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铭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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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礼铭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最近，柯林顿夫人出了一本《活出历史》的书，其中第二十二章“女
权即人权”中有相当篇幅谈到我。该书中文版有两种：一种是《中国时报
》出版的，翻译得并不太理想，但忠实于原著；另一种是中国大陆出版，
翻译文笔还不错，但按北京政府的政治需要删减了，这种做法实在是自唾
其脸。柯林顿总统执政八年，在对中国的问题上，我有一些涉及，现在写
下来供读者作饭后茶余的话题。
老布希当总统时，奉行共和党的市场经济、自由经济为主导的政策，
把中国作为一个巨大的商品及劳力市场看待，这是它对华政策的核心。所
以对中国共产党的邪恶本质及人权方面的恶行关注不多。例如90年代初，
在美国对华“最惠国待遇”（MFN）问题上，民间及国会中的反对给予中国
最惠国待遇上的呼声极高，但老布希行政当局一味护航。在1992年竞选总
统时，柯林顿就打出一张牌即以MFN为杠杆对中国施压，促其改进人权记录
，向民主自由方向前进。果然，柯林顿当选后，颁布了一项总统行政命令
，要求在一年内北京政府在人权、劳改产品出口等方面有所改进，不然，
重新考虑MFN。但是，几乎没有什么人为柯林顿总统这项行政命令欢呼或认
真看待，几乎都相信是这是一种政治戏法。果然第二年，美国行政当局马
上宣布无条件延长MFN给中国。1992年有一项民意调查68%的美国人不同意
给北京MFN。柯林顿要“顺民意”获得选票。当了总统就不一样了，需要得
到大企业的支持。大企业都在奋勇抢占中国大陆市场，不可能用MFN给北京
政府难堪的。
江泽民可能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各共产党党魁中唯一被邀请到白宫受国
宴招待的 ,这是柯林顿的政绩。柯林顿八年执政中公开发表关于对华政策
时，从来没有提到过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共产党政权。有趣的是有一次
不知是故意，还是疏忽竟然说“俄国与中国两个前共产主义政权”。第二
天国务院马上提出更正，说是“口误”。柯林顿竟然以南韩、台湾为例，
说明经济繁荣后导致民主的诉求增高，最后专制制度瓦解，为其对华政策
作辩护。
1998年柯林顿总统访华前夕，在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协会发表演讲，阐述他
的对华政策。他说：“（美国）希望看到一个稳定、和平和繁荣的中国”
。我随即对之发表评论。柯林顿提到的“稳定”，是指什么？是指一个目
前存在的共产党政权的“稳定”还是什么？这不是与北京政府的“稳定压
倒一切”的政治口号遥相响应吗？我指出美国对华政策应该清楚地表明，
希望看到一个“自由、民主、和平、繁荣的中国。
1998年柯林顿访华，CNN的LARRY KING邀请我同他一起作现场转播。当时有
一个外交上敏感的问题，美方不愿意江泽民按照中国的惯例在天安门广场
举行欢迎柯林顿总统的仪式。因为1989年“六四事件”后，美国对天安门
广场，（以天安门城楼为标志）的印象极坏。如果美国总统出现在天安门
广场，这对他的形象就大有问题。中美双方的专家怎样商讨的，目前外界
不知道。当时，我在CNN现场转播中向LARRY KING指出中美双方相当合作，
欢迎仪式还是在天安门广场举行给了中方面子，但所有媒体及观众，绝对
看不到柯林顿总统有天安门城楼的作背景的镜头。照顾了美方的顾虑。并
