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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摩罗王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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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摩罗王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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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摩罗王晓明 (98 reads)      时间: 2003-8-05 周二, 下午9:53

作者:Anonymous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摩:在对先秦文人深感失望之后,你又返回现代,回到鲁迅这里,写出了《无法直面 的人 生——鲁迅传》。对一个研究文学的人来说,20世纪中国历史上令他印象最深的,当然是鲁 迅。 我们最能从中汲取到精神力量的,也是鲁迅。你在80年代写过一篇《现代中国最苦痛的灵 魂》,有不少朋友跟我说过,他们都是从这篇文章开始注意你的。你在文章中力图平等地与 鲁迅对话,深入地去理解他的痛苦;而到90年代的这本《鲁迅传》中,你更表现出一种从 高处去打量鲁迅的意图,也可以说,你的眼光是更“毒”了。在行文中。你不断地向鲁迅质 疑,到书的结尾,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种深深的遗憾,惋惜他终于未能将那种“悲观主义 ” 的东西坚持到底,而是不断地逃离,先是从清冷孤寂中逃入启蒙者的阵营,后来又从深广的 “虚妄”感逃入与政治反抗者的联盟。你似乎对鲁迅很有点失望,但实际上,你这失望首先 是针对自己的,当你这样对鲁迅提出批评的时侯,你骨子里却对他有一种深层的认同。



  王:非常对!这本《鲁迅传》问世以后,我接到大量读者来信,其中有一些是非常年轻 的读 者的来信,大学一年级的学生,甚至高中生,他们赞扬我“批判”鲁迅,我看了这样的赞扬 ,真是不知说什么好。倒是另一些年龄较大的读者,我的同代人,能读出你所说的这种深层 的认同。在所有的现代作家和思想家当中,鲁迅是对我影响最深的,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我 也一直以此自喜。在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如果没有鲁迅作为我们的阅读和批评对象, 我们的精神起点就更要低得多。所以,我对鲁迅的全部批评,都是建立在对他的精神痛苦的 体验上的,我对他的那些或许过于苛刻的要求,其实都来自这样一种不详的预感:倘若他都 做不到,后来的人恐怕就更做不到了。



  摩:正因为你觉得自己做不到,才能更深地体会出他当时的难处,我想你写这本书的 时侯, 心情一定很沮丧。鲁迅原来是你心中的神,可你现在看出了他也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也是在 深重的危机中苦苦挣扎——这样一来,你等于什么也没有了,而一旦走到这一步,一个更为 根 本的问题就很自然会冒出来了:我们所能拥有的,究竟还有什么?对一个想保持知识分子精 神身份的人来说,这差不多是最后一个问题了,你已经被逼到精神的真正的末路口了。你的 这种深到极处的困惑,这种无法排遣的末路感,很能表现80年代末90年代初知识界的某 种真实的精神状况。整个知识界实际上都面临这样一个问题:我们还能拥有什么?以前所有 的东西都像梦一样破灭了,以前心里相信的东西现在都发现不可靠了,那我们还能干什么? 下一步怎么走?当然,人不能仅仅止于发问,他总要努力去回答。这就要说到“人文精神” 的讨论了。不少人都说,这场讨论是一种自救,就你的精神历程来说,我以为这个说法尤其 准确。你似乎对这场讨论特别投入,因为你有一种迫切的需要,你想通过这场讨论找到某个 可信赖的东西,哪怕是暂时可以信赖的也好,你必要渡过精神的难关。在你的《鲁迅传》里 ,你说过这样一个意思,中国文人到了实在没办法的时侯,往往会被虚无主义吞没。现在你 自己面临虚无主义的大海了,你想救自己,于是就积极地投入讨论,你实际上是想用这场讨论来抵抗虚无主义,我觉得,这在当代中国的精神史上是非常有意义的。



