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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我的真善观谈到中国人何以需要仇恨日本──答晏海清网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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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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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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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从我的真善观谈到中国人何以需要仇恨日本
──答晏海清网友
芦笛
刚才看见你的跟贴，谓：
【我个人感觉您现在说的话，像是一时激愤之言。有些话您以后也
许会后悔，有些话也许有更好的表达方式。】
我没有说什么激愤之言阿？当然，我情绪非常不好，但说的都是几十年深思熟虑的问题，谈不上有什么可后悔的。唯一的例外就是那“贺文”的事。老芦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不但前晚连续写了６、７封英文信去辱骂他，而且昨晚又写了一封英文长信去辱骂之。这些信full of dirty words，其密度比５８年的卫星田里栽的秧苗还要高，但我非但不会后悔，反觉神清气爽，不然我今天也不会上网来答帖了。
为什么呢？你不会懂的。我最恨的人乃是为虎作伥者，而如果该为虎作伥者是所谓“清流”，出于所谓“正义感”出来“仗义执言”，就越发令我不能容忍，要用最下流的话辱骂之。那所谓“贺文”不幸就是这种人。如果他是马某那种无赖子，我也就不会用脏话辱骂了──那样做第一缺乏内心的urge，第二没有杀伤力。马某最醒目的特点，乃是毫无sense of honor, nor sense of shame。根本就没有练门，端的是刀枪不入。收拾他的唯一办法是智力批判，暴露他那些蠢话胡话惊天动地的愚昧。而那个“贺文”则完全是一副“清流”的样子，对这种人我的最强烈冲动就是用脏话辱骂之，这才能解气。
为什么贺会使我如此upset? 早解释过了，他动摇了我的真善观。你说：
【在一个既缺少真、又缺少善的社会，无论是把真作为终极目标，
还是把善作为终极目标，都比既不真、又不善好。有些人选择以真
作为终极目标，另一些人选择以善作为终极目标，虽然有冲突，但
是总体上是件好事。】
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大概也不可能明白。我说的简单常识，都是我本人的人生经验总结，没有我那些人生阅历以及痛苦持久的思考，也就无法理解我的意思何在。这就是我当初说“兴许‘犬儒主义’的勃兴是中国的福音”，青牛网友不但无法理解，反而上贴抨击的原因。为此我特地写了长达九篇的《“犬儒”篇》，但我相信他还是无法理解我，原因很简单，他是纯洁的大马华人，没有在大陆那种烂污社会中生活过。
要说的其实是轱辘话，长话短说罢。
所谓“真”，乃是客观的事实，不以时间和人群的主观感情为转移。例如朝鲜战争究竟是哪一方发动的，这是客观事实，并不会因为时代或人群的差异而改变，因此是人类唯一可以把握的实在东西，也是不同阶级可以使用的唯一共同语言。
所谓“善”则完全是人类主观价值认定，不但随时间而变，而且随人群不同。传统社会的善恶感和现代有天壤之别，这该是谁都知道的吧？外国也同样如此。上世纪５０年代，同性恋在英国还算犯罪，电脑大师图灵因此遭到迫害而自杀。现在呢？教会正在辩论是否该为同性恋夫妻祝福！
这说的是纵的演变，横的又如何？在同一时期，不同阶级和集团的社会成员，其善恶观也绝对不会一致。所谓民主社会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多元化，承认并尊重不同的价值观存在，当然其中也就包括不同的善恶观。试图统一社会成员的善恶观，本身就是一种思想专制行为，乃是从孔孟一直传到毛泽东的独家绝活，难道现代人还能去搞那一套？
因此，在我看来，社会只能定出个底线来，也就是所谓“社会公德”，凡是不利于群体生存的就是恶德。至于是否犯罪，得看损害他人利益的程度。正因为同性恋没有影响到其他人头上去，它才最终获得了社会的认可和宽容。但只要人类社会存在一天，强奸妇女就绝不会被宽容。恐怖活动也是这样，因为这些行为本身是反社会的。如果连这都宽容，人类根本也就没有结成社会的可能了。只有思云和马某那种大师，才会去歌颂强奸犯和恐怖分子，还为自己发现并传播“反常识”而沾沾自喜。
文明社会既然容许多元的善恶观，所谓“善”就成了人言言殊的主观判断，什么鸟意思都没有。你要去强迫人家接受你这主观判断，无异于在思想上强暴他人，跟民主自由背道而驰。