且，按惯例，外国元首到访，中方的高级领导人，应到场欢迎。但是，人
大委员长李鹏未到场，刻意“回避”了。因为西方有一种印象，“六四”
事件的李鹏作为国务院总理是屠杀的元凶。所以，绝对不能有美国总统与
李鹏握手的镜头。中美双方十分默契。
柯林顿总统当政的八年中，因我常常执批评态度，所以当有一次准备
会见柯林顿时，我就有点紧张。那是2000年的事。
凯莉.肯尼迪女士(罗伯特.肯尼迪之女)与普立兹奖得主摄影记者合著
了一本画册，名为《敢向强权说真理》（SPEAK TRUTH TO POWER）书中收
集了世界上50名敢于主张人权，反对暴政的人权活动家的照片及经历。书
中除了闻名天下的南非的曼德拉、捷克的哈维尔、西藏的达赖喇嘛等人，
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人士，我是其中之一。
肯尼迪女士在纽约举行了一个盛大的集会，以藉画册的出版宣扬重视
人权的精神。她邀请柯林顿总统与会致辞并与到会的每个人权活动家会见
并一一合影。当我准备见柯林顿总统时，我想我应该自报姓名，向他致意
之外还应该说些什么，谁知他竟先我热情的高声说：“哈里！很高兴见到
你，向你问好！”（HARRY， GREAT TO SEE YOU，HOW ARE YOU！）随即用
双手紧紧握住我，然后一起合影，似乎是老朋友久别重逢一样，这种气氛
下，怎么可能想到面前是我一直强烈批评的美国总统，怎么会想到他是不
久前因丑闻险遭弹劾的美国总统。也许这就是许多美国人所说的柯林顿总
统的“强大的亲和力”吧！柯林顿夫人从来无缘见面,也许今后在她参议员
任上，有机会相会。
柯林顿夫人希拉芯在书中以参加北京联合国妇女大会为主轴表达了她
对人权、女权问题的观点。作为美国总统的夫人，她的发言及观点当然会
比一般人更有份量，更被重视。世界上有些人如南非曼德拉的一些言论，
美国马丁.路德的一些名言，印度泰莉莎修女的思想，历经不辍地被人们在
许多场合下，在演讲、写作、评论中引用。希拉芯在北京联合国妇女大会
上讲的话，的确非常精辟，似乎也是经典性的。尤其出自于世界头号强国
总统夫人之口。可是很少被人采用、引用或作为某种“依据”。这不是她
的政治地位不够，也不是讲话内容不够水准。而是讲话者本身是否孚人众
望。希拉芯在北京联合国人权会议上的讲话，一瞬即过，在国际及美国社
会都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希拉芯说：“异议人士被捕在中国大陆并不稀奇，而吴弘达入狱的消息可
能没有受到美国媒体的注意。”“（摘引自时报出版---《活出历史》，希
拉蕊回忆录，P321）。接着，她说“吴弘达在一夕之间家喻户晓，由于人
权团体，华裔美籍活跃人士和一些美国国会议员呼吁美国抵制联合国第四
届妇女大会”。（同上，P321）事实并非如此。不必追述在1995年6月被北
京政府逮捕前,我在美国媒体及社会中是什么样的一种地位。现在从1995年6
月19日我在新疆霍尔果斯海关被中共逮捕到7月中旬柯林顿夫人去不去北京
联合国妇女大会一事开始牵扯到在一起为止，看看这期间发生了一些什么
事；
（一）六月二十七日，美国众议院通过178号决议，要求中共立即无
条件释放吴弘达，否则可能取消MFN，以及经济制裁的可能性；
（二）许多人权团体及个人公开呼吁营救吴弘达。六月二十七日，国
际大赦(Amnesty International)在世界范围展开营救吴弘达活动。
（三）七月二日，《纽约时报》社论提出,吴弘达的问题美国应考虑
九月间柯林顿总统是否应会见江泽民。
（四）七月二日《华盛顿邮报》社论提出，北京当局逮捕吴弘达的事
如同戳了华盛顿的眼睛。
（五）七月十日纽约时报头版头条报导吴弘被捕事件。美国及世界新
闻媒体已近半个月连续报导了这件事。
（六）七月十二日，美国国务卿克利斯朵夫正式向中方提出要求立即
无条件释放吴弘达。
（七）七月十三日，欧洲议会通过决议要求北京立即无条件释放吴弘
达。