  王:在思想上,我是一个反应比较慢的人,一直要到90年代初,我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 严重性。而在80年代中期,甚至更早一点的时侯,就已经有人敏感到了这一点了。在什么也 不信的情况下,一个人能够坚持多久?“人文精神”讨论对于我的最大的意义,就在这里, 它使我感觉到,即便你什么也没有了,你还是可以有所作为。徐麟曾经仔细分析过鲁迅的“ 虚妄哲学”,它就像一支双刃剑,既劈散了鲁迅的希望,也劈散了他的绝望。而鲁迅所以能 做到这一点,就因为他内心虽然布满绝望,但那想要冲破绝望的心火并没有熄灭。我们今天 的情形其实也差不多。今天知识分子的最可悲悯的一面,就是他们实际上已经无所信,而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如果知识分子都走到了无所信的地步,那就确实是危机深重了。但另一 方面,我们虽然深陷困境,却并不安于困境,就算目前还找不着路,我们总可以先来反省一 下,看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整个“人文精神”讨论的重点之一,就是这个对过去的反 省。一个人还关心他是怎么走入困境的,就说明他仍然有摆脱困境的冲动,倘若真是彻底绝 望了,他恐怕也不会再有热情去反省过去。以我来说,写完《潜流与旋涡》,我就感觉到应 该寻找一条新的道路,我当然知道,这新的路不容易找到,但我觉得有所作为。可是,究竟 做什么呢?好几年间一直在犹豫,《追问录》也好,《鲁迅传》也好,都是这种犹豫的产物 。 直到“人文精神”的讨论逐渐展开以后,我才觉得思路慢慢清楚起来,才觉得还是可以做点 事。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写一部从晚清到今天90年代的文学史。它有两个互相关联的主题 ,一个是;文学作为20世纪中国人精神生活的基本方式之一,它的历史如何从一个侧面表 现 了中国社会精神生活日渐委琐的历程;另一个是:在整个20世纪,文学又向我们提供了哪 些逸出所谓“主导意识形态”的精神的可能性。我能够形成这样的写作计划,确实多亏了“ 人文精神”的讨论。



  摩:你决定写文学史,也就意味着经过几年的彷徨之后,你又重新回到文学上来。这 有点 像是回到了初的起点。我想你在70年代末所以选择文学批评,就是想通过文学来展开精神 的发展。而经过“人文精神”的讨论,你又一次决定了,别的解决不了的问题慢慢来,先从 文学入手,看能不能从这里逐步生长出新的更大的东西。



  王:像我这样的人,一般都与中国的古典文学隔得比较远,我们在心理上比较亲近的, 还是 本世纪的文学。虽然知道外国的作家往往写得更好,我还是盼望我们对文学的信赖和期待, 能更多地落在以汉语写作的作家身上,不管怎么说,他们笔下的东西总是与我更为相通。20 世纪的中国文学备受摧残,我读有些作品的时侯,简直就像在看一场无望的挣扎。但是, 就在这样的挣扎的过程中,文学还是表现出了一些令人欣慰和鼓舞的东西。



  摩:你指的是什么?



  王:在几乎整个20世纪,因为实际上无所信,作家很容易受潮流的影响,出现了那么多 作 品,却很少能真正体现出精神的丰富性。但是,毕竟还有一些人不跟着潮流走。就拿鲁迅来 说吧,他是参与了中国“现代文化”的形成的,他也有意用创作来体现和传播这个文化,用 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听将令”。因此,他的许多作品都可以用“现代文化”的观念——譬 如“思想启蒙”、“国民性”、“救亡”和“革命”——来解释。随着“现代文化”逐渐成 为社会的“主导意识形态”,鲁迅的这一些作品也就很自然地具有了“经典”性,因为他以 超出常人的才能,将这个文化所包含的若干重大的思想命题,非常深刻地表现了出来。当然 ,“现代文化”的主流化过程,是以它本身的狭窄化和简单化为前提的,这个说起来太麻烦 ,这里就不说了。我要说的是,鲁迅还有另外一些作品,那却是用“现代文化”的观念框架 所无法涵纳和解释的,或者说,它们是突破“现代文化”的限制的。我觉得,主要正是这些 作品,才最能够显示鲁迅创作的价值。在现代中国,作家可以说是社会上最敏感的一类人, 他们的创作应该最有可能突破流行或主流思想的限制,体现出人的精神的丰富性,而从根本 上说,这也正是文学的意义所在。现在回头去看,这样的作家还是有一些的,像沈从文、冯 至、张爱玲……



