了切。”
“姐:《唐韵》,兹也切;《集韵》《韵会》《正韵》,子野切。”
可见“小”应该念“siao”,而“姐”应该念“zie”。这个现象揭示了声母发生了“s→x”“z→j”的流变。不明此理的人看了韵书上的反切注音,难免要以为古代“私”和“兹”的声母和如今不同,如今已经消失了,就会因此而高估古代声母数量。
不仅“s”会向“x”流变,“h”也如此。记得有个相声笑话南方人说不好普通话,在北京馆子里点菜,说“我要水饺”,被告之曰:“您要睡觉,请上旅馆或澡堂子去,我们这儿是饭馆。”后来他去挤公车,刚开车就大叫:“司机快停车!我的孩子掉了!”吓得司机立马刹车,却见他下去捡了只鞋子穿上,才知道他原来说的是“鞋子”。
其实那才符合古汉语发音,不信再看《康熙字典》:
“鞋:《广韵》《集韵》,户佳切”
据《广韵》和《平水韵》,这儿的“佳”属“上平九佳”,其韵母为ai,而“户”的声母是h,两者拼读,当然是hai。所以,普通话将原来念hai的字念成了xie,声母和韵母都偏离了古音。
这些例子提示,“j、q、x”,“g、k、h”与“z、c、s”这三组声母乃是汉语的“高变区”。现代学者们有如去猜测古代有多少声母,还不如确定一下现代汉语中的这些高变声母在历史上发生过什么演变。而要做到这点,就得填补古人因患“隧道眼”给咱们遗留下的缺陷,去编一本“声书”出来,也就是仿照编辑韵书的原则,把古代声母相同的字分类收集起来。
本文就是这种尝试。因为工作量太大,本人又只是玩票,所以只编辑了现代汉语中“j、q、x”三类现代“同声字”(不是“同音字”,是声母相同的字),对那些字在古代可能是什么声母作了点猜测。
二、声书的价值
我在《愚蠢产生的学问》中指出,所谓反切注音,其实常常是用上字第一音节去与下字的一个音节拼。因为古人不知事先明确规定上字使用的音节在何处结尾,而下字的音节从何处开始,便人为造成了混乱。例如《康熙字典》中的“张”字的注音是:
“张:《唐韵》陟良切,《集韵》《韵会》中良切”
各韵书用的下字都是“良”。由于韵母界限不清,便导致以下三种可能:
1)“张”字的古音念zhiang。
2)“张”字古音与今同,但“良”的古音读如“狼”(lang),并不含“i”,所以“中狼切”能拼出“张”来。
3)“张”字古音与今同,在作反切拼读时,后字“良”的韵母从“ang”算起,前面的“i”略去不计。
以上三种可能中,以第二种可能最大,因为“从良”的字今日多数念“lang”,如“狼,郎,浪,朗,琅”。但这并不能作为证据,真正的证据必须来自于文献研究。为此,我搜索比较了《康熙字典》中收集的常见的lang和liang的字,这些字按注音可分三类:
第一类:
良:吕张切(广集会),龙张切(正)
梁:吕张切(唐集会),龙张切(正)
粱:吕张切(广集会),龙张切(正)
粮:吕张切(广集会),龙张切(正)
凉:吕张切(唐集会),龙张切(正)
踉:吕张切(广集会),龙张切(正)
第二类:
狼:鲁当(唐),卢当(集会),鲁堂(正)
郎:鲁当(唐正),卢当(集会)
浪:鲁当(广),卢当(集会),鲁堂(正)
廊:鲁当(唐),卢当(集),鲁堂(正)
琅:鲁当(唐),卢当(集会),鲁堂(正)
锒:鲁当(唐),卢当(集会),鲁堂(正)
莨:鲁当(唐),卢当(集)
駺:鲁当(广),卢当(集)
第三类:
量:力让切(广集会),力仗切(正)
亮:力让切(广集),力仗切(韵正)
谅:力让切(唐集会),力仗切(正)
悢:力让切(广集会),力仗切(正)
辆:里奖切(广),里养切(集),力让切(韵),良奖切(正)
两:良奖切(唐正),里养切(集会)
魉:良奖切(广正),里养切(集会)
(说明:括号里的“唐”指《唐韵》,广指《广韵》,集指《集韵》,会指《韵会》,《正》指《正韵》,下同。)
