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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ZT余世存: 与友人通信：生活的压力确实过于艰难，过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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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ZT余世存: 与友人通信：生活的压力确实过于艰难，过于沉重   
zh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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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ZT余世存: 与友人通信：生活的压力确实过于艰难，过于沉重 (369 reads)      时间: 2003-5-09 周五, 上午8:42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与友人通信：生活的压力确实过于艰难，过于沉重

余世存（北京）



XX:



初越，在这段日子里，没有比接到你的这封信更让人安慰的了，请一定转告XX我对

你们的谢意。

生计确实是我的重大生计，我的生活重心之一。这段日子最常想到的是鲁迅在民初

京城谋生时遇物价飞涨时的心态，他说做了奴才还万分欢喜，确是。在此次国难里，

我再一次想到有体制有单位的人跟我辈的差别，他们如何能理解我辈的辛酸。他们

有单位发放医保劳保，他们在家里避瘟疫仍会照发薪水，他们不必担心长夜漫漫，

用这些人再一次表达的乐观幽默（这是习惯于惊恐之后的达观），非典增进了他们

的亲人的感情，使他们重新发现了生活的某种从容之美。他们哪里能同情于我们的

生计心理，我们的就业机会已经趋近为零，我们的花销却变得极为不确定，我们的

生存一天天地变得代价高昂。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顶著一口气的人，什么时候，这口气顶不住了，我也就

完蛋了。生活的压力确实过于艰难，过于沉重。那些所有跟我一样一无所有的血肉

之躯们，那些据说挤在火车站逃难的无人闻问的中国民工们，其生存世界跟小康心

理是怎样的不同啊。我们随时听说的一个民工自焚，一群矿工遇难，一个下岗人员

为匪为盗，等等，都是这种生存景观里又有一些人没能顶住一口气而永远地沉没。

我不过在他们中间而已。

中国的繁荣或对一部分而言的幸福生活，却成为下层民众生活的障碍，这种障碍有

如铜墙铁壁，下层人民不得自由，少有机会。多年来，正是出于生命的一口气，中

国的农民们才会有以头撞墙，撞开了土地制度、城乡制度的部分城墙；中国的年轻

大学生们才会以头试墙，志愿、环保、扶贫、三农，试探民间社会的生存可能；中

国无数的边缘弱势人群才会以身试法，报道中国的收容遣送制度的罪恶，报道中国

网络这一虚拟空间的实在的恐怖，从而检验了一个社会的恶法恶行，才给了众人更

多的发展空间，才给了外人中国进步的表象。我就在他们中间。

我早已说过，我们的社会空间没有扩大，而是变得窄小。当很多人问起我的生活，

是否可以示范，是否有著经验，我很想说不能示范没有经验是因为我个人的无能，

就像很多民工和大学生们找不到工作归因于自己的无能一样；但事实上不是，事实

上如同两千年前的先民的叹息，此非乐土。如果我们不认清这一点，我们就会感谢

那些能来中国投资的资本家，是他们给了我们工作的机会，我们也会感谢那些拿到

了城建项目的所谓中国企业家，是他们养活了我们。

这就是我段日子里最为揪心的想法，即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我们不过积淀出一个

以官为本位的体制，一个生老病死不必发愁了的中国上层社会，下层是无望的，是

包袱，是不能扔掉又不能放任的贱民。非典的意义是多方面的，它不仅表明了我们

的城市化进程落后于工业化进程，而且我们的工业化定义是病态的，我们的城市化

建设是缺乏功能分区职能定位的大呼隆工程。这些话不说也罢。只是，在相当长的

时间里，我们的个体生活落实，将不得不也只能依附于各种各样的体制。

我是真实地体会到想做奴隶的可伶复可笑，暂时坐稳了奴隶位置的人或者早已忘记

了求做奴隶而不得的心境吧。

你们伸出手来，区区之数，却对我是相当重要的。

但是，我仍要谢绝你和XX的好意，我已经拒绝过X兄一次了，希望这次的拒绝不至于

让他失望。

巧的是昨天XX打电话来，我向他抗议不给我杂志，他答应了节后一定按时寄赠。你

们若想帮我，请不必给我这种任务，我害怕跟人打交道，害怕用你们的办刊思路去

要求别人；我不想说自己无能，如前说，所有这些给予的生存机会，中国的权力和

资本养育之恩典虽可让"能人"如鱼得水，却不应该让自由的心灵自责，更不应该让

无知的心灵愧疚或感激涕零。真正的成就标准是，自由是否丧失，无知是否开智；

可叹的是，实际情形相反，知识的一群交出了自由，无知的心灵更加蒙昧。

请理解我对你们并无半点不敬。

生理上的疼痛，生存的饥饿感，对我来说，还不是主要的。重要的还在于，在我们

的生活中，精神上的寂寞孤独也是相当恐怖的。由于际遇，由于性情，如今的我已

经把个人锻造得异常尖利，不能和光同尘。这是无可如何的事。但也因此我"徘徊于

明暗之间"，不属于光明，也不属于黑暗。我不属于体制，也未必与反体制的体制同

路。

你对自由知识分子之格调似有想当然，自由知识分子，当今中国，谁能当之？其格

调，谁又听说？那些高言大言者，他们又是对谁诉说，他们何曾落实于语言和生命

本身？自由、利益、国家、社群、民族，这就是他们的落实之基或言说的起点吗？

我不相信。

在多年的孤苦生活里，我知道自己还不是一无是处之人，我的文章尽管不为人喜，

却能在网上存在（尽管我得不到稿费，如所有这些发布的文字都有酬劳，我早已离

开下层的兄弟进入了得意的行列）。我越来越相信，我和同类朋友的存在，对这个

社会还有点儿用。这大概是我们还能一口气地坚持著，隐忍以活的原因。

请原谅我给你说了这么多，生活太绝，能说说也是安慰。

当我和众多的朋友向你坦诚时，你可以从我们身上吸取教训，希望你们后来居上。

我在二月底有一封致朋友们的公开信，但没有发出去；三月初有一点评李锐的文章，

只给部分人看过，两文都写得糙，不过，还是可以一观。三年前的一个声明倒是很

完整的。一并寄来。



祝好。



世存。




http://www.chinaeweekly.com/ >源自《议报》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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