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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史天健中国大陆的文化价值观念与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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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天健中国大陆的文化价值观念与民主

《中国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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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史天健中国大陆的文化价值观念与民主 (619 reads) 时间: 2002-1-09 周三, 上午5:29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文中表格可以参阅篇末链接.

翻译：郭正林（中山大学政治学与行政学系）

　　（本文发表在《中国季刊》2000年6月中国选举特刊，第513-539页）。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老百姓的价值观念和态度，是否兼容于那些必然促进自由民主的行为？或者说，他们有多大的可能性去妨碍这种发展？近年来，学者们在中国进行了一些调查，被调查者具有不同的社会背景，居住在不同的地区。调查的内容主要包括，人们对政治和政府事务是否感兴趣，他们是否同别人谈论自己感兴趣的政治话题，他们是否相信能够主宰自己的政治生活。为此，本文通过讨论和解释针对这些问题的调查及其他相关研究的发现，对上述问题提出推测性的回答。

　　一、政治文化与民主化

　　一些针对西方民主国家政治文化及其发展的经典研究，能够为我们理解非民主国家的发展提供理论洞察。例如，阿尔蒙德和弗巴（Almond and Verba）力图解释，为什么一些民主社会避免了严重的危机，而另一些却失败了。他们的研究发现，正因为民主是如此重要，所以在日常生活中，公民即使对政治权威产生质疑和挑战，也要遵守法律，服从他们的领导者。他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如果一个民主国家要度过严重的危机，公民必须介入政治，寻求相关信息和知识，以提高他们政府的效率。

　　另一些研究发现，在西方，作为发展了的民主国家，他们的领导者和精英分子认识到，必须获得公民的支持，才不至于在选举中被其他政治家击败。为了有效的行使他们的投票权，公民必须理智地评价政府领导者的工作，参与直接选举，并继续努力提高政府绩效。

　　政治文化与威权政府的关系在不同国家具有不同的特点。一些研究认为，政治文化只不过是人们对强有力的领导人的普遍信任与信心。在中国的帝制时期，百姓与政府是一种等级的关系，不同于西方国家公民与政府之间的那种互惠关系。在中国，人民被要求顺从和尊敬统治者，反过来，人民则希求统治者用国家权力来保佑他们。事实上，如果君主不去保佑他的臣民，那么臣民就有暴力推翻统治者的道德理由。然而，他们永远也不会质疑和挑战君主的权威。在日常生活中，他们心平气和地面对每一天的艰难，忠心耿耿地顺从那些权威人物，如父母、地方官以及皇帝。而在自由民主社会，公民的行为与此相反，他们在遵守法律的同时，坚守自己的权利，捍卫民主的制度。按照白鲁恂（Lucian Pye）的观点，几百年来，支撑东亚国家威权统治的政治文化，与西方民主国家截然不同。

　　在自由民主国家，公民相信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益处，认为这种经济制度能够有效地创造大量财富，也就相信民主政体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协调一致。民主不断地促进着政治改革，这种改革又促进着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发展。自然，资本主义经济发展与民主进步是相辅相成的。

　　二、理解中国政治文化

　　如果社会政治文化是由不同的价值、规范、态度和信念所构成的，这些观念的东西影响人们的政治行为，那么，中西政治文化可比较的变量，应该反映如下四个方面的内容，即公民的一般政治态度，政治效能感，权力与权威观以及对改革的态度。

　　1、对政治与政府事务的普遍态度

　　在一个民主国家，公民必须关注政府的决策过程，监督领导人与代表的行为表现。通过考察有多少人从报纸、广播电视中获取政治信息，我们可能衡量公民的政治兴趣。另一种衡量方法是判断人们对政治和政府事务的理解程度。这两种方法都被用来调查中国老百姓的政治文化，判断他们对民主及其实践的关心程度。

表1 对新闻媒介的关注程度（国别比较）

　　注释：在中国，问卷提问内容是：1）“在上个星期，你是否阅读了报纸？”2）“在上个星期，你有没有时间收听国内的新闻广播？”3）“在上个星期，你有没有时间收听国外的新闻广播？”，4）“年有没有时间收看上个星期的电视新闻？”5）“在上个月，你有没有听到那些有关经济、政治或社会的小道消息？”