头两类收集的字反切注音相同,因此,“良、梁、粱、粮、凉、踉”诸字同音,而“狼、郎、浪、廊、琅、锒、莨、駺”诸字也同音。两类的下字都属于“下平七阳”,说明韵母相同,而上字都不含“i”,所以大概声母也相同。因此,这两类字很可能同音。第三类的上字都含“i”,适足造成混乱,故不予考虑。
要证明头两类确实是同音字,必须先证明古语中“龙/吕”和“卢/鲁”的声母相同,这样“龙张切”或“吕张切”才会等于“鲁当切”或“卢当切”。为此我又查了“龙、吕、卢、鲁”的注音:
龙:力钟切(唐集),卢容切(会正)
吕:力举切(唐),两举切(集会正)
卢:洛乎切(唐),龙都切(集正),笼都切(会)
鲁:郎古切(广正),笼五切(集会)
从第一条可知,根据《韵会》和《正韵》,“龙”和“卢”的声母确实相同;这结论得到第三条《集韵》和《正韵》的注音证实。因此可以作出结论:迟至《正韵》出版的洪武年代,“良、梁、粱、粮、凉、踉、狼、郎、浪、廊、琅、锒、莨、駺”诸字的官定发音相同。
由此考证古音实例可知,声书确实是一种极有用的工具。如果有现成的声书,我就用不着逐条查阅比较,以证明“龙”和“卢”的声母确实相同,很快就能考出“良”和“郎”的古音相同。
三、难以逾越的人为障碍
前节所举考证良字古音的实例已显示了我编这声书的思路,那就是根据韵书中反切注音,把具有相同“上字”、因而声母也就相同的汉字归并在一起。考证结果表明“龙、吕、卢、鲁、良、梁、粱、粮、凉、踉、狼、郎、浪、廊、琅、锒、莨、駺”诸字的声母相同,可命名为“同声字,应该归在“声书”的同一类中,很可能相当于今天的“L”。
但这考证的缺陷是使用了不同代的韵书,这就有可能把不同时代的发音混在一起。最后汇集的“同声字”基本只在为时较晚的《正韵》中成立。有鉴于此,我在编写本“声书”时只使用了较为古老可靠的《广韵》。
编写本书最大的困难,还是古人不知道我在《愚蠢产生的学问》一文中指出的“反切注音四项基本原则”,因而给本声书的编写造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
第一个问题是古人使用不同的上字去为具有同样的声母汉字注音。那选择基本是随机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规律可寻。例如在《广韵》中,“将,奖,湫,缙”等字以“即”为上字,“就,倢,婧,阱”等字以“疾”为上字。以今日发音度之,这些字的声母都是J,因此,这两类字可能在古代也是“同声字”。但这只能是猜测,并无证据,而之所以无证据,完全是因为古人没有“规范化”观念,使用了“即”、“疾”、“集”、“巨”、“举”、“吉”等多个不同汉字去注声母相同的汉字。
第二个严重问题是古人常使用多音字作上字,《广韵》的编者似乎对“巨”、“渠”、“其”等字有特殊偏爱,时常用来作上字。但问题在于,这些字都有不同发音,区别不在于韵母而恰是声母!例如“巨”的古音有“ju,qu”两种念法,“渠”也如此,而“其”有“qi,ji”两种念法。编者使用这些多声字注音不说,还不固定使用其中一个声母,而是随机使用之,忽而用“q”,忽而用“j”,人为造成了后人无从澄清的混乱。读者当在本书的有关条目中看到这种就连天才也无希望爬出来的迷糊陷阱。当然,我只使用了《广韵》,或许其他韵书要好些,不过恐怕也有限。
在我看来,这两个问题构成了探索古代声母的最大障碍,而且是文献研究无法克服的。弥补之道似乎只能是在南方开展语音普查,用大型电脑整理搜集到各种方言,并与历代韵书的发音比较,找到一个最忠实的“语音化石区”,该地的人都是“语音熊猫”,不但其常见字的韵母发音和韵书符合度最高,而且声母也符合韵书的反切注音。再以此作为推定的古音标准,去确定古代究竟有多少声母,又是如何发音的。