以上说的都是最起码的文明常识，你不至于不懂吧？如果明白了这最简单的常识，你就该明白你上面那句话该有多荒唐。“把善作为终极目标”乃是孔孟之道以及毛泽东思想的共同理想，你一个现代人也相信这套？这些Ｐ话，出自东海村夫之口还没关系──他反正在国内，从不知真正的文明社会是什么样子，你一个海外荞糕就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了吧？
一个社会如果“把善作为终极目标”，在“真”和“善”发生冲突时，就必然“舍真求善”，而这就是传统社会的最大弊病，到了毛时代就发挥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凡是过来人都知道，毛共一向认为，“他们的正义不是我们的正义”（这是林思云著名的网文题目），不同阶级的所有观点都是不同的，不但善恶观针锋相对，就连“真”也都有阶级性。无产阶级认为真者，资产阶级必然认为假，于是世上也就没有什么客观事实可言。在无产阶级看来，朝鲜战争是美国人及其走狗李承晚发动的，而因为无产阶级代表了先进生产方式，那就一定是真理。
这种下流“理论”的出发点，乃是“真实必须为阶级利益服务”。如果真相不利于革命事业，那就坚决不能承认。这就是我说的“舍真求善”。不幸的是，这一套下三滥理论和中国既有传统一拍即合，因为传统社会本身就“以善为终级目标”。
看一眼中国的史书就能明白这点，这下流传统乃是孔丘那老ＺＭ开创的。孟子说：“孔子删《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为什么呢？这老ＺＭ首创用自己的价值观诠释图解历史。他使用所谓“春秋笔法”，亦即使用诸如“弑”、“克”（诸如“郑伯克段于鄢”）一类含有褒义或贬义的动词，去报导某个历史事件，从此在中国留下了这烂传统。共党正是秉承了这一下流传统，联合国军才会成了“侵略者”直到如今。
因此，我认为，把善作为终级目标，必然会导致为了主观信念扭曲甚至伪造客观事实，而这正是毛共最令人痛恨的普遍实践，是党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我在青年时代启蒙时最大的感慨，就是自己得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筛除官方报导中的汗牛充栋的假情报，获取极有限的客观真实信息。
这就是我为何主张学习西方，在中国开创“舍命求真”的传统，绝不因为自己的主观好恶，就任意曲解改变客观事实。例如大饥荒到底饿死多少人，日本人到底杀死多少中国人，都必须摒弃主观干扰，实事求是地查清楚，绝不能像林思云那样，出于某个主观预定目的就出来文过饰非，连“日本人从未轰炸过中国的大城市”、“没有发生过大饥荒”的弥天大谎都敢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撒出来，不仅在当时身为天下笑，而且将在身后留下永难洗去的无穷耻辱。
但“贺文”的出现却动摇了我这一信念。他把我直接放进了进退两难的道德困境中。
我这人不但从青年时代起就养成了严谨的逻辑思维习惯，而且被迫获得了独立思考的强大能力──为了从无量假情报中筛选可靠信息，我不得不养成将头脑向一切可能性敞开的习惯，以后２０年的科研生涯更强化了这一习惯：老非老东西那叫兽可以告诉你，在科研中，随时抛弃原来的假设，考虑另一种可能性，乃是司空见惯的事。所以，对“贺文”到底是否存在，我的头脑始终是敞开的，决不会没有足够证据就一下子跳到某个确凿不移的结论上去。即使得出了结论，那仍然subject to revision的，并非一成不变。
正因为此，“贺文”给我来信，在他的证词被证伪之前，以及排除他是马本人或马的亲戚之前，我首先得假定他说的是真话，那才符合西方“无罪推定”的原则。但要这么做，任何人都立刻会想到“贺文是真”的实际恶果，那就是让马某如虎添翼，作起恶来越发肆无忌惮了。这就是我为何如此痛恨那人，要长篇连载地写信去辱骂之。如果他是假的，或如果他不装出“清流”模样来，我还不会如此七窍生烟。
这里面的内在悖论，凡是思维比较清晰精细的人都能看出来：
一方面，马某１０年来，在一切公众场合、特别是郑义出没的地方纠缠、骚扰、辱骂、诽谤郑义及其夫妇，完全违反了社会公德乃至美国法律，而“贺文”如此“清流”，竟然不去制止马的犯罪行为，反倒用实际行动为虎作伥，到处发信为马作证。据马说，他已经先后接触过郑义、孔捷生、茉莉等人，现在居然找到我头上来了，试图把我拉进犯罪活动中去，或者起码剥夺我制止马犯罪的道义权利，我又岂能不七窍生烟，要用所知的一切脏话辱骂之？
另一方面，贺这么做，岂不是身体力行我说的“舍命求真，以真为终级目的”的主张？而我因为查明真相可能有助于马的犯罪气焰，就痛恨此人，岂不是犯了我极力想避免的“绝不能舍真求善”的大错？
直到今天，我也没想出怎么突出这悖论。我只能肯定一点：马关心的根本就不是真相。我已经说过了，他纠缠这么多年，根本超出了任何正常人类心理的解释范围，就算马真是心理极度变态的金蛇郎君转世，也无法想像一个被仇恨极度扭曲神智的人会小题大作到如此地步。