　　有关中国的数据来源于1993年进行的一项有关政治文化与政治参与的全国性调查。其他国家的数据，来源于阿尔蒙德与弗巴的《公民文化》，普林斯顿大学1963年版，表II.5。

　　表1显示，在1993年，在中国大陆，许多老百姓对政治与政府事务感兴趣。大约有四分之一的被访者说他们至少每个星期读1次报纸，这个数字比20世纪60年代意大利的调查结果还高。由于大陆中国报纸可读的不多（实际上，所有报纸都由政府控制），大部分新闻都含有政治内容。然而，假如把人们接触无线电子媒介的因素考虑进来，那么中国老百姓获得有关政治和政府事务的人数比例，比其他任何社会都要高：65%多的被访者表示，通过收音机和电视机，他们至少每星期听1次或看1次有关政治与政府事务的报道。在20世纪90年代，大陆中国经历了一次广泛的技术变革，尤其是电视的普及。

　　许多研究政治文化的学者都从人们接触新闻媒介的程度，来衡量他们的政治兴趣。然而，媒体所载信息存在两个问题。第一，民主国家与共产党国家的新闻功能不同。在民主社会，大众传媒在传播有关政治与政府事务信息的过程中不受干扰；而在共产党国家，为了灌输正统意识形态，党控制了所有信息。因此，在中国，接触新闻的程度高，并不意味着社会政治兴趣高，而是意味着政府在动员公民方面取得的成就。

　　应该看到，一方面是政府着力垄断政治信息，另一方面是某些公民想方设法打破这种垄断，他们靠民间渠道获得不受政府控制的信息。为了衡量这些指标的有效性，我们询问被访者，问他们是否靠“小道消息”来获得有关经济、社会及政治事务方面的信息。如果一个人寻找信息靠的是独立的渠道，那么我们就认为他对政治很感兴趣。在所有被访者中，27.6%的人承认他们曾经通过非官方渠道寻找信息。这个数字几乎与读报纸和听收音机的被访者的数字相同，也即四分之一的被访者一直致力于获取可靠的信息。

　　第二个问题是，当人们接触大众传媒的时候，他们不一定深究新闻的内容和含义。那些对政治与政府事务缺乏兴趣的人，当然不会介入公共话题。衡量政治兴趣的另一个更好的方法是，看人们相互讨论政治事务的频率。与他人谈论政治是一种积极的政治参与，而接触新闻媒介则是相对被动的形式。而且，谈论政治也意味着一定程度的自信，想把自己的想法表白出来。阿尔蒙德和弗巴指出，“谈论政治意味着抓住了一次机会；在极权国家，意味着逮着了一次大机会。”最后，在采取政治行动之前，政治谈论是必要的一步。为了检验这些论点，我们询问被访者是否与其他人讨论政治，表2列出了调查结果。

表2 与他人谈论政治的频率（国别比较）

被访者回答的比例

美国

英国

德国

中国

意大利

墨西哥

从不谈论政治

24

29

39

55.3

66

61

有时谈论政治

76

70

60

44.4

32

38

其它或不知道

0

-

1

0.3

2

-

总体百分数

100

99

100

99.9

100

99

总人数

970

963

955

3296

995

1007

　　注释：在中国，问卷问题是，“你是否经常、偶然、有时或者从不与他人谈论政治问题和国家事务？”

　　资料来源：有关中国的数据来自1993有关政治文化和政治参与的全国性调查。其它国家的数据来自阿尔蒙德和弗巴：《公民文化》，表II.5。

　　大陆被访者与他人谈论政治的比例，低于德国，高于意大利和墨西哥。尽管中国大陆仍然不允许批评政府的公开新闻，但这个比例表明，那些关心政治与政府事务的人自信心并不低，他们能同家人、朋友、邻居、工作圈子和同事讨论政治事件。如果在当今中国，四分之一的人对政治与政府事务很感兴趣，那么有心卷入政治问题讨论的人数比例，应该比意大利这个民主国家更高。