很明显,这种工程只有国家才有能力开展。在此之前,大家还是只能在韵书韵表中折腾。倘若我编辑这声书的思路,能给专业人士某些启迪,那就令我大喜过望了。
――――――――――――――――――――
芦氏声书
一、J部:
1)声母可能均为J:
即:将,奖,湫,缙
疾:就,倢,婧,阱
集:秦,匠,籍,嫉
居:救,纠,姜,缰,僵,紧,今,敬,脚,獍
举:军,娇,筋,儆
吉:绢
2)声母可能为G:
假,贾,嫁,届,结,决,鹃,交,较,郊,奸,姣,狡,坚,茧,煎,绛,洚,傋:声母与“古”同。
3)声母可能是Z
节,借,尖,箭,酱,精,睛:声母与“子”同
嗟:声母与“咨”同
溅:声母与“则”同
4)声母可能是Q
绝:声母与“情”同
衢:声母与“倔”同
巨:声母与“歧”同
5)声母可能是Y
娟:声母与“于”同【娟:于缘切(广),萦缘切(集会),萦圆切(正)】
6)声母可能是H
舰:声母与“胡”同”【舰:胡黤切(广),户黤切(集会)】
7)声母无法确定:
净:声母与“才”同。
【才:昨哉切(唐),墙来切(集会正),音裁。净:才性切(广),疾政切(集会正)】
二、Q部
1)疑与今同(Q)
七:妻,砌,乞,妾,趄,锹,俏,峭,寝,轻
去:泣,跷,丘,遣,钦,顷,穹
丘:骞
求:伽
且:浅
千:窃
起:墟,绮
2)声母可能是J或Q(后者可能较大)
舅,弶,强,渠,祁,奇,祈,翘,近,痉:声母与“其”同
竭,局,九,局,倦,琦,琪,竞,鲸,琼,局,跫,群:声母与“渠”同
按:“其”字有两个声母(Q与J),另一为“居之切”(如“郦食其”念“郦异基”)。“渠”亦有2声(Q与J),另一同“巨”。所以,这儿的混乱,乃是蠢笨的古人使用多音字作为反切上字造成的,光考查韵书便谁也没本事理清,唯一的一线希望在于方言调查。
3)声母可能是C或Q(后者可能较大)
倩:仓【仓:七冈切(唐)千冈切(集)】
4)声母可能是C
此:荃(cuan),痊(cuan)【此:雌氏切(广),浅氏切(集会)】
4)声母可能是SH
所:鞘(shao?)【所:疏举切(唐),爽举切(集会)】
5)声母可能是K
口:敲(kao),嵌(kan)
苦:契,恰,髂,帢,矻,篋,嗛,竅,縴,罄(注:苦:康土切(唐),孔五切(集会)
康:启【ki,康礼切(广)遣礼切(集会),祛礼切(正)】【康:苦冈切(唐)丘冈切(集会正)】
6)声母可能是Z
脐:声母与“昨”、“徂”同【脐:徂奚切(广),前西切(集会);昨:在各切(唐),疾各切(集会正);徂:昨胡且(广),丛租切(集)】
三、X部:
1)疑与今同
息:膝,悉,泻,宿,羞,琇,绣,暹,纤,囟,箱,缃,鲞,省
希:香
许:吸,嘻,嬉,羲,瞎,嗅,髹,鸺,香,向,胸,兄,醺,绚,曛,熏
先:锡,选,
弦:奚
祥:汐
香:戏
写:些
相:霄,硝,绡,逍,仙
悉:想
下:降
虚:轩
详:旬
2)疑为K
溪:声母与“苦”同
喧,暄:声母与“况”同
3)疑为S
习,邪,岫,羡,翔:声母与“似”同。
细,箫:声母与“苏”同
玺:声母与“斯”同
笑,线:声母与“私”同。
惺:声母与“桑”同。
4)疑为H
醯,罅,馨:声母同“呼”
蹊,辖,狎,缬,獬,效,崤,淆,肴,效,县,幸,幸,悬:声母同“胡”
峡:声母同“侯”
鞋,贤,嫌,弦,型,行,硎,侀:声母同“户”
宪,限:声母同“乎”
娴:声母同“何”
炫:声母同“黄”
5)疑为C:
殉:声母同“辞”
6)疑为CH
郗:声母同“丑”
7)无法确定者:
廨,骁:声母同“古”,但“古”字有两声,另一为“溪姑切”(《字汇补》)
作者:芦笛 在 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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