（八）七月十二日，我的妻子陈景丽会见的白宫安全顾问汤尼.雷克（TONY LAKE
），雷克向陈景丽传达了柯林顿总统个人对吴弘达的关心，并表示美国政
府在要求北京立即立即无条件释放吴弘达的立场上不会动摇。陈景丽请雷
克转给柯林顿夫人一封私人函件。该函件以一个妇女对另一个妇女，一个
妻子对另一个妻子的角度希望柯林顿夫人关切吴弘达的命运，提出柯林顿
夫人不应去北京参加联合国妇女大会。但柯林顿夫人从来没有私下或公开
的回复过。这是不寻常的，在美国一般民众有了不幸的事，给国会议员及
政府部门及官员写信，不论其情况如何，一般都会回信的。这一点印证了
她在书中说的，即使有各种阻难，她也会以“一个平民的身份前往”。（
同前，P323）就是说不管吴弘达的命运如何，不管美国政界、民间有什么
意见，北京的这个会她是决定要去的。
（九）七月十三日，参议院议长多尔（共和党）与众议院长金里奇（
共和党）联合致函柯林顿总统，因吴弘达被捕要求柯林顿夫人不出席北京
联合国妇女大会。
（十）七月十四日，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赫尔姆斯提议取消给中共
最惠国待遇（MFN）的决议。
希拉芯的书中说：“吴弘达事件衍生的一个不错的结果，就是这次联合国
妇女大会在媒体的爆光率大增”（同上P324）。这倒是对的，媒体相对地
要看看这位总统夫人不顾一切地要去这个大会讲些什么。如何表演。
书中还有一点讲的不确切：“有些媒体评论家以及吴本人都相信，美
、中已经达成政治交易：吴获释，但前提是我出席妇女大会以及不发表批
评地中国的言论。显然这是微妙的外交时刻，美国和中国政府绝对没有交
换条件。一旦吴案获得解决，白宫和国务院都确定我应该成行。”（同上P323
）。的确，有不少媒体有这种猜测和报导，即以我的释放交换美国派柯林
顿夫人出席北京联合国妇女大会。当时曾有一张漫画。画了一条长长的跷
跷板从后面北京的城墙上把我丢下，跷跷板一翻把柯林顿夫人凌空弹起送
她进了北京城墙。中美双方是否有默契，我不清楚，但我从来没有相信过
希拉芯出席北京妇女大会是释放我的交换条件。我也从来没有公开或私下
说过这样的话，不知希拉芯从何说起我相信有这项政治交易。
从时间及事理上来分析，也不会有这种交易，反对柯林顿夫人去在北
京联合国妇女大会的事在七月中旬开始炒作。我的释放是八月二十三日，
在这四十天之中，希拉芯坚持要参加的意向几乎人人皆知。中方似乎并不
需要十分担心她会不会与会。如果照希拉芯在书中说的，“最好质疑中国
人权记录的方法就是直接到他们的领土上。”（同上，P324）。就是说她
有意借北京的妇女大会“质疑”中国政府，那么，中方不会笨到这般地步
，放了吴弘达，换来一个美国总统夫人在妇女大会臭他们。大可不必。
对我于的释放，据我分析起作用的因素有下列几点：第一，世界范围
的舆论、政府及民众的压力；第二，美国国会通过决议要求立即无条件释
放，并考虑取消MFN；第三，美国务卿克利斯朵夫在7月31日在文莱发表声
明并正式告知钱其琛，若江泽民想在9月到华盛顿会见柯林顿总统，必须立
即无条件释放吴弘达；第四，基辛格及范恩斯坦参议员（民主党，加州）
，亲自向江泽民陈述了利害关系。我在八月二十三日被宣告判刑十五年后
，立即送上飞机飞回美国。第二天美中双方宣布柯林顿夫人将参加九月的
联合国世界妇女大会。
常人说，政治家的言论不可全信，但在专制国家就没办法了，不信也
得信，不信就有麻烦。在民主国家可以质疑，可以反驳，甚至可以斥责。
作者：陈礼铭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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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吴弘达：柯林顿夫妇和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