  摩:还有废名、萧红、施蛰存和穆旦……



  王:对,就是沙汀、艾芜这样的作家,他们的创作中也有一些这样的因素。最近十年来 ,我 从张承志、王安忆、史铁生等人的作品中,也不断能读出这样的意味。我很敬重这些作家, 我觉得他们所体现的那种精神的独异性,那种突破意识形态限制,执拗地追寻更深广的人生 意蕴的精神力量,以及他们所共同体现的20世纪中国人的精神的丰富性,都是我们今天可 以 汲引的精神资源,而且是非常难得的精神资源。我始终相信,在我们对某一种精神价值的认 同背后,多半有一种与之相应的历史叙述在起作用,我们常常正是依据对历史的某种理解, 建立起我们的认同对象。正因为心里存了这样的成见,我对自己的文学史的写作,就有了很 大的期望。我不想掩饰我的主观性,既然是在叙述文学的历史,我不可避免地要投入我对文 学的全部情感,甚至是我对人生的全部情感。而惟其如此,我就希望,这样叙述出来的20 世纪中国文学的艰难历史,能够向我提供某种可能性,某种建构精神认同的新的基础和方向 。对我来说,写这部文学史,不只是一件学术工作,它更具有一种特殊的精神意义,我是要 用我最好的十年——四十岁到五十岁——来作这件事……



  摩:你这是把“身家性命”都赌上去了。



  王:我也想过,如果这文学史写不好,或者写到后来我的初衷被推翻了,甚至根本就写 不出 来,我大概会有更大的空虚感。但目前,我还是很有信心,兴致勃勃地想要写好它。这正是 “人文精神”讨论给予我的收获,我至少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了。



  摩:你们刚开始讨论“人文精神”的时侯,我曾对它抱有很大期望,我以为它应该能 够解决 这个时代的哪怕一个重大的精神问题。后来的情形却让人失望,出来说话的人不少,可讲来 讲去都是那么个意思,老在一个水平面上徘徊。深入不下去,最后可以说是不了了之。但是 ,今天回过头来看,这场讨论的意义还是不小,不但“人文精神”这个词经常被人使用,也 还有不少人继续在思考这个问题。



  王:说到这个时代的精神问题,我想,除了有关知识分子的那些方面,“人文精神” 讨论还 有一个对于整个社会的意义,那就是重新触及了“人”的基本定义,也就是如何理解人的问 题。由于20世纪中国的历史进程过于艰难,我们对“人”的理解很容易变得狭隘,比如今 天,有人常说经济发展是第一位,说现代化怎么怎么好,可以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等等, 如果把这些流行的说法放到对人的理解上来看,你就会发现,它们都是很狭隘的,不但是用 片面的眼光来看现代化,有的简直是把人看得和动物差不多,只要在物质上能过好日子就行 了 。而人的另外一些方面,譬如人与自然的关系,人对公正、正义、道德的要求,对自由的渴 望,对抽象、美和神秘事物的感应,对终极价值的关怀,等等,都被忽略了。在很大程度上 ,一个人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一个社会确立怎样的发展目标,都是取决于如何理解“人” 。如果一个社会的主导性意见对“人”的理解是很狭隘的,社会的隐患就会很大。你以为我 现在只要这个,其他的方面都不管,可人的生活的各个方面是互相关联的,你忽略了其他方 面,你想要的这一面也肯定达不到。而“人文精神”讨论的一个内容,正是要展开对于人的 丰富性的理解:人不但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不但是形而下的,也是形而上的,人的世界 不但是有形的,也是无形的。讲起来这都是观念性的东西,但它们恰恰在暗中制约着我们对 生活的基本理解,制约着我们对个人和社会前景的想象。确如你所批评的,目前的讨论水准 还比较低,因此,无论是关于知识分子,还是关于整个社会对“人”的理解,“人文精神” 讨论对我们今后的精神生活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倘若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能比较深入地重新梳理晚清以来的曲折历史,又能比较清醒 地描述和分析当代的社会现实,我相信,“人文精神”讨论所内含的那些丰富而深刻的意义 ,就会逐渐显露出来,而许多现在不得不讲的类似“一加一等于二”的废话,也就可以省去 了。但是,如果我们在这两方面的工作都做不好,或者不能做,那么,“人文精神”讨论所 包含的种种思想的可能就会被封死,最后只留下这一个空洞的词。别的且不说,在中国的 现代史上,就有多少有意思的话题,很快被打上了封条,湮没在历史的尘灰之中。



