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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葫芦僧错断葫芦案:大师兄漏大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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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悲鸣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5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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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悲鸣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葫芦僧错断葫芦案:大师兄漏大怯
马悲鸣
顷见大师兄芦笛《再论“不看或少看中国书”》，不敢说是荒谬绝伦吧。总之，胡说八道处不少。
首先，这“不看或少看中国书”来自鲁迅《华盖集》里的填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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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必读书
--应京报副刊的征求--
青年必读书:“从来没有注意过，所以现在说不出。”
附注:
“我看中国书时，总觉得就沉静下去，与实人生离开；读外国书时(但除了印度)，往往就与人生接触，想做点事。
中国书中虽有劝人入世的话，也多是僵尸的乐观，外国书即使是颓唐和厌世的，但却是活人的颓唐和厌世。
我以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国书，多看外国书。
少看中国书，其结果不过不能作文而已，但现在的青年最要紧的是‘行’，不是‘言’，只要是活人，不能作文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二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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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此文一出，立即招致来自警官高等学校咬牙切齿的痛恨之声：“尝听说：卖国贼们，都是留学外国的博士硕士。大概鲁迅先生看了活人的颓唐和厌世的外国书，就于人生接触，想做点……事吗？”
这“……”是“卖国”两字。鲁迅就此写了一篇「聊答“……”」，说∶“我对你们一流人物，退让得够了”。收入《集外集拾遗》。
芦笛在文章中指鲁迅也是读中国书的，反倒是胡适更倾向于读外国书（非原话）。看来大师兄还是不知道，当时《京报·副刊》的「征求青年必读书」不仅征求了鲁迅，而且征求了包括胡适之在内的所有当时的著名文人。
其中鲁迅的回答最短，就这么几句，却成了千古流芳的名言。而胡适回答得最长，开列了总有七八十部的书单子，不但几乎都是中国书，而且其中有些连胡适自己都未必读过，不过罗列些道听途说的深奥书名。——胡适之是明确主张读中国书的！
不好意思地说，我虽然中国书和外国书都读，但毕竟还是更钟情中国书。比如最近这篇《孟尝君鸡鸣狗盗论》，就是引用王安石的古书。
读外国书明白道理，但毕竟外国书读的都是翻译者的文笔。只有读中国书才能直接感受到文章神韵。
中国书诚然好的不多，但确有一批精短古文，不但文章有气韵，而且道理讲得也清楚。我最欣赏的是《古文观止》里收集的明朝王世贞的「蔺相如完璧归赵论」，把个儒家传诵千古的「蔺相如完璧归赵」故事说得一钱不值。
我是读《古文观止》和《三苏文选》这一路上来的。翻译书读得最好的要算是戈宝权译的《普希金文集》。其中译得最绝的是「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里第一句里说那个老渔夫打鱼打了“三十又三年”的这个“又”字(thirty AND three years)。其他翻译书也看得多了，但文笔似是都有限。记不住什么句子。
在鲁迅说“不看或少看中国书”的时候，周作人更激进，痛骂《古文观止》乃刀笔吏罗织罪名之作。但到了他的晚年，还是承认《古文观止》确是好文章。
我在《海派孔已己》里不指名地说吴国光∶“阁下念了几本迂书淤在肚子里头，消化不下去，排泄不出来，上下翻腾，憋得个五鸡子六兽，凭什么拿着国家政治，江山社稷去出火？！”
我也承认，读中国书读迂了的多。这主要还是会读不会读的问题。比如苏晓康就属读迂了的一个。《河殇》之迂不说也罢。他到了普林斯顿，跟人家讲亡国与亡天下之辩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还有陈一咨每次讲演必大讲“楚虽然三户，亡秦必楚”。这都哪儿跟哪啊。
「六四」和亡国与亡天下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亡国与亡天下之辩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都是入清的前明士大夫的没话找话。他们自己无颜仕清，却让儿子们去漏夜赶科场。著名反清文人吕留良的儿子就是清朝进士。
顺便说一句，上回大师兄驳我时，曾言两苏《六国论》高下立见。其实不止两苏，而是三苏《六国论》。其中老苏和小苏写的好，反而是大苏（东坡）写得不怎么样。
胡适会读中国书，所以没有读迂。鲍彤、陈一咨、苏晓康之流都是读迂了的，所以笑话百出。
另外大师兄说“欲知中国事，须看西洋书”。现在我欲知中共究竟杀了多少中国人这样的中国事，就有西洋学者考证出杀了八千万。结果曹长青、胡平、郑义和赵北明就频繁引用此数作文章。问题是这个西洋人从哪里考证来的？连中共自己都没有准确数字。
我上回说不信斯大林杀了两千万人，大师兄跟我没完没了。这次我回国一打听，原来是翻译的问题。俄文原文是“镇压”了两千万人。而这“镇压”两字在中文里就是处死的意思。可人家俄文里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有点近似中国的“整肃”和“株连”之间的意思。实际处死总人数在六十万到八十万之间耳。如今西洋人又把中共杀人数提高到八千万了，请问怎么个杀法？这样的西洋书也值得信吗？
西洋言论自由，胡说八道的更多。只是人家言论总量和花样奇多，故即使只有很少比例的佳作，其绝对数量也很可观。中国书多是抄来抄去，比如苏晓康大讲前明遗老讲了三四百年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花样奇少，故即使佳作比例不低，绝对数量也很有限。
大师兄从西洋直译的“大交通工具”和“小交通工具”才理解了佛教的“大乘”、“小乘”。其实中文里的“兼济天下（普渡众生）”和“独善其身（修身养性）”就可以当“大乘”、“小乘”的解，一点不比“大交通工具”和“小交通工具”差。
读西洋文，最让我佩服的是温泉隘战死的斯巴达王李奥尼达及其全体阵亡将士墓上的碑文∶“陌生人，请转告拉斯蒂摩那里的人，我们这些安眠于此的人已经执行了他们的命令。”。(Stranger, tell the people of Lacedaemon that we who lie here obeyed their commands. )
斯巴达人以沉默寡言，用词简练著称。
因芦笛的文章不便在此转贴，故从略。
【附录】～～～～～～～～～～～～～～～～～
蔺相如完璧归赵论 王世贞
蔺相如之完璧，人皆称之，予未敢以为信也。夫秦以十五城之空名，诈赵而胁其璧，是时言取璧者，情也，非欲以窥赵也。赵得其情则弗予，不得其情则予；得其情而畏之则予，得其情而弗畏之则弗予，此两言决耳，奈之何既畏而复挑其怒也？
且夫秦欲璧，赵弗予璧，两无所曲直也。入璧而秦弗予城，曲在秦；秦出城而璧归，曲在赵。欲使曲在秦，则莫如弃璧；畏弃璧，则莫如弗予。
夫秦王既按图以予城，又设九宾，斋而受璧，其势不得不予城。璧入而城弗予，相如则前请曰：「臣固知大王之弗予城也。夫璧，非赵宝也；而十五城，秦宝也。今使大王以璧故而亡其十五城，十五城之子弟，皆厚怨大王以弃我如草芥也。大王弗予城而绐赵璧，以一璧故而失信于天下，臣请就死于国，以明大王之失信。」秦王未必不返璧也。今奈何使舍人怀而逃之，而归直于秦？
是时秦意未欲与赵绝耳。令秦王怒而戮相如于市，武安君十万众压邯郸而责璧与信，一胜而相如族，再胜而璧终入秦矣！吾故曰：「蔺相如之获全于璧也，天也。」若其劲渑池，柔廉颇，则愈出而愈妙于用；所以能完赵者，天固曲全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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