　　2、政治效能感

　　政治效能感是指，某人对其政治环境一定控制程度的感觉。要是一个人毫无政治效能感，就会导致政治冷漠甚至逃避政治生活；反过来看，效能感强则会激发人们的政治活动兴趣，这种意识是民主运行的必要条件。政治效能感可分为内在效能感与外在效能感。内在效能感是指某人理解政治以及有效地参与政治生活的能力；外在效能感是这样一种信念，政府当局和组织能够负责地回应公民的要求。

　　为了衡量中国老百姓的政治效能感，我们询问了被访者8个问题。他们的回答如表3所示。数据的分布结构表明，中国老百姓的外在效能感高于内在效能感。对被访者内在效能感的测量，除了本单位事务这个指标，在其他指标上有内在效能感的比例在19.2%-28.3%之间；而被访者中具有外在效能感的比例分布在25.1%-43.4%之间。表的右边是对8个变量的因子分析：四个反映内部效能的变量在一个因子上具有相当高的负荷，而四个外部效能变量对另个因子也有可观的负荷。

表3 公民的内外效能感（中国）

被访者比例

有效

无效

不知道

因子1负荷

因子2负荷

我同其他人一样理解政治/政府事务

28.2

56.1

16

0.77

-

理解国家所面临的政治问题

27.3

57.3

5.4

0.73

-

理解本村/本单位的事务

50.3

41.8

7.8

0.72

-

我有资格参与政治

19.2

70.2

10.6

0.73

-

大家同我一样，不说单位/村的事

27.0

68.6

4.4

-

0.67

大家同我一样，莫谈国事

43.4

47.4

9.2

-

0.58

单位/村领导不关心大家想法

34.9

56.3

8.9

-

0.75

政府不关心大家的想法

25.1

60.4

14.4

-

0.63

样本容量：3296

本征值

方差解释度%

　　　 2.30

28.77

44

18.02

　　注释：问卷问题是：你是很同意、同意、不同意还是很不同意下列说法？1）我觉得我对我们国家面临的重大政治问题有清醒的认识；2）我认为我大多数人更了解政治和政府的事情；3）我同大多数人一样，对涉及本单位/本村的事情很了解；4）我是认为自己有资格参与政治；5）在我们单位/村，大家同我一样对公共事务没什么好说的；6）大家同我一样都莫谈国事；7）单位/村的领导不关心我们的想法；8）政府不把我们的想法当回事。

　　对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同意”与“同意”合并为1类，“不同意”与“很不同意”合并为另1类。在大多数情况下，同意那些命题是有比较高的效能感的，而有三个命题的答案是“不同意”为有效能感的答案。

　　数据来源：1993年对政治文化与政治参与的全国性调查。

　　由于没有可比资料，我们不能判断中国老百姓的效能感高还是低。阿尔蒙德、弗巴是这样来测量公民能力的，要求被访者想象自己身处政府办公室，要求政府官员采取行动解决某一问题。然后，研究人员要求被访者回答，在想象中他们会得到怎样的对待？结果，那些相信会得到政府会公平对待的人，反映出他们有公民能力。我们的调查也询问了被访者，政府会怎样对待他们？在表4中，我们将他们回答同阿尔蒙德与弗巴的研究结果进行了比较。

表4 政府官员对待公民的态度（国别比较）

被访者回答的比例

美国

英国

德国

中国

意大利

墨西哥

他们期望得到公平对待

83

85

65

51.7

53

42

他们不会期望得到公平对待

9

7

9

38.3

13

50

不同情况有不同对待

4

6

19

-

17

5

其它

-

-

-

1.1

6

-

不知道

4

2

7

8.9

11

3

比例和

100

98

100

99.9

100

100

总人数

970

963

955

3296

995

1007

　　注释：在中国的问卷问题是，“如果你有问题，需要政府帮助解决，你是否认会得到公平的解决？也就是说，政府会不会像对待别人一样对待你？”

　　资料来源：有关中国的数据来自1993年有关政治文化和政治参与的全国性调查。其它国家的数据来自阿尔蒙德和弗巴：《公民文化》，表II.5。

　　这种态度模式似乎同表3的结构类似。通过比较公民政治效能感，美、英、德、中、意和墨西哥这6个国家的特征就区分开来了。中国大陆的公民能力水平比意大利和墨西哥均高。尽管意大利是一个民主社会，但中国社会已经跨过了民主行为所要求的最低门槛。

