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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经历的一次取肾过程

czlly

加入时间: 2004/02/22
文章: 110

经验值: 0

标题: 我所经历的一次取肾过程 (333 reads) 时间: 2006-5-14 周日, 下午3:44

作者：czlly 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先声明，这既不是什么法轮功，也不是文革的回忆文章。

前几天，论坛争论此事时，见到仍然有人质疑。本想说几句，因打字太慢，心想这又是不争的事实，觉得没必要也就拉到了。

好在有位网友也经历过。看着他的帖子，20年前在刑场经历的那一幕，又在眼前浮现。昨天看新闻，一位麦麦当劳员工，10几年前杀人入狱，在狱中修完UW(威斯康星大学) 法学院课程，最近出席大学的毕业典礼，讲了话，那了文凭证书，好像洗心革面做LAWYER了，令人感慨，又一次让我想起那件往事。今儿周末屋外又下雨出不去，坐下来打了一整天，出来后还是第一次写这么长的中文，狗拉羊肠，罗哩罗嗦，就一流水帐，也算是给本坛凑故趣吧。

84年初，全国严打时期刚过。一天，法医室的主任通知了几个形态教研室的年青教师准备去刑场上拉尸体。说是有一个枪毙后无人认领的尸体，交由医学院处理(公安部门和医学院联系好的)，尸体用来科研教学。

上午10左右，我们提前到达刑场 - 市郊东山墓区，那儿已被军区市中队(现为武警支队)警戒了好几层。在最外层的入口处，看到已有家属拿着花圈衣物什么的在那里等候，当然那儿离执行地点较远，看不见行刑但能听得见枪声。在最里层，约有一个排荷枪实弹的战士列队等候。我们的车停在离执行处不到20米的指定地点，那儿已先后停了几辆公检法的车，我院的一辆救护车也在。这才知道是肾病科这伙搞肾移植的，和我们等取的是同一个人。

不一会儿，押死囚的车在警车护送下开进执行区。从车里押出两个反手捆绑的男犯，脚下没有镣铐，可能是在下车前就解了。一个年纪大的有40-50岁，昂首挺胸，毫无畏惧，接受程序要求拍了死前最后一张照并在后背心脏部位由法医画了个小圈，跟个没事人似的。另一位就是要取走肾和尸体的，看上去是个不到30岁年青人，面目滞呆有点无精打彩，还得让人参着，任人怎么摆弄已毫无表情。

正当两人被押向前执行枪决时，那个老一点的忽然发出声来喊冤，嚷嚷着要改名叫真冤枉。在场的大多为公检法系统的，都司空见惯了，也不在乎，嚷嚷就让他嚷嚷去。押解员并没有制止，将两人同时押跪在指定处，此时从队列中走上来两名战士，手持带刺刀的半自动步枪，刺刀尖对准犯人背上的小白圈，就在此时，谷底上空响起两声人民万岁和共产党万岁的口号，接着又嘎然而止。只见那个叫真冤枉的扭动挣扎着，可能是套在脖子绳索被拉住了。由於是第一次近距离看枪毙人，太全神贯注了加上那一刻又很安静。当听到这口号声时，两腿打了个颤，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是共产党的刑场吗?心里嘀咕着。

接着，就听两声枪响，两犯人条件反射似从押解人手里脱出向前扑倒在地，两人的脸刹时变成土灰色。第一枪下去，两人都没立刻死，那年青的还挣扎想起来，这时从队列中走出另两位战士，垂直对准两人后背的白圈各补了一枪，就见两尸体向上反弹了一下，然后就不再动了。给他们匆匆拍了照后，这才允许肾病科的几个男士在我们的帮助下将那位年青的抬进救护车。这时，我才看清第一枪是从左胸锁骨连接处穿出，难怪他当时还能往起爬。这可能是开枪时他头太低，要么战士第一次手有些不稳(我很能理解。当我站在刚还是活着的两个尸体之间，去抬一个的同时还不时注意脚下怕踩着另一个，就在从这位上空跨越时，忽然感觉下面的这位还在喘气，当时我的腿一软，差一点没跌倒。那种肌肉的松弛感由腿一下延伸到绘(左边为月) 阴区，着实体会了一下人为什么会吓出屎尿来的感觉)。第二枪正中心口部位，抬进车时尸体摸上去还有余温，感觉好像死了。在救护车里怎么取我就不清楚，但我肯定在取肾时他已不会有什么知觉反应了。