  摩:由此我想到目前知识界的状况。有这么多的人,写出一篇又一篇文章,一本又一 本书, 好像每个人都有一套。光看文字,你会觉得这个人也不错,那个人也难得。可是,在这些文 字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他们的话语和他们的灵魂究竟有没有关系?看看我最近遇到的一些人事 ,我确实很怀疑了。80年代文化讨论最热烈的时侯,我就有这个疑问,那讨论的声势那么 大,什么人都出来讲话,激进的、沉稳的,甚至恶毒的批评,都有。可讨论到最后,你就会 发现,问题不在于你对传统文化提出什么样的批评,而在于你的言辞与你内在的精神需要是 不是连在一起。“人文精神”讨论也同样存在这样的问题,对许多人而言,他这样讲或那样 讲,都仅仅是一种说话,一种“学问”,一种谋生的方式,而跟他的真实精神信念和道德践 履无关。他今天要当教授,当“博导”,他就说这一套话,明天他要去当官了,他就又说另 一套话,他说话的时侯,根本就没有打算对自己的话负什么责任。从“五·四”的时侯起, 知识分子就讲“觉悟”,可我们对觉悟的理解,太偏重于认识层面,似乎这仅仅是智力上的 事情。现在看来,真正的觉悟决不应仅仅限于智力的开发,它还必须包括道德的践履。而一 旦这样来看,你就很难说目前的知识界在整体上是觉悟的。这似乎是一个非常芜杂的群体, 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们经常感慨“文革”期间知识界的可怜和可怕,种种认贼作父、卖身求荣、你搞我我搞你的丑事,给我们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可是,我们目前置身的这个群体,一 旦有合适的外部条件的激发,是不是也会退回到“文革”时的那种状态?我是不大敢乐观的 。因此,“人文精神”的讨论究竟能给知识界带来什么,即便对许多问题都认识得很深刻了 ,但我们在实践上究竟能做得怎样,恐怕还是个大问题。



  王:在今天,文化人的言辞与道德践履之间的分裂确实很触目。令人悲哀的是,有些人 一面 这样分裂着,一面却很自在,他内心好像没有什么阻力,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现在还有这 么一种人,摆出一副很通达、也很乐观的样子,好像这社会正在向天堂走去,即使有些不好 的景象,也只是“前进中的困难”,不必大惊小怪。倘看见有谁批评现实了,他们就站出来 指责说,你这是太激进,太缺乏耐心,甚至是——太阴暗。可是,置身这样的现实,我每看 到 这一类的“乐观主义”者,心里就总要怀疑:他真是这么乐观吗?想想他们过去的表现,再 看看他们今天的神态,我实在是忍不住要猜测,他们其实是一批已经将时势看透了,真正绝 望的人。他们认定自己当年的信念已经行不通了,他们不愿意再傻乎乎地坚持下去,他们还 要享受生活,而且要享受很好的生活,这怎么办呢?只好放弃信念,与环境妥协,又不想显 得太难看,就干脆作出这样一副乐观通达的神态,既是掩饰,也是辩解。不用说,既然已经 放弃了信念,内心空空荡荡,再怎样的营营苟苟,他做起来也没有什么内心的违碍了。君子 有所不为,为什么能不为?因为他内心有所信,他心里有一条底线,有些事是无论如何也不 能做的。即便由于某种情境的逼迫,他的理智预备妥协了,他的情感也会从内心阻碍他,使 他做不下去。而在今天,我觉得最让人难过的,就是这种来自人的内心深处的情感阻力的日 渐微弱,这种我们通常称之为“良心”和“人性”的精神素质的日渐稀薄。