　　3、对权力与权威的态度

　　在民主社会，公民选举政府官员，再由这些当选者制定公共政策。如果政府不负责任，不能提供好的政策，或者政府官员品行不端，公民就可以罢免他们。因为有这种可能，公民必须把个人与国家的关系当成互惠关系。而且，为了增进自身利益，他们不会退避三舍，息事宁人。

　　在中国大陆，人们又是如何看待与权威的关系呢？为了自身利益，他们在冲突面前，是忍让退缩还是勇于斗争？我们提出了6个问题，来衡量这种态度（参见表5）。大部分人觉得个人与国家之间是一种上下等级关系，不足15%的人认为与权威应是一种互惠关系。同时，我们确实发现相当多的人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而不怕冲突。

表5 对权力与权威的态度倾向（中国）

被访者比例

不同意

同意

不知道

因子1负荷

因子2负荷

个人是颗螺丝钉

14.9

71.1

15.0

0.77

-

政府官员像家长

18.2

73.3

8.5

0.7

-

老年人爱息事宁人

16.6

81.6

1.8

0.57

-

孩子应该听从父母

63.6

35.7

0.7

-

0.78

妻子应该听从婆婆

41.8

66.6

1.6

-

0.74

随大流

34.0

61.6

4.4

-

0.61

样本容量：3296

本征值

方差解释度%

　　　 2.02

33.12

1.09

26.72

　　注释：问卷问题是：你是很同意、同意、不同意还是很不同意下列说法：1)最高长官就像一个大家长；每个人都要遵从他们有关国家大事的决定；2）国家像部大机器，个人就像机器上的螺丝钉，没有独立地位；3）即使父母的要求不合理，孩子有要按他们的要求去做；4）如果出现了冲突，应该请老人出来主持正义；5）当婆媳出现冲突的时候，即使婆婆错了，丈夫也要说服媳妇遵从婆婆；6）当一个人不同意别人的观点时，最好是听从别人的意见。

　　资料来源：1993年对政治文化与政治参与的全国性调查。

　　中国人对待权力和权威的态度，是否不利于民主进程？由于缺乏可比资料，我们不能作出具体的判断。因为有互惠关系认识的人所占比例是如此的低，几乎没有人想到要罢免政府，即使政府不够满足他们的要求。然而，这不等于说民主转型在中国不可能发生。无论如何，调查结果显示，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转型，很可能是体制内生性变革的产物。

　　4、对政治经济改革的态度

　　摩尔（Barrington Moore）的《民主与专制的起源》很巨大的影响，自从1966年这本著作发表以来，政治科学家认识到了民主与私有财产、资本主义与资产阶级之间的联系。共产党国家的统治精英总是认为，他们必须控制社会，动员资源，镇压一切反对势力。共产主义意识形态断言，要由国家来掌握财富、生产资料和生产本身。虽然近两个世纪以来，与民主化相伴而随的，常常是国家对个人自由及其财产保护职能的增大。但在社会主义国家，国家对个人自由的保护职能弱化了。中国的老百姓对政治经济制度的态度怎样？他们认为政府在经济生活中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才合适？有多少人希望政治体制改革？

　　在问卷中，我们提了4个问题，其中两个用来衡量人们对政府限制个人收入和私有制的态度，另外两个考察人们对政治改革快慢的态度。表6显示，大部分中国人既支持政治改革，又支持经济改革。60%多的被访者赞同私有制，反对政府对个人收入不平等限制。同时大部分被访者（57.5%）认为政府需要政治改革，不足10%的被访者认为目前改革进程太慢，希望加快进度；而大约25%的被访者认为现行的政治改革的步伐迈得太快，希望减速。

