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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万为什么不回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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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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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3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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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老万为什么不回国？
芦笛
老万回忆录最后一段说：
【 有人读了我最近的文章，说：“万润南，你大概是不想回去了？”是的，除
了我年过八十的老父老母，那边已没有什么是我可牵挂的了。前一段，母亲急
性肺炎连续发高烧39.6℃，医院发了病危通知。许多至诚的朋友帮忙安排我回
去。我也说得很明白：违心的话，我是不会讲的。这个年龄了，我也不想委屈
自己了。虽然没有结果，但是朋友的情谊，我是点点滴滴，都在这里心领了。】
这话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觉得“那边已经没什么是我可牵挂的了”一语，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的回忆录《黑崽子》是这么结尾的：
“一周后，我强撑病体，登上了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当飞机怒吼著冲向蓝天
时，我的脑袋空空如也。对脚下的土地，我已经没有多少眷念之情，那最强有
力的感情纽带已经被切断了。”
那次我是回去为先母送终，目睹了惊人的腐败（其实那阵还才是刚刚开始），离开之时，心里只充满了对那个腐烂的大地的厌恶。后来又回去了好几次，每回去一次，那排斥力似乎就增加一分，到现在，我连家乡都不怎么梦见了。这当然也不光是社会的腐烂引起的厌憎，还有着物换星移的陌生感。上次老婆子回去，动员我跟她一道走，我拒绝了，说，有什么意思？那根本就不是属于你的城市，咱们的家乡已经永远丢失了。
这意思我其实已经写在散文《邑水寒》中。过去说的是“物是人非”，现在咱们是“物人两非”，不但人变得面目狰狞，城市也彻底变成了不堪入目的丑陋的石屎森林，处处透出暴发户的恶俗，那种环境根本就不可能引起你的认同感，遑论让你觉得亲切。每次从祖国回来我都反而有一种“总算到家了”的如释重负感。这对我这“移栽的大树”来说还真是难以思议，特别这“大树”感情丰富，难以忘怀那作“树苗”时的种种情景。乡思乡愁竟然会用这种可怕的方式彻底割除了，实在是让人唏嘘。
正因为此生再不作归念，我才敢在网上毫无顾忌地嘻笑怒骂，丑诋我党。其实折腾到这份儿上，我想人家早查清我姓甚名谁了。不过，对我党，我还是深怀感激的：起码现在不兴株连九族了。我再怎么胡作非为，也是我个人的事，不至于因为我连累到家人头上去。这其实也是老万的心路历程。他说得明明白白，写出那几篇文字，就是放弃了回国的念头。其实说句不客气的话，他那几篇文字，和我那几百万字相比，当真是沧海一粟。如今我党还真不太拿这当回事了，真正的难关，还是那自白书问题。
不意老万那文字说得如此明白，竟然还有人出来自作聪明地“破解”其真实意图。咱们这个国家可悲的地方，就是大众不但不以卑污的心思公开猜测他人动机为耻，甚至以为那是机智的表现。一个民族竟然会如此彻底丧失羞耻感，说起来更让人唏嘘。
老万虽然对我来说是个陌生人，不过他那文字写得如此明白，我大概还是可以谬托知己，代他解释一番心思的。诚如老罗在隔壁所说，看了他那文字，令人顿生人世虚幻之感。我也有这种感觉，就跟《红楼梦》上的《好了歌》唱得差不多。我想，像他那种经过一番大浮大沉、大起大落的老同志，就算当年壮气如虹，于今大概也消磨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满怀沧桑之感。的确，如果我在他那地位，也绝对会这么想：活到这把年纪，还要违心写自白书，从狗洞里钻进去玷污自己，那又何苦？
所以，老右派好心给他支招，我看满拧了，你没看明白他最后那段话。现在的问题是政府用回国来讹诈流亡者，逼迫人家写自白书，不是什么流亡者们是否有决心到国内投资的问题。
不过我倒觉得，老万不回国，本来也倒没什么稀罕的，回去几天保证你就恶心得归心似箭，反认他乡是故乡了。关键在于你和我不同，高堂俱在。上次郭罗基因为拒绝写自白书，未能回国奔丧，我就觉得不以为然。如果是我，遇上这种情况，你要我写几份我就写几份，要多长就有多长，为了不至于酿成终生之恨，被人家讹诈一次又算什么？这耻辱不是我的而是绑匪的（当真是以人父母为人质、以人家乡为物质的绑匪）。记得茉莉女士说什么“忠孝不能两全”，我当时就告诉她，在我看来，孝远比“忠”重要，前者是可靠的、具体的、个人的，不会祸国殃民，而“忠”则完全不同，所以，如果孝与“忠”不能两全，则我舍鱼而取熊掌。
真的，为什么不像吴弘达学习呢？人家给关起来那阵，不是党要他写什么他就写什么，出来后又照骂不误，一点没影响了名声么？傻大木关押的那几个被打下来的英美飞行员，无一不在电视台上公开谴责祖国，后来回国似乎也没谁认为那是耻辱，反而都很同情。既然遇上了绑匪，还讲什么气节？那又不是日寇那种堂堂正正之敌。
在此我想向中央呼吁：希望能尽快停止这种以人家的祖国为要挟手段的下作行为。当初国民党要共党囚犯写自白书，那是宽大处理，因为我党那时乃是武装暴乱的土匪武装，任何一个主权政府都有权镇压这种叛乱，而持不同政见者根本就没有犯罪，无故放逐人家本来就是政府的犯罪行为，如果再用人家的双亲来作人质威逼出自白书来，那就未免下作得过了份。
道义且不讲，我看功利上的效果也很可疑。这能达到搞臭谁的目的么？相反，这只能向大众宣示我党脆弱已极，对自己的统治能力毫无自信，这才会生怕区区几个异议人士回去把我党颠覆了，以为捏了人家的自白书便如同捏了对方的七寸。其实海外民运人士或异议人士如今根本就没有任何号召力，已经给边缘化了，我党根本不必如此心虚。真正可怕的还是那无比深厚的社会危机。真想励精图治，长治久安，还得从根本上解决那危机才行。
最后跟老右派说一句，你倒真是位好心肠的女同志，既希望老万鹏程无量，又希望祖国走上康庄大道。可惜阿，你那设想未免太一厢情愿了些。情况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么乐观，这话我已经说了无数次了，不想再重复。这里只想说：就算中国日后实现了民主化，那也没海外这干人什么戏，他们已经给从胎盘上彻底切除了。
作者：芦笛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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