  摩:你似乎特别强调情感的作用,你常常说到“不舒服的感觉”,似乎这是“君子” 内心抵 抗堕落的最后力量。在今天知识分子普遍丧失信念,而且在短时间内难以重建信念的情况下 ,我想你一定会将文学艺术看作培养这“不舒服的感觉”的主要资源。可在今天,你对艺术 的如此重大的期望会不会落空呢?倘若整个的文化氛围持续恶化,优秀的艺术家和优秀的艺 术品又从何而来?



  王:这就又回到我们前面的话题上来了。我懂得你的意思,但是,我所说的文学和艺术 , 并不只限于当代中国。实际上,我们据以评判20世纪中国文学的标准,就是来自我们所知的 全部文学,包括外国文学,也包括中国古典文学。何况,现代中国毕竟有了鲁迅,有了我们 刚才谈到过的那些作家和作品,他们同样构成了我所说的“文学”的重要内容。即便在一段 时间里,新的优秀作品出不来,我们也完全可以在其他的方面努力,让那些已经存在的伟大 作品,发挥它们应有的作用。所以,这不光是对作家的期望。也是对批评家、教师、编辑和 文学出版者的期望,对整个人类所创造的文学世界的期望。



  摩:按照年龄来说,我内心的黑暗应该比你少,看到的光明应该比你多。可是,听到 你这样来理解艺术的效果,我觉得你还是偏于乐观……



  王:是不是太理想主义了?其实,不但你这样看,其他几位年轻朋友也有同样的意见, 觉得 我太天真。前两个月,在东京,一位熟识的日本学者也说:你太理想主义了,在现代社会中 ,文学根本没有这样的作用。说实在的,我也知道,我对文学和艺术的理解是有某种“神化 ”的倾向,也许确实是一厢情愿。但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头脑中没有上帝,没有如来和安拉 ,其他的那些东西,我现在也都看破了,剩下的就只有艺术,只有这里还有一点可能性,我 当然要抓住它了。



  摩:你这样的状态很特别,心里其实是相当清醒,也很悲观,你的有些讲法,听上去 还很刻 毒,很阴郁,但面对文学,你又努力显出有信心的样子,想依靠它来死死地紧守某些东西… …



  王:我以前所说的“将悲观主义坚持到底”,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悲观不等于绝望, 对我 来说,悲观只是意味着如鲁迅所言的:“不期必胜”。我写《鲁迅传》的时侯,就已经感觉 到了,我们这一代人能不能做成什么事,能不能真正对社会和文化有所贡献。思想上的一个 很重要的条件,就在于能不能将悲观主义坚持到底,能不能在始终背负着悲观的重压的情形 下,坚持着走下去。鲁迅当年就说过:“绝望的抗战”。现在看起来,这个苛刻的要求,似 乎也同样落到我们这一代人身上了。要么你就躺倒,什么也不做,要做点什么,在我看来, 就只能这样。当我说信赖文学和艺术的时侯,前提其实是很黯淡的:什么都没有了。我想我 大概还有热情,也还有天真(或者说幼稚),但我是不是还有“乐观”,我真的不敢说。一个 人被内心的黑暗逼到极处,实在忍受不了的时侯,他总要找个什么东西作为精神的支撑。而 现在,我是找到了艺术,找到了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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