表6 对政治经济改革的态度倾向（中国）

被访者比例

传统改革立场

正合适

反对/太快

不知道

因子1负荷

因子2负荷

政府对个人收入的限制

22.6

-

62.9

9.5

0.82

-

政府对私营企业的限制

22.7

-

61.5

15.8

0.82

-

国家需要政治改革

57.5

-

10.4

32.1

-

0.74

政治改革步伐

11.5

43.2

24.1

21.2

-

0.74

样本容量：3296

本征值

方差解释度%

　　　　 1.35

33.12

1.09

26.72

　　注释：问卷问题是：1）一些人认为，个人的合法收入应该受到限制，无论数量多少；另一些人认为，对少数高收入者应该有一定的限制，你的看法如何？2）有人认为，我国的私营经济已经发展到动摇公有经济的地步，应该限制其发展；还有人认为，私营经济于国于民有利，应该鼓励发展，你的看法如何？3）有人认为，近几年来，我们国家政治改革的步伐太快，其他人认为还是太慢，还有人认为不快也不不慢，你的看法何如？4）有人认为，我们国家既要搞经济改革，也要搞政治改革；另一些人认为，推行政治改革会导致社会不稳定，因为目前还不能搞，你的看法怎样？

　　三、大陆中国社会分层、选举与政治文化之间的关系

　　在中国社会阶层中，公民的态度偏好是如何分布的？如果我们对这一分布模式有些认识的话，就能够就政治文化与政治发展的关系提出一些假设。而且，随着三个市场的发展，不同的社会集团将变得富裕起来，有机会获得权力、教育和社会地位。这些复杂的发展会加强或减弱人们对推进民主的态度和价值偏好。在文章的这一部分，笔者将简要地考察近年来在教育、收入、性别、政治权力、年龄、农村选举的变化及其对民众态度与价值偏好的相关影响。

　　许多研究表明，教育水平的提高能够改变人们的政治行为取向，促使他们卷入政治活动，增强政治参与的信心。而我们的研究发现，公民的教育水平与政治效能感之间的联系很小，对政治变革的支持不大，对经济改革的支持具有负面影响，这种经济改革主要基于私有化和减少政府经济管理。其它研究发现，中国经济财富的增长并不必然提高人们的政治效能感。收入与内在效能感之间仅有微弱的相关关系，而对外在效能感不产生任何影响。收入对强调私有化的经济改革的态度产生了消极的影响，而对政治改革没有影响。

　　我们的发现显示，中国经济财富的增长，对支持经济改革的社会态度不产生任何影响，这是为什么呢？其中一个原因是，低收入阶层很贫穷，希望政府的政策可以帮助他们减轻贫穷。但与城市居民不同的是，中国农村的穷人得益于经济改革和事实上的私有化。他们的经验使他们看到，更多的私有化、更少的政府干预，将会使他们生活得更好。他们的态度不同于社会的其他低收入阶层，那些人更希望政府干预经济。

　　中国的富裕阶层则担心社会稳定的维持。因为在稳定的社会环境，他们能够不断地从经济改革中获得好处。他们也意识到，经济改革需要为那些有需要的人编织一个“安全网”。由于现行改革不能提供任何有效的安全网，他们希望国家干预经济，建立这个安全网。这个发现与苏联解体之前的情形是一致的。中国人口的大多数还是农民，所以对经济改革的支持有稳固的社会基础。

　　尽管中国下了大力气动员妇女参政，但正如政府试图改变政治文化一样艰难，妇女在政治生活中发挥的作用依然很小，她们的政治冷漠比男性更明显。男性比女性对政治和政府事务的兴趣程度更高，自认为对政治的理解和参与的能力比女性强、对政府官员决策的影响能力更大。在女主内男主外的模式下，家务事情耗费了妇女更多的精力，男性比女性有更多的空闲时间。因此，女人很少关心政治，也没有时间参与政治。

　　虽然男人看起来更积极地谋求他们的利益，但对待权力和权威的态度倾向没有明显的性别差距。男性和女性都同样支持经济改革，但男性比女性对政治改革的支持稍稍多一点。前苏联和西方国家的调查发现，女性对政治的兴趣通常不大，她们的政治效能感也很低，她们在政治上比男性更保守，更倾向于维持现状。

