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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文重贴：丹麦式的妥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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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苏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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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丹麦式的妥协
在现代汉语中“妥协”一词基本上是贬义的，意指丧失立场，拿原则作交易，弱者的行为。各国国情不同，语义各异，即便在双语词典里列在同一条目之下，褒贬之间也不可以道里计。kompromis在丹麦语里不但不是贬义的，而且在政治社会活动，文化科学和日常生活中得到广泛的应用。为了和汉语里的贬义相区别，姑名之为“丹麦式的妥协”。
丹麦人也很喜欢请客吃饭，规模不论大小一律叫“fest”。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情景，酒至半酣，主人请客人再吃一块肉饼（即“狮子头”的变体），客人婉据，主人略一思索，把肉饼一分为二说：“让我们来妥协吧，再吃半块怎么样？”客人不好再推辞，半块肉饼下肚，主客双方也就合二而一。
丹麦人不但不以妥协为耻，而且以中立为荣，似乎没有“处于二者之间，则将一无所有”的说法，却对兼收并蓄情有独钟。在政治经济和文化社会生活中，没有发生过“全盘X化”和“固本清源”的激烈争论，“传统”与“革新”始终和平共处，并行不悖。
许多房子的外观还保持着几个世纪以前的样子，内部却装有电梯，中心供暖，电话电传和计算机等现代设备。乡间农舍，白粉墙上老旧的木门窗，古树井栏，点缀着些花花草草，多已成昂贵的特色餐厅和旅馆，非腰缠万贯不敢问津。
中学教育至今仍然继承自中世纪以来的传统，需修拉丁文和希腊文。自然科学的发展，新技术的产生固然不断地挤压古典课程的课时，但是从未听说有人想彻底加以取消。前些时我给一家食品饮料公司翻译“进军”中国市场用的小册子，封面上赫然三行大字：“灵活机动，创造革新，保持传统。”里面专门有一部分关于“传统与创新”，我的译文如下：“保持传统与创造革新并行不悖。如果我们试图更改著名的奥尔堡开胃酒的百年老方，就难免激起公愤。与此同时，我们也生产创新产品，以满足喜欢标新立异的顾客。”
根据丹麦女作家卡伦·比利克森（Karen Blixen）的自传体小说《我的非洲农庄》（MitAfrikanskeFarm）改编的电影《走出非洲》（OutofAfrica)里有这样一个情节。当梅丽尔·斯特里普扮演的女主人公“到达”肯尼亚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迫在眉睫。当时肯尼亚是英国殖民地，那里的英国人，也就是英国殖民者群情激昂，要求参军参战。其中一位英国绅士一改往常的温文尔雅，气势汹汹地质问她：“仗打起来，你们丹麦站在哪一边？！”“我想会保持中立，”她平静地答道，“和往常一样。”那位英国绅士尤自恨恨不已，但也无可奈何。
丹麦人对妥协情有独衷，其来有自。查丹麦对世界科学文化的主要贡献多带有妥协的色彩。有人说，有两位丹麦文人属于世界，一位是诗人，童话作家安徒生，一位是宗教哲学家克尔凯郭尔，前者属于幼儿园，后者属于大学校园。这一说法至少对我来说是适用的。我在幼儿园里看了“皇帝的新衣”的幻灯片，在大学里接触到克尔凯郭尔。读文学史，知道安徒生的风格是“含泪的微笑。”克尔凯郭尔的全部思想也是以探讨生存的最大困境和永恒幸福的可能性两大部分组成的。他的结论是，人生的悲剧性和喜剧性的对立在宗教信仰中消失，或曰，二者的统一在宗教中完成。在很长时间里，人们认为微观粒子的质量和速度不可能同时加以准确的测定，即物理学上的“测不准原理”。这一原理也可以表述为微观粒子的波动性和粒子性的不可同一。物理学家尼尔斯·玻尔和他在哥本哈根大学的同事们研究了波动性和粒子性各自的条件，创立了微观粒子的“波粒二重性”理论，人称“量子力学的哥本哈根解释”。
不过，若说丹麦人的“恶性力比多”早在公元十世纪前后的“维京时期(Vikings)”就已释放殆尽，从此安心过起了“小国寡民”的太平日子，则也不尽然。1848年，席卷欧洲的革命风暴也冲击了这个宁静的小国。愤怒的民众包围了王宫克里斯琴堡，要求废除君主专制，实行民主。据说国王腓特列七世的反应是这样的，他从容不迫地当众宣布：“你们不是要民主吗？民主不过是宪法，我已经准备好了一部，你们看怎么样？”一场迫在眉睫的革命顿时烟消云散。关于这场危机，还有另一种说法。腓特列七世签署了放弃绝对权力的文件之后，掷笔仰天长叹“完了”。我觉得后一种说法比较可信，身为一国之尊，祖宗留下的江山转瞬有名无实，没到德国瑞典去搬兵“勤王”，就潇洒得可以。不过，潇洒也罢，想不通也罢，毕竟“落花流水春去也，换了人间”，几个世纪的君主专制就此告终，而那部宪法则沿用至今，腓特列七世的青铜雕像也立在议会广场上。这部宪法实际上是君主和人民之间的妥协：君主同意放弃绝对权力，人民则同意保留君主制。
斗争性强的人对妥协嗤之以鼻，以为是弱者的防御性反应。有一定道理。没有英法前车之鉴，丹麦国王能否明智地实行妥协也值得存疑。然而，斗来斗去，斗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时间长了也难免厌倦，在斗争中 “其乐无穷”的人，毕竟“中国几千年出一个，世界几百年出一个”。于是国人现在开始谈论妥协，男人女人之间要妥协，代与代之间要妥协，上下级之间要妥协，作生意搞外交要妥协，……
但是且慢，妥协并不是简单的退让。妥协首先只存在于平等或对等的个人和团体之间，以势压人订立的城下之盟不叫妥协；一方作出让步之后，另一方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也足以半途而废。妥协更要有原则，一笔糊涂账怎么讨价还价？妥协还意味着对对方的尊重，持“你是什么东西的态度”，就没有妥协可言。更重要的是，妥协必须承认除了个人和集团的利益之外，冥冥中还有叫做“真理”和“正义”的东西。因为妥协决不只是对对方的退让，也意味着双方共同服从更高的真理。
上面所说，都是丹麦人“18岁以前积累的偏见”。我听说的时候虽然早已超过18岁，也知从善如流。今网上有芦笛者自称大侠，以“疗愚”为职志，妄顾网友之存在，终落得众叛亲离，惶惶然如（碍于版规，此处作者删去四字），良有以也。
因此，依我之见，一定要摧毁芦笛。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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