回过头，在瞧那一位，确实还没死，被翻过来正面又补了一枪。过了一会，见一对母女两哭着向这边跑来，母亲被叫去办手续包括交子弹费(当时几毛钱一颗) ，女儿约十六七岁却爬在他爸尸体上边哭边用草纸擦洗着血迹，看着她不停地擦总也擦不净那枪眼里还不时地流出的黑血，我眼圈一热，立即把视线转向无人处，心想怎么能叫他女儿进来收她爹的尸体呢(但不是亲属谁又能被允许进来帮她们娘两呢)。这时就听旁边一位检察院的女士问他法院的同事，人家喊冤你们为什么还要执行。那位法院的说他有两条人命在身，够得上杀两回了，不过用了三颗子弹，是有点冤。哪时虽是严打末期，只要有命案且证据确凿，不论什么情况，同样几乎都是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听他们聊天，才知道他为什么喊冤。

此人叫贾德奎(因和我一位同学的父亲名一字不差，所以他要改叫冤枉，的确连姓都得改) ，他的小儿子与另一小孩打架，那边小孩吃了点亏，回家告诉了他爹，那家的老子又是那一住宅区出了名的霸道不讲理，又这么一个儿子，顿时在院里找到贾的儿子，痛打了一顿。贾得知后，怒火中烧，早就想收拾一下这家伙，替大夥儿出口气。这下有了理由，藏了把尖刀，直奔那人家，到那儿，只有儿子一人在家，气没处出，就把人家儿子给宰了。刚要出门被那人的老婆回来碰见，二话不说把人家老婆也杀了。邻居们个个暗自称快，又很同情他。又是探望他，又是帮助他家人。於是就觉得自己不该枪毙。

我们要尸体的这位姓张叫什么记不清了，是从外省流窜到本市。为七八百元(当时是很厚一叠，对一农民来说是很多了)，杀了半道结识的一个村姑。家在哪，有什么家人，不得而知。

他应该知到自己死后，他的肾用来救人。因为生前不止一次体检验血型和打抗生素可能还有免疫抑制剂(至於抗凝剂，我想只是在取肾时用来处理器具容器和浸泡液等) 。但我想他不一定知到他的尸体会这样处置，组织胚胎室从全身各正常组织器官取样，法医室取子弹出入口处的皮骨作标本，剩下给了解剖室。在当时对无人认领的尸体随公安怎么处理，一般是在行刑后就近挖坑埋了，也好不太多。

那几天，满脑子都是刑场上的情景，不舒服了好几天，这并非觉得残忍良心受不了，那时还意识不到轻乎生命的层次。对生命的关爱重视，人道以及的良心复苏，这些都是出来时间长了以后才有的一些感觉。一天吃饭时给老婆说起此事来，她却告诉我了一件事，让我惊讶的差一点把饭吐出来。住在我家顶楼的她单位的女教师(和我年龄差不多大)，前几天住进我们附属医院接受了肾移植手术，听说手术挺成功的。我知道这位女老师得有系统性红斑狼疮，自打两年前生女儿后，就越来越重。实在不敢想象就是那个男犯人的肾却移植到我很熟悉的人身上，而且这个人还是个女的。后来，再见到她，总会联想到那个人，总觉得她已不再是从前的她。不知是激素还是那男人的肾的缘故，胖不用说，皮肤黑了，粗糙了，汗毛也加重了。6年后去世，终身服用进口免疫抑制剂，单位负担也很重，为此募捐好几次。在当时已算是很成功肾移植病例，我院肾移植组因此还获什么成果奖。

作者：czlly 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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