　　因为中国共产党主导着政治中心，它对社会的控制影响着党员对改革的态度，这对中国政治变革的未来有很大的影响。如果党员比非党员更愿意改革，那么，中国社会改革的未来更有希望。然而，党员是否是民主的拥戴者，并不清楚。我们对党员面貌（党派性）与民主倾向关系的调查发现，党员有较强的政治兴趣，而且有一定的政治知识；他们相信自己理解与参与政治的能力；他们比其它群体更觉得政府官员应对人民责任。为维护自身利益，党员比非共产党员更不怕陷入冲突。然而，我们发现，党员与非党员对权力与权威的态度也没有多大的差别。最后，党员并不是非常支持私有化，但他们积极支持政治改革。

　　关于不同年龄群体的态度偏好，我们的观察结果表明，年龄对政治利益以及权力及权威观的影响不大。年龄与内在效能感、年龄与经济改革之间的联系比较微弱，年龄与外在效能感、年龄与政治改革的支持之间没有什么联系。

　　下面，让我们来看看农村选举。这种基层选举对人们的价值倾向产生了什么影响？这些选举会不会导致一种突变式的社会变革从而改变政治文化？我们对基层选举以及政治文化的不同方面的分析表明，选举很难改变政治文化。除非那种对政治的心理卷入之外，基层选举与上面所考察的政治文化态度和价值没有任何联系。到目前为止，村民选举对民主的情绪影响不大，这既是因为基层的政治游戏规则不能引起中国社会文化的变迁，还因为基层选举没有产生引发政治文化变迁的突变式的政治事件。确实，我们还没有发现基层选举引起政治文化突变的证据。

　　表是7有关6个变量的多元统计回归分析结果（普通最小方差），即这些变量同五个态度倾向变量类型的相关分析。变量之间的相关分析表明，经济发展与政治文化之间关系，比现代化理论家所描述的更加复杂，他们认为社会资源的增加将会改变人们的态度和价值观念。

表7 民主价值统计回归分析结果

自变量

心理卷入

B Beta

内在效能感

B Beta

外在效能感

B Beta

等级取向

B Beta

冲突取向

B Beta

常量

-0.88***

(0.10)

　 -0.77***

(0.16)

　 0.48**

(0.16)

　 -0.08

(0.14)

　 0.51***

(0.14)

　

受教育年限

0.11***

(0.01)

0.42

0.04***

(0.01)

0.14

0.03***

(0.01)

0.1

0.06***

(0.01)

0.23

0.06***

(0.01)

0.22

收入

0***

0

0.2

0

0

0

0

0

-.003

0

0

0.13

0***

0

0.12

性别

0.17***

(0.03)

0.09

0.24***

(0.04)

0.12

0.15***

(0.04)

0.07

-0.02

(0.04)

-0.01

0.01

(0.04)

0.01

党派

0.55***

(0.05)

0.14

0.34***

(0.08)

0.09

0.63***

(0.08)

0.17

0.1

(0.07)

0.03

0.25***

(0.07)

0.07

年龄

0

(0.01)

-0.03

0.02

(0.01)

0.22

-0.04***

(0.01)

-0.62

-0.02**

(0.01)

-0.29

-0.04***

(0.01)

-0.68

年龄

平方

0

0

0.02

0

0

-0.15

0***

0

0.60

0

0

0.26

0***

0

0.55

选举

0.14**

(0.03)

0.04

0.02

(0.04)

0.01

0.11*

(0.04)

0.05

0.04

(0.04)

0.02

0.07*

(0.04)

0.04

R平方

0.38

　 0.06

　 0.06

　 0.11

　 0.14

　

调整后R平方

0.38

　 0.05

　 0.06

　 0.10

　 0.14

　

　　资料来源：1993年政治文化与政治参与全国性调查。

　　表7显示，社会经济资源可以培养人们对政治与政府事务的兴趣。例如，教育、收入、性别、党员以及基层选举等因素对政治生活中反映出来的普遍态度变量可获得38%的解释。在这些变量中，教育的作用最突出，其次是经济收入与党派面貌。基层选举的出现也会提高人们的政治兴趣。在我们双变量分析中，年龄与政治的心理卷入程度呈负相关，年龄与政治兴趣的关系没有显示出来。这个发现不能被解释为年龄对政治兴趣不产生任何影响。实际上，中国的年轻人比老年人更关心政治与政府事务，因为他们受过更好的教育，他们的收入也高一些。