本人也算懂点心理学吧，在我看来，其实马需要有郑义这档子事，作为他的生存理由。如果郑义真道歉认错，反倒让他无法活下去了。
这道理很简单，马一开头报私仇，效法吴三桂冲冠一怒，倒戈攻杀他的前同志，倒真是出于仇恨。但后来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从攻杀“民运”人士中，他意外地获得了巨大的快感，找到了一种畸形的生命意义，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和意义，让他体验到一种兰博式的孤胆英雄的壮烈，甚至给了他一种自恋自怜的理由，而这一切都和他在晦暗平庸的实际生活中的默默无闻构成了鲜明对比。换言之，马的“扫荡民运”已经成了一种私人戏剧，成了为他制造幻觉的海洛因，他已经再也无法摆脱这种强烈刺激了。
这一点其实是明摆着的。马在楼下自吹，他和我的区别是他不媚俗，而我媚俗。这话是否正确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它揭示了马的自豪感，那就是他在幻觉中孤身一人挺身而出，挑战铺天盖地而来的“迷信”或“传统思维定式”，这不但给了他一种孤胆英雄的壮烈感，而且为他这平庸的小人物造成了一种叱咤风云的幻觉，其强烈的快感根本就不是海洛因一类迷幻剂可以取代的。
这就是马为何热衷干“鞭尸”这种直接违反中国传统道德的事的心理原因──那能造成最大的轰动效应。越是违反传统礼法，在一般人心目中越是伤天害理的勾当，他干起来也就越发兴高彩烈。而这种快感根本不是讨伐中共可以获得的──他能想出来的话早被其他人说光了。以他的天资和阅历，他根本就无法到达老芦这深度。如果他不去反这种便宜潮流，岂不是要患失语症？而对于一个长期陶醉于自己在网上兴风作浪的巨大神通的人，要戒除这种嗜好根本就无可能。
所以，马悲鸣非常需要有老郑这个假想敌来成全他的错觉。尽管想处处显得高标独调，离经叛道，马其实根本摆脱不了传统影响。他虽然热衷于抢占道义最低点，故意装成十恶不赦的坏人，但我早就点破了，那不过是一种攻击论敌时使用的廉价策略，其实不过是想占便宜而已。在内心深处，他仍然需要一个道义借口来justify他肆无忌惮的糟蹋一切文明社会行为通则，甚至不惜堕落到公开披露并到处传播捏造的死人“隐私”的恶劣行径。那道义借口就是郑义，由此他得出“私仇高于公义”的“反常识”，在潜意识中将自己的下作行为镀上一道十字军的神圣光环。
一言以蔽之，老马需要郑义，正如中国人需要日本作为仇恨对象一般。
后面这问题我早在旧作中说过了：毛共对中国作的最大的孽，就是以仇恨立国，使得仇恨成了大多数国民赖以生存的先决条件。如果没有一个具体的仇恨对象，则许多人就要失去生命的附着点。在我看来，舍此无法解释中国人的仇恨何以如此炽烈，何以如此历久不衰，而所要求的却不过是个道歉这种不成比例的怪事。任何脑袋正常的人都会作此假想实验：假定日本政府真心诚意地对全体中国人民道歉悔罪了，中国人民对日本人民的仇恨是否会就此消失？Never!
由此又引出我早就说过无数次的车轱辘话：如果我们这个民族成熟到懂点功利分析，立刻就能看出，这种廉价仇恨，其实对自己什么鸟好处都没有，只会自伤。不过据不通的老贾网友主张，感情和理想是成功的秘诀，所以就让这个愚昧的民族傻傻地永远恨下去吧，阿门！
最后回答你那个要求：
【关于“左右互搏”案，你说的那个揭露真相的信，如果马先生不
反对公开，您又得到原作者授权，是不是可以公开来看看？您今天
关于此案的说法，真叫人丈二和尚。不管真相是马先生真的“左右
互搏”了，还是他真的没有“左右互搏”，出于好奇心，我都希望
能知道真相，哪怕真相对我不喜欢的马先生有利。】
前两天改书稿，里面有这么一句话：
“对万事万物，咱们从来缺乏西方人那种好奇心和求知欲。”
刚才看见你这话，我才想起来那话说得其实不完全，可惜书稿已经寄给老狼了，无法再改动，完整的表述应该是：
“对于万事万物，咱们只对隔壁闲事特别是人家不可告人的隐私有着极度旺盛、沛然不可御之的好奇心与求知欲外，对大自然的奥秘则从来缺乏起码兴趣。”
取笑了，请勿怪。我尚未获得发信人的授权，也未获得马某和贺某以及涉及到的所有人包括老郑在内的授权，怎敢胡乱贴出来？建议你还是先去取得马某的同意。
其实要查明此案，并不需要披露隐私。马自己就承认了，“郑义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我都快被他说服了。”如果贺不是他虚构出来的人物而是实体存在，你认为郑义的一篇短文会说服他贺其实不存在么？更别提那人据说是他的好朋友了。
如果你要相信马悲鸣，当然也是你的神圣人权。不过，我最近一直盯着他，请他就“六四是公费生力逼不撤促成的”“５００人退党案是该阴谋的一部分”两大谎言表态，他从来不敢答应，却在楼下声明他从来没撒过谎。这种人还有什么credit，还值得你动用宝贵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去查明真相么？
作者：芦笛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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