　　虽然表7表明，基层选举与政治兴趣有很大的关系，但并不能表明他们之间存在因果联系。反过来看则更具解释力：政治兴趣与基层选举存在因果关系：不是选举使人们对政治更感兴趣，而是那些对政治感兴趣的人更有可能参加投票。为了确定基层选举与政治兴趣的因果次序，我们用“半竞争性的基层选举”的变量取代“在选举中投票”这个变量，由此来衡量是否举行选举，而不管被访者是否进行了投票。那些在村民选举中没有投票的人也报告说，在他们那里也举行了半竞争性的选举。如果因果迹象以另外的方式表现出来（也就是说，主要是政治参与的心理因素导致了投票行为，而不是促使了使人们的政治心理卷入），那么与前面分析模型所采取的变量相比，应该说这个新变量对人们的心理倾向缺乏独立影响（或相当微弱的影响）。这个分析产生了一个相似的结论（没有在表中显示）。因而，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基层选举可以提高人们对政治与公共事务的关心程度。

　　社会经济资源与选举，并不能有效地预测人们对改革的态度（调整的拟合优度（R2）是0.02和0.01）。教育、年龄和村民选举也不能影响人们对改革的态度。事实上，经济收入仅仅对人们的经济改革态度产生了显著的影响。如果对其他变量影响加以控制的话，那么富裕程度与赞成经济改革呈现出负相关。最后，对政治改革支持与否及其程度的差异都同教育有关：被访者的教育水平越高，他们越有可能支持政治改革。

　　在促使人们跨越传统文化的藩篱方面，教育同收入水平的提高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文化水平和收入水平都比较高的人，不仅倾向于认为他们与权威之间是一种互惠关系，并且为了捍卫自身利益而勇于斗争。在比较传统的中国社会文化中，那些低文化、低收入的人，倾向于接受权威的等级观念，一旦遇到利益纠纷，就习惯于息事宁人，一团和气。年龄与儒家文化取向也显著相关：老龄化有可能使更多的被访者坚持儒家伦理；被访者年龄越大，对权力和权威就越有可能采取传统取向。村民选举不能改变人们对权力与权威的禀性，但能使人们更加自信地表白自身的利益。

　　最后，我们的多元分析表明，教育、性别以及党派面貌对内外效能感都有积极影响。教育使人们看问题更复杂，因此，受过教育的人对政治制度有更多的了解，人也变得更复杂。因此他们懂得如何去说服、驱使地方官员答应他们的要求。年龄对内在效能感不产生什么影响。年龄与外在效能感有显著相关：中年人倾向于相信政府对他们的要求会作出回应，而青年人与老年人却有不同的想法。相似地，基层选举对内在效能感没有影响，但这会使人们觉得政府官员和村领导应该对他们的要求负责，即使我们控制了社会经济地位因素的影响，也是这样。选举与外在效能感的显著相关表明，中国的村民选举确实使基层政府官员对人们的要求比没有选举时更有责任感。

　　四、结论

　　通过对中外社会一定态度与价值取向分布的比较，发现他们似乎存在一些共同点。确实，尽管中国大陆只有20%-30%的人倾向于接受民主行为的态度，但这个比例已超过了一些民主国家。

　　基层选举不能导致人们态度倾向的根本改变。在那些举行着半竞争性选举的地方，人们的政治兴趣比其它地方要高。他们更加相信政府官员会对他们的要求作出反应，而且为维护自身利益勇于斗争、不怕冲突。同时，基层选举既不能改变人们对权力与权威的态度，也不能提高他们对改革的支持力度。这些发现表明，选举的确对人们的态度产生了一些影响，但局限于一般价值偏好。

　　中国的基层选举还没有产生推动政治发展的突破性事件。在大陆中国，蒋经国式的民主突破需待时日。要是大陆中国一旦发生这样的民主突破，那些抛头露面的精英人物就会闻风而动。

http://www.xici.net/board/doc.asp?id=11283578&sub=1 >西祠原帖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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